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隆坡有今日的繁華,華人的貢獻,尤其是惠州的客家人對早期社會與經濟的開發,可謂功不可沒。」拉曼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黃文斌博士說。
他進一步說明:「吉隆坡從人口稀少的荒芭逐漸變成人口稠密區,并經過開發而擁有基本的設施,如會館、寺廟、學校、義山、醫院等,形成一自治與自足的社會。而最早到這裏拓荒的方言群是客家人,甚至吉隆坡開發期的5位華人領袖(甲必丹)都是客家人。」
黃文斌在「馬來西亞客家學學術會議──落地與生根」會議主講的論文主題為「論析吉隆坡華人社區的形成與客家人的參與」。
吉隆坡的開發約始于1859年左右,自發現了豐富的錫礦以來,經過5任甲必丹領導華工開發,使吉隆坡不斷迅速地發展。
早期吉隆坡客家領袖在開發吉隆坡的經濟時,同時也建設他們的社區,基本上客家社群也建設寺廟、會館及學校,這些向來被視為海外華人社會的特徵。
黃文斌表示,吉隆坡眾多的寺廟當中,最早且有史可考者,是位于今日惹布富都(Lebuh Pudu)的「仙四師爺廟」。該廟由葉亞來成立于1864年。該廟裏供奉的,是雙溪烏戎(今之芙蓉)甲必丹盛明利(仙師爺)及葉四(四師爺)的神像。
而吉隆坡廣肇會館所屬的關帝廟是1889年創建的,而海南會館的天后宮則是1889年創建。從這些寺廟的創建年份顯示,以惠州客家人創建仙四師爺廟最早。
他說:「社會功能方面,寺廟能團結民眾,使社會秩序穩定。可見寺廟所供奉的神明有超越籍貫群的功能,雖然有許多神明是與某籍貫有密切關係的。我們從1907年開始見到仙四師爺廟的歷任受托人便是來自各方言群的代表,不局限于惠州人。」
「因此,在一個社區內創建寺廟,除了能讓該社區的民眾,有精神寄托之外,基本上也提供了一個讓不同籍貫群集合的場合,無形中造成一股社會凝聚力。」
由于廟宇仍舊無法解決許多生計上的難題,所以一個能為眾人解決生計及相互照顧的組織就極為迫切。會館的出現基本上與這種需求相關。
這些會館(早期稱為公所、公司、社等)最早的功能,是作為安置「新客」,即初從中國來到當地謀生的契約勞工。
黃文斌指出,一般鄉團會館的類型都是以地緣性、血緣性及業緣性三大類的為主。
他進一步說明:「但地緣性會館比血緣性會館成立得較早、較多。像惠州會館是吉隆坡最早成立的會館,是由第三任甲必丹葉亞來于1864年創立。」
「在葉亞來之前,還沒有會館成立的資料,但並不表示當時沒有類似的組織。當時管理礦工的組織是屬于會黨,如海山黨派一類的秘密會社。甲必丹便是他們的領袖。」
為甚么地緣性方言群會館比血緣性宗親會館較早及較多創立?
