雪峰如在云雾间，一探古代女性内衣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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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剧照，这种从下往上推挤的方法，跟西方的紧身胸衣有异曲同工之妙（图／CTPphoto）

唐朝的纺织技术十分发达，据说当时的轻罗薄若无物，隔著几重衣料都还能看见胸前黑痣。

若是以这种料子制作圆领内衣，雪峰如在云雾间，别是一番风情哪。

念研究所以来，我便一头栽进了服装复原的大坑中，也常帮有兴趣的朋友作。但她们在服装款式之外，往往还有其他考量。至今我听过最劲爆的要求，是一个妹子问我能不能替她作十二单，而且希望能显腰显瘦⋯⋯看到这需求时，我差点喷茶，试问：重叠十来件宽大衣袍的服饰，怎么显得了腰呢？这么矛盾的要求，其实反映了现代女性对服装的认知──服装是展露女人美妙曲线的道具，好的衣服应该要衬得身材更好！


不仅外衣如是，「内在美」更是以形塑身体曲线为主要目标──并非「表现」，而是「形塑」。如穿著马甲束裤来创造无赘肉之紧实腰腹大腿的视觉效果、以胸罩托高乳房、加上水饺包来塑造上围丰满的假象（我有朋友曾经抱怨过，市面上很难找到不加厚垫的A 罩杯胸罩，穿起来很不舒服。她自己又不在意平胸，厂商干嘛替她在意啊？）。更有甚者如调整性内衣，女性把自己塞进那小小的衣服里，一身缺乏锻炼的松垮肥肉立刻被「调整」成纤细挺拔的身段了。

近代欧洲童贞式性感

可是这样的想法在历史上是很晚近才有的。欧洲要到文艺复兴之后，才开始使用内衣来调整身材；而且其美感概念还不是「性感」，而是禁欲式的。看著欧洲古典礼服美女画像的读者一定很有意见：这衣服低胸细腰大蓬裙，明明看起来超性感，哪里禁欲了？有此疑问的读者可以试著拿一个硬皮资料夹，从下往上用力推压自己的胸口，就可以稍稍体验到穿著那种衣服的美女的感受了。虽然隐约露出胸脯的低胸礼服看起来很性感，但与大露深Ｖ事业线的现代人正好相反，当时的女性要展露的却是自己小巧玲珑「如童贞的玛丽亚般」、「纯洁的」胸脯。（从小穿著压紧胸腹的紧身胸衣，胸部长不大也是很正常的⋯⋯）


十九世纪的奥匈帝国伊莉莎白皇后以纤腰著称

没错，长期以来，欧洲人崇尚的不是巨乳，而是像刚发育少女般微微起伏的胸部。据说拿破仑当政后，有次他看到喷泉的装饰雕塑感到甚是碍眼，下令「把那些奶妈换掉，水精可是处女啊！」这则轶事很能体现当时人的态度──巨乳看起来像是得要亲自哺乳的下阶层妇女，是粗俗的表现。马克思流亡英国时家境穷困，他的妻子写信给朋友时，详细描述自己怎么亲自给孩子哺乳，显然在她来看，这事尽显她的贫穷与痛苦，因为她出身贵族，而当时中上阶层妇女都是把孩子交给奶妈哺喂的。这些不需哺乳的上流社会女性，讲究的是胸部要像「纯洁的少女」，这不但是身分的问题，也是美感与道德的体现。


在古典欧洲，紧压胸腹的马甲要塑造的并非汹涌豪乳，反而是少女般的小胸脯线条。

培养贞静美德的马甲

而「看起来很性感」的束腰马甲据说本来的功能是矫正体型、培养淑女仪态，穿好之后女子上身挺立，不会弯腰驼背（想弯也很困难），在当时人的论点里，束腰不但具有视觉美，也能培养「节制」、「忍耐」、「贞静」等女性道德美，实在是好东西。但是马甲紧束之后会压迫内脏，有医学报告显示，穿著太紧束腰的妇女，胃甚至都沉降到腹腔了。以「西西公主」之名著称于世的奥匈帝国伊莉莎白皇后与她婆婆斗法时，抗争的手段就是把腰束到十六吋（不到41 公分），那样一来基本上无法怀孕，以此来逼迫严厉的婆婆对她让步。


从十八世纪初期、到十九世纪末期，马甲的线条由倒三角形变成沙漏型
所以清末民初的著名学者辜鸿铭就曾经吐嘈欧洲人批评中国女人缠足很野蛮真是太好笑了，欧洲人崇尚的束腰使女人个个虚弱不堪，成天奄奄一息殆若毙然，动不动就昏倒，相形之下可比中国的缠足野蛮变态多了啊～

朴实的先秦内衣

相对来说，中国古代妇女虽然用缠足来「形塑」小巧如尖笋的脚，但是对身体曲线却不怎么重视，自然也没有用内衣来凸显性感身材的概念。那么，古代的内衣长什么样子呢？在先秦时，有个跟内衣相关的香艳故事：

