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6-11-2011 02:4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侍郎的银紫终是抵不过君王的明黄,显得有些苍白。
“少初。”他没有让我平身,依旧保持着居高临下的优势。
我不愿示弱,平稳了声音,轻轻应道:“臣在。”
“昨晚丰爱卿真的醉了?”极其平缓的语调。
我倏地屏息,瞪目看地,牙关咬的紧紧。昨日云上阁装醉都没逃出他的法眼,云上阁一宴尽在他的掌握。王想告诉我,亦或是告诉我身后的允之,他无处不在。
尽管暖炉里燃着红罗炭,殿内浮荡的融融暖气却驱不走我心底的寒凉。
眼前绣纹精的王袍幽幽垂下,慢慢遮住了那双黄履,压迫感逐近。王在俯身,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魏尚书怕是要缺职数月。”语音平平中似带微扬,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含义,“如此一来,丰爱卿可是要身兼二职了。”
丁!脑中警铃大作。王上此次蓄意挑起华族内斗,其实是留有后招想要扶正寒族,而我却是台阁里唯一的寒族子弟。论资历,我入朝月余,轮谁也轮不到我升为二品。只有代职尚书方能让我名正言顺地接手礼部,这不会是王上留下魏老头的原因吧。
敛起心神,我轻言道:“能为王上分忧,此乃云卿之福。”
“嗯,倒有些样了。”
只觉一只大掌轻抚我的头顶,不过然似赐字的威压,这回倒给了我一种怜惜的感觉。
“丰爱卿,最近礼部的公务很多啊。”他收回了手掌,开始在我身边跺步,“腊八的大婚,旦日的大朝议,新的易牙宴,还有。”他突然停下,声音甚是轻柔,“还有三年一次的闱。”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我闭了闭眼,谨言道:“两位殿下的大婚尚书大人早就安排妥当,旦日大朝议按着祖制办问题应该不大。新的易牙宴因要招待前来娶亲的梁国柳氏,宫内王后娘娘应会安排,只有这闱麻烦些。”
“喔?怎么麻烦了?”王的语气甚好,饱含正中下怀的快意。
我闭上眼,气不加喘地说道:“闱乃举才大事,以往我朝分华寒二族分别加以科考,可如今华族宗谱尽毁,明旧制难循。”
“确实很麻烦啊。”王上槌了槌手,幽幽叹气,“这下可如何是好。”
玩,您想玩到底是么?我咬了咬牙,尽量平心地开口:“只有因时制宜、加以改革,方能最大程度地弥补损失。”我停了停,静候王意。
他扔下三个字:“说下去。”
“以往华族重考诗赋,而寒族偏考明经。盖因华族子弟多爱风雅,而寒族子弟擅长苦读。且华族多任上职,而寒族只可为下臣。”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宗谱既毁,如果两族分考,只会出现伪造宗谱、假冒华族的混乱局面,与其这般不如两族合考。”
“合考?”王上坐回案前,语调微疑,“你可知这会掀起多大波澜?”
“不会。”我短暂出声。
“不会?”他掩不住浓兴,轻快地问道,“怎麽个不会?”
“长荫院遭毁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此乃不会之一。”王意即为天意,压倒华族的异议,关键看您老人家。今日您只亮了一招,就将水东引,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吧。我抬起头,与之直直对视。
王上眉梢微动,随意地扬了扬手:“继续。”
“这场天火应让华族士子心中有数,想要按旧制已是不行,如此只要在新制上偏向他们,华族的反对应会降低。”
王上交叠双手,靠着椅背,懒懒睨视,眼中闪出异采:“那新制,丰爱卿可有打算?”
我垂眸视地,假作不安地挠了挠头,半晌沮丧开口:“下臣不才,具体的一时还想不出。”
伴君留三分,侍王傻三分。
如果此时我说出打算,那不是摆明了告诉他:您的心思我事先都琢磨透了,您会这么着、那么着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早救着您问我答了。试问有哪个君王喜欢被看成一个透明人?试问有哪个君王能接纳一个猜透自己心思的臣子?
没有,从来没有。因此与君王角力,必要示弱,切记切记。
“也是,这倒急不得。”他慢慢一声,似带着几分了然,又似扬着几分轻松,“孤给你五日,五日后上本详议。”
“是,臣遵旨。”好像闯过了鬼门关,我终于松了口气。
“爱卿平身吧。”
轻晃晃地站起,未待我直身,王上亲和温软的声音已经飘来:“爱卿可知定侯昨进城了?”
我刚要下意识地说是,忽然瞥见左胸上的双鱼结,扎眼的红唤醒了昏昏然的理智。我抬首瞠目,诧异应道:“定侯进城了?”
若称是,那就离死期不远了。背着王上与外侯接洽,可是逆反大罪。放松的时候软软一击,恰是致命。我身上浮起一阵冷汗,脸上仍假作惊异。与王对话,真是阑得半点大意。
我诚惶诚恐地俯下:“下臣失职,请王上治罪。”
咚、咚、咚、咚……我暗数着心跳,喉间不停吞咽。
片刻之后,低沉的笑声响起:“连魏几晏都不曾知晓,你又何罪之有呢,起来吧。”
这一笑,笑得我头皮发麻,我颤巍巍地谢恩,假作仓皇爬起。思考,真累。与王交锋,不但得观其,还得揣其意,更是累中之最。
“定侯不比他人,丰爱卿可要好好招待,尽心礼侍。”
“是。”嗯,不用你说,我也会全心全意。
“定侯说是来过冬不愿大张旗鼓,你这几日就陪着他四处走走。记住,一定要棵啊。”
我抬起头,只见他别有深意地望来。瞬间心明,棵的意思怕是更深吧。
“臣,遵旨。”
棵,当然要棵……
…………
这,究竟是谁棵谁啊。
又来了,这次千万不能逃,丰云卿别那么孬,勇敢地看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抬首,来吧!修…
却见,一双泓,湛湛融融。
那眸光,从云到雾到雨露,最后汇成潺湲清流。北风纵然凛冽,却吹不皱他眼中的情意澜澜。
不行,要被溺死了。我眼帘一颤,本能地回避。
唉,我承认我的确很孬。
昨之后,我和他之间像是有什么在悄悄改变。很细微、很细微的变化,细微到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没出息!”马边传来暗斥。
我眯眼回视,正对阿律不屑的眼光。“哼!”我心虚地重哼,“你懂什么?”
“定侯真俊啊!”
“啊!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
耳畔不时飘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我睨视四周,却被无数道闪亮目光生生灼伤。这南溪街什么时候成人街了?无数双目眨啊眨,看得我眼角抽筋。无数道眼睫搧啊搧,搧得北风大作。
“啊!,定侯在瞧你!”
谁家的丫头嗓门这么尖,尖的我很、不、爽。
翻眼瞟去,两位少轻移莲步追马而来。那姣好的行姿,如弱柳扶风,却又紧跟不舍;那繁复的发髻,如灵蛇松盘,却又迎风不乱。这显然已达到专业水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此二人果非凡!正当我暗叹时,就见身穿蓝袄的丫鬟一个狠力将她身后的佳人推出。那娇羞地半掩容,扑闪的杏眼不时觑向我的身后。
嗯?定侯看过来了?
我冷哼着,只觉昨晚喝下去的那瓶酸醋开始在胸口涌动。好啊,很好。嘴角浮起颤颤的笑,屏住呼吸蓦地回首。
当!正中目标!
再一次差点溺毙,再一次很孬地窜逃。
什么啊!我躲开那双风情无限的凤眸,狠狠怒瞪那个丫鬟。你是斜视还是散光?硬生生将直线看成了折线,害得我,害得我又呛了两口“水”。
我白眼一翻,忽地扫见那位含羞扭身,精准无比地掷来一个不明物。我怔怔地偏首、举目,只见冬阳远小,下一瞬正被飞来某物挡到。虚目凝视,原是一个包,上面绣着两只彩的……鸭子。
嗯,以我十年苦练换来的明眸看来,确实是鸭子,真的是鸭子。
不出意料,此物还是没能突破修远的护体真气,看着囊飞去,我胸口的酸气好似池塘中的气泡,还没浮出水面便啪地一声消失。
今日真是天高云淡,惠风和畅。爽啊,真爽。
我优哉游哉地咧开嘴角,漫不经心地轻转眼眸,对修远浅浅一笑。不知怎地,他清明的眼透出几分迷惘,又倏地收紧俊眸,厉厉环视。
唉?我随之转目,惊见阿律抱着踏雍不住撞头。
“妖精,男通杀的妖精。”在人潮汹涌的街上,他的低轻喃却能清晰地传入耳际。我这才发觉,原来四周早已死寂。
定格,众人定格,诡异的让我竖起汗毛。
“他……是谁?”那位指着我颤颤开口,灿烂的媚眼灼的我短暂失明。
“不…不知道。”
我好像听到了咽口水声,于是开始耳鸣。
“!¥^%&”
“#!%&×”
眼前只觉万道金光,耳边只闻巨浪滔滔。
忽地,面颊左侧浮动微风,我虽暂时失明失聪,但想趁乱袭还真是自不量力!嘻决伸指夹住飞来暗器,嗯?怎么软软的,凑近一闻还的。
“大人!不要啊!”
阿律的一声惨叫,让我霎时清明,暗器原是包!谁?是谁胆敢当街谋害朝廷命?
“他一定是丰大人!”
“赐字的那位?”
“没错!一笑清月华,只可能是他!”
“礼部侍郎啊……”
“不及弱冠已是从三品,且家中无无。”
一声声,皆是很耸人的语调。
“他收下了!”街边小楼上传来兴奋的尖叫。
我愣怔抬首,对着窗内少晃了晃包:“是你的?”
两朵红云飘上她的脸颊,孩半垂目,极含蓄地点了点头。
“喏,还你,以后要小心……”未待我将包掷回,就只见头顶下起了囊雨,漫天飞舞着各式各样的绣帕、穗子、袖子……
唉?袖子?我手忙脚乱地挡开各式飞行物,抽空瞄去,只见杂货铺的大妈正奋力撕扯另一只袖管。
什么啊!我哀嚎一声,挥动两臂,我挡我挡,我挡挡挡。
在人民群众的朵朵浪中绝望地扑腾,迷茫地挣扎。眼见一个长圆巨物飞来,我咬牙合目挥出右拳,拼了!
手上并没有如期而至的痛感,我秘睁眼,只见修远飘逸的长袖在面前拂动,一个冬瓜横尸马下。
冬……瓜……
卖菜的阿婆,你不要用那么毛毛的眼神看着我。刚才,你是想砸死我吧,嗯?
“大人,小心啊!”阿律的惊叫声再起。
这一回是身后,我急急转首,定睛一瞧。不是吧,飞浪刀!
硬着头皮,我接!
眼前景物忽变,感到腰身被牵扯,我整个人向前倒去,菜刀险险飞过。
“哈!”我庆幸地抚胸,笑笑仰望,“亏好有你啊,修远……”
声音未及扶远,就被他截在了唇畔。恍然地看着他雅韵天成的俊颜,痒痒地感到唇上如羽毛般的轻扫,我仿佛停止了心跳。
他凤眸半垂,笑意缥缈,融融水将我柔柔环绕。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6-11-2011 02:4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龙…龙……龙阳!”
头上“暴雨”忽止,我终于重见天日。
“我们家大人是被逼的啊!”
“被逼的啊~”
“逼的啊~”
一声、两声、三声,阿律痛彻心肺的哀嚎在街角回荡……
犹记得一个名为“看杀卫玠”的成语,《晋书-卫玠传》悠:“京师人士闻其姿容,观者如堵。玠劳疾遂甚,永嘉六年卒,时年二十七,时人谓玠被看杀。”
换到十六年前,我绝不会相信人会被看死,到如今亲身经历过我才明白,看死事小砸死事大。若桅夫差点,下场怕是和阿律一样吧。想到这,不向身后望去。
“看!看什么看!”阿律恶狠狠地递来一个白眼,双手在头上继续奋战。
我看着他插满金簪玉钗的束发,暗叹云都子出手的精准与大方。
“这天宝阁的点心真不错。”坐在一边的宋宝言啧嘴赞道,“不比咱水月京喜善楼的手艺差。”
“哼,那是当然!”阿律拔下最后一根珠钗,慢条斯理地拢了拢头发,“云都是人才济济,没有绝技傍身又岂能在这里立足?”
“是啊,是啊。”宋宝言从善如流地应着,别有深意地笑开,露出几颗白牙,“刚才街上那么挤,言行走还确实没能立足呐。”
“你!”阿律忽地站起,须臾之后磨牙笑道,“小人丢人现眼倒也罢了,倒是我家大人麻烦可大了!”他偏瞪向我身边的修远,“定侯殿下也不想想我家大人的身份,说下嘴就下嘴,不是存心给我家大人添堵么?”
想到刚才轻羽般的一吻,我暗自抚了抚胸口,一点也不堵,只是暖烘烘的。小心翼翼地瞥视身侧,修远很安静地剥着栗子,面如依。
“真是不知好人心啊。”宋宝言弹了弹指尖的碎屑,站起身向我打了个千,“,你可莫要听信谗言,误枉顾了我家少主的一番苦心啊。”
唉?苦心?我眨眼看向修远,今日他穿着一身杏长袍,清冷的脸上始终染着浅笑,真是情无限啊。
不觉看痴了,整个人浓缩为一阵如鼓的心跳。
“若不是宁侯殿下保不住,我家少主何必自毁清誉、当街做戏、假冒龙阳、背负骂名,以求将纳入羽翼?”
“我家殿下怎么就保不住?!”
“若真保得住,那怎么会有昨一事?”
“……”阿律沉默了一阵,方又开口,“定侯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等你们过完冬拍拍屁股走人,的死期也窘了!”
是啊,过了冬就该走了……我胸口空落落的,目光慢慢下移,心绪渐渐转凉。
“云卿。”耳边传来轻缓的叹息,仿佛一泉透明澄澈的山溪。他暖暖的指尖滑过我凉凉的耳廓,轻轻地绾起了我鬓间的发。“要走一块走。”融融而不失坚定的几个字让我霎时回温。
“好。”我望着天般的他,漾笑道出了心底的话。
“原来是赖着不走。”身后飘来阿律阴阳怪气的咕哝,我回头怒瞪,却见他正分门别类地收拾着刚才的“战利品”。
“阿律。”我瞟了他一眼。
“嗯?”
我指了指他的怀里:“等会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不送。”他回的果断,“这些东西卖卖还值几个钱。”
冷汗挂下,我耐着子开口:“家里又不缺银子。”
话音未落,就见他挑眉冷笑:“呵呵,不缺银子?”
好可怕的表情,我不由自主地向修远偎去:“我有俸,养家应是绰绰有余。”
“绰绰有余?好,今天咱们就来算比账,看您这个儿还余多少?”阿律露出白惨惨的牙,勾过一张方凳,啪地坐下,“我朝从三品月俸二十五两,月谷四十斛。”
嗯嗯,四十斛,够养一大家了,我自得地看向修远。他唇线隐隐上扬,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翻动,片刻后将一颗完整的栗子放入我手边的小碟。
“另外还有冬至腊赐一百两,绢帛二十匹,牛肉两百斤、粳米一百五十斛,薪柴三车。”
没想到当这,吃穿全包啊,我喜滋滋地想着。
“换成银子,礼部侍郎大人通共的家底是五百一十六两三钱。”
那三钱就不要了吧,凑个整凑个整。
“嗯哼!”阿律清了清嗓子,斜了我一眼,郑重开口,“大人回都以来,共请了三回饭,加起来一共是一百零四两五吊。”
怎么这么多!场上的活动是少不了的,我才请了三次就了五分之一的老本,实在是太奢侈了,以后能不请就不请,省着点。
“上司马嫁,王等级,大人送礼了一百五十两。原吏部尚书谈大人喜得贵子,大人出了三十九两的份子钱……”
“等等!”我急道,“一百五十两?什么礼?”
阿律阴森森地靠近,声音低:“就是那尊送子观音啊,不是大人亲自挑的么?”
我不是好心么,翼王就盼着老来得子呢,那观音娘娘是金子做的?怎么那么贵!
“白玉的,上等白玉。”阿律像会读心似的抢先开口。
我无语了,颤颤地拿起一个栗子,急急啃着。
“武所萧太尉家中老母八十大寿,份子钱八十八两八钱……”
八钱也是钱啊,我食不知味地嚼着。
“……五十九两……六十六两……十七两三吊……”
声声如刀,割得我肉痛。
“本月两侯大婚,礼金至少得这个数。”阿律比了比手指,残忍地出声,“一人一百两。”
“咳、咳!”
我被噎住了,水,水……
一口暖茶下肚,感受着背上柔柔轻抚,我靠在修远的怀里,有气无力地出声:“说吧,帐上还剩多少。”
阿律扒着手指,翻眼算着。不待他出声,就见宋宝言抚额叹息:“五吊三钱。”
我手脚冰凉,霎时无气。
“不对!”阿律似乎镶打击还不够大,补充道,“昨天让我给文书院的几位大人送了些跌打药,这钱您还没还我呢,一共是五两一钱。”他潇洒地挥挥袖,“算了算了,那一钱我就不跟您计较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切齿道:“下月发月钱时给你加上。”
“我的唉!”阿律两手一拱,冲我施了个礼,“侍郎府里的家丁仆役全是宁侯府里的下人,我还从没拿过您的月钱。”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现在也只有这空气我能喘得起。
“不过我心好,这钱暂时不催着您还。到月末发俸前,只要您省着点吃还是饿不死的。另外您那所五进大宅,是将军给您置的。房契上是您的大名,所以不用担心被赶出去。”
哥,还是你好啊。我捂着脸,就差流下两行热泪。
“可是年关一到,钱也就如流入水,这可怎么是好喔。”
难道要我伸手向嫂嫂借钱?不行,太丢人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啊……”
我秘抬头,就见阿律捉黠一笑:“只要出去笑笑,金银自然……”
一个硬壳飞过,剩下的半句阵亡在他张大的嘴里,阿律夸张的嘴脸瞬间定格。
“修远。”偏首的刹那,口中被塞进一个圆滚滚的栗子。我悄无声息地看着他,舌头正触着他温暖的指尖。大火从胸口一直烧到了颈间,又蔓延至额面,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冒出腾腾热气。
呀的一声雅间的门被轻轻合上,某人扛着某石像消失无踪。
我不安地转眸,向后退了退,那修长的指滑出了口腔,却停在了唇角。
“那个,师兄他们怎么还不来。”我盯着他杏的衣角,虚弱地笑道,“这次真是托修远的福才能来这吃一次,不然凭我可怜的家底,是断阑起这一菜一金的天宝阁呢。”
虽不抬眼,我也能猜到他的表情,因为那长指正很煽情地描画我的唇线。这细细的触碰,让我很没出息地渗出手汗。
“那个,我在听同僚说过,天宝阁最有名的是八大菜式,像是纤纤绿裹、离离朱实,光听名字就很味啊。”我目光游移着,声音越来越虚。
“嗯,很味。”他声音暖的可口,好似软软绵糖。
终于有了回应,我长舒一口气,笑笑抬眸:“待会儿等师兄他们来了,都点来尝尝吧。”
他瞳眸若水,情思顷刻漫溢。
“我想先尝。”他低沉沉地笑开,将未进怀里。渐近的唇线浅浅飞扬,如丝般低稳悦的声音轻抚在我的唇际:“云卿,你逃不掉了。”
我心跳一滞,下意识想要后退。可这回让运不在,他压着我的后脑,于唇舌间纠缠。上当了,受骗了,什么融融水,根本就是灼灼夏火。虽然我很孬地想逃,可却抵不过他炙烈的燃烧。这火焰燃的我瘫了、融了、化了,却依旧不肯放过,大有连灰都不给留的狠劲。
野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生了又生,生了又生,生到我彻底缴械,还在继续蔓延。
在我壮烈的瞬间,热粥般的脑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念想: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修远?
……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7-11-2011 02:3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青空万仞 无心水逐多情柳 下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阵冷风吹进雅房。
“睡了?”
啊,是师兄,我稳着呼吸继续装睡。
“唉?还不到天卿卿就犯懒了?”
师,我犯困的时候也比你勤快。
“滟儿你小声点,卿卿看起儡累,让她睡会吧。”
大可真温柔啊,可是即便我很累却也睡不着,因为修远他刻意扰。为什么每当我就要陷入梦乡之际,他总能用很真挚的语气叹出一句很羞人的话语。
“这样就累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又来了,又来了,语气非但正经到令人发指,而且还轻到仅限于我一人听见。热浪再次席卷全身,我开始担心薄薄的假面能不能遮住脸上的红潮。
“难道就放着她这么睡?再等下去,菜可都要冷了!”师轻快的脚步渐近,下一刻我的鼻子被凉凉的手指捏住。
“滟儿!”大急急轻呼。
奇怪的是,抱着我的修远并没有阻止。
再憋下去,装睡的把戏就要穿帮了。我配合地张开嘴巴,一块凉糯的软糕顺势而入。
“嗯?”我抱着两颊,瞬间跳起。好酸,好酸,酸的我脸都疼了。
“嘿嘿,卿卿的弱点啊,就是怕酸!”师拈了块酸枣糕,很鬼地转动眸。
“你!你!”我义愤填膺地指着师,语不成调。呜,酸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顾及形象,我硬生生将那块软糕咽下,酸的胃疼。
“可恶!”我反手翻上,如灵蛇般缠上师的纤臂。
“师兄,救命啊!”师又想耍赖,我一步跨上顶住她的脚跟,动了动手指,精准无比地挠动她的痒筋。
“侠,侠。”她很谄媚地告饶,整个人成虾球状,“哈哈哈……我错了,侠饶命!绝代饶命啊!”
“好啊,你让我绝代!没有后代是吧!”我开足马力,一阵猛挠,泄愤啊,狠狠地泄愤。
“好…哈哈哈……”师笑得癫狂,却没人上来拉架,“都捉奸在…在……在了,后代估计不远了,哈哈哈!”
最后那声笑决不是我痒痒出来的,因为刚听到这声调侃我就呆住了。轰!脑中烟四射,眼前彩光闪耀。
“小鸟,坐下!”师兄很有威严地开口,师不情不愿地噤声。
我看着地,恍恍惚惚地被拽到桌边,再被轻轻按下。
“好了,今日难得一聚,就不要相争了。”师兄笑得温温,“来,开饭吧。”
师指着贴着师兄而坐的阿律,娇喝道:“你,坐过去!”
“哼,先荔到,你不懂么?”阿律挑起兰指,向师兄抛了个媚眼,“丰哥哥,你还记得我么?”他突然变了声撒起娇来,冷的我鸡皮疙瘩直掉。
“你!你你!”师颤唇惊目,“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像林可颜!”
