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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 《喜盈门》作者:意千重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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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8-10-2011 03:0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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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以后,明菲笑道:“所以说,袁姐姐!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恩怨不明的小人。这件事情对于我们家的人来说就和梦魇一般,我小弟弟又惊又吓,养了很久的病才养好,所以我们都
不喜欢听别人提起这件事。多亏大家都是仁慈啃礼的,很注意照顾我们的心情。
可这世上总有那等狠毒刻薄的小人,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说,还加上一些小人的妄自猜测,真真是可恶!虽然家父家母平时带常教导我们兄妹,为人要谦和有礼,仁慈善良,最忌幸灾乐祸,传人是非,更不可口出恶言,行为无状,可我还是要说,这等小人就该被人鄙视!被人所不齿!”
说完以后笑眯眯地看着袁枚儿:“袁姐姐,你是从京城里来,又是翰林家的小姐,见多识广,学识做人都比我们更胜一筹,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这种人,该不该打她大耳刮子,教教她什么是修养,什么是做人的根本?”
袁枚儿的脸色的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实在熬不住,跳将起来指着明菲道:“你,你实在欺人太甚!”
“袁姐姐怎么这样说?我们是好姐妹,正在探讨这做人修养的问题,怎会扯到这个欺人太甚上来?要是小妹哪里得罪了姐姐,小妹给你赔不是。”明菲淡淡一笑,将袁枚儿戳到面前的手指轻轻按下去:“姐姐这个动作不好看,魏妈妈曾经教导过我,女子最忌指手画手画脚,面目狰狞,那样十分的风姿也去了七分,实在是大忌。”
她已经做好准备,大不了从此不和袁枚儿来往就是了。这事儿不管传到何处,也许会有人说她太过厉害,但总不会认为是她挑起事端,无理取闹。
明珮和明玉早就看不过眼,明珮笑着同明玉道:“多亏母亲给我们请了魏妈妈来,我才知道好多事情是做不得的。一个人的言行举止无意之中就暴露了德行修养。”
明玉道:“是呀,看来咱们平时还得加强修养才是。免得日后举止失当,被人笑话,不止丢了咱们自己的脸,还丢了家里的脸。”
她姐妹三人一唱一和,却是前所未有的和谐。周清和陈莹都捧着茶杯把头低下去,借机掩住脸上的笑意。
袁枚儿气得发抖,想发作吧,可不正好就落了她没修养的口实?不发作呢,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只得睁圆了眼睛,死死瞪着明菲,眼泪在眼睛里转悠,嘴唇咬得煞白,却硬生生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再看明菲,怡然自得地摇着一把杏黄色的绢扇,笑得忒般可恶可恨。
袁枚儿的尴尬难堪被众人落在眼里,有那想打圆场,息事宁人的,却鉴于这气压实在太低,袁枚儿又是那种性格,谁沾上谁倒霉,便都沉默不语。
明菲心中的恶气出了一半,还剩一半没发作,转而看向龚妍碧,笑眯眯地携了她的手,亲热的道:“妍碧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和我要好,心疼我,向着我,凡事总喜欢高抬我几句,就生怕别人认不得我好。可妹妹年幼,才能有限,以后你还是别夸我了,省得被真正能干的姐姐们知道后笑话我,反而不美。妹妹记着你的好就是了。”
龚妍碧张了张嘴,无奈地敷衍道:“你本来就好。”话音才落,袁枚儿就狠狠瞪了她一眼,从此龚妍碧论为袁枚儿最不爽的人之一。
忽听外面有人“扑哧”一声笑,袁枚儿可算是找到发泄的地方了,“呼”地一下冲到窗子边,怒吼道:“是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给我滚出来!来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不懂规矩的狗奴才在那里?”一边吼,一边趁机偷偷用袖子把就要控制不住的眼泪擦了。
听见袁枚儿这样叫喊,众人都把目光投向窗外。青竹屋本来就是建来赏花的,窗子建得又大又矮,众人坐着就可以把外面的风光一览无余。
只见盛开的牡丹花丛中,慢吞吞地站起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弱少年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交领衫子,头上只用一根白玉素簪绾着,中等身高,皮肤白得有些透明,眉毛淡淡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脸上带了和和煦的微笑看着众人:“各位妹妹好。”特意多看了明菲两眼。
众人都不认识这个少年,但看他这模样就算不是袁家的公子也该是袁家的亲戚,都有些尴尬地拿扇子掩了脸,或是侧开脸,虚虚行了个礼应付了事。
袁枚儿见是他,嚣张的气焰顿时去了大半,寒着脸道:“三哥,你怎么在这里?躲在花里面鬼鬼祟祟的,也不怕人家说你行止无状!”说着没好气地瞅了明菲一眼。
那少年笑道:“祖父想要一副牡丹图,我画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顺,想着这里的牡丹正好开了,便过来观摩观摩。没曾想你们都在这里,是我夫礼了。”眉眼温柔地看着袁枚儿,“你又乱发脾气,也不怕客人们笑话。”
袁枚儿没好气地道:“看完了么?看完了就赶紧回去吧。你在这里我们大家都不自在。香茗呢?怎么没跟着你?”