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皆衷其衵服以戏于朝。泄冶谏曰：「公卿宣淫，民无效焉，且闻不令，君其纳之。」公曰：「吾能改矣。」公告二子，二子请杀之，公弗禁，遂杀泄冶。《左传宣公九年》
春秋时著名的大美女夏姬在丈夫死后深闺寂寞，一口气交了包含国君在内共三个情夫，而这三人倒也不以为忌，上朝时还一起穿著夏姬的内衣，嘻嘻哈哈地彼此戏谑──另一种说法是他们怀里揣著夏姬的内衣，上朝时拿出来甩著玩，这个场景想像起来实在太劲爆了⋯⋯旁边的臣子看得满脸黑线，忍不住劝国君别再恶搞了，求您把内衣收起来吧。国君敷衍地说好好好，回头却跟另外两位「表兄弟」抱怨这人真唠叨，于是劝谏的臣子惨遭两人谋杀──可谓「一件（三件？）内衣引发的血案」。如果把夏姬的内衣想像成现在的女性内衣裤，三个情夫穿著这一身的画面未免有点惊悚。当时人的内衣其实并没有太特殊的造型，就像是外衣的缩小简朴版而已。例如马山楚墓出土的几件袖口较窄、衣身较短的深衣式长袍，就被认为应该是墓主的「内衣」，以本色素料制成，不像其他衣服上有华丽的刺绣或锦缘。孔子曾说过「红、紫不以为亵衣」，内衣这玩意不需要花俏，朴实就好，大抵是先秦人对内衣的看法。

前包、后包、高圆领


马王堆出土的素纱蝉衣，薄如蝉翼
马王堆的素纱襌衣也是一件有名的「内衣」，素色的薄纱轻如蝉翼、透若烟雾，穿著这样的内衣⋯⋯想想也真是蛮性感的，朴素果然是王道！（？）当时还有其他种的内衣，东汉末刘熙《释名》中记载当时有几种衣物，大抵都属内衣之流：「帕腹，横帕其腹也。抱腹，上下有带，抱裹其腹，上无裆者也。心衣，抱腹而施钩肩，钩肩之间施一裆，以奄心也。」最简单的只是拿块帕子包住肚子，复杂点就加绑带、加长加宽好盖住胸口。其造型可能跟后世的肚兜有点像，主要是为了腹部的保暖，掩胸是附带的，背后更是全空。从《北齐校书图》文士所穿的小吊带内衣，可以想见这类内衣穿起来的样子。

那有没有覆盖后背的内衣呢？也有，叫作裲裆。为了保暖效果，裲裆通常是夹绵的两块厚片衣料，加上肩带勾连，「其一当胸其一当背」而得名。东汉和魏晋南北朝时的气候比较寒冷，裲裆在此时颇受欢迎，西晋末年时，女性一度流行内衣外穿，改用华丽的布料来制作裲裆穿在交领衣外，成为一种新装饰。虽然可能只是一时流行，不过在魏晋南北朝的人俑身上，我们可以看到领口经常开得很宽，里头衣领一横，可能就是厚实的裲裆。



此外还有一种保暖内衣，奇特的高圆领，在西汉俑身上偶尔能看到，但到了东汉与魏晋时期就很常见了，有高领紧束脖子与宽大软立领两种款式。《历代帝王图》中君王、臣子与宫女往往都内穿领口宽大的高圆领内衣，外著交领裙襦，颇具特色。

唐朝豪放女的真相

相对来说，北朝流行的圆领内衣领子就偏低，甚至只有一圈衣缘而没有立起的领圈。女装开敞几乎露肩的艳丽外衣里，总是穿著紧贴脖根的圆领衣，男子的圆领袍中也穿著同样的圆领衣，可见是男女通用的内衣款式。

这种圆领口内衣一直流行到了隋代及唐初──早先我也没注意到这一点，总是看著「豪放性感」的唐代绘画充满遐想。直到有一天，我在墓室壁画中看到那「裸露的酥胸」被上了奇怪的颜色，这才惊觉：一直被我当成颈纹或肥肉的那一圈其实是衣领？仔细观察其实脖子和胸口的上色还真的经常有轻微差异⋯⋯呜，还我豪放性感的唐朝！！


唐朝出土的仕女俑，脖根处有明显的衣痕
盛唐以后，这件圆领衣的有无越发不明显，难以分辨画家究竟是刻意描出衣领还是习惯性地勾勒颈部（各位读者可以连上故宫网站，看看高画质版的晚唐《唐人宫乐图》，其中可以看到宫人们在齐胸襦裙内穿有圆领衣，甚至连内衣中缝都清晰可见）。可见直到晚唐，圆领内衣依然保留在唐代妇女服饰中，从未彻底消失。

换句话说，最近收视火热的《武媚娘传奇》，里头每个女角都该套上一件圆领卫生衣⋯⋯唯一可堪告慰的是，唐朝的纺织技术十分发达，据说当时的轻罗薄若无物，隔著几重衣料都还能看见胸前黑痣。若是以这种料子制作圆领内衣，雪峰如在云雾间，别是一番风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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