阿律眼中闪过讥诮,他忽地站起,顶胯扭腰,妖娆地撩动束发:“难为丰记得我这个‘风露骨’的小丫头!”他重重吐字,抑制不住满腔忿忿。师曾经这么说过扮装的阿律,看来这旧怨积得很深啊,怪不得阿律这般闹她。
我眨了眨眼,却见碗中堆成了小山。顺着那双忙碌的筷子一路望上,修远细长的凤眸里藏着月,荡漾着细碎清光。
“多吃点。”他低稳地耳语道,“我尝过了,味道的确不错。”
“卿卿,你身上怎么那渺?”坐在左侧的大伸手碰了碰我的耳垂,“好烫啊。”
我默默地、控诉地看向那个罪魁首,他徐徐抬起漂亮的眼睛,黑瞳中只映着两个字:正派。
原来是我多心了,暗骂自己小人,真是对不起这位君子。
“你究竟是男是!”师柳眉微颤,表情很是崩溃,“你、你、你,不要碰我师兄啊。”
“要不是为了保护,人家哪里用得着扮男装嘛!”阿律秘挺胸,看得我差点噎住,不愧是易容高手,真是学什么像什么。
“你!”师娇颜微红,磨牙声清晰入耳,“死乞白赖的霸着我师兄,你知不知羞?”
阿律冷笑一声,秘坐下,他抱着师兄的手臂,脆声应道:“就准你霸不准我霸?哼!我喜欢丰哥哥,才不怕羞。”
师兄并没有抚开八爪鱼似的阿律,相反却笑得很柔很柔,柔的很蹊跷。“小鸟你就坐在林姑娘边上吧。”
“师兄!”师薄怒道,“你叫她让开啦!”
“让开?”师兄深深地望着师,淡瞳抹过异采,“小鸟为什么叫喜欢我的姑娘让开呢?”
我兴奋地瞪大眼睛,出手了,头狼出手了。忍了十几年,师兄终于忍不住了!
一桌悄然,连挑起事端的阿律也傻了眼。
“因为……因为……”师憋红了脸,虚软地开口,“因为小鸟不喜欢。”
“喔?”师兄漫不经心地夹起一块腰,在师殷切的注视下,轻轻地放入阿律的食碗,“可是,我喜欢啊。”
师明媚的眼眸倏地黯淡,她茫然地坐下,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空碗,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滟儿。”大狠狠地瞪了阿律一眼,“其实他是……”
“梦儿。”师兄截口道,“吃菜。”
“表哥,不说清楚吗?滟儿她还小,她不明白啊。”
“人总要长大的。”师兄淡淡地睨向大,“她不能糊涂一辈子,这对清醒的人不公平。”
大言又止,挣扎了片刻还是没说。其实师兄是对的,师是个拒绝长大的孩子,她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师兄的爱,却又一次又一次地放手逃开,该是她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我极力无视师微抖的双肩,食不知味地吃着碗里的食。
抽吸,嚅嗫,咽咽。
一声声刺得我心酸,终是狠不下心。我深吸一口气,张口言,却见一块胖萝卜飞入碗中,映入眼帘的是师兄苦涩的目光。
唉,又怎能对师兄残忍呢?
暗叹一声,我垂下视线,悲痛地看向碗里。萝卜,我讨厌吃萝卜,可是这回不得不吃,不得不向师兄表忠心啊。威胁,这绝对是头狼的威胁。
捏着鼻子,小小地咬了口,嗯……好难常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从容就义,就感手腕被紧紧攫住。筷子调转,胖萝卜落入了修远的口中。他神态自然地品尝着那块“二口萝卜”,仿若正吃着什么味。
未待燎原火势再次燃身,就只见师一抹眼帘,摔门而出。
“师!”我起身追出雅间,只闻身后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药下重了么……”
天暗了下来,酒楼里华灯初放。师掩面疾行,廊下的灯火载不动她影中的哀痛。
“唉!”“什么人啊!”“哪儿来的丫头?!”所经之处人仰马翻、怨声载道。
“师。”在转角处我终于拦下了她。
她偏过头,微乱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颊。
“你哭了。”我伸出手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泪,却被她快速躲过。
“没,我没哭。”师的声音哑哑的,一听就是在逞强,“不过是几滴水罢了。”她粗鲁地擦着眼角,却拭不尽漫溢的泪,“该死,该死,不要再流了!停下来,停下来!”
“师。”我将她死死地搂在怀里,她先是挣扎着,而后渐渐软了下来。
“呜……”耳边传来压抑的呜咽,肩头感到她震颤的抽泣,我轻轻地抚着她的发。
“师,你为什么哭?”
“呃……”她打了一个嗝,没好气地说道,“少来,你会不知道?”
我攫住她的一束秀发,轻轻慢慢地开口:“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师秘将我推开,嘟起娇唇:“谁说我不知道!”
斜阳冷照,浅淡的微光挂在她的眉梢。我依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看羞了、恼了、躁了,也不曾收回目光。
师习惯地咬起食指,眼珠四下乱瞟:“你现在是男人打扮,怎么能这样看一个姑娘家。你瞧你瞧,楼下的小二在看咱们呢。”她伸手大叫,试图转移目标。
楼下闪过一个衣角,“他听不到的。”我不急不慢地理了理束冠,“一开始我就查觉到有人,倒是师耳力退步了许多。”紧紧地盯着她,逼问道,“你可知为何?”
她虽与我对视,眼珠子赛个不停:“本鸟重伤初愈,这也是情有可原么。”
“说来,师能病愈,师兄是功不可没啊。他为了你深入虎穴,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寻药。打小儿,师兄就最疼你呢。”
“哼!他哪里疼我?”师眼眶又红了起来,“若疼我,怎么会护着那个姓林的小丫头?”
酸气浓成这样,某呆头鹅还不自知。怪不得师兄下狠手,要再由着她,忘山头狼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我迎着夕阳,长吁短叹道:“唉,这大概就是重轻吧。”
“唉?”她怔怔望来,一脸无辜,“重轻?”
“嗯。”我重重颔首,“就像柳大哥那样,有了红颜知己就把咱们抛到身后啊,以前你不是说他没节操,重轻友么?”
“像小鹤子一样?”弯弯柳眉颤着颤着,秀气的眉头渐渐近了,“不准!”她嗔怒道。
“不准?”我打趣地看着她,“为何柳大哥可以,而师兄然行呢?”我放缓了语调,谆谆善着。
“因为……”她急喘着,腮面浅晕,“因为……”声如细蚊,似有似无地飘散在寒冽的北风里。
“大人!”楼下传来一声急唤,惊起枝头瑟缩的麻雀。
我看着渐渐飞远的黑点,静候师的觉醒。
“大人!”那声音伴随着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大人当真记不得我家了?”
原阑是酒家啊,我懒懒地想着。
“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秘正直身形,这是……
“聿宁,字元仲,江东涪陵人士,今年二十有五,原配早殁,留下一子一。”另一道声响起,清泠的熟悉,“新任吏部尚书大人,奴婢可有说错?”
奴婢二字自她口里说出,显得分外刺耳,这人是?
我好奇地探身望去,飘荡的风灯挡住了我的视线,被拉长的三道人影交错在地面,隐隐可见是一男二。
“是我没错。”元仲叹了口气,“不过在下入京仅数月,还未曾见过哪位千金。”
“与大人不是在云都相识的。”右边的影子微微晃动,这声音有几分讨好的味道,“八年前在涪陵,啊!是四月天,还下着小雨。”
半晌无声,师也靠过来觑。
“对不起,在下……”
不待元仲说完,清泠的声颤颤响起:“落情湖畔,藏心亭。”
“对不起,在下记……”
“那时!”再一次打断,声陡然尖锐起来,“那时我……”她顿了顿,语调颇为急切,“那时我家才九岁,你还送给她一块帕子。”
“帕子?”元仲沉沉应道。
暮像洗笔的池水,晕开了深深浅浅的墨。地上的影子也愈发清晰起来,右边的子抬起纤细的腕,极小心地递去一物。
“这确实是在下的贴身之物。”
“大人记起来了?记起我家了?”另一人兴奋地开口。
“不记得。”元仲很果断地作答,“在下完全没有印象。”
“怎么会?”先前那人不可置信地低叫,而那清泠的声却没再响起。
“请二位姑娘转告你家,就说聿宁很抱歉。”地上的影子微微颔首,“在下还要赴宴,就先告辞了。”说完,他转身便走。
“江东聿宁,名士无双。王上求才若渴,于天重十九年、二十年、二十一年派人力邀他出仕,皆被拒绝,何也?”
清清亮亮的一声,震的远去的元仲停下脚步。
“质清如水,岂可与浊水同流?”动情而又激荡的语调在幕下回荡,“误入朝堂,非先生所愿,不是么?”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7-11-2011 02: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元仲并没有回应,只是稍稍偏身。他站在楼下的廊角,露出半张脸,嘴角带着不经意的微笑。
那子像是受到了鼓励,切琴言:“这些都是我…我家告诉奴婢的,她念过先生的诗集,读过先生的书册,天底下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你,更……”她哑哑地轻喟,“更……喜欢你。”
“有一个人,她可能没读过我的诗集,没看过我的书册。”元仲一步一步向那两人走近,“但她却知道我的真意,一语解开了我的心结,这个人不是你家。”
“她是男是?”声不再清泠,染上了几分怒意。
元仲的笑声有些惨惨:“我也不知道。”
“那你?”
“我对她一见钟情。”
这一句,划破了宁静的,撞击着我的心。
元仲,你要的,我给不起……
“这帕子。”
“这帕子是我的!”破碎的声音,凄凄入耳,“是我的。”
“那,在下告辞了。”他挥袖而去,只留下一道残酷的背影。
廊下,风灯似枯叶,被朔风一阵阵地吹起。
“。”一声叹息,却无回应。
“。”再唤,依旧。
“唉,忘了也好。忘了,您才能安心出阁。”
我眼帘微颤,屏住呼吸。
“一见……钟情……”
“?”
“一见钟情……”摇曳的灯光下,右边的影子有些模糊,“还不知男……”
“?”
“呵呵……”笑声凄凉,“原来落情湖畔落情的只有我,藏心亭里藏心的却是他。”
纤细的身影缓缓、缓缓前移。
“一见钟情……”笑中带着哭音,“然是两情相悦。”
“……”
冽风带着哨,打着旋,将摇摇坠的风灯卷下,那道俪影终入眼帘。
腊月初八,慧娘嫁。
“罗衣。”
“。”
“天,黑了。”
“是啊,再不回去怕是要被发现了。”
“嗯。”她笑得很轻很淡,“不如归去。”
灯火渐熄,只留下一个黯淡的皮囊在沙砾中游荡。
“喜欢么?”身侧传来师若有所思的低语,“卿卿,什么是喜欢?”
我背靠廊柱,偏首看向空:“就是不可分享的心境,就是最自私的感情。”即便伤了他人,也难以放弃。
“不可…分享……”
凭栏望月,心儿也有了阴晴圆缺。
新魄一弯似银钩,下弦蛾眉上西楼。
十五玉轮倾万里,心初破月含羞。
“卿卿,我明白了。”
一扫迷茫,师的声音清清亮亮。
“就算师兄重轻,那个也只能是我!”
无心水逐多情柳,竹马弄梅好逑。
一段情,如流星,滑落天际。
另一段,则如月,冉冉升起。
×××××××××××××××××××××××××××××××××××××××
絮:都是俗人
“回来了么。”
空荡荡的房里突然飘来一句话,惊的六幺一个机灵。他抹了抹嘴角挂出的唾液,含混不清地答道:“回主子的话,还没。”
不是他太聪明能够听懂主子没头没脑的问话,而是这一句今晚听的太多了。
那人……凌翼然不捏紧了手中的笔,分明不是公事公办,而是假公济私。
“啪。”
狼毫应声而断,六幺揉了揉眼睛再看去,身体止不住地哆嗦。从没见过主租么、这么、这么直白的表情,直白的他好害怕。阿弥陀佛,神仙菩萨快点让主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7-11-2011 02:3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唉,比起大闹海疆的雷厉风,卿卿才更难缠啊。那海贼他只消一封信就能平定,而这个傻姑娘却让他舍不得下手、不忍心伤害啊。这样看来,最傻的不是她,而是……
他自嘲地笑笑,继续那封关键的破敌之信。
半晌,宛转的声音再次响起:“六幺。”
“主子。”
以凌翼然的聪明,一心二用绰绰有余。他一边挥毫写下敌之计,一边懒懒地闲聊:“侍郎府隔壁很热闹啊。”
“是。”六幺轻声应着,乖巧地研着磨,“住在西面的乐川郡公今日迁宅。”
“迁宅?”
“是,据说有人出了天价求宅,乐川公被金子闪了眼,生怕那傻子反悔,正迫不及待地挪房子呢。”
“啪!”第三支狼毫阵亡,墨点溅在六幺的脸上,衬出他呆愣的神情。
“主……主子……”
“去。”阴冷无比的语调,凌翼然脸颊抹青,嘴角微抖,“去把侍郎府的西墙垒高。”
“啊?”六幺不明所以地搔脸,墨斑被越抹越大,“要垒多高?”
“越高越好。”
最好高的耸入云霄!
…………
“少主,展信悦。
哎呀,怎么可能不悦。老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少主如此兴高采烈地离开水月京呢,您离开时笑的真叫暖人间。当时小二一语中的:今年是个暖冬。
这话说的不错,至少我的老寒腿没怎么疼了。当然当然这是少主的功劳啊,少主给我配的草药我都舍不得用,那里面饱含着少主对老宋的体恤,好感动,真的好感动。”
这几行字墨是晕开的,似有点点泪痕,不过阅信人像是已经习惯某人过分充沛的情感,偏冷的俊颜依旧淡然。
“唉,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周围人的眼神总是毛毛的。我走在大街上,只觉被人窥。耳垂莫名其妙的发烫,明显有人在背后议论。而后我的桌案上时不时出现那种药,哎呀,少主你明白的吧,就是男人不行才用的。一开始我以为只是送错了地方,可后来那种药越来越多,多的都可以开药铺了。
什么人都是!也不想想如果我老宋真的不行,怎么能蹦出两个儿子?!这绝对是阴谋,阴谋抹黑我的形象。现在我天不亮就蹲在所外,救着抓住始作俑者。等我抓到了,哼哼,我就……”
景阑一目十行地扫过信纸,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抽出密密麻麻的六页纸,直接跳到第七页开始细读。
“……不是我说,少主啊有些时候不能太由着人。”
修眉微挑,景阑凤眸虚起,似有不快。
“这些话咱们爷儿们之间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啊。老宋我看人向来精准,像老刘的小老婆我当时就看出是个票户,老刘您知道不?就是……”
再翻一页。
“……虽然闯过江湖,但出身世家,骨子里透着大茧秀的娇羞。这的子,追求者一定比蜜蜂还多。私下说句露骨的话,没有哪个男人是君子,当然少主肯定是君子。不对不对,少主是男人。我的意思是说少主既是君子又是男人……”
又翻一页。
“做人不能太老实,少主啊你就是太正经了,要换成是其他人,这孩子都能在地上跑了……”
景阑轻哼一声,目染不屑。
六个月,孩子都能下地跑了?看来那本《经》宋叔还是没有好好读。
“这几天我反复思考,唉,都是我的错,都是老宋没有考虑周全啊。来水月京的时候,就该骗……不对不对,是哄着把婚事办了,办了才对得起吴荣献身的四季兰、富贵牡丹啊。”
水迹重现,看得景阑稍稍不悦,哄?骗?
“长梦多,只有吃到嘴里的才能放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长指在纸上轻抚,挂在眉梢的不快渐渐消散。
“您和都是一路人,都是守礼、面薄、心高气傲的孩子。但男之事可不能顾面子、耍傲气啊,再蹉跎下去,就怕老宋入土了你们还在前月下啊。少主,前月下固然好,但绝对比不上被翻红浪。
哎呀,不要怪老宋说的庸俗,作为过来人我是透心明白。真的,不骗您。
嗯,要不,您试试,试过了就知道这话准没错。”
这间字迹微斜,仔细一看,笔画隐隐有些不稳。
“少主,忍字头上一把刀,伤心更伤身,该不忍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忍啊。”
景阑静静地看着纸上的文字,眼中漾着细碎的月光。
今日在街头,她笑的很甜,像极了轻软的绵糖,好让他垂涎。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嗜甜,喜欢到忍不住轻舔。
想到这,景阑薄薄的唇角画出一道优的弧度。
“当然忍不住也决不能猴急地推倒,嗯,我是说推倒也是一门艺术。为此老宋我厚颜请教了几位情场浪子,特别为少主拟下了几个妙招……”
他双眸清明,快速掠过剩下的几页,看样子并没有上心。
“叩叩叩。”门响。
“少主,是我。”说着推门而入。
宋小二看着案前坐姿如松的少主,再看了看案上那叠厚厚信稿,暗叹道:“不愧是家书,家‘书’啊。”
景阑淡瞟一眼,起身走入卧房。
“啊,少主,宅子的事情办妥了。”嘿嘿,他就说么,银子底下哪有不低头的,阵前碉堡他算是给少主抢下了。
景阑轻轻颔首:“准备一架马车。”
“马车?”宋小二诧异地出声,少主可从阑用马车啊。
“不要太大。”景阑散开束发,转身的瞬间唇线隐隐上扬,“够两个人就好。”
“喔。”小二长吁一声,“明天我就去办,少主早些歇息。”
他挪着步子细细琢磨。忽地抚额低笑。少主一定是吃醋了,今天笑的那么“惊心动魄”,少主一定是想用马车把她藏起来啊。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少主这么霸道。
任少主不动声,也逃不过他宋小二的金睛火眼!
就在宋宝言合上门的瞬间,一张纸自厚厚的家书上飘下。
“第三招,擅用马车,车帘之后无须再忍……”
…………
几日后,天宝阁的伙房里。
“听说,眠州定侯和丰侍郎当街打啵了?”
“什么听说,老娘可是亲眼看到的!”
“唉?孟大娘你看到的?”
“可不是,那天老娘去街口磨刀,回来的路上看到丰大人回头那么一笑。”粗壮的婆娘用围裙拭了拭手,“哎唷我的娘喂,笑的老娘当下就傻了,手中的刀不知不觉就飞了出去。”
“飞了出去?砍死人了?”帮佣的丫头惊叫。
“蠢丫头,要砍死了人老娘还能在这跟你说话么。”孟大娘点了点那姑娘的额头,“结果定侯一把将丰侍郎拉了过来,然后……”
跑堂的刚走进厨房,就听到人们一片惊叫。
“啊!真的啊!”
“两个大男人唉!”
“而且是两个俊的荷君,唉……”
一片哀叹中,只听一坚定说道:“龙阳又如何,他们一定像戏文里说的那样两情相悦!”
“呸!”跑堂的啐了一口,“还两情相悦,二妞你傻了吧。”
“你才傻了!”
“我告诉你,丰侍郎绝对是被逼的。”跑堂的昂起下巴,笃定说道。
“吹吧,吹吧,抡圆了吹。”
“吹?!”跑堂的吊起眼眉,蹭地窜到桌上,“老子是亲眼看到的!”
“亲眼看到?”八卦抖擞了精神,期盼地仰视。
“是啊,那天晚上我去地字雅间送菜,结果看到丰侍郎和一个姑娘搂在一起。那个姑娘哭得叫一个伤心喔,丰侍郎一脸温柔地摸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小情人儿啊。”
“那和定侯……”
“是被逼的吧。”
“棒打鸳鸯。”
“丰侍郎好可怜啊。”
三人成虎,没几天云都最大的“老虎”出世了,百姓们众口一词为街头龙阳做了注解:
眠州定侯觊觎丰侍郎貌,不惜强取豪夺、棒打鸳鸯,意对丰侍郎行使不道德之事。而后青王助纣为虐,威逼丰侍郎出卖,以换取两地和平。
呜呼,哀哉。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7-11-2011 02: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青空万仞 一世情缘付流沙 上
这一,北风呼啸。
绣阁里铺天盖地的红,触目惊心的红,灼灼刺眼的红,红的然见半分喜气。
“罗衣。”轻轻一声,细若游丝。
“嗯?”正清点妆奁的丫头低应着。
“你跟了我几年了?”听似漫不经心地一问。
“奴婢八岁进府后就一直跟着了。”罗衣合上樟木箱子,微微侧头,“算来,已经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啊。”颇为感慨的叹息,“你道,这些年我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
罗衣纤身一滞,抬首看向桌案。
颤动的烛火映出那张无垢雪颜,在沉暗的中竟透出诡魅的惨白,白的好似八年前那个被家人视为阴寒难近的幽灵。因为就在几天前,那抹被江东烟雨染灸娇,如一般刹那凋零。
“是……”罗衣不忍地顿了顿,而后含蓄答道,“是夫人去后的第二年。”
一室无声,烛火越发的颤了,地上的剪影残了、破了,最终碎了。罗衣微拢眉再看去,却见一页薄纸覆在喜烛上。微黄的光映的纸张有些通透,隐隐可见上面铁画银钩的字迹。
“!”
橙的淡焰自纸边蔓延,蚕食着点点墨痕。那双杏眼倒映着光亮,耀出颤颤痛。
烧吧,烧吧,就让一勤今燃尽。
火焰如潮水般弥漫,浅黄的宣纸扭曲着、蜷缩着,化为漆黑的灰烬,轻旋在冷冷的冬,浸没在董hui如黑亮的发间。
丽眸中映出的是绝望,更是眷恋。
一张、一张、又一张,昔日视若珍宝的《流照集》被无情撕下,成为祝融的祭品,浮散于冰冷的地面。
“小…………”罗衣喏喏出声,心酸地看着那张被火光薰热的酡颜。
刹那间她心神恍惚,只觉横在她们之间的不是暗,而是人鬼两域的鸿界。
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罗衣不住摇首,再定睛,眼前却又产生怵人的幻象。佳人苍白的近乎透明,她嘴角弯起的弧度轻薄的惊心,整个人仿佛融于漆漆影,似要随风散去。
“!”罗衣试图用叫声冲淡恐怖的幻象,充实虚无的景。
“嗯?”董hui如无心地应着,从怀里取出那方男帕。白皙的指尖不住摩挲,不舍之情笼于眉梢。
罗衣撇过眼,咬唇怂恿:“烧了吧,。”
杏眸瞬间黯淡,董hui如抬起皓腕,极慢极慢地移动着。
轻烟薰黄了帕角,火苗舞动得妖娆。
…………
天边染就一抹橘,微熹的晨光静静宣泄,垂檐的冰柱晶莹中透出几分淡萱。
“天重腊月八,东方初霞。”
如白雪般清朗的男声打破了薄浅的晨雾,在漫天喜红的左相府外飘荡。
“阿母笑开容,好媪贴蕊。”
喜娘们笑闹成团,瞥向门缝。
“执雁催妆的就是那位吧。”
“啧,不像啊,哪里像传言中的貌如?”
“念诗的就是被定侯强取豪夺的丰侍郎?”
“引娥下凤台,携手共天下。”
听久了,却觉得这声音清中带柔,如初的山泉般浅澈轻漫,让人不浅醉。
不得不承认,是这一缕柔声软化了催妆诗里的坚硬与霸气,这样稍稍可以入耳吧。罗衣暗忖着,转眸瞧向身边的新娘。但为何那繁胳的嫁衣透出的不是喜气,而是令人心酸的戚戚?
“借问妆成否?早入帝王家。”
这句刚落,罗衣就听到飘渺而又决绝的一记冷哼,而她几乎可以想见这障面下勾起讥诮弧度的两瓣红唇。
“吉时已到,恭送出阁!”