一个生得齐齐整整的小厮赶紧从附近跑过来“小姐,小的在这里。”
袁枚儿道:“你快扶了三公子回去,当心吹着凉风。要是又发热,小心吃扳子!”
那少年却不忙走,反而笑着同众人道:“枚儿自小娇惯,说话行事难免夫了分寸,还请各位妹妹多多包涵。”
众人都说不敢。
明菲听着这话仿佛是专门同她说的一般。想到那声笑,也不知这人在外面听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看到她怎么对付袁枚儿了。姑且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好歹知道替袁枚儿遮掩一下也还算不错。
那少年又遥遥同众人行了个礼,方踏着青草,顺着小溪慢慢儿的去了,那小厮几次要去扶他,都被他给推开。明菲便知此人定然有不足之症,最起码也是个病人。
有他打了这个岔,刚才的沉闷不愉快倒去了大半。龚靖瑜趁机问起袁枚儿:“这是你那位画画很出名的三哥?”
袁枚儿找回些许颜面,得意地道:“是呀,他画的画儿就连皇太后她老人家都夸过的。要不是他身体不好,祖父心疼他没让他读书科考,指不定早就是庶吉士了。”
龚婧琪道:“他身体不好?我看他不过是瘦了一点,我哥哥也瘦得什么似的,也没见他怎地啊?”
袁枚儿叹道:“他先天有些不足。若不是为了他,祖父也不会这么早就致仕,不就是贪图南方气候温暖好养病吗?”又高兴地笑起来:“不过也不算亏,他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回到家中,明菲立刻去了正房,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说给陈氏听:“袁枚儿是被我得罪了,但我不想咽下那口气。她今日敢当着我的面这么笑话咱们家,改天还不知要怎么欺负我们呢。”
“你做得好。原本就不该放纵着她踩踏你们姐妹。”陈氏安慰明菲两句,沉吟片刻,交代余婆子:“你去打听打听,龚家和袁家这些日子是不是走得特别近?想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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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0-2011 02: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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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生产
水城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打听点什么事儿,也是很容易的。很快明菲就知道为什么龚家和袁家会是那样的情形了。
自从龚远和顺风顺水地考上庶吉士之后,他那点眠花宿柳的恶名被自家望子成龙的老爹定性为少不更事,偶尔糊涂,被教育过来以后还是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一枚。加上家资万贯,又是龚家长房长孙,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正经婆婆,当真是金光闪闪的女婿人选。
龚中素一门心思要为他精挑细选一个名门望族的女子做媳妇,本地人想攀附的固然不少,但也有人担心龚二夫人太过厉害.真正的那些世家大族,还不见得瞧得上他家。想来想去,他想到了袁翰林家。
翰林清贵,这个清,其实有点穷的意思在里面,贵,固然非翰林不入内阁,但能进入内阁的翰林又有几人?但好歹担着一个名头。袁家人丁单薄,唯有两儿一女,大儿子成亲没多久就夭亡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小儿子空有才名却功名不顺,三个孙子中,大的两个一个在京城做小京官儿,一个在偏远之地当小县令,剩下一个三孙子,虽有才名却也是个有名的病秧子。
袁老爷子致仕后,家道远不如从前,不说别的,光他那个有才名的三孙子,每日用的补药就要花去许多银两,再看看他画画要用的那些笔墨纸张更是所费不少。但他们家最爱的就是烧银子行风雅之事,这样一来可就捉襟见肘了。
袁家爱面子却没有里子支撑,龚家有里子却没有面子,龚中素便想,若是能和这样一户人家结亲,各取所需,岂不是皆大欢喜?龚中素立刻寻了相熟的人去打探袁家的意思,结果袁家还真觉得龚远和不错。认为龚远和除了那件事情之外再没其他不好听的风评传出来,家中也没什么通房之类的,男孩子风流一点也不怎样,只要知错就改就行,最主要还是为人处世和前途。
但袁家虽然有了那点意思在里面,却不肯轻易松口,只说要孩子还小,还没定性,要再过段时间再说,其实也就是要观察考虑的意思。但私下里两家都加强了来往。
按说这样一门亲事对于两家来说,都是再合适不过应该是尽力维护促成的。明菲看着龚婧瑜两姐妹同袁枚儿那种情形,也似乎都是数而且欢喜的,可斜刺里冒出来的这个龚妍碧的行为就耐人寻味了。
