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等待护士叫名字。诊所飘来消毒水的味道,妇女进进出出,有的大着肚子,有的抱着孩子。他就坐在隔壁,玩弄着系在手上的吊饰。我坐的位置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把两只手板拉近,手掌冰冷,是害怕吗?是后悔?
事发两个星期前,我拖着他的手,依赖着他的安全感,走在阳光下。日光把我们年轻的脸照得发烫,手掌也开始开始冒汗,他笑得犹如太阳般灿烂。当时这女孩的幸福,女孩的安全感,都寄托给值得信任的男孩。如果给我一辈子的时间和他一起,我不介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他。我们经历了半年远距离恋爱,经历了他入狱的时间,相信他吧!我的心是这样告诉我。
“我怀孕了。”这是当我用验孕棒检查过后得出来的结论。他看着我,正在吃饭的手停下,放下刀叉,用白色的纸巾慢慢的抹着嘴巴,从他脸上我看不出有别的表情除了认真,他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然后我们一直都没有讲过话,我没什么想说的。 “孩子看起来很健康。你们多少岁?”医生看了超声波坐回他的椅子上问我们。“我21岁,女朋友23岁.”他缓缓吐出一些话。“两个都成年了,也有事业,为什么要堕胎呢?我不会为你们堕胎的!而且这也对女孩子不好!”医生的口气变得很严厉,还指着我,眼睛直直盯着我们。我们没有说话,低着头。“这是我认识的医院,你们去看看吧!”他摇着头,在一张纸上写下一间医院的名字和地址。
事发一个星期前,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摸着肚子,很自然的会和肚子的孩子讲话。睡觉的时候也只会直直的躺着。吃饭的时候也会特别选择有益的食物,海鲜绝对不吃。“宝宝能穿鞋子的时候,可以和我们买一样的吗?”我嚷着他。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欲言又止,闭一闭嘴唇,闭上眼睛又打开眼睛扶着我的肩膀“堕了他!”什么?我尝试冷静着,时间在这里停顿,四周的动向也停止让他再重复。“我说堕了他!”这次语气变重了,还带着喘息的声音,眼睛看着我,四周的人望过来,还有人小声议论。我拿起背包,站起身,他拉着我的手,叫我别走,我甩开他的手,转身推开身后很重的椅子走出去外面。 无目的的走着走着,空气变得越来越冷。这个男孩你还喜欢他吗?你不是对自己说过,决定后的事不会后悔吗?雨点开始洒落在我的背包慢慢延续到我的面颊,头发,颈部。我打了一个喷嚏,停下脚步才发觉四周已经没有人烟。我抹着眼泪,但是怎么也抹不走心里那滴眼泪。 镜头再次回到诊所。
“Chong Ru Si!”一位巫籍护士拿着一叠报告叫了我的名字,眼光正在搜寻着。他抬起头,碰碰我的双手说“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声音温柔好像怕我会碎掉。我没有望他就随着护士上楼。跟在护士后面,脚步异常重,伴着脚底的声音,我还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上楼,到处都是被挂帘遮掩分隔着,挂帘后面都是一张病床。我被分派在其中一张病床,然后被告知等一下的程序。 我的两旁都有女孩,有的年轻有的不年轻。因为我的床靠近楼梯,上来是谁我都见到一清二楚。过了很久,护士又回来了。我的内裤需要脱掉,她说。我照做,手掌接触到我的肌肤,这是真的吗?我开始哭泣了。“我不要去了!”我大喊着。护士被我的举动吓坏了,她告诉我说“没关系的,手术才一下而已,没事的!”我抹着眼泪,还是止不住。我已经被推上床了,他们很快的把我推入手术室。手术室的白灯,很多白灯照着我。医生将一个麻醉针打在我手上,逐渐失去意识。 醒来时,第一个望到的东西是天花板上的旋转风扇,把手硬撑自己起床,下腹很痛,我慢慢摸着腹部放声大哭。“给回我的宝宝!给回我的宝宝!”我大喊着,双脚蹬着地上。护士把我按着在床上但是我反抗了。“为什么要这样呢?选择了就不要后悔,现在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这样做!”护士用不温柔的语气一面按着我一面说。我停下了挣扎,头一阵昏阙。我按低声音的流着眼泪,把头侧躺,双脚缩在胸前,忏悔着我的懦弱,我的不够勇气。风扇越来越冷,我在这里,听见下雨的声音。时间把我脸上的泪痕深深的烙印在这一天。
坐在他车上已经不知道是几个小时的事,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望着窗外不同速度的车子,胸口空荡荡,我摸着胸口。“怎么了?”他用左手温柔的摸我的肩膀。“不见了。”我依然望着窗外回答他,思绪想跳出车门外自杀。 偶尔在梦里,我都见到她,有着爸爸的笑容和妈妈的眼睛。如果现在她还在,应该是十一岁了。妈妈的脆弱,愚蠢,希望她在天之灵能原谅。妈妈她做了很愚蠢的选择,失去了教育一个好孩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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