一声唱和,红门徐启。
“hui如。”双眼红肿的左相夫人依依不舍地拉住新嫁娘,“你记住,嫁过去的不是董hui如,而是董家三。”低咬音,不似耳语,更似警告,听得陪嫁的罗衣不寒心。
二夫人,您这样让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不过,对这样凉薄功利的亲情早就木然了吧,那就让她替痛吧。
罗衣垂首掩去眸中的哀伤,扶住那瘦绿消红的纤身。她略带薄茧的指轻触那不再平滑的柔掌,心头不住抽颤。
还是忘不掉啊,不惜舍身扑灭帕子上的明火。即使深受情伤,却倾心难忘。
一跨高门去,谷豆落如雨。
二跨别双亲,再非董门。
身后是二娘哭的宛如唱词,听起儡真。不过,只是听起来罢了。
胭脂红唇勾出一丝冷笑,hui娘毫不留恋地举步离去。
红障下,她只能看到眼前很狭小的天地,狭小的仅见一片片随风起的衣襟,狭小的仅见一缕黯淡的晨曦。
一双喜靴卷着尘,盛气凌人地冲入眼帘。
“啪!”一记响鞭,抽在她脚前。
鞭下之威,以夫为纲,此为婚礼也。
她屈身一礼:“身受教了。”
沙哑的回应让人以为是哭嫁所至,众人即便误解,又有何关系?
她哭的是心,不是目,她哑的是情,不是音。没人懂,又有何关系?
她想离开的是董门,想嫁的然是侯府,天大地大她无处可去,又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她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她冷然地看着她所谓的夫转身离去,冷然地看着另一双稍显秀气的冬靴落入眼际。
是执雁的礼吧,她撇过眼,金莲绣鞋踏上喜凳。
“清弦即抑,繁音乃扬。”
极之悦耳的低吟,让她产生了刹那迷惑,是劝嫁的新曲么?
倾身入车的瞬间,但听清声飘逸。
“缘起则生,缘尽则灭。”
略带轻叹的吟诵如九天梵音,丝丝没入耳际,却难入她心。
清弦即抑,繁音乃扬?
她宁要清弦,不慕繁音。
缘起则生,缘尽则灭?
她也曾想断情,可是、可是……
她翻过掌,睇着被灼伤的皮肉,早已干涸的眼中又重新浮起雾气。
可是忘不掉啊……
轩车迟迟,载荣载归。
人人都说她嫁的好,却无人明白这一切并非她想要。
亲情早在娘亲去世的那年死去,而仅存的暗恋也于日前化为泡影。
她颤巍巍地取出剩下的那截断帕,心如刀绞。
可是,即便此身茕茕,即便此心戚戚,她也绝不会随波逐流、任人鱼肉。
丽眸闪过狠,她决绝地拔下一根金簪。
宁做竹下孤野魂,不恋苍木叶蓁蓁。
感到腕间汩汩涌出的液体,她惬意地勾起红唇,原来她的血是温的啊。
嗯,果然是温的,是因为心中住着那个人吧。
她看着手中的残帕,目流柔情。
人道,魂过奈何桥断缘处,每走一步,便忘却阳间一份情。元仲啊,hui如会望断前缘,然会忘了你,因为此情入魂、再难淡去。
人道,轻贱命者过鬼门,锁入第六殿枉死城,直至阳寿期满方能再入轮回。元仲啊,你可知hui如宁愿受尽几十年刑狱,也不愿喝下那孟婆汤,生生将你从魂中剥离。
伴着震天的喜乐,热液倾泻,流逝的生气模糊了她的眼帘。触感渐渐丧失,她凭着执念握紧右拳,将残帕拢于指间。
叮叮……
那是谁的铃?
“来人可是董hui如?”
她炕清,眼前一片雾茫茫。
“生于天重六年丑月丁酉亥时三刻,殁于天重二十三年腊八辰时初刻,董氏hui如?”
原来是来拘魂的鬼差啊,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正是。”
“上路吧。”
她拨不开浓雾,却感到胸前一阵抽痛。
原来是索魂链,她果然已经死了,真好,真好。
“哎!”前头幽幽一声叹息,“人道轮转数千载,世世为情轻命,那一世终是伤了魂、残了魄么?”
她微怔,这说的是谁?
“可知最伤的人是幻海龙王,而不是你啊,南枝。”
南枝,难织,旧梦难织,原来最痛的是第一世。
“哎,龙王又历经了一次锥心之痛,阳间的天要变了……”
===============================================================================
天变了……
上一瞬还冬阳暖照,此刻却漫天阴霾。
叮、叮……
这是?
幽幽铃音穿透了激昂的喜乐,似有似无地缠绕在我的耳边。
叮、叮……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7-11-2011 02: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风过也,吹远了柔曼的南音。
一声声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好似引魂的鬼铃。
我心神不宁地骑在马上,楞楞地看着手中被吹弯的雁羽。
腊月初八,二嫁。吹箫引凤,一世荣华。
红妆铺长街,翘首夹道窥红颜。
这是何等的荣光,却散发出隐隐的不祥。
今日我随烈侯迎新,执雁催妆一步步,恁左相府红灯高挂、倾家举财斗容府,嫁娘董氏却未显半分喜气。
不,准确地说,是未显半分生气。
在她临去登车的刹那,我不脱口,用传音术将那缘缘箴言送上,只盼她能敞开心房。
可,我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好而又不现实的希望。其实早在目睹她以死相抵十二殿下孟浪的那刻,早在亲闻她抛下矜持倾诉衷肠那,我就明白董家hui娘其人、其、其量。
思及此,我惴惴望向前方珠顶雀檐的宝车,默默祈祷。
但愿,是我看错了,猜错了,想错了。
但愿,但愿。
忽地,猛听一声凄然长啸,仿若龙鸣千里直下九霄。狂风空自恶,喜幛乱飘摇。
我掩面虚目,只见福云滚边的袖袍随风招展,垂鬓的红穗好似妖娆的灵蛇在眼前舞动,遮蔽了前途。
一时间人难立马难行,街上飞沙走石,百姓迎风倒。
“下雪了!”
我闻声仰首,只见密雪飘飘摇摇、纷纷扬扬,被狂狷的风儿无情卷落,像烟雾一般遮掩了长空。喜乐被不祥的风雪淹没,虚软地消散,难以抚远。
嫁娶的行列似乎加快了速度,喧闹的人潮很快被甩到身后。
解开眼前纠结的红穗,理了理未乱的衣袍,我凝神挺立在马上。不知怎地,不安感渐浓,浓的好似这漫天飞雪,浓的好似地上的那点殷红。
什么?殷红?
我倾身瞪目,惊见地上每隔数米绽开朵朵殷红,一点、两点、三点……
回溯寻之,终见“源泉”。
“停车!”我急吼一声,策马向前。
喜乐好似老化的磁带,扭曲了几个音,遂又回复到躁人的路子上。
该死,装傻充愣么?
“停车!”我气沉丹田再吼,立马横于轩车之前。
“丰、侍、郎。”红袍新郎扭曲了颜面,鹰目灼灼,“你想干什么!”
我充耳不闻三殿下的怒气,侧耳倾听。果然,车内没有半丝气息。顾不得许多,我飞身下马,在一片惊呼中撩起布帘。
红,满目红,惊心赤红,浸车血红……
破空声自身后传来,我运气震开这记重鞭,飞窜至车内,按住她几可见骨的皓腕。
脉呢?脉呢?
看着那双涣散无神的杏眼,看着那染血含笑的红唇,我哑然。
“大胆丰少初!”一只大手扯开车帘,探进三殿下怒浓烈的长脸,“你究竟想……”齿间的斥骂戛然而止,眼中的厉化为虚无,他惊愕的望来,满脸无措。片刻后,他偏身挡住帘角的缝隙,闭眼大吼:“停车休整!”
三殿下厌恶地睨了一眼车内,额上爆出青筋:“如何?”
我紧了紧双拳,轻叹:“全无脉相。”
他绷紧下颚,面铁青,喘息声渐粗:“你是如何发现的?”
“下执雁在后,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哎,疑心真重。
“血迹?”这声微紧,三殿下低声咒骂着,“可恶,可恶。”
半晌,他突然倾身问道,“如儿你确定么?”
这唱的是哪出?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哎,虽说是嫁出去的儿泼出去的水,你也不必……”一声声似在低语,却响亮的震彻四野,“罢了,罢了,本侯就如你所愿吧。七宝!”
“殿下。”车外低作答,听声应是一名内侍。
“听到侯的话了么?”三殿下睇向身侧,满眼肃杀。
“听到了……”这声虚的可遥
“那还不快去,派人往车后泼水!”
“是!”
脚步声急急,渐远。
“。”关切的声在帘外响起,“殿下,我家……”
三殿下厉目一扫,须臾之后,薄唇诡异地翘起:“你是?”
“奴婢是侯的陪嫁丫鬟。”
“哦,你在担心你家么?”亲切的询问。
“是。”
“那为什没进去看看呢?”三殿下轻柔地惑着。
“谢殿下恩典。”那声微颤,“。”
一抹纤影飞闪入内,是那日陪伴在董hui如身边的丫鬟。
“小……”惊呼声还未吐露,她就被三殿下从身后捂住檀口。
他将那丫鬟拦腰扛入,狠狠地瞪着我:“出去!”
在下车的那瞬,忽听身后一声冷笑:“丰侍郎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怎么说不用本侯教吧。”
我垂眸蔽视,平平应答:“云卿明白。”
掌中的粘稠遇风即干,涩涩地粘着在肌肤上。
我翻身上马,仰望密雪穹玻
这就是你的夫君么,这就是你的良人么,董你走的真好,真干净。
漫天大雪在我心头,扬扬撒下……
…………
“一拜天地,天重宝华。”我平波无漾地念着。
眼前这新娘身形偏润,不似董hui如那般纤细。
“二拜先祖,天佑吾王。”
满座嘉宾济济一堂,里面有富绅巨贾,更有文武将。没人发现李代桃僵,没人发现这是待嫁新娘。毕竟左相千金养在深闺,即使名在外,外人也多是隔雾看,怎能窥出其中蹊跷。
我握拳垂视,盯着她袖口那圈凝黑的绛红,道出了最后一声:“夫对拜,情意绵长。”
礼成,举座庆贺。
“丰侍郎。”在与新郎错身的瞬间,我对上了那双阴鹉鹰目,“可千万不要让本侯失望啊。”
我蜷起染血的十指,拢袖低应:“恭贺殿下新婚,云卿自当尽心。”
移步慢行的新娘明显已是脱力,三殿下不露痕迹地扶着她的纤腰,看似浓情蜜意,其实是在步步紧逼。
三殿下究竟在车里说了什么?是以她亲人的命相要挟,还是以她主子萎的尸身相逼迫?
毕竟要对付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子,实在是太容易,太容易了。
“丰大人!”中气十足的高吼将我从哀悼中生生拉回。
“娄敬。”我抬头仰视,“你怎么来了,伤好些了么?”
“呵呵。”他憨憨地挠头,“多谢大人送来的伤药,何猛皮厚肉粗已经没事了,啊。”他一抬猿臂,从身后扯出一人,“茂才兄也想当面向您道谢呢。”
茂才?我诧异地看向来人,原是领导殿前弹劾的文书院编修路温啊。
我轻扬唇角,缓缓出声:“路编修,身体可好?”
他淤血未散的眼角微抽,表情有些怪异。半晌,他低叱一声:“一个大男人,笑得像什么样!”
“哎?”我挑起眉头,不经失笑,“路编修,你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啊。”
他逃似的垂下视线,面有些微红:“怪不得人家那样说你。”
“说我?说我什么?”我求教地看向何猛,他目光闪躲,面极不自然。
“说什么?”路温声调略高,狠狠瞪来,“说你人比娇,有异于常人的癖好,说什么,说什么,这下大人各白了吧。”
不明白,我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
“茂才兄!”何猛一挥袖,挡在我身前,“你怎麽能听信那些小道消息!”他偏转巨身,厚掌重拍在我肩头:“大人是铮铮硬汉,何猛我信你!”
“啊。”我咬牙止住脚下的颤抖,心虚地应着,“多谢,多谢。”白兔兄,还是你单纯啊。
他话锋忽转:“退一万步讲,就算那样……”
哪样?我抬头看向满目痛惜的何猛。
“就算那样!”白兔兄擤了擤鼻子,翻眼望向房梁,“就算那样,何猛也绝不轻瞧大人。”他慢慢垂视,眼角噙着满满水雾,“大人忍辱负重,为国献身,真乃伟男子!”
慢着,什么献身?
“即便如此,大人也要注意影响。”
啊?我偏头看向面冷凝的路温,如此?如什么此?
“天火之后,朝中的风向也变了。作为我们寒族的头领,还请大人洁身自好。”
“头领?”我拧起眉头,“本什么时候成了寒族的头领?”
“哼,大人还想置身事外么?”路茂才斜睨我一眼,似带不屑,“如今寒族中您贫最高,面子上您自然是头领。”
未起冷笑,觑向身侧:“路编修,本为人向来随,绝不会为了‘面子上’的虚名委屈自己。”
路温面带薄怒,忿忿颤唇:“你……”
“圣贤有语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既然如此哪还用的了洁身自好?”我一挥宽袖,洒然前行,“既入了这泥潭,就别怕脏了脚,路茂才你可要看清楚啊。”
清劲之寒?允之,你的爪牙还不够锋利啊,这也就是你眼见他们受尽屈辱然出手相助的原因吧。不折了这身傲骨,又怎能斗垮那些精?又怎能倚重他们一掌神鲲呢?
满肚子的不合时宜,到头来只有一个下场。就如今日董娘,虽留得清白赴黄泉,却徒留事在人间。
我握紧手中的雁羽,扫了一眼身后。这不,麻烦正如影随形。
“丰侍郎。”一声熟悉的呼唤,让我心头乍暖。
“韩将军。”我真心笑开,“将军不是在京畿大营练兵么,怎么?”喜不自,喜不自,恨不淡住他的手促膝慢谈。
“今儿是腊八。”深邃的眸子透出点点暖意,他笑得很俊朗,“若丰侍郎不嫌弃,喜宴过了就赏脸去我府上喝一碗腊八粥吧。”他俯身耳语道,“你嫂子想你了。”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7-11-2011 05:3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青空万仞 一世情缘付流沙 下
我打趣地仰视,其实是哥哥想我了吧。果不其然,他俊脸薄红。唉唉,我就说人无完人么,这个战场上宛若天神的男子私下里涩于传情,而且极易害羞。这算不算是云都一大秘闻呢?我暗自笑。
他清了清嗓子,玩起严肃:“嗯,就这样吧。”
“韩将军。”我睨了一眼身后,心中又覆阴寒。
“嗯?”
“下蛹了。”围恭敬敬地作揖,转眸向他示意。
哥哥深眸微紧,眈了我身后一眼,转瞬间脸上凝起冷霜:“哼!真是不识抬举!”他佯怒拂袖,大步离去。
三殿下的狗腿盯的可真紧啊,此刻我怎能拉哥哥下水?只能假装陌路了,不深深叹息。
“丰大人……”
一声压抑的轻呼传至耳边,我环顾热闹的喜堂,满眼都是相互寒暄作揖的宾客,并无人看来,大概是听错了吧。
“丰大人……”
又一声,是在左侧。我偏首望去,只见那位名唤七宝的内侍躲在门后向我招手。
心下微疑,我踱步上前:“何事?”
“喜房的礼器被丫头弄乱了,殿下想请大人去看看。”
“礼器?”我蹙眉看向他,七宝低着头,让人瞧不出表情。
“是。”他抬起头,一脸无措,“大人请快些个,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他不待我应声,便径直向前,“大人?”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七宝被我看的有些窘,他眼睫飞扇,回身拽住我的衣袖:“大人,冒犯了。”
真这么急么?我任由他拉着,在深深游廊里疾走。
悄然的北风,黯然的黑云,如粉的冬雪随风飘散。长廊里仿佛升腾起冥冥迷雾,那样的深,那样的浓,让人炕清前途。
不对,很不叮
雪时不时钻入我的衣领,化为冷冽的水滑入我的颈脖。
太安静了,周遭太安静了,哪里像通往喜房的道路。
我滞住脚步,奋挥衣袖。
七宝被我甩了一个趔趄:“大人?”
“呃……”我仓皇地环视,“那个……”
“怎麽了大人?”他稳住身,向我靠近。
我摸着小腹,尴尬挤笑:“本内急,怕是憋不住了。”
“啊,没事没事,小的帮你找个地方。”
刚才还那么急,现在却转口没事,果然不叮
我跟在七宝身后走进遍覆白雪的园子,垂眸暗忖着。
“大人去方便吧,小的在外面守着。”
苇身跑到假山后,故意弄出声响。
“大人请快些吧,那边还等着呢。”
“嗯,嗯,马上就好。”我敷衍了一句,无声飞去,踏雪无痕。一口气飘过数丈,窜上长松。
“大人!”远远传来尖细的高吼,“大人!”
待那人寻远了,我轻叹一声刚要下树,忽闻雪地里传来脚步声。
“秋!秋!”
两个男子在雪园里追逐着,前面一人身形纤弱,看起来还是个少年。
“秋你给我站住!”后面那人穿着青袍,是个四品。
几番追逐,青衣人像是发起了狠,将那少年按在树上:“逃?我看你还怎么逃!”
“朱大人,这可是烈侯府。”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子,这男人,不,是这男孩还是株嫩苗。
“哼,我当然知道这是烈侯府。”男人暧昧地靠近,俯身咬住那少年的耳垂。
混蛋,这孩子才几岁啊!
“就因为是在今日的烈侯府,我才敢来私会你啊。”男人很恶心地舔着那少年的脸,“今日三殿下大婚,娶的是云都二之一的董家。下月他又要迎娶翼国的天骄公主,听说那位可是骄横的主儿啊。秋,秋。”这就喘起来了,“你一个男娼留在这里只会被烈侯的欺负,不如……啊……”他猴急地抚摸起那孩子的身子,“不如我向殿下讨了你回去,可好,嗯?”
男娼?我痛惜地看着树下那任人鱼肉的孩子,心中不忿忿。正房、偏房、小还嫌不够,竟然豢养少年来发泄兽,这是什么世道!
“大人,如果您想要就快些,别叫人看见了。”
好像在说喝水这种小事一般,语调平静的可以,这孩子已经被折磨的没了心么?
“你这*****还是那么贪慕虚荣!”男人撕扯起孩子的衣裳,“今天我就干死你这*****!”
再难忍受这无耻行径,我飞身而下,宽袍在半空中迎风鼓起,一抹淡紫飘散在雪的世界。
“大…大…人……”
“原来是朱郎啊。”没想到这人平时在礼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私下里却是个杂碎。
姓朱的慌乱地理了理袍,深深弯腰,这一揖差点贴到地上去:“丰大人怎么会在这?”
“那朱郎又怎会在此呢?”我瞥眼看向那少年,眼珠再难移开。
“下…下……”他结结巴柏说着,“啊!前头还有事,下就先告辞了!”慌乱的踩雪声渐渐远去。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十三四岁的光景,生的、生的…极……得甚至炕出是个男孩。耳垂上红的血痣晶莹饱满,衬得整个人风情无限。
他慢慢地跪下,黑亮的长发散乱在雪地里,显得很柔顺。
“贱奴叩见丰大人。”他不止丽,还很聪明。
“地上凉,起来吧。”我看了看他被扯坏的衣裳,轻叹一声,脱下身上的锦袍,“先披着吧。”
他身体微僵,见势又要跪倒。
我伸手捉住他的细腕:“别跪我也别推拒,反正出了园子你还得还我。”
他抬起精致的脸,黑瞳木然:“是。”
我内里穿着白布棉袍,因方才使过轻功,所以也不觉典。
“这是哪里?”我负手在前,轻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里是幸园,侯爷内眷居住的地方。”
我再指了指游廊延伸的远处:“那边呢?”
“那边是侯爷的独院。”
“独院?”我蹙起眉,七宝领我去那里做什么?
“独院是侯爷的书房,一般人进不得。”
我回身望向那丽少年,他说的很委婉。进不得,进不得,那独院怕是什么机密场所吧。三殿下让七宝领我去那里是栽赃?嫁?还是想让我触动什么机关惨死在密楼里,而后再往允之身上泼一盆脏水?
越想心越凉,却又不由庆幸,还好刚才溜了。
为了避免及无辜,现在和这丽少年待在一起才是上上选,毕竟他是殿下的宠脔,和他一道应该不会被怀疑泄密吧。
即使他因此遭罪,即使……不,应该不会,也许不会。
我郁结地抓起一把雪,狠狠地搓着手。虽冰寒入骨,却洗尽了指间的血迹。我看着地上淡红的雪水,转眸看向那少年。他站在几步之外,瞥眼看向远处,没有丝毫好奇。
是个聪明人,我再次暗赞。
他看起劳我一般高,紫的锦袍显得分外合身,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娇了。那眉宇间的秀有点眼熟,又有点眼生。
“你多大了?”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跟在我身后,柔顺地应答:“过了年就十四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心头对烈侯和那姓朱的恼恨又多了一分。
“是哪儿人啊。”我背着手,捡着厚实的雪地踩去,吱吱轻响让我不想起云遥那日,那时我和修远也是这样踏雪而行啊。
“贱奴不知。”
心头的甜蜜霎时消散,我回头看向那少年:“不知?”
他容冷冷,回的干净:“是,贱奴从小就在娼馆长大,不知生地,更不知父母。”
我蓦然地看着他:“你想的吧。”
“嗯?”精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冷面以外的表情,很可爱。
“其实你很想自己的爹娘,即便被抛弃了,还是很想。”我仰首看向长空,雪洋洋洒洒,一片接一片地落在我的眼睫上,雾蒙蒙地模糊了视线,“也许,你并没有被抛弃,只是他们早已不在人间罢了。”
“贱奴早就不想了。”一声冷哼,“想他们有什?”
我虽捉住他眼底的伤,却没有戳破,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在雪地里走着,各怀心事。
“丰大人!”何媚大嗓门震落了枝丫上的雪,一堆凉凉的砸向我的额面,“您怎么进了内院!”他大熊似的奔来,“哎呀,要被人发现可就糟了!哎,他是谁?”
“是人啊。”我径直走着,头也不回,“怎么?看傻了?嗯,的确是个很丽的人啊。”
“这…这…这……”
平时只知道他口拙,然知道他还结巴。
“大人。”
我转身看向那个名唤秋的丽少年,他松开身上的长袍,露出残破的衣裳。“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怎么又跪下了?我穿上锦袍,束好腰带,倾身将他扶起:“地上凉,跪不得。”
墨的媚瞳闪过点点光华,只一瞬便觉得他妖非常。
我狠了狠心,转身而去:“保重。”
我特地等着有人经过才与你分别,这其中的蹊跷你该懂吧。我不是个好人,你别那样瞧我,我不配,不配啊。
“大人!大人!”没几步,何猛就追了上来,“你和他,你和他……”
我瞪了他一眼。
“当然……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娄敬,你怎么出来了?”
“喜宴要开始了,下见大人不在,就出来寻大人了。”
“喜宴啊……”
…………
至少目前很安全,我缩在角落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三殿下的演技真是一流,瞧他眉梢带笑地敬着酒,哪里看得出是……
“刚刚丧偶的鳏夫么?”