不要说明菲和龚远和没有什么,就算是有,别家在未来儿媳嫂子面前只有拼命遮掩的,只怕生成什么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哪里有龚妍碧这样几次三番拿出来说事的?仿佛就是要搞破坏的样子。
对!龚姆碧似乎就是要搞破坏。这个念头在明菲心中生了根,她把龚二夫人逼婚和龚远和上次逃到妓院的事一相联系,便知与袁家这门亲事,应当是龚中素自己的意思,龚二夫人根本不满意。
龚二夫人心中不满意,却不能公然反对,而且还要做出十二分愿意,支持的样子来。所以嫡女龚婧瑜才会和袁枚儿相处那样的亲热,龚妍碧这个什么都捏在嫡母手里的庶女才会来做那万人厌憎的出头鸟。
拿明莱的事来说道,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之后肯定还有其他动作。想来袁枚儿那样自命不凡,目中无人的心性,只要多方撩拨一番,她必然不肯接受这样一门亲事。
而龚妍碧之所以如此大胆,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数,受了指使,为了讨好嫡母;也可能是因为受了胁迫,不得不为之。
但不管怎样,他们龚家的烂事为什么要牵扯上她?难道毁去一个小姑娘的清白名声很好玩吗?将来她顶着那个名声到哪里都要被人嘲笑的。明菲不由怒了。她绞着帕子去了陈氏处,想看看陈氏什么意思。总不成她都能想到的事儿,陈氏还想不到吧?就看陈氏愿不愿意为她出这个头了。
到了正房,陈氏正在窗下发呆,身边只有余婆子一人伺候。玉盘小声告诉明菲:“不知为什么,早上起来心情就很不好,三小姐看能不能劝劝。”
陈氏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有些浮肿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明菲见她眉眼里全是倦意,眼眶下有着两个青印,心知是没有睡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摊上这么一群继子继女和小妾,是个人都会难受,都会觉得疲累就要生产了,不知是男是女,不知能不能*****关,想来陈氏此刻一定很担忧吧?
不管什么事,让她安安心心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跨过这个鬼门关才是大事。明菲想到此,就把想试探陈氏,撺掇陈氏为自己出气的那点心思去了。转而乖巧地露出一个笑容来上前请了安,坐到陈氏身边的小杌子上,轻言细语地问陈氏:“母亲这几日感觉还好吗?小弟弟还乖吧?唐大夫有没有来请脉?”
陈氏挤出一个笑来:“还好。”接着就没了其他声息。
明菲有许多话想要安慰她,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反倒不好开口,只好道:“女儿想去清风观上上香。”她的目光扫过陈氏的肚子,“为您和小弟弟求平安。”
陈氏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兴趣不高地说:“想去就去吧。”
明菲不知道她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又不好问,只好拿眼睛去看余婆子,余婆子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示意她稍后再说。
陈氏应该是很信迷信的,明菲想了想,从荷包里取出那个三角形的红布包来,放在陈氏面前的小桌上,轻声道:“母亲,这个守真子的平安符您带着吧。”
陈氏惊讶地看了明菲一眼,明菲只望着她笑。
陈氏犹豫了一下,道:“你还是收起来吧。”
明菲真诚地将那红布包推到她面前:“母亲,没有您就没有我们兄妹三人的今日,我愿意给您,您平安我们就平安。”她这话没有虚情假意,她不认为换一个继母就会比陈氏好。
余婆子倒是一点不客气,笑眯眯拿起那红布包来:“三小姐的一片孝心,夫人不收反而不美。”手却在那红布包上暗自捏了捏。
明菲看得真切,借故告辞,自去安排当日的一些琐事不提。
到得下午,余婆子笑嘻嘻地来了:“不知三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出门?奴婢也好安排车马。”形态比早间又亲热了许多。
明菲忙请余婆子坐了,认真询问她陈氏的生活起居。
余婆子一一说了,又说陈氏心情不好是因为夜里做了梦,梦的内容却不肯说。
明菲想了想,道:“我看着母亲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样对她不是太好。我人小不懂事,许多事儿都和她说不上,要不然妈妈派人去陈府请舅妈过来陪母亲说说话吧。”
想必陈氏此时想见的人应核是她的亲生母亲,但陈氏那个亲娘,明菲就从来没见过。哪怕是过年时去拜年,也不曾见过,只见到了陈氏的嫡母,又或者人是在场的,只不过身份低微没人介绍罢了。
这种特殊时候,也不知道陈家肯不肯让她过来看陈氏?