黃文斌認為:「基本上,可以說操同一種方言的群體比同宗的人口較多。由于溝通無障礙,之間能找到許多共同的地區生活經驗。在異鄉聚集一起尋找娛樂或是相互援助,產生一種特殊的安全感。當有領導能力的人出現時,便自然會組織成一種屬于同一方言群的地緣性會館。」
「至于血緣性宗親會館的出現,多少反映出華人家族中心的宗法觀念傳統。不過,也有學者認為移民社會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故只是宗親的人口是無法負荷實際需求,故必會跨越宗親到地域性。」
而從事相同職業的業緣性會館,則在20世紀初才創立。例如,中華工商總會便是由陸佑等人于1904年創建。這顯示華人在吉隆坡經過半世紀的經濟建設之后,社會已出現一定規模的商業活動,因此需創立一個照顧大家商業利益的組織。
另一方面,黃文斌指出,早期吉隆坡華人的社區,先有寺廟與會館,然后才創辦學校。
如果不算會館內設立的私塾義學,所有學校基本上都在20世紀初以后才創辦的。像惠州會館與仙(四)師爺廟同于1864年創建,而該會館所創辦的循人學校卻于1911年成立,相隔了47年。
對房客家人那么遲才創辦學校的原因,黃文斌表示:「吉隆坡大部分華校相隔會館或寺廟的創辦至少30多年,主要是早期開發最重要的是先解決生計問題,當一切安頓好及定居一段時間后,讓下一代接受教育,才是一些地方領袖所關心的事情。」
廣府興起 客家權力消退 自英國人從1901年取消甲必丹制度后,主導吉隆坡華社發展的勢力已經開始轉變。
葉觀盛是吉隆坡最后一位甲必丹,表示客家人擔任地方領袖的勢力開始在英國人的介入而逐漸褪色。黃文斌認為當時有兩點主要的轉變,一是廣府人勢力開始取代客家人,另一則是英國資本家開始逐步取代華裔商人。
他說:「以當時的情況來看,殷商如陸佑與陳秀連,因為商業的勢力及成為英政府委任的雪蘭莪州議員,對吉隆坡影響很大;之后還有陸秋傑及張郁才等商人及領袖。由于他們都是廣府人,表示繼葉觀盛之后,客家人的勢力已經逐步隱退。」
陸佑是繼最后一位客家甲必丹葉觀盛之后,最值得注意的人物。他在商場上的成功及熱善好施,代表了后甲必丹時代的新勢力,也是廣府人取代客家人的趨勢。黃文斌指出,1921年吉隆坡縣廣府人的人口占了37巴仙,超越客家人2巴仙;而在吉隆坡市早在1911年廣府人人口占的45巴仙,已比只占22巴仙的客家人多出了一半(請參看圖表二)。
另外,自1900年后,英殖民政府逐漸取消餉碼制度下各項為華裔商人設有的專利。
黃文斌認為:「原本以客家人占多數的吉隆坡,從1901年始大量萎縮,除了因礦業發展已走下坡外,還有就是英國人的政權與資本家已逐步取代甲必丹時代的權益。陸佑商業的多元化,也說明以礦業為主的吉隆坡經濟正轉型。」
遊走英政府與私會黨 葉亞來自治模式看法不一 有關吉隆坡開埠功臣葉亞來的「自治模式」,研究人員的看法,與民間的想像不同。
「葉亞來被英國人賦予自治權力,主要是建立在穩定華人社群,不影響英人利益前提上。」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歷史專題研究助理研究員蔡莉玫說。
蔡莉玫表示:「然而,英政府賦予甲必丹維護法律和秩序的職責,卻不提供財力和人力的保證,逼使甲必丹一般對秘密會社有所依賴。葉亞來本身就持著甲必丹與海山會首領的雙重身分統領吉隆坡。」
「同時,為了克服不同方言群間的隔閡或敵視,使得葉亞來選就了秘密會社行政法為執行自治的模式。」
不過,由于英人對私會黨的戒備,也使得葉亞來不公然繼續以頭目號稱,選擇加強同英政府關係的道路及隱藏秘密會社的活動及基地。同時,也以合作取締私會黨為名,藉機消滅敵對派系。
蔡莉玫表示:「葉亞來在1873年被雪蘭莪政府委為吉隆坡行政首長后,也嘗試在秘密會社的管理模式基礎上作英國現代官僚式的調整。」
蔡莉玫認為,為了更有效地執行自治,掌控權力與經濟利益,葉亞來透過共同體的建立,即體現「精神慰撫」的仙四師爺廟、「權力政治」的私會黨與惠州會館共同凝聚群眾、控制民生。
她說:「葉亞來雖以『私會黨化』為行政主軸,但最后體現出來的,卻是『籍屬』(惠州客)為首的行政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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