耳边一声轻喟让我不呆楞,这人是妖怪吧,竟能猜透我的心思。
“卿卿,你的眼神太直白了。”目情转,尽显迷离风情,“怪不得今天三哥笑得有点多,哼,原来是故作姿态、盖弥彰~”
“允之。”我紧张地看了看周围,“你别太嚣张了,小心隔墙有耳。”真后悔刚才全告诉他了。
微凉的指间自我的唇角划过,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他笑得很无辜,俊瞳瞟了瞟四周:“这儿的人都等着巴结我三哥呢,哪儿有人盯着咱俩。”
那七宝呢?我警惕回望,却只见六幺缠着他喝酒划拳好不开心。
心跳稍稍平缓,拖允之下水果然好啊,这下可有靠山了。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我哥哥怎么突然回来了?”哥哥虽然不说,但我还是瞧出了端倪,武将没有王令怎能呻大营进京?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7-11-2011 05: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嗯,这半个月你长进不少啊~”他似笑非笑地睇来,“前日上司马参了竹肃一本。”
“上密?”我看向主桌,那老匹夫正和三殿下的幕僚把酒言欢,“他不是七殿下的人么,怎么?”
“哼,七哥养了头白眼狼啊。”允之自斟自饮,“上氏现在很得翼王宠爱,老家伙翅膀也跟着硬起来了。”
怪不得他舍了那边的喜宴到这里来套交情,原来是想脚踏两条船啊。
“他参什么本?哥哥得罪他了么?”
“卿卿,你知道备所为何被称为上阁肥地么?”
我迷惑地看着他:“为何?”
“军队里大到招兵买马,小到穿衣磨袜,哪一样不是备所说了算?”允之蘸了点酒在桌上写写画画,“朝廷给士兵拨的安家费是每人每年二两,军饷是每人每月十吊,遇到战事紧张的年头还有额外军贴,而实际上军士却拿不到这么多。”他懒懒地抬眸,笑得很浅,“你说少了的银子都进了谁的腰包?”
自然是……我暗叹一声:“王上不管么?”
“这些是人尽皆知的惯例,父王即使知道也不会插手,不贪一点能叫么?”
我怒挑眉:“那关我哥哥什么事?”
“呵呵~”允之眼中抹过异采,“助荆一战韩家军折损三万,此次备所招了五万新兵,你猜竹肃留下几人?”
我白了他一眼:“自然是三万。”
“五千。”
我盯着他看了好久,确定他眸子里没有半丝玩笑,这才嚅嚅开口:“五千?”
“想进韩家军可是比考科举还要难啊。”他勾起唇角,露出满满自信,“要不然在成原死战中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强敌,竹肃的手下怎会没有一个逃兵?”
《孙子兵法》有“六如真驯: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其中后两如说的是将帅,而前四如说的则是士兵。达“六如”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兵也!哥哥不仅善军事,而且善练兵。
“如此一来踢走了四万五千人,备所这回可是亏大了。”
我满心自豪地看向不远处的哥哥,真是丰神俊朗、气宇不凡。试问,月箫一出,谁与争锋!
“真傻~”
不理,继续得意。
“笑得真傻~”
怒目横向身侧,允之支手托腮,定定地看着我:“你要再笑下去,竹肃怕是要被人添入你的猎名单了。”
“你胡扯什么?”今天怎么一个个都话中带话,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哼。”他眸遽冷,夹起一筷子酸菜,“常”
“我不食酸。”
他笑得很惬意,继续往我碗里堆菜:“这几天你吃的不是很好?”
什么?这几天阿律给我上的不是酸萝卜就是酸白菜,酸的我牙疼、胃疼、头疼,原以为是账上没钱只能节衣缩食,没想到,没想到……
“是你搞的鬼!”我颤抖着,恨不得一掌扇飞他。
他黑瞳骤沉,极慢极慢地倾向我:“你既然有胆子寻欢,还怕挨不住酸?”
“什么寻欢!”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啧啧,瞧瞧,瞧瞧。”酒气扑鼻而来,“小情人吵架了?”
“三殿下。”我心下一沉,连忙站起。
“三哥。”允之堂而皇之地揽上我的腰,恨得我牙痒痒然敢乱动。
“弟弟恭祝三哥新婚大吉,心想事成。”
三殿下脸上闪过一抹铁青,厉目刺向我:“九弟,哥哥在这谢你‘吉询了。”他随意地碰了碰允之的酒盏,仰头饮尽。
“丰侍郎。”他递出酒杯,随侍的内连忙斟酒,“今日迎娶送嫁,你尽、心、尽、力。”他一字一字地蹦出,眸中闪着冷光,“可谓功劳不小啊。”
“云卿身负王命,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殿下……”
“哎?”他状似薄醉地挥了挥手,“今儿是本侯的好日子,可不准打腔,来来来,丰侍郎陪我喝上三杯。”
不由分说,杯盏中被满上醪。
我看着杯中微晃的酒水,假笑一声:“就因为是好日子,殿下才更不可多饮啊。”。“哦?”三殿下鹰目半掩,笑意未达眼底
“殿下陪咱们这些爷们儿闹个什么劲。”我陪着笑,陪着小心,调侃道,“侯还等着呢,殿下可不能喝多了,可要好好享受这洞房烛啊。”
“丰侍郎真是考虑周到啊。”他转了转手中的酒盏,“那……”
那?我心弦一紧,浮起不祥预感。
“那就请丰侍郎陪我喝完这三杯。”他鹰目射出精光,“三盏之后本侯就去陪我那娇滴滴的新娘。”
他抬起手臂,唇畔的笑越绽越大。
“叮!”瓷杯相碰的乐音传入耳际。
指间凉凉的,是泼洒出的醇酒。
三殿下挑了挑眉,仰首饮尽这第一杯:“丰侍郎。”
心中寒凉,终是逃不过么?
我噙着苦笑,慢慢举盏、颔首、拢袖。
这盏是味若醍醐馨透,还是苦似黄连胜毒鸠?
感叹咨嗟,只能共饮三杯。
我仰头、闭眼,唇角触上青瓷的刹那,手中骤然空空。
“这酒,就让我陪哥哥喝吧。”
宽袍闪过,定睛时却见允之红唇润润,嘴角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你……”我秘扯住他的衣袖,喉头像是被异物堵住,发不出声。
他笑睨我一眼,潇洒地举臂:“满上。”
允…之……
我伸手夺,却被他反手握住。
那瞳眸带着笑,浮散了以往的迷雾,清澈如泉,缓流在我心底。
那一刻,我不哽咽。
“你!”三殿下压抑的声音飘来,“算了!”他挤出虚伪的笑,“各位慢慢吃,本侯先去了。”
“恭喜,恭喜。”
“苦短,殿下可要抓紧啊。”
“哈哈哈~”
“怎样?”我目光片刻不殆,捕捉着他的每一丝表情。
他挺身端坐像一座高山,瞳眸幽幽如一汪深潭。
“怎样?”
他轻握着我的手,高深莫测地笑着。
“究竟怎…样?”
…………
一晚上,我都在重复同样一个问题,而他始终未眩
外面还在下着雪,绵延的银光迤逦了一地。
他的手有些凉,凉的让我好不安。
“那酒……”
我蹙眉抬望,他的黑发随风飘动,完地融入暗。
“没有问题,是么?”
他微白的唇绽放出异常的意。
“对吧,没有问题。”我的声音有些颤,连带着心也在缠。
他滞住脚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我若说不是呢?”
柳絮似的雪停留在他的发间,衬得那张脸有几分惨白。
我眼角微酸:“允之,你差点就骗到我了。”
“呵呵~”他笑得很得意,很欣然。
我暗吐一口气,他果然是在耍诈。眨眼瞪,忽见一抹暗黑自他的唇角滑下,挺秀的身子向我软软倒来。
“卿卿,我从不骗你啊。”
一声轻叹落在耳畔,催软了我的心田。
“允之……”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7-11-2011 05: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青空万仞 但笑风流谁人省 上
万籁俱静,前方流淌着浓浓的白雾,空气中满溢着迷人的甜,一切如梦般诡异。
他是谁?
此身何处?
修长的手撩开娆曼轻舞的雾气,也撩开了沉睡已久的记忆……
…………
外面好吵啊,小小的身子蚕蛹似的在锦被里扭动。
“快!快!”
“快点!娘娘要生了!”
纷乱的脚步声在殿外响彻,听起来无措而惊慌。
“唔~”锦被里发出抱怨的轻声,“好吵。”
一个长相朴实的人跪在头,轻轻地拍着那个“蚕蛹”:“殿下,过一会就好了。”
“不好了!不好了!”
尖细的声惊得上的小人秘坐起,形状优的目透出几分迷蒙、几分惧:“张莲?”
“殿下别怕。”人覆上那只微颤的小手,柔软地轻应着,“奴婢一直就在您身边。”
小人儿舒了口气,卷密的睫毛轻轻眨动着,驱散了眼中的混沌。
“谁不好了?”软软的童声响起。
“没有谁不好,是殿下做噩梦了。”人欺哄着,扶着小主子慢慢躺下,双目却担忧地看向前殿。
“王…王……王上……”内侍颤着音,几乎是吼出一句破碎的话,“王…王上驾到!”
“父王?”小人推开乳娘的双臂,拖着鞋子一路跑去,“父王!”
他散着发冲到殿廊里,冲天的灯光刺的他不眯起瞳。明明是黑不是么,怎么亮的那么刺眼?
“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这个声音他识得,是父王身边的内侍总长。
他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亮,眼前景致渐渐清晰。“我……”他张口言,突听一声厉斥。
“万敬文,你好大的胆子!”
是父王,只是父王为何如此生气?他绕开内侍,有些忐忑地望去。一个白头发的老头跪伏地上,抖得像空竹。嗯,这人他认得,白发老头晌午时来过,听张莲说是来照顾母和他未出世的小弟弟的。
“臣…臣……不敢。”
“不敢?!”年轻的君王一脚踹去,老头滚了两下,呕出一口鲜血。
“父王……”这样的父王好陌生,小人儿有些害怕地退后。
“贵就是喝了你开的补药才早产的,不敢?孤看你是太敢了!”
早产?什么,界产?
小人儿退到乳娘身边,迷惑地抬望,人牵着他微凉的小手并未多眩
“王上!”万太医爬到君王的脚下,唇边犹带血迹,“就是借老臣一万个胆子,老臣也不敢加害娘娘和未出世的小殿下啊!王上!”
君王眸冰寒,凌厉的注视几乎可以穿透地上的老头。
“除了补药,贵晚上还吃了什么?”阴冷的问讯。
“回王上的话,贵娘娘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晚上只还吃了一碗五福莲子汤。”
龙睛穆然地睨向身侧:“是殿内伙房做的?”
“不是……”
君王峻眉忽拧:“那是谁送来的!”
“是…是…是……”
君王怒目一瞪,那名宫人霎时跪地。
“是德娘娘送来的,德娘娘听说娘娘口味淡,特地炖了一盅莲子汤来。”地上那人话音极快,“贵娘娘不好拂了德娘娘的面子,颈着德娘娘身边大姑姑的面喝了一整碗。”
君王垂首而立,脸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阴影。“你是说送汤的一直盯着?”这一问如羽毛般轻软,却似利刃般锋利。
“是……”宫人也垂着脸,没人能瞧见她嘴角那弯浅浅的弧度。
“得希”声音有些压抑,君王合着双目,似在极力隐忍,“该怎么做,你应各白了吧。”
内侍长倒吸一口凉气,谨言道:“是。”
什么明白了?小人儿迷惑地望着从身边急急走过的内侍长,他轻轻地摇了摇乳娘的手:“张莲?”
人拉着他躲在阴影里,眼中满是恳切:“殿下,别问。”
张莲只想保住殿下心中的纯净,所以请您别问。她半蹲在地上,捧着粉嫩的小脸,与那双纯净的黑瞳对视着。
“好,我不问。”小人儿伸出手抹了抹乳娘眼角的湿润,“你别哭,哭丑丑。”
“嗯。”人抓住那双小手,咽咽颤声,“嗯……”
“娘娘!娘娘!”内殿传出几声急吼。
君王遽睁双目,一脚踢开了紧闭的红门:“暖儿!”
“王上,产室不祥!”
“请王上三思!”
“滚开!”王怒了,挥袖扇开众人的阻拦,“暖儿!”
小人儿愣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混乱的场景。只觉一切颠覆在今,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有两张脸。
平和而又暴躁的,是父王。
恭顺而又怀恨的,是太医。
坦白而又隐晦的,是张莲。
那,母呢?
他歪着头,想的好认真。
亲近爱笑的是母,冷漠无言的也是母。只不过前者面对的是他,而后者面对的则是父王。果然啊,母也有两张脸。
那他呢,他需不需要也变出另一张脸?
小人儿抹了抹自己微凉的脸颊,当然要啊,他可是太师口中的神童,可是兄弟们羡的小九,怎麽能落于人后?况且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嗯,是他的。虽然他不太明白“天下”有多大,但注定是他的。所以嘛所以,他要有三张、四张、五张脸,一定要比父王的还要多。
想到这,他开始拉扯自己粉嫩的脸皮。长出来,长出来,小九的新脸!
“殿下!”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圆脸侍从内殿跑出,“殿下,娘娘叫您进去。”
小人儿瞳眸璀亮,急匆匆地向门口跑去。
“娘娘……”
身后传来怪怪的闷闷的嗓音,他滞住脚步回身望去,张莲怎么又要哭了?
“娘娘……”乳娘咽咽难语,这时候让殿下进去,该不会是……若是,殿下可怎么受的住,怎么受的住啊。
“张你苦着脸做什么?”圆脸宫抹了抹头上的汗珠,“王上一进来,娘娘就生了,真是王气祥瑞呢。”
“生了?”小人儿眨了眨眼,瞳弯成了月牙形,“呐。”他拽着宫人的衣裙使劲晃着,“我是不是当哥哥了?”
“是哦,我的小祖宗!”宫刚要捉住他的小手,就见他转身向寝殿跑去。“哎!殿下!娘娘急着见您呢!”
“我当哥哥咯!当哥哥咯!”他迎风跑着,衣袍共着黑发随风起舞。
他有亲弟弟了呢,亲的!就像二哥和三哥那样,总一处玩儿,不会说彼此坏话的亲兄弟呢!去年生辰时,他就许了个心愿,想要一个亲亲亲弟弟。以后他有了天下,分弟弟一半,一块儿耍陀螺,一块儿骑竹马,一块儿……
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内室,错头边摸出一个东西,顾不得鞋履的脱落,赤着脚向原路奔去。
还有,还有,一块儿玩竹蜻蜓!
小小的手攥着一个很丑的竹蜻蜓,弯弯的眼眸盛不住满心快意,纯真的笑沿途洒落,点亮了每个宫人的心。
原来,殿下一直都很寂寞。
“母!母!”他高举着手臂,兴奋地冲向边,“您看,您看,这是小九做的。”
上的子鬓发浸湿,她瘫软在被褥间,只有一双目还勉强可以眨动。
“翼然。”低沉的声音笼在他的头顶,小人儿抬起头,只见高大的君王里在幔边,目有些严厉地看来,“你母累了。”
“哦~”他皱了皱鼻子,轻轻地捏了捏娘亲露在被外的纤指,“请母好好休息,小九去看弟弟了。”
虚弱的目微微睁大,眼中流转着一丝笑意。
小人儿宝贝似的护着竹蜻蜓,向热闹的耳房走去。
“暖儿,你辛苦了。”身后响起一声轻喟,“孤不准你再生了,不准再生了。”有些像他要糖块时的语调,很没骨气啦。哎?没骨气,他密睫扇扇,回头再看去。父王那样好像被主人遗弃的狗狗,而娘却秉承了一贯的冷漠,连那双眼都合了起来。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是啊是啊,一点都不亚于殿下呢。”
他转过小脑袋,卯足了劲钻进人群:“哪儿呢,哪儿呢,我的亲弟弟呢!”
周围忽地安静下来,他爬上圆凳,很快就要见着他梦寐以求的亲弟弟了。
“哈哈哈!”
几声大笑差点让他前功尽弃,他稳了稳身子,黑瞳含怒。
“哎哟,我的好殿下哎,是谁告诉您娘娘生了个男孩儿?”
“不…是……弟弟么?”他听懂了宫的调侃,小声问着。
一个红的棉团映入他的眼帘,他摒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瞧着。
“是,殿下的小。”?他探出小手,颤颤地摸向那个粉嫩的“肉团”。真的好小哦,还皱皱巴澳,有点丑。
他歪着头,很认真地看着、摸着。
不是弟弟也没关系啦,长的丑一点也没关系啦,反正是他的亲,亲亲亲哎。
想到这,他举起那个同样很丑的竹蜻蜓,轻轻地在“肉团”耳边说着:“,这个是哥哥给你的礼物哦,哥哥亲手做的呢,怎么样,很崇拜我吧!”
“呜……”“肉团”突然发出轻微的声音,宫人们噤声看去。
“呜……”微紫的小嘴有些颤动。
应是早产儿小公主出生的时候没有啼哭,这会子怎么?难道是兄之间的感应?
宫人们期盼地看着新生儿,静心聆听。
他的亲亲亲刚才答应了呢,小人儿俯下身:“,你是真的很崇拜我吧。”
“呜……”
他再靠近些,那双紧闭的小眼骤然暴睁,吓得他失了心跳。
“啵汩、啵汩。”黑的液体装肉团”的口鼻中冒出,发出古怪的声响。
“血,血,是黑血!”扭曲的尖叫响彻在他耳边,“快叫太医!”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像是失了心魄。倏地一股腥臭喷上他的面颊,那液体染黑了他的双瞳。也,染黑了天地。
“殿下!”
“殿下!”
“九殿下!”
哎,他的亲亲亲啊……
…………
漫天飞舞着很丑的竹蜻蜓,周身笼罩着粘稠的黑雾。
他,凌翼然,青国的九殿下。五岁时曾有过一个亲,就夭折在他的面前。
早就忘了不是么?怎么还能回到当年?
他胸口有些酸痛,熟悉的腥臭泛在喉间。
“允之……”
远远传来一声呼唤,让他好眷恋。
“允之?”
轻柔的音调好似清冽的泉水,冲淡了口中的腥臭。
“允之!”
微光就在眼前。
“允…之,你醒醒啊,允之……”
细雨淋湿了他的眼帘,朦胧一片。
“醒了,醒了!”声音颤抖而嗡嗡,“允之?允之。”
他枕着一方温软,身下有些颠簸。慢慢地,双眼找到了焦距,。
“允之?怎么样?疼么?”
眼前的两瓣红唇如般娇,看得他失了心魄。视线缓缓上移,入目的是一张清秀而略显苍白的少年脸。再往上,对上了那双盈盈滴的秀丽眼眸。
“要不要喝点水?”
他一瞬不瞬地凝眸,恍若一眼千年。
“允之?”
他修长的指爬上了她苍月般的容颜,寻寻觅觅来到了她白润的耳边。
两张脸,他不要对着这第二张脸。指尖摸索着,终于将假面取下。
天上秀丽月华,清颜白璧无瑕,恰似云边探竹、水中望月、雾里看,百般难描,淡雅入画。
“卿卿……”他忽觉嗓音的沙哑,“卿卿……”他体内抽痛,唇边却微微地笑着。
“允之,你再坚持一会儿,很快窘家了。”
家啊,他好像没有家。
指尖顺着那芙蓉面轻轻滑下,最终停留在她的粉唇上。
好软啊,软的他想一口吞下。
“允之。”人的唇一张一合,让他不觉口津蔓延。
“待会儿,让修远来给看看,可好?”
目遽紧,长指下移到她细白的下巴上。
他发出切齿之音:“你是想让我死么?”
“允之……”
“你……你是……”口中漫出腥臭的黑血,“想让我…死不瞑目……”
“不,不是。”眼前这人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慌,纤指颤动着为他拭唇,“不是,允之,不是。”
他一把捉住那只柔荑,用尽力气瞪视着:“那就别提他,也别想他。”
秀目凝出一丝痛,他无视,继续紧逼道:“你的眼中只准有我。”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7-11-2011 05: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秋水颤动,她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拧了拧湿帕,轻缓而又默默地为他擦拭着。
“卿卿。”他瘫睡在她的臂弯,享受着难得的温柔。
“嗯。”
“唱首歌吧。”他双目迷离地抬望,“梦湖上的那首。”
“好。”
他攫住她的细腕,极认真地补充道:“只为我。”
“…好……”
他绽开一朵笑,心满意足地合眼。
“山清水明幽静静,
湖上飘来风一阵,
啊,心呀心呀,静呀静。
…………”
飘渺的白雾重新浮现,迷人的甜渗入鼻尖,他再一次走进了虚无的世界。
正如他所料,三哥没敢下毒药,酒里掺的应是西北黄家的“七段”。
一段二段断人肠,三段四段暗魂伤。
五段六段心怅惘,七段尽终将忘。
将人困于过往,不致死却入梦七段,渐忘今日时光。
如果她知道他代饮的不是毒酒,如果她知道知道他这么做其实别有用心,如果她知道他的确耍了诈,那个傻姑娘会怎样?
恩,应该会很生气吧。
所以,他不会告诉她真相,不会。
微风吹动着雾气,眼前的薄纱曳曳拂动,柔的乐音传入耳际。
“…………
千秋江水千秋月,
爱也切切,情也切切,
梦也切切,魂也切切。
…………”
凄婉动人的歌声缠绕衣角,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那是……
…………
“只因有这千秋月,
心儿才有那阴晴圆缺,
世间才有那生死离别。”
新笋般的细指轻轻拍动,小人儿恍若陷入甜梦。
“娘娘?”
榻上人仰抚云鬓,轻柔地为孩子掩上薄被,极小心地抽身离去。然知在她足踏金莲时,小人已悄然睁开双目。
外殿,内侍长抱着拂尘,深深一礼:“奴才见过贵娘娘,娘娘……”
“不必多礼。”清越一声显得有些冷,“有什么事?”
得显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琉璃目,这位娘娘虽独倾君心却吝于笑颜,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真让人捉摸不透。
“王上赐药,命奴才服侍娘娘喝下。”
“得公公,这是什么药啊。”身边的大宫接过玉碗,随口问道。
“是…”得显头坑的很低,“是芜子汤。”
宫人手腕一软,眼见那玉碗就要滑下,忽地却被人接住。
“娘娘?”宫人惊诧抬眸。
丽眸乍现一丝轻松和快意,她睇了碗中一眼,毫不犹豫地仰首喝下。
“娘娘!”宫人失声大叫,“不能啊!”
人轻拭唇角,红唇勾出一抹笑:“得显,别忘了带我向王上谢恩。”
“是……”内侍长有些愣怔,这是娘娘第一次对他笑,真是姑射之姿、仙人之貌。
“娘娘……”他双肩抖动,好似低泣。
人蹙眉,丽眸含疑。
“王上的苦心没有白费,娘娘终于明白了。”得显含泪抬头,眼藏欣慰,“奴才真为两位主子高兴,真为……”话音骤失,因为他看清了那双目,里面染着的不是感动、不是柔情,而是解脱。
芜子汤?小人躲在帘后,咬着手指凝神苦思,什么是芜子汤?为何宫会大惊失?为何娘会畅然喝下?为何得显会言又止?为何……
无数个为何在他的脑中纠结,待他明白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有亲亲亲弟弟或亲亲亲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已经,太晚了……
“最近娘娘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老太医低声问道。
“自从那件事后,娘娘日常饮食都与王上同灶,除了…除了……”
“除了什么?”君王紧握人柔荑,目中流火。
宫人闭上眼,咬牙吐出一句话:“除了王上送来的那碗芜子汤。”
龙睛微暴,君王含痛望向沉睡中的人:“得希”
“奴才在。”
王并不怀疑得显,毕竟他们是一块儿长大、形影相随的主仆,若说世上只有一人能信,那人就是他了。
“奴才敢狱担保,那碗芜子汤绝对是干净的。”得显挺直身子,口齿清晰地说道,“从取药、煎熬到入碗,每一道都是得显亲自动手,绝无片刻疏漏。”
“嗯。”君王应了声,身影略显疲态,他凝眸一寸一寸地扫过娇颜。
“太医!”他低吼一声,“贵的额上怎么映出了一个苞?”