余婆子果然有些意动,想了想,道:“也好,奴婢这就禀过了夫人.派人去请。”
明菲又问:“不知道稳婆可请好了?要不要提前几日就去接来家中住着?多花点银钱不要紧,别到时候找不到人。”说完这个话,在花婆子严厉的眼神和余婆子复杂的眼神中深深埋下了头,用小如蚊呐的声音说:“在吴家村的时候曾经……”
余婆子倒也没怪她:“原该是懂得这些的时候了。这样细心周到,夫人没白疼您。您放心,早就说好了,过两日就去接人的。”
第二日早上,余婆子安排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又挑了几个粗壮伶俐的婆子跟着,让明菲坐了带着蔡府标志的马车,郑重其事,风风光她让她去清风观里上香。
虽然是昨日就来提前打过招呼的,孙道姑却没出来接待明菲,按小道姑的说法,是来了个相熟的客人,一时之间不好抽身,稍后就来。
明菲没那些什么观主不来陪同就是看不起自己的臭脾气臭想法,她知道孙道姑的贵客多,原也没指望她把自己这个小姑娘放在心上,况且不过是进香,尽尽心而已,也不必孙道姑全程陪同。安安心心地去了大殿进了香,许了愿,又给了丰厚的香油钱,就算了事。
谁知那小道姑是记得她的,一定说她观里的素饭做得极好,极有名,赶巧今日做得有些晚,既然明菲刚好遇上,不如去尝尝。
明菲是吃过早饭来的,对这个不敢兴趣,谁知跟了她的花婆子金簪等人却是两眼放光,说是吃了清静,可见这清风观的素饭果然有名。
明菲想着家中无事,不如遂了众人的心意,也就答应下来。
这素饭果然做得精致,但明菲也只是略略尝过味道就算,因要等着其他仆从用饭,那小道姑又道:“我们观里的林给花这几日开得极好,小姐不妨去瞧瞧?转一圈回来妈妈们也就吃完了。”
金簪闻言,赶紧扒了嘴里的饭,站起身来:“奴婢伺候三小姐去。”
明菲也就跟了那小道姑去了后院。后院果然好一院子林檎花,红白相间,摇曳生姿。那小道姑背开金簪,悄声道:“其实是京里来了封信,师父吩咐说要交给您的。”自袖中悄悄塞了封信过来,明菲瞟了一眼,认出是清虚的字体,也就袖了,笑着夸了这林檎花一通。
忽听一阵谈话声渐渐传过来,明菲回头一瞧,只见孙道姑陪着几个女人走过来当先一个白发苍苍,看着惹眉善目,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年龄,清秀和气,还有一个十四五岁,身材已现玲陇,一双长而上挑的眼晴看上去傲气十足,可不正是袁枚儿?真是冤家路窄。
小道姑见明菲看向来人,笑着介绍:“这是袁翰林的家眷。那位袁老夫人当年对我师父有大恩,刚巧她们来了,所以师父……”纵然一边是恩人,清风观却也不想得罪知府家的女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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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0-2011 02: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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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菲笑道:“不碍事,认得的。”当下上前给袁老夫人和袁二夫人行礼问好,也不袁枚儿的脸色有多难看,笑盈盈地把礼数都尽到了。
袁老夫人和袁二夫人俱都受了她的礼,又拉着她的手热情地问东问西,仿佛那日她给袁枚儿的那些难堪根本就没发生过,两家就是那通家之好。明菲脸上始终带笑,有问必答。当两个女人得知她是来替陈氏上香,祈求陈氏母子平安的,眼里又带了几分探究和感叹。
袁枚儿在一旁厌烦了,道:“我去看三哥好了没有。”说完扭身跑去了林擒花林中。
不是说清风观不接待男客的吗?明菲的表情就有些呆。她没想到袁三刚才竟然就在那林檎花林中,枉她还只带了一个金簪,站那里品评半日,又和那小道姑接信说话。也不知被袁三看去没有?