“苞?”
苞?小人弓着身,自人缝里望去。母的眉间隐约显出一个苞,小小的,还在颤动。
…………
颤动,小手抚上她的眉,想要止住那即将绽放的朵。
“母。”他眨也不眨地望着那张颜。
“嗯?”人强撑精神,轻声应着。
“这是什么?”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就是停不住那曳曳生姿的白。
人半虚迷离睡眼,咕哝道:“昙。”
“昙?”小手一滞,秀气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昙一现,这可不吉利。”
“啊,都是吉利的。”人微凉的纤指抚上他小小的脸颊,“不吉利的是人啊。”
“人?”
“尤其是这里的人。”人伸出藕臂将小人儿揽入怀中,“翼然,娘好爱你啊。”
“娘……”这个字比母更亲切,他喜欢,“孩儿也爱娘。”
“生下翼然是娘入宫以来的唯一好事。”
唯一?那父王呢?父王是那么地爱您啊。他心中虽疑,却没有问出口,面上仍带着纯真的笑。他的第二张脸啊,不知不觉间长了出来。
“在娘的心中,翼然是最英俊最帅气最聪明的孩子。”
“在孩儿的眼中,娘是最丽最温柔最聪慧的娘。”
母子俩笑闹成团,自那之后,他第一次感到了快乐。
“翼然。”细细的指为他撩开散乱的发,那双目一扫慵懒,出奇的清亮,“这宫里的东西都别要,别人想要就让给他,千万不要去争,捍?”
他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去,眸中映出母哀伤的容颜,那朵昙伸展开最后一瓣丝,就这样静静地怒放。
“好。”他低应。
风南来,轻吹仙袂飘飘举,鬓云度腮雪。她,笑得犹如怒放的昙,决绝的绚烂,瞬间的永恒。
“允之。”她嘴边噙着笑,眼眸有些迷离,“凌翼然,字允之,这是娘送给你的表字。”
“允之……”他喃喃自语,“允之……”
绀发浓于沐,秀云漫铺洒,人亿屏榻上,将小人环在胸前,慢慢地合上了眼。
“允之,娘痕,好想睡啊。”
媚然迷离的目眨啊眨,却见她额上的昙一瓣、两瓣、三瓣,悄然凋零。
“娘?”他推了推粉腮红润的人,“娘,别睡了,陪允之说说话吧,娘?”
半晌无应,人睡得很甜,嘴角犹带笑意。
“仲郞……”她轻轻梦噫着。
仲郞?怀中小人挑起眉头。
“…别了……”
随着人的这声轻笑,最后那瓣昙飘落残萼。
那一瞬,他好像听到了落之声,很轻很。
就在这倦懒的日下,母子二人相拥着静静睡去。
…………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9-11-2011 02: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青空万仞 但笑风流谁人省 下
凌翼然,字允之,六岁那年他的母溘然长眠,就在他的身边。
幽的雨洒落,伴着湿湿的白雾沾在他墨黑的发上。他伸出长指,厌恶地掸落璀璨晶莹的落,毫不留恋地向前走去。
自此后,他最恨昙,最恼落,且在日最难眠。
眼见就要走进白光,忽地狂风大作,满天飞旋的瓣迷蒙了他的双眼。
落红塑成三段,玉容寂寥暗魂伤。
…………
“九哥,九哥。”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他一扫忧郁,变出风笑颜:“十二弟,你跑慢些。”
自母去后,他就被私柳嫔身边教养,没想到弱柳般的柳嫔能生出这么一个虎头虎脑的十二弟。
“九哥!”只到他胸口的小十二咧开缺齿的小嘴,笑得很像这六月里的骄阳,“我想要这个!”
弯弯笑眸忽地冷凝,他盯着那只很丑的竹蜻蜓一时难眩
“九哥,我好喜欢,送给我好不?”小十二拉着他的衣袖,扭来扭去,“九哥求您了,九哥。”
咙幽蒙的眼谭,很深很深,深到窥不见一丝倒影。
“默然。”
轻软的一声,虽不是唤他,却刺痛了他的心田。如今,娘亲的曼语只在梦里闻见。
他用酸涩掩去眼中的冷漠,脸上极快地染上了一抹笑:“十二弟喜欢就拿去吧。”虽然应的很不经意,可眼波却依旧恋恋。
“啊,翼然也在啊。”。
“母。”他漾起纯真的笑,甜甜一声,却未抵心间。
柳嫔长的虽不算宫里拔尖的,子却是最温善的,这也就是父王将他放心交给柳嫔的原因吧。
他垂眸凝思着,脸上始终带着笑。
不知多久,微噎的声在身侧响起:“殿下……”
“嗯?”他敛神抬望,“怎麽了,张莲?”
乳母抿了抿唇,眼中是满满的心疼:“那个竹蜻蜓,可以不四。”
他心头一颤,却笑意未减:“允之允之,那不过是个死物。”
“殿下……”
“嗯?”
“请别再笑了。”豆大的泪珠挂落在她的眼帘,“这样的笑,不适合您。”
“张莲。”
“嗯?”乳娘掩面低应。
“别再哭了。”
“殿下?”
他仰望乌云翻滚的穹苍,眼眸平静依旧,不见一丝波澜。
“这样的哭。”红唇溢出淡淡的冷笑,“不适合这王宫啊。”
轰隆,惊雷乍响,乳娘愣怔在原地,眼中映着蓝紫的闪电。
“变天了。”幽魅的嗓音飘散在南风中,“张莲,成璧,回去吧。”
昏暗的地面没有一缕阳光,他的身后却有个影子,一个决不让第三人看见的影子……
窗外,荷叶田田,雨初绽的芙蓉点缀其中,清圆的露珠沿着荷叶的边缘缓缓滑落,惊的围在荷茎的锦鲤四下散开。
“有道之人,固骄人主;人主之不肖者,亦骄有道之士。”
窗内,太傅拖着长音念着枯燥的文句,他不太起劲地托着腮,懒懒地瞟向前边。
第一张桌已经空了很久了,德被赐死后没多久,一向康健的大哥就因“病”卒世。在这王宫里没了娘的孩子却能活到如今的,他是唯一一个。
“日以相骄,奚时相得?若以华寒之议与幽翼之服也。”
并排相习的是他的二哥和三哥,他俩是他曾经羡的亲兄弟,而如今却生分了。四哥身子不好从不来书房上学,五哥和六哥稍显愚钝,而七哥……
他微虚双目,淡淡看去。
七哥是兄弟中唯一一个从始至终只显出过一张脸的人,不过七哥脸上的笑他是熟悉的,就像照镜子般。只不过那般虚伪的脸是他的假面,却是七哥的真颜。
“九殿下?”
这老头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他眨了眨目,有些怯弱地站起:“周太傅……”
“九殿下,你说说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是?是?”他求助地看向四周,收获的却全是幸灾乐的眼神,“我忘听了……”他垂下头,让人炕见神情。
“怎么又愣神?”老头长叹一口气,“你三岁对句、五岁对诗的聪明劲跑哪儿去了?亏老夫将你错看成神童,原只是昙一现罢了。”
小小的拳头在袖中紧握,他冷冷地看着太傅那双滚着金线的锦靴,眼眸越沉越暗。
娘,您说的真对,不吉利的是人啊。当年您椒房独宠,年仅五岁的孩儿被太傅捧上了天,被誉为百年难遇的神童。而今人一走,茶就凉,连满腹圣贤文章的太傅都棒打落水狗,若不是碍于孩儿的王子身份,怕是要叱骂一声“蠢物”吧。
呵呵,如今母后娘娘和华母分庭抗礼,太傅他开始夸起二哥、三哥和七哥了呢。娘,不用孩儿允之,他们就轻易得到了。到如今,孩儿还有什么可以让的呢,仅存的就只有这条命了。
书房里浮动着讪笑,而他则回以没心没肺的傻笑。
这是他的第几张脸?第五张,还是第六张?
都,记不清了。
他迎着晚霞一个人走着,身后的影子曳的很长,带着些许寂寥。
“九弟!”
他滞住脚步,回身望去,只见一个挺秀少年含笑跑近。
“七哥。”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他笑得更加灿烂。
“咱们同路,一块儿走吧。”七哥是天生暖眸。
“好啊。”他也丝毫不逊。
“九弟,今晚是千巧呢。”
“是啊。”他戴起第四张假面,从善如流地应着。
“哎,九弟你听说了没,御园里闹鬼呢。”
“鬼?”他忽地愣住,又变出另一张脸,目流惧意。
“九弟你是在害怕么?”好哥哥关切地问道。
“没…没……才没!”
“那……”暖眸熠熠,“九弟敢不敢随我去捉鬼呢?”
小脸惨白,这是他刚长出来的新脸。
“嗯?难道九弟真的在怕?”
“才不是!”他一拍胸脯,假装逞强道,“去就去!”
“那九弟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哦,告诉了就去不成了。”
“知道了!七哥!”
“哎呀,时候差不多了,母后怕是要找我了。”暖眸少年面露急,“九弟,你也早点回去吧,七巧家宴可不能迟到啊。九弟,咱们晚上见!”
“晚上见,七哥!”
侧对斜阳,他的小脸一半明媚,一半晦暗不清。
“成璧。”他唤着自己的影子。
“属下在。”这人是娘亲去世后,外公悄悄私宫里来的,任务就是保住他这条岌岌可危的小命。
他抱着书卷走在浓荫边,淡看晚照。
“你说这世上有鬼么?”
夏风徐过,动着片片绿叶。
“应该有吧。”浓荫里传阑确切的一声。
“那你说我七哥想捉的又是什么鬼?”
“属下驽钝。”树梢上的响儿大了些。
他望着渐衰的夕阳,唇角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
原来,是一只“鬼”啊。他举着蜡烛,冷冷地看着假山里的人。
极小心地向后退去,却碰上了坚硬的石壁。是啊,出口被七哥堵住了,他现在怕是逃不掉了。
“二哥?”眼前这个少年比年长他七岁,下巴上已经长出了绒须。
“你是谁?”这声音带着浓浓的,沙哑的很异常。
“是我啊,小九。”他看着少年微隆的裆下,心中有了少许波动,“二哥,你怎么在这?”他平稳着语调,想要拖延时间。
“我怎么在这?我怎么在这?”少年神智显然已经不清晰,他拉扯着衣襟,步步逼近,“喝了酒就在这。”
“谁给你喝的。”他不动声地向左边挪了挪。
“谁?”少年面带潮红,裆下越鼓越起,“呵呵,呵呵呵。”
不大的假山洞里回荡着怵人的诡笑。
“人儿,来啊。”
少年打着晃一步步逼近,他想要再让却发现已退无可退。
“二哥,你清醒点!”小手抵在少年半的胸前,他惊讶于那胸膛的灼热,“二哥,我是小九啊!二哥!”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9-11-2011 02:0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哦~你叫酒儿啊。”高大的身子忽地俯下,“真是个人儿。”
“二哥,你别着了七哥的道!他是想毁了咱俩呢!”他挣扎着,想要摆脱少年的撕扯。
早已迷失心智的某人却充耳不闻,野兽般地将他按倒在地。
“二哥!”他真是太自负了,小看了七哥的阴险。
他拼劲全力然及身上这人,当硕大的坚硬递上了他的下身,他的脑内只剩一片空白。
“成璧!”
“成璧~”
“成璧~”
回音如雷。
待他找回了心跳,却见少年俯面倒在了地上,而他身上的衣袍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喘着粗气,慢动作般地定睛、转眸、合目、叹息。
“属下来迟,让殿下受惊了。”影子跪伏在他的脚边,语调颇为自责。
他已然脱力,任影子将他抱起。
迎着风,一人一影飘荡在宫殿上。
“成璧。”他声音还有些颤,“我二哥被下了什么药?”
“是……”影子瞟臂间,不知该不该在一个孩子面前吐露真眩
“什么药?”
“第一。”影子说的很含蓄。
“果然是啊。”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药刚猛么?”
“嗯,若两个时辰内不与子……”影子的脸上浮起淡霞,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不与子交合,就会爆裂而死。”
原来七哥不是想毁了他们,而是想杀了他们。他望着无月之,凉意在心间蔓延。
娘,您瞧见了么,连这条命他们都想要呢。
娘,允之这个字还有第二解呢,允之允之,允之于己。
娘,孩儿从没告诉您,除了命,孩儿还有一样不能让。
一抹亮采划过他沉暗的黑瞳,优的唇线在中隐约勾起。
就是这天下啊!
“成璧。”
“殿下。”
“待会儿你去鸾凤殿一趟。”
影子翻身下檐,轻手轻脚地将他抱进寝殿,并未惊动睡在内室的乳娘。
“把我七哥身边那个贴身丫头绑去。”他脱下支离破碎的外袍,很平静地焚衣。
“绑去……哪里?”影子看着那张被火光映红的小脸,嚅嚅出声。
“哼,做弟弟的总不能眼见哥哥惨死吧。”
“……”
“还不快去,迟了这宫里可要大乱了。”那眸子深沉的不似孩童。
“是。”
他背着手看着眼前那团火焰,唇边泛出冷笑。
这宫里是有鬼啊,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恶鬼。
而他的恶鬼,就在今被生生勾出
七哥,以后千万别露出那么浅白的眼神。不然,任鬼都知道你喜欢的是谁啊。
…………
这是一桩王室丑闻,千巧节那,他的二哥玩死了一个十三岁的孩。他也如愿看到了七哥的另一张脸,失魂落魄的一张脸。
而后父王暴怒,将二哥遣至边疆,二哥的王位之梦就此破灭。当时,就连二哥的亲亲亲弟弟三哥也未发一言,很乖顺地选择了缄默。
原来亲亲亲弟弟也不过如此,还好他没有啊,还好。
他,允之,八岁时心中住进了一个恶鬼,就在那个闷热的夏。
忽地他胸口像要爆裂,难道是那个鬼想要破身而出?他站在迷雾里,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前胸,试图将鬼逼回。
可下一瞬,那个恶鬼变化成了浓浓的腥臭,一路蔓延,最终喷涌在他的嘴边。
“允之!”
“允之!”
是谁在牵引他的魂魄,是谁让他如此眷恋?
“嗯……”刺眼的光亮让他不虚起眼。
“允之!允之!你终于醒了!”
入目的是一双微肿的泪眼。
“卿…卿……”他喉头干的发痛,“水……”
“好、好。”
他饮下满满一碗清水,真是前所未有的甘冽。
“白天啊。”他看着敞亮的内室,脑中渐渐清明,“卿卿,在我没好之前千万不要上朝。”
佳人眼底映着血丝,虽然有损丽容,却让他好欢喜。
“嗯,我明白。三殿下这几日应该有动作,下药是为了拖住我,不想让我拆穿吧。”
该死,他的心尖又开始痒了,痒到只想将她一口吃掉。可他现在又能怎样,又能怎样?
有心无力啊,不尽恼意满溢在心间。
“对了,你的那几个想过来瞧瞧你。”佳人拧了帕子为他擦拭脸颊,“可张嬷嬷然许,将她们锁在了园子里。那样,怪可怜的,你……”
他毫不怜惜玉地攥紧她的细腕,眸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你,你。”他胸口急促起伏,“你是在同情她们?”
佳人吃痛地拢起眉头:“怎麽了?”
“只有同情?”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她不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中只有抱歉。
“算了。”他撇开眼眸,冷生冷气地开口,“自我十六岁后,每年都娶进一个室。哼,你在疑惑么,为何只剩三个?”他唇边溢出诡异的笑,“因为人之间的争斗我从不插手,不论谁死谁伤,我都乐见其成。”
“为何?”
终于开口了么,他暗转眼珠,定定地看着她:“为何?因为她们的主子都见不得我好啊。”
佳人瞳眸微凝,一脸惊异。
“还活着的三人,一个是我十七岁那年母后娘娘送来的,一个是我十八岁那年三哥硬塞进门的,另一个则是我父王的钦赐。你说,我该在乎她们么?”
他满意地看到她眼中的挣扎,软了嗓音,轻轻地唤着:“卿卿。”
她凝眸望来。
“我最在乎的人是你啊,卿卿。”
她垂着眼,目光沉沉落下。
“卿卿。”他渴盼着她的回应。
“允之。”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见面么?”
灿瞳骤然黯淡,聪明如他,焉能不知她的言下之意?
冬日之晨,静默流溢在两人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飘来清泠缠绵的笛音,如迎风飘逸的丝带,把人缠绕又解开,解开有缠绕。
无意的一眼,却让他胸口血气再次蔓延。
“卿卿!你答应过我!”他虽咬紧牙关,黑血还是止不住地渗出,“不准想他!不准……”
…………
他不甘心啊,还没有说完就再次落入甜。
怨气在心中郁结,他含痛闭眼。
“刚才真是谢谢了,你好,我叫韩月下,下个月就满六岁了。”
娇软的童音传入他的耳际,他倏地睁开双目,灼灼地看着眼前甜甜笑开的童。
她眨着清澈的眸子,真诚地望着他,且眼中只有他。
原来这一次他亲身入梦,回到了十年前。
她圆髻上的绸带随风起舞,调皮地抚上着他的脸颊,痒痒地搔动着他软软的心尖。
“握一下,咱们就是朋友了!”她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粉嫩的唇俏皮地勾起。
他看着这个怪异的动作,一时百感交集。
“不。”他坚定地出声。
“哎?”她挫败地嘟起嘴。
“我不要做朋友。”他抬起晶亮的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清风徐来,水殿满,又是一个千巧。
他上前一步,将小小的人儿搂在怀里:“卿卿。”
当初他就不该放手,就不该任她离去。
月隐遁,风飘扬,他的笑容缓缓漾深。
“你注定是我的皇后。”
他,凌翼然,字允之,是青国的九殿下。
二十一岁那年他许了一个愿,就在半梦半醒之间……
黛云远淡,天鹏展翼,但笑谁人省?
半湖烟雨,一枝丹碧,任他风雨任他晴。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9-11-2011 02:0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青空万仞 浅吟未了 惊心又歌 上
“如今毒气散尽,殿下已无大碍。”
太好了,我不庆幸。
“只是……”
只是?我正首看向前方,老大夫捻着白须似有不解。
“只是这最后一口怎么成了鲜血?”
先前的三天三他不时吐出浓稠的黑血,每醒一次眼眸就越发的清明。直至今二鼓时分我从迷蒙中睁眼,却发现他伏呕出的是一摊殷红。
“允之。”我走到边,探身轻唤,“哪儿不舒服?是不是伤到内腹了?你说出来啊,说……”温言相却换来流火逼视,他眼中的怨让我哑眩
也是,连累他受了这么多苦,好好一个人清减许多,是该怨了。
转身送走了大夫,我安静地坐在边,拨弄着铜盆中的温水。
里有些冷,白的雾气在灯下蔓延。
半晌,我还是耐不住先开了口:“允之。”
“嗯~”他闭着眼,看上去很享受。
我拧干了帕子,而后轻轻覆上他消瘦的脸。棉帕上的热气蒸腾升起,渐渐驱散了缭绕在他身侧的诡曼寒雾。
“对不起。”我喉头有些堵,声音有些咽咽,“允之,对不起。”
见他伸手意掀开那条温帕,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要动,让我说完。”
他手上一滞,停在那里。
“允之,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对你敞开心胸。”我的视线在他棉帕勾勒的脸廓上游弋。
“你还记得十年前么?我们第一次相识。”
“嗯。”他微微颔首。
“其实,允之那个时候很讨厌我吧。”
他不语,抬起的手慢慢放下。
“不知疾苦的小丫头轻易地说出朋友二字,换到如今,我可能也会讨厌的。”我眨了眨眼逼回眼中的泪珠,“允之,你可知道我也曾讨厌过你?”
半晌,帕下传来一声的回应:“何时?”
“送灵的路上,你的那副挽联太犀利了,犀利的让我以为你一直都在冷眼旁观。”我直勾勾地盯着他,“允之,你有么?”
他喉头微动,面上的帕子轻颤:“我若说没有,你可信?”
“信。”我清声应道。
“哎~”他长叹一声,浸湿的棉布描画出他微扬的嘴角,“答得这么快,若不知你的子,我怕要怀疑这个信字的真假了。”他轻笑着,“当时,钱相与你父亲间的不合已不是什么秘密,加上荆国求援蹊跷、你和你母亲消失的突然,这前因后果想来就不难了。”
若不是爹太相信幽王,悲剧应该可以避免的吧。有时候太过刚正也不好啊,就像老宅的那幅“浩然正气”的匾额即便留了下来,却依旧蒙了尘、失了颜。
“至于我父王有没有参与,这…”他顿了顿,“这,我真的不知道。”
“嗯。”我轻颔首,“允之,这几天我在想,若过往不曾发生,现在又会如何呢?”取下已经冷却的帕子,直对他那双灿亮的黑瞳,我极认真地开口,“照着幽王的旨意,就算我百般不愿,也会被塞进那吃人的王宫里,嫁给我不愿嫁的人吧。”
他瞳眸遽紧,面忽变。
我转身浣帕,清清的水映出清清的眼,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高门深院不甚寒,魑魅魍魉更那堪?”棉帕在温水中沉浮,撩动浅浅涟漪,“一入宫门,非生即死。原本我就是普通到了极点的人,到了那样的环境……”我偏过身,望着凝神静听的允之淡淡笑开,“我会选择求生。”
他好像松了口气,面柔和了许多。
“只是宫中的求生等同杀人。”我依旧看着他,清晰的声音在室内回荡,“被杀与杀,是那红墙里不变的主题吧。”
他张口言,眸却最终黯淡。
“不是我惨死,就是我化成了狞笑叉。”我拧起帕子,叮、叮,垂落的水珠敲击着铜盆,发出悦耳的清音。我举起右手,帕子停在他面前。
“而我杀死的那人也许会是我丈夫的亲生孩子或者是他宠爱的夫人,亦或是他这个人。”
他脸暗变,染上了一抹淡青。
“你说我会快乐么,他会快乐么?”
“不会。”他眉心微拢,俊的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恼怒,“你不会的。”
我静静地看着那双盛满了期盼的眸子,轻轻地为他擦拭。
“只要他足够强大,你就可以永远做自己。”他的声音略略拔高,“所以,你不会的。”
我失笑。
“你笑什么!”他捏住我的手腕,指间越拢越紧。
我虽痛的嘴唇微颤,却依旧笑着:“我会的。”
“不会!”
“我会的。”
“我不准你会!”
“即使你不准,我也会的。”我叹了口气,“权利使人腐蚀,环境逼人改变,允之啊,你最擅操弄人心,又怎会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反手捉住他的手腕,一点点地加力,“我,真的会的。”
他唇缘微垂,黑眸凌厉地耽来。我不闪不避,平静地回望。
“允之,你对我而言,永远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我指了指自己的心房,“不论是丰云卿还是韩月下,这里始终有一个角落属于你。”
黑眸顿失厉,好似咙被轻风吹皱的深潭,浅浅地漾着。
“过去我答应入朝,为的是能让韩家重见天日。”我停了停,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如今我愿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那双瞳眸漾着、漾着,漾起了微波细浪。
我放缓了指间的力,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允之,你想要那御座,我帮你。你想要这天下,我祝福你。也许今后当你得偿所愿时,我们还能把酒言欢,追忆往昔。允之,你可愿意?”
他眸中的细碎波纹一圈一圈地聚敛,渐渐重归无波幽潭。
“呵呵~”他斜起唇角,笑声轻滑地在中飞散。那笑好似蜻蜓点水,搅乱了一池静水,却未达眼底,那双眸子冷的惊心。
“卿卿。”
摇曳不定的烛光下,他脸上交织着诡魅光影,幽魅的嗓音蓦地响起。
“好狡猾啊~”他漫不经心地玩着我的垂发。
“嗯?”我诧异应声。
“真的是好狡猾啊~”他徐徐抬眸,令人费解的眸光忽地一凝,“狡猾的,让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着了……我的道?
“卿卿,这三天三我忘了些东西,是什么这一辈子恐怕都难以再想起。但~”他轻缓了语调,也指了指心,“有些记忆永远都留在这里,我绝不会忘记。”
“允之……”
“我还许下了一个愿。”他以着让我形容不出的惊人气势慢慢靠近,一瞬不瞬地沉眸,“你想知道么?嗯~”
我下意识地回避,不敢触及。
“秘密~”他轻笑着,将下巴搭在我的肩头,明显已经无力,“一个终将实现,天下皆知的秘密。”
我伸出手将他扶至在褥间,默默地为他掖紧被角。
“我拒绝。”他忽地捉住我的手腕,冷然的眼底带着让人难以窥探的复杂神,“你的提议我拒绝。”
无奈、无力、无言地看着他,是他太懂,还是根本不懂?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交心。
允之,
我的,朋友。
将心底的失落迅速收起,藏的妥妥当当,我浅浅勾唇:“允之,你先好好歇着,其他事就先交给我吧。”
“大人。”外屋响起六幺很合时宜的提醒,“快三鼓了。”
“嗯。”我拾起桌上的假面,“再多睡会吧,我先走了。”
转身行至门帘,就听身后一声宛转轻笑。
“卿卿,你可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倚门回望,只见他衣襟半松,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红的长袍上,笑得很无邪……
静的让人不安,我偏过脸遥望沉暗的西方。
“少了那烦人的笛音啊?”
袖中的掌握成了拳,他还是那么擅于揣测人心。
“难道~”
…………
难道~难道~难道~
心头回荡着魔音,我有些焦虑。
“大人?”
“嗯。”我无心地应着。
“那个……”
前头的灯笼有些晃动,缭乱了曳地的暗影。
“里奴才瞧见了。”
“什么?”我瞟了侧前的六幺一眼。
“大人打…打…打……”
我挑着眉毛凉凉地看着,他平时不是很伶牙俐齿的么。
六幺眼珠脉,一会皱眉一会咬唇,折腾了一会忽地轻声叫道:“啊,是打蚊子!”
嗯,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是打了蚊子,那蚊子叮的人怪疼的。思及此,我摸了摸后颈,还好我动作快没让它叮出包来。可是……
“哈欠!”一阵冷风吹过,六幺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在这数九寒冬还有力气叮人的蚊子可真是奇葩了,我摇了摇吞续向前。
“大人。”
“嗯?”
“大人打蚊子都用武的么?”他眼中尽是好奇。
“哎,习惯了。”我望着惨淡的残星,叹了口气,“以前住在山里,那些蚊子一只只有半指长,飞的又快又急,不用掌风横扫是打不中的。”
“哦……”他拖长了尾音。
“嗯?”我心生诧异。
摇曳的风灯在前,月亮门的那边就是我的府第。迎着沉暗的,我径直走去。
“奴才只是觉得。”
我偏首睨向身后。
“那只蚊子好可怜哦。”
…………
难道是他误会了?不会,修远他对我有信心,嗯!有信心!
难道是他生病了?不会,修远的医术很高明,嗯!很高明!
难道是他负伤了?不会,修远的武功很卓绝,嗯!很卓绝!
难道……
“一千零一十,一千零一十一,一千零一十二……”
念经似的轻声打破了我的思绪,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人。他靠着墙打着盹儿,下颚不时坠坠。“一千零一十八,一千零一十九,一千零…零…零……”
“二十。”我陡然出声,惊的他秘定睛。
他抹了抹唇边的涎水,睡眼朦胧地望来:“大人……”
“阿律,你在数什么?”
他举起灯笼照了照我脚下,一个圆圈痕迹。
“我只是好奇大人要转多少圈才能遁地。”
“好,很好。”我嘴角抽搐着。
“大人,都过三鼓了,你就别在西墙角蹲着了。”
狠狠瞪视,我什么时候蹲着了!
“你快趁着上朝前去洗一把澡,不是我说,你身上这味儿着实……”他口鼻微动,向后挪了又挪,“着实不雅啊。”
只是一些药味么。
“再说,这隔壁已经一天没动静了,你听墙角也听不着什么呀。”
难道?无数个问号像雨后笋般在脑中噗噗冒出,我甩了甩头,与其在这乱想,不如去一探究竟。
思毕,我足下一蹬,飞身而去。
“大人!”
冬绵长且漆漆,我仰首瞧不见墙头,只能靠直觉判断。待飞上丈许,我迎面向墙外飞去。
“大人,咱家西墙高有三丈!”
什么?!完了……
额上重击,脑内嗡鸣。
“痛。”
眼前金星闪烁,只觉此身坠落九重。
“大人!大……”
声音戛然而止,不,好像是止于身下。我揉着脑门,慢慢坐起。
“阿律?”眼睛还是模糊的,炕清。
“噗噗……”
我站起身,脑袋里像有几个铜铃在相互撞击。
“阿律,你在哪儿?”
“噗噗噗……”
“阿律?”我眨了眨眼,试图找回清明。
“你踩到我的手了。”
“啊。”我慌忙跳开,“对不住。”
“……”
我抱着头靠在墙上,严肃了嗓音:“没钱给我吃饭,倒有闲钱来砌墙,阿律你是怎么管家的?”听着声,我皱紧眉头,“你在喘粗气?是我冤枉你了么?”
“苍天啊!”
一声恸吼震得我头更晕、眼更了。
“我容易么!管家、行走、侍从、丫鬟、老妈子当了遍,如今成了人肉垫,还得被人念!老天你是在玩儿我是吧!”
我抬起头,只见阿律绕着那个圈开始转悠。
他突然止步,指天大吼:“是吧!”
声音抚远传开,只听墙外一声鸡鸣:“噢—噢—噢!”
“阿律?”我小心地靠近,轻哄道,“没关系,随便砌,爱砌多高砌多高,我再也不说你了。”
他目露凶光,胸口剧烈起伏,忽地倒吸一口气,巨吼呼啸喷出:“不是我干的!”
“噢—噢—噢!”
我张口言,忽闻衣袍迎风之声。抬首仰望,只见长衣飘然若流风回雪,好似一朵自枝头旋落的素,坠势曼妙而闲雅。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9-11-2011 02: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只一眼便让我心底微颤,多想他啊,我有多想他啊。
情意如草般孜孜蔓延,转瞬就已漫山遍野。
“卿卿。”他自雾后走来,带着浅淡笑意。
“啧!好浓的味儿……”身后一句话,唤醒了我的嗅觉。
风吹过,卷来了他身上的……胭脂味……
他停在三步外静静地看着我,清湛的眼波盈盈。
“难道~”身后,恼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缠绵的爱意既可以漾起情意绵绵的心绪,又可以种下蚀骨惑心的疑窦。看着那双湛然凤眸,我欣然一笑,纵使他衣染又怎样?
与君相执手,情意两不疑。
我信他。
举步上前环住他的腰际,很安心。
转眼间,他成为了我的天地。静静地相拥,半晌无眩
“修远。”
“嗯。”
我埋在他的胸前,嚅嚅细语:“别搂这么紧。”
“疼?”
“不……”我扭了扭,拉开了些距离,睨他一眼,目光随即瞟向远处,“非要我说出来么?我也是烘子的。”
“嗯?”这一声带着笑,他修长的指撩过我颈边的发,渐渐回旋在被蚊子叮过的地方。
我耳边像是被灼烧一般,出奇的热,那里竟开始痒起来。
我垂着头,从牙缝里憋住一句话:“你不觉得我身上有异味儿么?”
“不。”他屈臂将我搂在怀里,声音如夏露般清润,“很。”
他的黑发落在我的腮畔,搔的我好痒,这种痒意悄然滋蔓,直至心间。
原来自开始起,可以交心就只有一人而已。
…………
“真的?”
我手上一滞,鱼鲊停在嘴角。
“哎呀昌南兄,满朝文武中能与我交心的只你一人,愚弟再怎麽也不会骗你啊。”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假山,怪不得以往到了午休时分所里就没了人,原来都跑出来“交心”了啊。轻咬一口松软咸鲜的鱼鲊,感动的我眼角微烫,好味,还是饭好啊。
“可是我听说,那定侯和礼部的丰侍郎交情,啧,匪浅啊。”
啧的这声有些诡异,我细嚼慢咽,不愿错过一丝味。
“那些市井流言纯属子虚乌有,难道昌南兄相信王上会威逼丰侍郎*****?”
什么?!这一激动,裹在鱼鲊里的细刺卡在了喉间。不敢惊动了假山后的二人,我俯身催吐。
“那倒不会。”
不会什么?王上不会逼我,还是我不会*****?可恶,都是什么东西!
“就是,而且昨晚上是我亲眼看见的,定侯和七殿下一起进了云上阁的雅间。后来我想要点丹桂陪酒,嬷嬷却说今儿的一等姑娘都被包了。你倒说说看,这还有假么?”
胭脂味是这样来的啊,只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我深吸一口气,仿若还能闻到那身。胃里翻滚,浮起一阵恶心,张口就吐了出来。
“嘶~自入云都以来定侯可从来没应酬过。”
“嗯。”
“连上次左相要为他摆洗尘宴都被拒绝了。”
“没错。”
“如今定侯韧七殿下亲亲热热地逛楼?”
亲亲热热?我擦了擦嘴,不失笑。
“对,是我亲眼所见。”
“也就是说定侯和七殿下联手了?”
又是被我拉进浑水么?胸口堵着慌,修远啊,欠你的我该怎么还啊,想还也还不清了。
“可不是。”
“如今,这三殿下将娶翼国公主,而七殿下又搭上了定侯,局势又开始不明朗了。”
“咱们可要选好边,这可是赌上身家命的大事啊。”
“嗯。”
而后两人像是陷入沉思,山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我仰面沐着温耗冬阳,慢慢地合上眼。连无派无别的员都想着选边站,我却得过驱妄图混过这半年,真是太幼稚了。我该感谢三殿下,若不是那杯毒酒,我恐怕现在还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念。殊不知,这场上注定了斗争,没有“犯不犯”的疑虑,只有“谁先犯”的问题。
我慢慢睁开眼,仰面望向苍穹。在杀与被杀之间,我选择……杀。
掌,握成了拳,我已经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稚童了。
鹰隼破天去,不与杜宇啼。往昔,往昔,不复来。
“昌南兄?”
“嗯?”假山后,对话重新响起。
“我觉得还是跟着七殿下比较好。”
“为何?”
“左相之过门第二日就消玉殒,这可能是天意啊。”
三殿下已经有动作了?也对,按青礼,过门后第三日新就该祭拜祖庙。董慧如名动京师,认识她的人太多。即便三殿下找到了易容高手,可同期拜庙的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新任七王啊。与其被七殿下抓到把柄,不如先公布死讯吧。可是,这死因?
“叔长你别乱说,这事儿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
“昨天这案子据到刑狱寺了,为兄看了卷宗,原来这三王是被三殿下的宠脔给毒死的。”
宠脔?我屏住呼吸,脑中闪过一张容,身子不由发寒。
“不会吧!”
“你小声点!”
“好、好。”
“原先倾云都的不是有、夏、秋、冬四个小倌么,夏二人分别被左相大人和秋小侯爷赎了去,秋冬两伎则被三殿下收了房,而三王就是叫那个弥冬给毒死的。”
弥冬?我要没记错,那孩子名唤秋。不是他,不是他,我长舒一口气,心中的罪恶感骤然消散。
“他哪儿来的胆子?”这人的语气有些兴奋。
“在大婚前两天,殿下让人给府里过了十六的小倌去了势,连受宠的弥冬都没逃过。”
“怪不得啊,这明显是为了王下的刀子么。哎,宠脔的怨恨也是很可怕的。”
“归根究底啊都是三殿下喜好庞杂惹的,你没瞧着么,这两天殿下和左相上书要求赐予封号,王上到现在还没松口呢。”
“应该还在生三殿下的气吧。”
“不过这气也气不长久,毕竟下月翼国的公主就要嫁过来了,说到底左相家的不过是抛砖引玉。而且龙阳之好在朝中也不算少见,前几天九殿下和礼部丰侍郎双双告假,今儿早朝时丰少初倒是来了,可~”
嗯?又是什么?我不伸长耳朵,静心听。
“昌南兄你也瞧见了啊,脖子后那一大块,啧,也忒明显了。”
我拼命扭头还是炕到,郁闷。
“他要不是儿,应该会被那几位收藏吧。”
“别说那几位,这样一笑的少年连我都想要……”
“哎……”
细碎的叹息传入耳际,喉间又浮起一阵恶心。皱了皱眉,我转身离去。
王上还没赐予三王封号,多耐人寻味的一个消息啊。
我凝眸仰视,一片掀正自头顶迤逦飘移,落下的是云的影,遮住的是我的形。云从龙,风从虎,今天注定难以平静。
“大人!”
这标志的大嗓门……
“娄敬。”我微微颔首。
“大人。”白兔兄拽着我的衣袖一虏行。
“怎麽了?”瞧他左顾右盼的心虚样,一定出事了。
“到了您就知道了。”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
“娄敬你口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就是他?”正指着我鼻子的是文书院的一名编修,看我的眼神极为不屑。
何猛巨大的身子突然挡在了的面前。
“丰大人是咱们的头领,当然不可或缺!”
他就是那种受了点恩惠、就能为人两肋插刀的老实人啊。
“头领?”听得出这是声冷笑,“他不过是个挂牌的,只有娄敬你才瞎了眼真当他是头儿啊。”
“好了,文饶。”躲在阴影里的路温淡淡开口,“来了就来了吧,丰侍郎算是咱们的人。”
“同一个毛头小子说什么说!”
看来要从收服这群寒族开始啊,我弯腰拾起几粒石子,绕到何猛身前。“文饶兄?”我扬起笑,眼前这人有些愣怔。
我瞥了瞥虬枝凌乱、残叶障目的四周,抬腕射飞石子。
“呃!”“痛!痛!痛!”
树后、石后传来几声闷叫。
我冷冷地看着呆楞的几人,轻声说道:“连我这个毛头小子都知道此处不宜多留,而几位大人竟然还敢在这里商议密事,你们……”拂袖讽笑,“是想弄的尽人皆知么!”
几人目光垂落,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老实了下来。
“我听大人的!”白兔一脸崇拜地看着我,“大人说去哪儿,何猛就去哪儿。”
我扫过默不作声的几人,伸手指向不远处:“那儿。”
池水中飘着几块残冰,隐隐犹见锦鲤沉在池底,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举目四顾,水榭之外一览无遗。
我合上奏本,瞥向身侧:“娄敬,上面写的可都属实?”
他拱手一揖,目光坚定:“一字一句皆有查证。”
“好。”我微微一笑,双手一扯。
“喳……”
“大人!”
“丰少初你干什么你!”
不留情地睨视,我继续撕纸。
“你这混蛋!”张文饶眉目狰狞地扑来,我足下一点,立在栏杆上。
手上继续,直至那本奏折化成了粉末。
“大人!”白兔一脸痛,下颚有些抽动,“大人!你怎么!”
“娄敬,本要是没记错,那次殿前弹劾后你就被调到了工部,可对?”我平平开口。
“叮”他垂下头,“自下到了工部,就日不休地忙于公务。”
“不。”我打断了他的话,“是在翻旧账。”纸屑漫过指间缝隙,随风飘散。
“是……”他脸有些红,“可一同调过来的同僚也都在翻旧账。”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前任工部尚书、现任户部尚书年大人的把柄都好巧不巧地被你查到了?”我急急逼问,这三人都收敛了怨,拢起了眉梢,“你又想过没有,为何王上会将你调到工部,为何将文书院的编修衔从八品升为了五品?难道是因为欣赏你们那胆大包天、不计后果的胡闹弹劾么?!”
“路温你不服气?”我盯着那双怒气腾腾的眼睛讪笑,“那次弹劾除了害死了一条人命,你们还得到了什么?嗯?”摊开两掌,任纸屑翻飞,“王上为何调了你的职,升了你们的,你们认真想过没有?想明白没有?”
表情由愤怒到吃惊再到无措,这三人愣在了原地。
“想不通,我来告诉你们。文书院的设立、编修的提升都是王上的一盘棋,你们自寒族科举一路至今,做的最多的事是什么?嗯?”
“抄写文书,分类奏本。”路温喃喃道。
我俯下身,放缓声音:“日日面对的都是王令、政令、各部批文,还有比这更好的学檀?”
“你是说!”路温的眼睛遽亮。
“没错,王上是让你们熟知政事,了解王国的运行。”我细声慢语,“其目的不言而喻啊。”
“大人你是说王上在教我们?”何猛难掩喜,“王上是想倚重……”
他话未说完就被张文饶捂住嘴:“小声点,想人尽皆知么?”
我满含兴味地看着他,张文饶脸颊微红,不敢与我对视:“大人请继续。”
我跳下栏杆,懒懒坐下:“你们上次胡闹可谓歪打正着,碰到了天灾和,算是给王上一个借口来整治胡作非为的台阁。只调了娄敬一人是因为他还算华族,背后又有一个何御史,他的调职不会引起剧烈反弹,此举算是在台阁里埋下一个前哨。”
“前哨?”何猛挣开张文饶的拉扯,不解地看来,“什么前哨?”
我笑笑地看着他们:“当然是寒族荣光的前哨。”
望着傻愣的三人,我继续道:“虽然没有职位上的变动,但从八品到五品,这其中的奥妙可就大了。”凭栏闲望,原先沉在池底的锦鲤纷纷浮起,争食着水面上的纸屑,“同样是五品,在台阁里就是可以管事的贫了。”
“台阁……您是说!”路温的声音兀地拔高,若不是在空寂的水面,怕是任聋子也能听到吧。
“嗯,台阁。”未起嘴角,“你们只要静心等着,等到换血的时候再一展拳脚。”
“真…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文饶兄。”我转过身,倚着栏杆,“哎…你别哭啊。”
“让大人笑话了。”路温拍了拍他的肩,“只是这一天我们等了太久,我们的前辈也等了太久了。”
哎,我暗叹,这国家,这天下是到了一洗乾坤的时候了。
“大人,下驽钝,还是想不明白。”何猛抓着头,笑的很憨厚,“告倒前工部尚书于我们有利无弊,为何大人还要阻止?”
“娄敬,你做的很好。”我漫步走到他身前,“区区数日就能从工部文书里找出这么多证据,可见你的确是用心了。”
“大人……”
“可是你想过没有,调到工部的大多是右相的人,右相想扳倒左相也是明面上的事。为何那些人查了旧账一无所获,反倒是你掌握了如此翔实的证据呢?”
“这?”何猛皱着眉退了两步,“这?”
“他们是故意的。”张文饶哑着声音说道,“是故意让娄敬出头。”
“没错。”我赞韶看了看他,“右相一方想让寒族率先发难,右相党知道虽然你们肯定斗不过左相党人,但你们凭着几分傲骨定然会弄得鱼死网破。”
几人脸颊酡红,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心思。
“寒族势力若亡,王上精心谋划的棋局便会满盘皆输,到时候他势必不会放过左相一党。”我灼灼地看着他们,冷言道,“记住,在这王城内能杀人的只有王,你们若想除去某人,首先要做的便是引起王的杀意,这是王朝不变的真理。”
眼前的三双诧异的眸子微微颤动,像极了被鱼儿吻皱的池水。
“你们还要记住,右相党很可能是我们最终的敌人。若此计得逞,他们不仅除去了与之分庭抗礼的左相一派,除去了冉冉升起的寒族,最重要的是除去了王上的新政。从而确保了七殿下的王位,更确保了他们自己。此乃隔岸观火、借刀杀人、一箭三雕也,不可不谓老谋深算、胆大包天。”我越过三人,凝神远眺。
修远,这就是你接洽七殿下的原因么?你虽寡言,看得却比任何人都深、都远啊。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9-11-2011 02:0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青空万仞 浅吟未了 惊心又歌 下
修远,这就是你接洽七殿下的原因么?你虽寡言,看得却比任何人都深、都远啊。
“寒族若想长盛,就必须恭立一个与自身荣辱同命的王,至于是谁?”
“这点我们在十年前就看清了。”路温毫不犹豫地接口。
“嗯,明白就好。”我轻掸衣袖,扫去藏在衣摺里的碎屑,“在殿下回来之前,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即便是有人恶意挑衅也得给我忍着。”
“是。”
“记住,在羽翼未丰之前,千万不要挑战狂风。”我淡扫一眼,幽幽说道,“雪只要落了地就注定不会纯白,腰可折、腿可曲,心中的信念不可丢。”
“是!”三声高吼惊得鱼儿窜游。
“目前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做出政绩,给王上一个升迁你们的理由。”抬首仰望,冬阳已经偏离中天,我挥了挥衣袖,“时候差不多了,散了吧。”
我沿着曲桥漫步,不经意地目光停在了池边一角,这儿好像……
我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好像缺了一块、一块……
“啊!是一块湖石!”我抚掌轻叫。
“大人好眼力。”身后响起恭敬的应声。
“刚才总觉得不对劲。”我偏过身,却见那三人微微倾身,谨守下之礼。
是服了么?心底有些雀跃,我指着池塘边空落落的一角问道:“原先这儿不是一块像是人望月的湖石么,怎没见了?”
“前日里那块湖石被挪进了大内。”何猛一改大嗓门,压低了声音,“王上最爱梦湖湖石,可这山高水长且湖石动辄千斤,运输实乃不易。凑来凑去内庭无波湖的湖石还缺了十多块,只能拿所这里的凑数了。”
缺了十多块啊……
寒风撩动着发冠上的红穗,飘摇的穗尾不时掠过我的脸颊,痒的我不笑出声来:“真是天亡他也啊。”
“大人?”
我看着眼前的人,温言道:“你们说杀一个人要费多大劲呢?嗯?”
六道不解的目光瞬时飘来。
迎着凛冽的寒风,未起唇角:“一句话,足矣。”
身后无音。
“不信么?”我捻着红穗,垂下眼眸,“若我说今日我必进奉天门,你们可信?”
“大人……”
“丰大人!您在这儿啊!”岸上传来高唤声,“奴才可找了您好久了!”
我扬起公式化的微笑,疾步上前:“敢问公公所为何事?”