袁老夫人看在眼里,笑道:“我那孙子自幼体弱,就只爱花花草草画画这些事情,他听说这观中的林檎花极为有名,却又不接待男客,故而央求了我,我心疼他体弱却难得开口,只好舍了这张老脸来求孙观主。倒是扰了大家的清净了,都是老身的不是。”
人家都把话说开了,况且两人也没打照面,这清风观又不是她家的,她可以借这个清风观见清虚,人家的孙子自然也能进来看看花。明菲赶紧笑着表示没关系。
袁夫人却又道:“那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都怪我们枚儿太过娇纵,脾气太糟糕,不懂事。我们已是责骂过她了,你是个懂事的,还希望不要和她计较。”
明菲连道不敢,寻了个借口便要离去。
哪知才走了几步就遇上了袁枚儿和袁三公子。袁三公子今日的气色又比那日好得多,身边也没有小厮跟着搀扶,见着了明菲,和气的微微一笑。
明菲垂着头不看他,只轻轻一礼。袁枚儿却道:“明菲,我过两天来你家玩可好?”
明菲讶异地看着袁枚儿,袁枚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唇紧抿着,根本不容拒绝的样子。
又没完全撕破脸,人家的母兄又是这样的高姿态,就算万分不愿意,她也不可能拒绝。明菲便笑着点头:“好啊。我随时都欢迎袁姐姐来的。”
袁枚儿又道:“这几天你什么时候有空?”仿佛急不可待。
明菲律想说她什么时候都没空,更何况陈氏很快就要生产,脸上不知不觉就带了为难出来。
袁三忙轻轻扯扯袁枚儿的衣袖,道:“哪有你这样的?蔡家妹妹不同你,她要管家的。”
袁枚儿不以为然,态度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还在恼我?不想我去你家?你明说好了。”
明菲皱着眉头道:“我不是小气的人。只是我家中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事。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给姐下帖子可好?”
袁枚儿还要说什么,袁二夫人把她喊了过去,低声斥责了几句,袁三抱歉地道:“她被宠坏了,一点不懂事。你有事先去吧,别管她。”
明菲的确也不想同袁枚儿多沾染,又行了个礼,扶着金簪匆匆离去,迎面遇上吃完素饭出来寻她的花婆子等人,一众人簇拥着她离开了清风观。
四月十九,陈氏在苦熬了三个时辰后,终于平安诞下了一个八斤重的健康男婴。几家欢喜几家愁,蔡国栋却是真的高兴,考虑到上门来探望的人多,有官夫人、富户、大商人,什么人都有,明菲虽然聪慧能干,到底年幼不能主将大事,又不可能依仗陈三奶奶指呼,便亲自去请了潘氏来坐镇。
明菲是第一次同这位带有传色彩的族长夫人兼有恩的伯祖母亲密接触,在这位智慧且能干的老人手下干活,难免带了几分小心和惴惴之意。
哪知这位潘氏格外和蔼,很好相处。多数时候都把她带在身边,只要不是火烧眉毛的急事,都会先让明菲提处理意见。明菲不敢显露锋芒,只推自己年幼不懂事,一切都听伯祖母的安排。
潘氏却笑道:“你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你母亲和你哥哥都在我面前夸你懂事能干,聪明好学,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难得。你如今就好好表现一番给我看,好让我知道他们不是替你绷面子。”
明菲闻言不由一惊,抬起眼看向潘氏,只见潘氏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闪烁着无数的精明与厉害。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没有恶意的。明菲松了一口气,越发小心,中规中矩地扶陈氏平时的教导处理一些小事,还特意做错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等着潘氏去给她纠正。
潘氏最后给了她一个评语,这个年纪来说,算是格外聪敏懂事的,但行事还是经验不足,年龄偏幼,难免毛糙,还需要好好锤炼。又当着蔡国栋狠狠夸了陈氏一通,说她教导有方,不光明菲,就连另外两个都懂事能干了很多。
陈氏平安出了月子,渐渐又把家事理上了手,却没有收回明菲手中一些权限的意思,反而更喜欢带着她,手把手地教导了。