“王上急宣大人入宫。”内侍的额上浮着细密的汗珠,“请快随奴才入奉天门吧!”
“奉天门……”身后响彻着颤颤的语调,“奉天门……”
我微微颔首:“还请公公引路。”
金灿灿的阳光裹在无叶的虬枝上,像极了那块鱼鲊。
思考,真有助于消化啊。
要没记错的话,半个时辰前我刚吃了两大碗饭,现在却又开始饿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去动模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不会将那吃的鱼鲊吐掉。
…………
再一点,再一点就能碰到了,泽金黄的南瓜酥。
“大人。”
很有技巧地偏身,我收回远望的眼:“嗯?”拿到了,真是外酥里嫩,绝佳的手感。
“请大人在这里稍候片刻,奴才去去就回。”
“劳烦公公了。”我含笑目送,人影消失在门外的同时,嘴里也多了块南瓜酥。
嗯~好好常
捧着那碟点心,我靠窗坐下,乐不思蜀乐不思蜀啊,比家里的酸萝卜味百倍。
不,是千倍,万倍。
“thisway,please。”
我咽下一块糕,偏头望去,正对一双盈盈碧眼。
“feng!”
“Ms…”不待我说完,迎面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谢谢。”她抬起真挚的眼,“丰,认识你是我离开祖国几年来碰到的第一件好事。”
“夫人……”好事么,点心的气弥漫至心尖。
她松开双臂,小心地捧着一纸书卷:“你们的君主果然说到做到,海盗被铲除了。瞧,我拿到海券了。”
“恭喜。”我由衷地道贺。
“连远渡重洋的我都能如愿以偿,更何况是聪明如你呢?”
望着那双碧眸,我哑眩
她踮起脚,在我的额间落下了一个柔柔的吻:“愿天使之翼驱散你眼中的忧郁。”
“克里斯……”我有些哽咽,不顾惊诧的众人,行了一个贴面礼,“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也许只一面,隽永的友情就能浓郁心间。
“丰。”她一步三顾,笑得甜甜,“再见。”
“再见。”此去,许是永别。
雾一样的心情,在胸口盘旋,这是一个太适合伤感的季节。随侍登高楼,我默默无眩脚下的楼板发出的声音近似于怪咽,好像在提醒我这里容不得唏嘘长嗟。是啊,一步错步步错,片刻都不能松懈。
我叹出胸口的郁结,偏首俯视。楼下一汪湖,湖边立着嶙峋怪石,或似鸟,或似走兽,或似老翁。真是林瑟瑟,水泠泠,石堪奇,好一个通透园林。
待登高了才发现这内湖的一角有些荒凉,缺了婀娜怪石,便失了几分生气。看来,娄敬所言非虚啊。
内侍卷帘示意:“大人,到了。”
我漫步走进,还阑及看清室内陈设,就听内里传来一记沉声:“是丰爱卿么?”
“是。”为身而入,“臣,丰少初参见吾王。”
“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我走到案边定睛一瞧,霎时愣住。
这是!目光不可置信地来回逡巡,发挥速记的本领。片刻后,我撇开目光,向后退了两步,再不好奇。
“这是那番邦子献上的厚礼,可作译的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面前这人有些生气。
“王上。”我深深一揖,“此图却乃厚礼也。”
“哦?”
“而且是定国安邦的利器。”
“说!”
“据上面的番文所述,略粗略大的那个学名为炮,而略细略短的那支是为枪,都是能在百米之外置人于死地的火器。”
“百米之外置人于死地?”王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怀疑。
“是。”我抬起头,“炮威力无限,只一发便可损毁坚硬城墙,抑或是轰开千斤巨门。”
他的眼角眉梢藏不住浓浓兴味,他心中的兽悄然现身,此兽名为野心。
“较之重达百斤的炮,枪灵活而小巧适合于单兵使用,其威力高过箭弩数倍。”说到这,我噤了声。
“然后呢?”座上的王殷殷垂询。
我目光落下:“臣就看到这么多,臣也只配看到这么多。”军工机密,岂容文臣窥探。
少言,少语,保命。
前方飘来皮革轻卷的声响:“你,很聪明。”
“王上谬赞了。”其实我的掌心早已沁满了冷汗。
“赐坐。”
“谢王上。”我正身坐下,腿脚霎时轻软。
“爱卿可知孤为何宣你?”王执着御笔漫不经心地问道。
知,可我只能答:“臣驽钝。”
“腊月初九,烈侯庶侯去了。”笔走龙蛇,他并未抬眼。
我抿了口茶,润了润喉:“腊月初八。”
“嗯?”御笔停滞,射来危险的眸光。
平稳地将茶盏放在一边,我轻声道:“侯去的那天是腊月初八。”
我定定回视,不出所料那双厉眸中并无诧异。果然啊,在假山后听到那段对话我就起了疑。就算王上气恼三殿下不够检点也不至于迟迟不赐封号,毕竟董慧如还有个当左相的爹。若今日宣我入宫,那便说明了王上已然鹅内情。因为作为丰侍郎,我只参与了腊八送嫁,哪里会知道初九事发。
所以,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召见,而是命悬一线的测谎。
我端正了坐姿,将双手置于膝上:“腊八那日臣执雁随后,忽见地染斑斑血迹,当下便立马拦车。却见庶侯腕间浸血,早已自决于车内。”抬眸对望,不闪不避,“而后三殿下命陪嫁丫鬟假扮新娘,这才勉强礼全。”
那双龙睛兀地虚起:“你就任由烈侯胡闹!”
虽心如擂鼓,我却面不改:“臣以为作为礼,当时首要的是维护王室的尊严。”新娘誓死不嫁,这是多大的羞辱啊,难道您想让我当场拆穿么?
对望了半晌,他眼中仍不改厉:“而后你为何不报?”
我离开座位,不弯背脊,直直跪下:“臣驽钝,臣只是觉得这种话还是父子之间说比较好。”
其实这几天,您一直在等三殿下坦白吧,在您心中一个人哪比得上儿子的诚实啊。可是,他让你失望了不是么?我的下半句掩着没说,但您也一定听明白了。
臣只是觉得这种话还是父子之间说比较好,却没想到三殿下他选择了欺骗。
“翼然。”他清了清嗓子,“翼然的毒也是他下的么?”
我轻轻颔首:“是。”对于他的知情我并不惊讶,这或许是允之有意泄露的吧。
“翼然也知道了?”这是一个父亲的音调,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九殿下并不知晓。”我撒了谎,“是三殿下以为九殿下知道才…才借此警告九殿下和下。”
是,我指鹿为马,我歪曲事实,我诬告你谋杀亲弟。不过三殿下,这都是你该的,这次我绝不放过你。
我听到了,王的气息开始厚重了,他在生气。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好像撕心裂肺一般,得显公公急急上步。
我垂着头,不该看的绝不窥视。
半晌,终归平静之时,只听上头微哑之声响起:“得显,拟诏。”
“是。”
“董氏殁于天重二十三年腊月初九,为烈侯凌彻然之庶,赐字殇,准葬王室族地。”
假山后的那两人只有一句话说对了,为了两国通婚王上必不会罪责三殿下。而由此,三殿下也必不会再算计我,因为今日与王的对话他永远不会知道。
“丰少初。”
“臣在。”
“你我之言瞬间即逝。”
“臣已经忘记了。”我从善如流地答道。
明黄的衣袍映入眼帘,我知道他在俯视,他也知道我不敢仰视。
就这样,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静静地对峙。
半晌,我肚子里的一声怪叫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咕……”
不合时宜的一声真是输了我的气势,不心生懊恼。
“呵呵……”
我诧异抬首,却见王上指着我摇头闷笑:“哎!”
笑得我很郁闷,虽然确实很煞风景,您也不用如此欣悦吧。
“惊吓了王上,是臣不叮”
“起来吧,起来吧。”他叹了口气,“让爱卿挨饿实乃本王体恤不够啊。”
好假啊,假的我胃疼。
我硬着头皮陪起了笑:“是臣食量过大。”
“是爱卿把吃饭的钱都在建围墙上了吧。”
我难掩讶,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神采骏发地打开窗,呼啸的北风卷的衣袂展扬,金黄的龙袍融于明媚的冬阳中,他的周身笼着一层浅浅的光晕。
“来。”他向我招了招手。
我迎风而上,垂眸但视。
楼高逾百尺,超然入浮云。
行人南北路,车马自东西。
王都,尽在脚下。
楼高风有力,翻飞的衣角不时扑闪在我的眼帘。顺着那条长臂望去,朱楼林立的东城里立着一道三丈高墙,突兀的好似锦鸡里的秃毛鹤,白鸽里的呆头鹅。
好,很好,果然够特别,够丢脸。
“要是孤没记错,卿的西边住的可是定侯啊。”
我瞬间敛起了心神,轻声道:“是。”
“筑高墙,把人防。”王念念有词着,“爱卿防的是谁呢?”
我抬起头,平静地对着那双反射出金光的厉眼,面不改地诓道:“防小人。”
“哦?”他浓眉挑起,显出几分兴味。
“众口铄金,积非成是,臣怕啊。”光是今日假山后的以讹传讹,就足够让我身败名裂、身首异处了。
“皆为非么?”
王果然都听说了,我只觉头皮发麻,咬牙反问:“岂有一句为是?”见缝插针,见空就钻,您要承认自己威逼大臣“卖肉”?
他眉间一挑:“是啊,市井之言不足信。只是……”龙睛陡沉,“孤不是让你多费点心么,怎么定侯和老七兜在一块儿?”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9-11-2011 02:1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是臣失职,是臣短了眼界,为了自身清誉枉顾了王命。”我边说边屈膝,“臣罪该万死,请王上降罪。”
“好了,好了。”明黄的袖子摇了摇,头顶传来轻笑,“越像骨头就越软了,孤真有点怀念会盟时的那个倔少年啊。”
就像那树枝,硬硬的不弯只会让人越发地想弄断。柳韧不易折,还是软一点好。卑躬屈膝算什么,保命才最重要。
我讨好似的指着城东的宅正为大老爷一一介绍,忽地目光黏着在那道怪异的围墙后,允之的宅子怎么塌了一角?
“爱卿?”
耳边传来低唤,我慌忙转身,指向另一边,不管怎的,还是先帮允之掩住,不让这位太早注意的好。
“王上请看,南街上的那座便是何御史的宅邸,何大人家灰瓦青砖,没有一样豪奢物什,不愧是为人称道的‘何一两’。”
“何一两?”
看着王上兴致满满的神情,我暗幸:“是,上个月上大人嫁众人凑起份子钱,轮着何大人时,他老人家只拿出了一两纹银。有好心人提醒这钱少了点,何大人当下板脸,说是一两银子足够一家军户过上数月,上司马嫁的是儿又不是金佛。”
王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他目不转睛地视下,沉沉问道:“其他人都给了多少?”
“臣只知道臣了大半月俸购得的送子观音,上大人是看、都不看一眼呢。”我假装委屈地叹了口气,“天知道臣为了置这份礼连吃了半个月的酸萝卜。”
上密,你千不该恃骄纵、得势猖狂,万不该贪得无厌、找起我哥哥的麻烦,别忘了头顶还有片青天,御座上还有一个王。
“嗯。”他沉吟片刻,指着城东最雅致玲珑的一座楼阁问道,“那是谁家的?”
正中下怀,我按捺中心头的兴奋,笑言曰:“是前工部尚书、今户部尚书年大人家的,年大人啊也有个外号。”
“哦?”
“叫‘年神通’。”
“神通?”那双眸子危险地虚起。
“是。”我迎风淡笑,缓缓道来,“年大人喜好园林,那座楼阁名为观湖楼。”伸手一指,“您瞧,那前面不是有片水么。”
窥一眼王的表情,我开始下杀招。
“那湖岸上零星散布着玲珑有致的梦湖湖石,此去梦湖近千里,年大人却能找到几十块重过百斤的湖石相点缀,人人都说年大人能隔地移山,有通天的本事呢。”
“啪!”窗棱上一声重击,惊得我腿脚一软、霎时跪地。
“得显!”这一声是切齿低吼。
“奴才在。”
“宣洛太卿入宫。”这一声是沉沉下令。
“是。”
“领着丰侍郎出去吧。”这一声是不耐催离。
“臣,告退。”不用赶,我这个人很识相,真的很识相。
天高远兮云渺渺,水潋滟兮影摇摇。
疾风凛冽兮珑石如削,岁久冬深兮凋松衰草。
“丰大人。”内侍长站在楼梯间,定定回望,“敢问大人是说了什么话让王上如此恼怒。”
“下只是闲扯了间,也不知怎麽就…哎!”我拢眉叹息,“得公公,你说王上会不会、会不会……”
“请大人放心,王上从不迁怒。”他转过身,步伐平稳而无声,“只要大人真心实意地为王上办差,王上是不会无罪相罚的。”
“多谢公公指点。”
“还有。”他顿了顿,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很诡异,竟让我在刹那间产生了心虚。
“虽说男之乃人之大伦,可大人还是收敛点好。”
“哎?”
“奴才看大人年轻,忍不住提醒一句。但凡碰到这种事,朝里的大臣们都会戴个假领宗掩。若是让监察院的言们看到,明儿王上的御案上就会多出弹劾侍郎大人的本子了。”
“哈……”
…………
明白了,我终于想明白了!
怪不得允之最后一口吐得是鲜血,怪不得六幺说同情“蚊子”,怪不得修远很在意我脖子上的这个“包”。
原来、如此啊!
我握紧拳,咯咯的骨响回荡在窄小的轿内。
“大人,你还好吧。”轿外传来一声轻问。
“哼哼,好,好的不得了。”
“……”
我打开包着精致小点心的手绢,某人受伤打不得,只能以吃泄愤。
“大人,告诉你个好消息。”阿律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嗯?”宫里的糕点真好吃,刚才我跟得显公公客气个什么劲啊,就应该毫不客气地拿走那个食盒的,扼腕啊。
“咱家有肉吃了,不对,是以后都有肉吃了。”
“嗯?”我舔了舔嘴边的碎屑,瞪大了眼。
“王厨子今天去街上买腌菜坛子。”
我横眼冷哼,又是腌菜。
“刚巧就碰见了将军府的采买下人,两人聊了间,而后碰到了人潮就挤散了。等回到家,您猜这么着,那腌菜坛子里被塞满了腊肉,肉底下还夹了几张银票。”声音有些凑近,“一共三千两啊。”
哥哥,还是你最疼我。前天你说是来探殿下的病,实际上是来瞧我的日子过的好不好吧。
眼角有些烫,绵软的糕点堵在喉间,让我不由咽咽:“阿律。”
“大人。”
“哪天轮着我沐休啊。”
“五天后。”
“到时候给我准备些礼品,我要去将军府拜访。”好净见嫂子了,还有彦儿。
“大人。”
“嗯?”
“您还是走殿下的地道去吧。”
嗯,有道理,那样不怕人被人看见,想待多久都行。
“将军从牙缝里省下钱不是让你乱折腾的。”
“阿律,我有没有说过你这张嘴很不可爱?”
“没……”
我凉凉地看一眼帘子:“你在磨牙?”
“没……”
“在跺脚?”
“没……”
看着帘上的影子,我再接再厉道:“不要再拔头发了,我敢保证林门主不喜欢秃子。”
“大人。”他的确在磨牙。
“嗯?”这块不错。
“我有没有说过,如果你不是人我一定会忍不住揍你。”
“没,不过说实话”我咬了口核桃酥,得意地斜了帘子一眼,“你打不过我。”
“……”
真不经吃,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绢,我很不甘心地掸了掸手。
“阿律?”
没人应。
“阿律?”
依旧无声。
“生气了?”撩开帘子,迎面一张晚娘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双手合十不住道歉。
“哼。”他飞来一记白眼。
“哎,我问你啊,殿下的宅子什麽时候塌了个角?”
“大人上朝后。”
“哦。”我长吁一声,“原因呢?”
他忽地露齿一笑,夕阳下那牙白的有些刺眼:“有两种说法,坊间的和实际的,大人要先听哪个呢?”
还多版本?挺有意思啊。
“坊间的吧。”
“嗯哼!”阿律清了清嗓子,语不带停地一口气说道,“今日卯时,天还蒙蒙亮,忽地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只听一声巨声轰鸣。王都东隅飞起百丈青龙冲天而去,爪牙鳞甲光怪陆离,所见之人无不惊叹。再看去,宁侯府因盛不动龙气,竟然塌了一角。”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结结巴柏说道:“这……不是真的吧。”
“大人聪明。”
我回过神,轻声低问:“是殿下让人传出去的吧。”
“大人着实聪明。”
“那实际上呢。”我相当好奇啊,允之这样妖言惑众,真正的原因一定不同凡响。
“大人到府了,请下轿。”
轿子微斜,我顺势走下。
“实际上是本朝出了个国殃民的妖啊。”阿律痛心疾首地叹息。
刚才是青龙,现在是妖?看来过程是相当曲折的啊,我背着手迈上石阶。
“这个妖和东边那位孤男寡待了三天三,西边那位胸中掀起了醋海狂澜。他表面不动声,待那妖前脚离开,他后脚便来到了东边,真是冲冠一怒仗金剑。”
我定在原地,只觉风很狂。
“于是,东边那宅就塌了一角。”
“东边那位健在否?”这声音弱的真不像我的。
“在,还好他身边一位武林俊彦、盖世英雄舍身为主,赶在屋倒前将他背了出来。”
“阿律。”我慢慢退下石阶。
“嗯?”幸灾乐的语调。
我抬头看了看左邻的红门:“我想今晚这个妖不会在家吃饭了。”
“大人聪明。”
“我想西边那位今天一定摆好了饭菜等着这个妖。”
“大人着实聪明。”
夕阳,太过灿烂。
而风,依旧很狂……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10-11-2011 02:2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青空万仞 恰似东风染春碧 上
脑子有点钝,怎么回事?
“卿卿~”
“啊?你刚才说什么?”我看着眼前这满目怨的男人,总觉得不大对劲,五感好像慢了半拍。
“我说~”他一改愁,眸中流荡着波,倾身向我靠来,“这个毒只有你能解。”
“真的?”我喜上眉梢,一拍胸脯,“说吧允之,要我做什么!”好朋友,讲义气。
“就是需要你的一点点血啊~”气音在身边暧昧地喷薄着。
血?我脑子转不过弯来,一路走到了底。要血是吧,我有的是。一捋袖管,转腕翻上,下刀子吧,要多少流多少,最好把我心中的愧疚全都流光。
腕上并没有如期而至的痛感,环顾四周那人却已没了踪影,地上软软地趴着一件红衫。
没了?直直的脑筋还是找不到转角处,木的很。
“嗡嗡。”耳边传来恼人的蚊声,我聚起掌风刚要扇去,就听惊恐的语调滑入耳际,“等等!”
“哎?”我偏过头,看着那只半指长的蚊子,颤道,“允…允之?”
“是我啊,卿卿,给我叮一下就能解毒了,我就能恢复人身了。”
“哦,哦。”我撩开颈后的长发,大义凛然地开口,“来吧。”
被叮上的刹那,头顶突然传来惊天巨响,伴着脱落的瓦片,一道金光映入眼帘。
“不准!”冷冽的一声麻痹了五感,我随即陷入黑暗。
…………
我睁开眼动了动脖子,还能听见骨头的脆响,目光不经意定在身前:“修…修远?”
“你醒了啊。”他含笑看来,真是上等。
等…等一下,我没看错吧。
“你…你在干什么?”
“”毫不吝惜笑颜,嘴角飞得更高:“擦剑。”本是暖暖的金映在他眼里,却凝成了不尽凉意,凉的我头皮发麻。
“喝点水。”他很温柔地将瓷杯递来。
“哦……”有点不对劲,很不对劲,我心不在焉地吞下一口水。
瞪,瞪,瞪了半晌,我全身无力地瘫倒,一抹酸液自嘴角流下:“这分明就不是水!”
“那是什么?”我像破布娃娃似的被他揽到怀里。
“是醋啊!是醋!”就算没了脑子,我也能分出这两者的不同好不好。
他神态自若地舔了舔我唇上的酸液,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喝的太多了。”
突然间头上又是一阵轰响,脑门像有无数个小棒槌在猛敲,金光再次撒下……
“姑姑!姑姑!”
痛,痛,痛,我下意识地抚额,下意识地睁眼。
某只正在啄“米”的“小鸡”忽地停下动作,兴奋地碾过我的身子:“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我半撑着手拽回快要滚下的侄子,自昨晚下了朝溜回哥哥家后,这孩子就一直黏着我。
“彦儿,突痛?”我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气,轻轻地揉着他微红的额头。
“不痛。”他奶声奶气地说道,投桃报李地搓着我的脑门,“十五下。”
“嗯?”
“彦儿撞了十五下,才把姑刮里的坏人撞飞呢。”
望着那双天真烂漫的童眸,我哑然失笑。
“真的哦,阿章教我的哦。”他附到我耳边,很神秘地轻语,“每次彦儿在梦里被打老虎追的时候,只要阿章一敲我,大老虎就不见了呢。”
“嗯,嗯。”我搂着软绵绵的小人,笑不成声。
“刚才姑姑闭着眼很痛苦的时候,彦儿就开始敲,可是直到第十五下姑姑才醒呢。”他嘟着嘴,好像很不满,“一定是阿章教的不对,我要去找她啦。”
“彦儿,彦儿。”我捉住不安分的小人,“不是阿章教的不对哦,是姑刮里的大老虎太大了。”我比划了一下手指,“有平常的十五个大哦!”
“十五个?”晶亮的小眼瞬时撑大。
“嗯嗯!”我点着他的小鼻子,赞道,“所以彦儿瑚害呢!是个大英雄!”
“像爹爹那样的大英雄?”像是盛满了清水似的,那双眸子颤动着。
“比你爹还厉害的大英雄!”
“娘!娘!阿章!”他爬下,疯似的向门外跑去,“姑姑说!”小短腿突地滞住,他定在原地嚅嚅自语,“对了,出了门就要叫叔叔。”他扶门一笑,旋即改口道,“叔叔说彦儿是比爹爹还厉害的大英雄呢!”说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冷风溜进半掩的门缝,吹动着我散乱的长发,透凉地沁入我的肌理。
为了我,连纯真的彦儿都开始说起谎了。
胸口一阵酸,仿佛真将梦里的那杯醋喝进了心里。
“醒了啊。”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蘸盐的柳条滞在齿间:“嫂子。”
她叠着两手,笑笑地看着我:“睡得捍?”
我涮了涮口,走到冒着温水的铜盆边:“难得回家,睡得可了。”由着引章为我卷起衣袖,“嫂子。”
“嗯?”
“彦儿刚才叫我叔叔。”整个脸闷在热气腾腾的手巾中,我的心也闷闷的。
“是我教的。”她的脚步声渐进,“童言无忌、隔墙有耳,不得不计较啊。”一双柔荑轻搭在我肩头,“让住在相公的书房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嗯。”我狠狠地擦着脸。
“你的闺楼每天都有人去打扫,嫂子盼着哪一天你能正大光明的回来啊。”
“我明白。”擦净脸,我伸手覆住她的纤手,“嫂子,难为你了。”
“一家人还说这话。”她笑着将我拉到铜镜前,盯着镜中的我,打趣道,“瞧瞧,这里头的姑娘可不一般啊,不似儿郎胜儿郎。”她拿起犀角梳,轻柔地打理着我的长发,“自韩月下被王上送去莲州守孝后,一到婉约社的社日,那些个夫人都假惺惺地向我打听你的近况,私下里却盼着你不好。”她拢起眉头,秀颜愤愤,“我忍啊忍啊,忍住不卖弄。我们韩家可出了两个呢,我家小姑子可是你、你、你。”她拿着梳子装作在点人,“你们家老爷的老爷!”
“嫂子。”我嗔笑着。
“你不知道,我憋了多大的气啊。”
我轻抚着帮她顺气:“知道知道,都憋出这么大一个肚子了。”说着,睨了她微凸的衫子一眼。
她面染红云,一瓣丹蔻点上我的额际:“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捉黠取巧的功夫是半点没落下!”
我捉住她的细指,笑道:“要不伶牙俐齿,早被朝臣王侯分着吃了。”
“,你辛苦了。”她叹了口气,捧起我的脸,“再见,你已全然不同。”细嫩的指间划过我的眼角眉梢,“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好像藏着无尽的秘密,叫人读也读不懂,猜也猜不透。”
“嫂子……”
迎着融融冬阳,盈盈秋水眸定定望来,她的眸光中映出我的影。
“唯一看的清的,就是这双眼。”她叹了口气,“少了份悲,多了份倔,像极了你哥哥,像极了。”
“嫂子。”我轻轻抚上她微隆的腹部。
“嗯?”
“给我生一个侄,好不好?”晨光下,案上的水仙开了一朵,静静地流泻着愁云结雨般的水沉。
“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发上的梳子轻轻滑下。
我转过身,看着铜镜里的泪颜:“让她做一个真正幸福的韩家孩,我会很用心地疼她,很用心,很用心。”我扬起缓缓、柔柔、怅然的语调。
“好……”
韩家的男儿生来血管里就激荡着英雄气,注定征战沙场、列土封疆。儿会好点,只有我是个例外。
“嫂子,不用梳这么麻烦的样式。”我叹道,“晚上就要拆的。”
透过镜子,她径直往来,眼神有点凶,眼眶有些红。
我摸了摸鼻子,乖乖地当起人偶娃娃。
“姑姑。”我瞅了一眼镜中人,好严肃啊,怪不得能镇住哥哥,“姑姑近来如何?”
“秋天里染的伤寒到如今还没好透呢。”她的十指在我发间穿梭,旁边的引章也卯足力气在梳弄,“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听太医说是姑姑深冬气阻,病气郁结于胸所致。”
宫柳怨尽北风恶,愁红惨绿又杀卿。
轻吸一口凉薄之气,我慢声道:“嫂子,下次你进宫的时候帮我带句话。”
“嗯,什么话?”
“就说。”扭曲的铜镜并未扭曲我的眼,目光不落腮,我定定视前,“弄墨,卿卿会救你出来的。”
半晌,传来轻且柔的一声:“好。”这个字藏着同样的坚定。
“照前后镜,面交相映。”嫂子吟着诗,摇着我来回打量,“修以远山,佩以碧玉环。耳著明月珰,丽雪淡红妆……”吟诵声渐止,她轻抚着我的耳垂,“,你没有耳洞?”
“是啊。”我轻快地答道,从衣襟里取出犹带体热的白凤簪,插在了高绾的发间,“小时候打过,后来又长起来了。”我转过身,挑了一件烟碧的衫,“嫂子也别叹气,这样正好。”再取过一条白的腰带,绕起一圈又一圈,“你想想啊,如果我真有了耳洞,还能在朝中行走么?”
“不成。”
“哎?”我诧异抬眸,正对一双肃然丽眸,“嫂子,你想干嘛?”
“等你结了朝田的事儿,就给我回来穿。”
“不要。”我捂着耳朵誓死不屈,又不是无痛穿耳,小时候的惨烈还犹在心头呢。
“不要也得要。”她挺着肚子,气势逼人。
端着笑,盛着笑,满着笑,溢着笑,趁着她俩看愣神的功夫,我跳窗而出:“不要,不要,死也不要!”
…………
要是目光能穿肉,那我的耳朵上早就一排小洞了。
搬着椅子,我谄媚地向安全地带移去:“哥,你怎没及晌午就回来了?”我是无耳兔,我是无耳兔,嫂子,请无视我。
“今天王上召我入宫,结了征兵的事就放我回来了。”
院子里,腊梅带着点雪,透出几分出尘的味道。
“嗯。”看来上老头吃瘪了,人果然嚣张不得啊。
“卿卿,我问你。”哥哥放下书卷,目光沉沉落下,“昨晚你给我的图是哪儿来的?”他压低了嗓子,几近耳语。
“哥,那图王上也有一份,只不过没有我的好。”
他深眸骤凝。
“图上画的那几种武器终将取代*****、临车,成为攻城略地的杀**手锏。”我按着他的手,灼灼而视,“不要问我从何荡,哥哥只管让工匠去造,待王造的那批现世了你再拿出来,就说是韩家军改进的新火器。”
他嘴角溢出一丝笑,转身走进书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枪!
“这是今天王上赏我的,除此之外还赏了韩家军两个大铁管。王说,这些都是番人四武器,让我和几个将军回去好好使用。”他拎着那把枪看了又看,“可我们几个讨论了一上午都没琢磨出来。”
“是这样吧。”嫂嫂接过去,抓住枪管,俨然把枪托当成了斧头。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复古的,我接过这个沉沉的铁疙瘩,瞧了又瞧。
准星、照门,还有火绳……
“有没有子弹?”
看着哥哥一头雾水的表情,我开始明白了,克里斯他们留了个心眼,给了图纸、给了枪炮,但没给弹药。真是,好一个“大礼”啊。
我抱着五六斤的铁家伙走出书房,从地上捡起彦儿玩的弹珠,慢慢地走到院中。还好枪托的暗隔里藏了点火药,他们也算厚道了。
半晌,我一手乌黑地完成装弹仪式,再看去地上多了道影子。
抬起头,却见哥哥认真的双眸:“这么麻烦?”
“是啊。”我嘴角不自觉地一抽。
“还不如斧头便利。”哥哥冷哼道。
“……”无言以对,眼角跟着一抽
他薄唇上挂出讽笑:“上了战场救着挨砍吧”
我心底再一抽,抽着抽着也就习惯了。托着枪把儿,击打火石点燃引绳。
“嫂子带彦儿进去!”我大吼一声,瞄准五丈之外的石墙。
只听砰的一声,强烈的后坐力顶的我肩胛骨生疼。待呛鼻的白烟散尽,只见哥哥瞠目而视,怔怔地走向前方。
一个,两个,三个黄豆大的窟窿边嵌在厚厚的石壁上,周围还熏着火药的残痕。
“这叫枪。”我捧起铁家伙,“有了这个东西,韩家军个个都能成为武林高手,用小小的铁珠穿过穿过敌人的心脏。”
深眸一扫讽,目光黏着在冒着白烟的墙上,哥哥郑重接过。
“这种火枪的威力还不算最大。”
此话一出,换来他惊诧的目光。
“哥,你想啊,要是五个铁管拢在一起同时击发,那效果是现在的几倍?”我笑道。
他眼中燃起火。
“若十个呢?”我又笑道,“岂是铁斧可以媲?”
“不是。”他咬牙应着,兴奋得连左颊上的淡疤都在抖动。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10-11-2011 02:3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至于装火药的问题,一来是熟能生巧,二来。”我眨眼轻语,“改良的方法,我那张图上都有。包括大炮,就是那个大铁管的使用和改进,我都有写。哥……”我拽着他的衣袖,一字一句地说道,“番人引进了火器,谁最先最好地使用,谁就能控制战场。”
他眉梢飞扬。
“而在青国,哥哥要尝别人所不敢尝的螃蟹,要有王上所没有火器。”我拢紧五指,用尽全力,“只有这样,哥哥才有底气兑现十年前的那个冬至对我说的话。”
他紧着浓眉,怔怔望来。
“哥哥你说过,韩月箫的忠不是忠于哪个王,而是忠于韩家。”
那双眸子颤着、颤着,漾出细碎的波纹,漾出浅浅的笑意,生动像要拧出水来。
“韩月箫,不敢、不愿、更不能忘。”
嫂子是对的,我和哥哥是如此的相像。
因为我们的眼中刻着同一抹伤,因为我们的心中都设下了同一道防。
形影相吊的苍凉,隽永在心上,在彼此的生命里唱响。
正如这幽然破蕾的,腊月梅……
===============================================================================
他敢发誓,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期盼着一个人的到来。
寒风掠过墙角,一人缩肩驼背,引颈而望。
冷…冷死他了,可他宁愿冻死在这里,也不愿回到那个暖屋去。今儿腊月十五轮着他家那位不省心的大人沐休,她自个儿倒是悠哉游哉地跑去将军家好吃好住好玩,却让他午后去云上阁请了更不省心的两一男回来欢聚。再加上更更不省心的西边那位,现在那四个人倒是聚了,就是没让他欢起来。
他哪里知道江湖人称“温润公子”的丰梧雨,心肠原来是那么的歹毒,那么的黑!要不是姓丰的以师兄的事情相要挟,他至于*****献艺、变求荣么?他至于么!
如今他倒是能确定一点:要再暧昧下去,他准保会被某抽死。
想到这,幽愤的表情又重新挂回到他的脸上。
原本只想整一只呆鸟,谁知却招来了一匹恶狼。
他悔啊,悔不当初,悔难自,悔的肠子都青了。
冬阳淡照的午后,一人瑟缩蹲下。及目处,尽是荒凉。
“嘤……”
风一阵,鸣一声。
他心头乍紧,这通往密道的路不是被下令守严了么,怎么会有异响?他站起身,警戒地看着拐角处,悄悄打开了袖箭的机关。
清泠的凤鸣渐近、渐近……
残雪飞下寒枝,如含烟惹雾的落絮杨。依依袅袅的星雪塑出了清劲的北风,更牵出了让人见之难忘的倩影。
白的腰带迎风拂动,烟碧裙衫飘若流云,流淌着步步生的雅致风情。
他愣在原地,脑中只留一句诗。
恰似东风凝碧,水沉云落一枝。
初见时他只眈了一眼,就能制出与她如出一辙的假面,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真是一点都不像啊。
她清眸中盛满了月光,两颊的笑涡浅浅荡漾,是一个气质远胜貌的好姑娘。
“怎么?”才一愣神的功夫,好姑娘就来到了他身旁,“冻傻了?”
言律一扫眼中的迷,嘴角微微下沉。他收回,那个“好”字他收回!
“这么冷的天,真难为阿律出来等我了。”她怀抱着几枝腊梅,周身散发出幽幽暗。
言律轻嗅着,只觉心头清爽的紧:“大人要请的人都到了,就安置在西厢。”
“你受累了。”她回眸一笑,平时束起的长发如丝般飘动,缭绕着无限意。
好的发,他心头有一点嫉妒,薄薄的假面下一阵滚烫。为何顶着他那张神鲲第一男的脸,她笑得妖,而恢复了本来面目却笑得满是仙气呢?
“不过,阿律应富有这心。”她藏起眼中的月光,邪气地虚起眼,“你是为了避难才跑出来的吧,嗯?”
他不爽地瞪眼,再一次确信。
笑得仙还是妖,根本就不是脸皮的问题,而是人品问题!
===============================================================================
“林姑娘,麻烦你再给添杯茶。”师兄笑容满面地看着阿律,指了指手边的空盏。
对于阿律求救的目光,我以沉痛哀悼之回应:上吧勇士,我在后方支持你。
阿律的笑容兀地塌方,如泥石流般迅猛。
“啪!啪!”身侧响起炸耳的鞭响,师面不善地震起红鞭,流火的目死死地盯着师兄手边那杯早已凉透的茶,那杯她亲手泡制,师兄却碰都不碰的茶……
阿律的身祖虚啊,添杯茶都能抖索成那样。
“林姑娘。”师兄笑着笑着,手就覆在了阿律的颤巍巍的爪子上,“不急,慢慢来。”
他笑的是风拂面,师喷的是炎夏暑热,我们看的是秋淡云闲,阿律则吓得是冬寒不语。
一室之中,四季皆全,而首先爆发的是“夏天”。
只听一声空响,红鞭如蛇直奔“”与“冬”交握的手而去。
不好!我暗叫一声,移步直上,在阿律溢满感动的眼神中打下响鞭,抢救下差点被无辜殃及的青瓷瓶。
“大…人……”阿律摔坐在地上,指着我一颤一颤,“敢问你刚才救的是人,还是物?”
我抱着瓷瓶站在修远身边,看了看棋局:“阿律你可记得着瓶子值多少价钱?”
“当然记得!这上坊窑的精品,不下于五十两。”
明白了吧,我抬眸看着他,目光坦坦荡荡。他愣了片刻,嘴角开始抖动,剧烈抖动。
“林、姑、娘。”硬邦邦的三个字锤的阿律瞬时定住,师阴恻恻地向他招了招手,“来,咱们孩子家一起玩儿,卿卿你也来。”
管我什么事?刚要拒绝,却见师兄射来的温润目光。
“兄,上次在荆都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放下一粒黑子,淡瞳向右一转。
这一个动作惊得我寒毛竖起,不好,非常不好。
“嗯?”修远看向我,本是无波的瞳眸竟绽出一抹引人遐思的玉采。
师兄闲敲棋子,露出人畜无害的目光:“卿卿啊,除了立冬那天身子不好外,还有……“
“师兄!”我放下瓷瓶,双手奉茶,“说话口干,您还是润润嗓子吧。”
就现在的修远,小都已经招架不住了,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吧。
“好。”他笑意浓浓地接过,优雅地呷了口茶,“卿卿啊,人说长兄如父,那为兄的话你是听还不是听啊。”
不多说,我站起身走向夏热炎炎的那边。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小这就去侍奉那位凶巴澳母老虎去……
…………
“我是笨鸟,我是笨鸟。”师恶狠狠地瞪着阿律,“行了吧!”
“哈哈哈。”阿律癫狂地笑着,“果然够笨啊!”
“混蛋,待会儿要是让我当主人,你当应声虫,看本姑娘不玩儿死你!”师怒气冲冲地洗了洗骨牌,“再来!再来!”
“大?”我在如梦面前晃了晃手,“在想什么呀?”
她微敛神,面初霁:“我知道了。”
“嗯?”我摸了张骨牌。
“柳寻鹤要来云都迎亲了。”
我手指顿了下:“嗯,娶得是振国侯府的表。”
“是那个圣吧。”她理了理手中的牌,语气很轻,好似事不关己,“前些天在街上碰到了,她和她那个异母汤在一起。”
“汤?”我有些记不清了。
“汤淼淼那丫头。”师说着,还看了下阿律的牌,“还不是上次武林大会抖落出的破事儿,听说自此之后两个相依为命了。”
“不会啊。”我放下一张人牌,“那时候汤淼淼听说传家紫玉在圣身上,气的差点发狂,怎么可能这么快冰释前嫌?”
师耸了耸肩:“不知道,两个人看起来是很亲热,听说汤淼淼会作为陪嫁过去。吃!姓林的你给我放下,那牌本姑娘要了!”
“可能是看到了圣的母家势力,所以才屈服的吧。”如梦接心不在焉地看着牌,“人情世故不都是这样么,势力能掩盖一切不光彩的过往。”
“。”我握住她微凉的手。
“没事儿,都过去了。”她拍拍我的手背,挤出一丝笑。
“改明儿我给你们找个清净的地方,不要住在云上阁了。”那里人多嘴杂,等到梁国迎亲的到了,还不知道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伤到了。想到这,心头涌起一阵恼恨:柳寻鹤,你真太让人忙失望了。
“不用。”大叫了张地牌,“混迹在那里多少还能帮帮你,再说了那地方是少侠的产业,我们住在单独的院子里,又清净又安全。”
“是啊是啊,那个地方好啊,好的不得了。”师又斜了一眼,引得早有警觉的阿律收起牌狠狠回瞪,她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哈欠,“在云上阁我可是如鱼得水,老鸨子都夸我聪明伶俐,还给我加了赏钱呢。”眼见好牌被阿律吃掉,她懊恼地扯了扯头发,“至于小鹤子么,哼哼~”
“滟儿,你可别乱来。”大一把抓住她的细腕,“这里是云都,可不比别的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师小声咕哝着,“就算我不出手,你当师兄是摆设么,这顿棍棒小鹤子肯定是逃不掉了。”
他那是一时逃不掉,但师你却是一辈子都逃不掉了。
我以牌掩口,靠紧大:“这么多天,他们俩就这样耗着?”边说边瞟向一动一静,一一夏的两人。
眼中闪出笑意,她凑到我耳边轻语:“其实滟儿已经很热情了,可表哥却对她冷冷淡淡的,气得这丫头上蹿下跳呢。”
“报复啊。”我长叹一声。
“嗯?”大不解看来。
“,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得罪师兄。”我郑重地握住她的手,看了一眼不自知的某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丰梧雨,他记仇的。”想当初,师惹了多少笔债,师兄背地里就干饮了多少瓶闷醋。如今都报应了,师兄是一点都不吃亏啊,
“吃!吃!”师抢过阿律手上的牌,“不准耍赖啊!”
师这个亏是吃定了,我心下肯定。
“滟儿会不会是丰老爷子捡来的?”大抚额叹息。
“师傅说是抱错的。”我善意提醒。
“对了,对了。”师倾身向前,一脸神秘地说道,“云都出了件怪事,前些日子过去的烈侯庶复活了。”
“啪。”我将牌九放下,“你听谁说的?”
“云上阁都传遍了呀。”她睃了我一眼,“客人们都说私娼楼子里来了一位人儿,长得和才过去的庶侯几乎一模一样。”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10-11-2011 02:3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人啊,同董慧如截然相反,绝望时她选择了生途而不是鬼路。这就是允之留下她的目的吧,可为何又将她安排在烟之地?为何?
“卿卿?该你出了。”
“师。”我灼灼地望着她,“不可以,不可以去招惹那个私娼。”
“我……”她有些诧异,“你怎麽知道?”
“你喜新奇之物,以往闯多半如此。可这次,这个人,你千万不能碰,千万不能交,明白么?”我厉厉叮嘱。
“好,好。”她不住颔首,“我不去就是,我发誓。”
我重拾牌九,用起心来:“阿律。”
“大人。”他一扫先前的嬉笑,谨然应答。
“近日,殿下都在忙这些?”
“就知道瞒不过大人。”他默认。
“盼儿,还捍?”我吃下一张天牌。
“脱胎换骨。”
局势开始扭转,我一人独大。
“十二殿下何日凯旋?”允之单挑此时打出这张牌,想必是步步连环的。
“大人……”阿律手一抖,丢下一张好牌,“大人怎麽会猜到……”
看来就是这样了,我垂下眼眸,心跳微沉。
“昨他已到京畿大营。”对面的屏榻上传来低沉一声。
我寻声而视,正对修远湛然的双眸。
“应该已经到了。”他气定神闲地下子,沉稳似山,淡定若水。
十二殿下这颗不安定的棋子又会落在哪两条经纬的交叉点?又会守住中央的哪个天元?
不安、兴奋、感伤浓在一起,满溢心房。
“丁三配二四。”我放下手中的骨牌,“至尊对,我赢了。”
“太狡猾了,我就快凑成‘双天’了。”师嘟囔着。
我挑着眉,搓了搓手:“愿赌服输,这回你剩的最多,我是主,你是应声虫。”
向阿律递了个眼神,今天我就发发善心,糊了这两个冤家。让你也能抽出身专心应付今后的风霜,毕竟这天是晴不了多久了。
清了清嗓子,我启唇吟唱:“沧海去得千层浪,云飞絮暗瑶光。郎呀郎,莫惆怅,听我一曲话衷肠。”
音落悄然,人声、落子声皆逝。
为何都这样看着我,为何又那样看着修远,修远又为何这样又那样地看着我?
触及那双融凤目,我的脸颊瞬时滚烫。误会,真的是误会。
我狠狠瞪了一眼师:“应声虫,应声虫。”
“哦。”她兴奋地摸了摸鼻子,对着我讪笑,“沧海去得千层浪,云时絮暗天罡。郎呀郎,莫惆怅,听我一曲话衷肠。”
笑吧,看谁笑到最后。
“千层浪尽显明珠,妒云难掩太白光。郎啊郎……”那双黑眸含着水,盛不住满满情意,点点倾泻在我心头,赧然蒸腾于颜面。我愣了片刻,眼珠脉瞥向一侧,指着师和阿律继续歌道:“郎呀郎,辨贤良,真情假意莫彷徨。”
师有些迷茫,半晌才明白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师兄且歌且唱。阿律则分外配合,扮起了黑脸凶婆娘。
“豆蔻梢头少年狂,不知红豆寄何方。郎啊郎,听我唱,不羡龙凤羡鸳鸯,对红衣一双双…一双双……”师窘迫地看着我,低问,“下面是什么?啊?”
我做了个奉茶的动作,唇不动声响:“素手铫煎玉芽叶,请君但饮一壶。”
“嗯?”她的秀眉拢了又拢,最终归于一线,“绕来绕去的,本鸟不玩了。”
啊?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再瞄向一侧。毁于一旦啊,刚才师兄面如,而今却一瞬进冬了。师啊,你完了,就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火红的裙角自眼底闪过,师肃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我屏住呼吸,双眼眨也不眨,关键时刻啊。
“师兄。”师微启红唇。
“嗯?”师兄答得不经意,声音依旧温润。
“小鸟喜欢你。”
“哦。”师兄的语调虽然平静,虽然依旧漫不经心,可是我看到了,他的手有一点点颤抖的痕迹。
头狼,兴奋了。
“师兄!”师提高了嗓门,“小鸟喜欢你!”
“我听到了。”师兄面如常,轻轻落下一粒黑子,“像喜欢梦儿和卿卿那样喜欢,为兄明白。”
太黑了,师兄的心肠太黑了,真是一头贪心的狼。
“不是!”师面覆红云,目晶莹逼视。
“是。”师兄再落一子。
不过,修远已经很识趣地坐到了我身边,师兄一个人在下什么呀。
“不是!”
“是。”
“不是不是不是!”师终于被激怒了,她一个纵身将师兄压倒在榻上,“能做我相公么?卿卿能和我生孩子么?”
我摇头摇头再摇头,忽觉右手被轻轻握住。转眸便见那双犹言似语的凤眸,一时碧草心孜孜蔓延。
“小鸟就是这样喜欢你,师兄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浅浅的笑漾着波纹,师兄的声音微颤,“可是,林姑娘也是同你一样的喜欢我啊。”
嗯?我偏过头,只见阿律含泪晃脑,口唇无声颤动:不敢。
“她没有我这么喜欢你。”师直接坐到了师兄的身上。
“林姑娘说,她喜欢我喜欢到什么都听我的。”师兄的声音很具有欺骗。
栽赃!我再一次读懂了阿律的唇语。
“我也能!”师拍胸口保证。
“林姑娘还说,她喜欢我到以后都不会多瞧其他男人一眼。”
阿律指着那边不住瑟缩。
“我半眼都不瞧!”
“这些话他们可都听见了。”师兄一定是暗爽在心头。
“你们都给我作证!”师回头指来。
“嗯。”我和齐齐应声。 |
|
|
|
|
|
|
| |
本周最热论坛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