六月里,袁枚儿却又通过人间接地提醒明菲,拖这么久了,该给她下帖子请她来玩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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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0-2011 02: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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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消气
明菲趁着陈氏闲暇的时候,去了上房,从奶娘怀里接过取名叫做蔡光华的新生儿熟练地搂在怀中逗弄,孩子长得像蔡国栋多一点,白胖干净,眼晴精灵,表情讨喜,特别肯笑。
明菲平时没抱他,稍稍逗弄就拾逗笑了。
奶娘凑趣:“华哥儿最喜欢三小姐了。三小姐每次总能犯小公子逗笑的。”陈氏听了微微一笑,和明菲道:“你做的那些衣服穿着很舒服。比旁人送的更合适。”
明菲赶紧道:“那女儿再做几套来。”陈氏默许了,让奶娘退下,从匣子里取出一封信:“你哥哥的信,说是老师有意将好友的女儿许配拾他,要问家里的意思。你看看。”
明菲不敢接信,只笑道:“母亲看过说给女儿听也是一样的。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既然陈氏主动和她提起这事儿,她也不妨大方探询一番。
陈氏道:“姓江,虽不是什么显贵大富之家,却是书香门第,是家中的长女,听说贤淑温柔,端庄大方,长得也端正。”
脸上带了丝笑意,似乎是比较满意的样子。
“是哪里的人?”
蔡光庭早就写来的信,陈氏这时候才说,又是这种表情,明菲便猜着她大概是已经托人打听过了,认为蔡光庭提的这个女孩子比较符合她的要求。陈氏道:“自然是京城的。”
明菲假意不安地道:“哥哥什么都不懂,没有母亲给他把关,我倒是有些不放心。咱们家最需要的是明事理的人,耍是弄进个不懂事的来……”。她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陈氏抿嘴笑了一笑:“我会托人去打听的。不过还要看你父亲的意思。”
江家只不过是中等人家,不贫不富,人口单一,也没有什么有势力的亲戚,也是门当户对。
明菲见她心情好,便趁机讲了袁枚儿的事,陈氏冷下脸道:“既然她这么想来,你便下帖子请她来好了。
再把其他几家的女孩子们都一并请了来,不必给龚家的女孩子们下帖子。”
明菲听她这个意思,便是要为自己出头了,仍然笑道:“这样不好吧?龚家婶娘和母亲一向交好,龚大人不管怎样,始终是上一级的。”陈氏冷笑:“她刚得了点好处,就忘了我当初是怎么帮她的。这种忘恩负义之人,不必理睬。”
说话间蔡国栋走了进来,接过正在吐口水泡泡的新生儿边逗边问:“谁忘恩负义?”
陈氏便趁机将那日明菲遇到的事恃说了,也不添油加醋,就是一五一十地说,间接告诉他,二姨娘母子干的好事,让其他儿女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指不定以后还有人会拿这事儿出来嘲笑人呢。
蔡国栋的脸色果然越来越难看,没找自身的原因,却把一腔怒火都发作到了袁家头上,又间接恨上了龚家。思索片刻,道:“这个女人忒没见识!难怪得拿着那么多钱,龚中素坐在那个位子上升不上就升不上。但你们姐妹吃的却是个哑巴亏,不好做得这样明显。这次就依着你母亲的意思,不必给龚家姐妹下帖子。先给她一个警告再说,以后她再送礼来,你不要收,有事情也别管。如今咱们也不缺她那几个臭钱!她爱寻谁寻谁去。”
又皱着眉头想,怎样给龚家找点不自在。
人家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他还是水城府说一不二的老大呢,这么不给他面子,真的是自讨苦吃。
水城富庶,自从他当上知府后各方孝敬的东西远胜从前,早就不把龚家给的那点钱放在眼里。
又担心总拿龚家的,将来会留犯柄在人家的手里,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心头那点担心去了。
蔡国栋这脾气……难怪得会养出二姨娘和明姿、光正、光耀那种妾室儿女来。
别家的父亲遇到这种事,就算是心中痛恨外人要报复,不是也该先骂女儿无风不起浪,然后不许她再与龚远和搅和在一起吗?
他倒好,一句废话没有,满门心思就想着要报复别人。
错的不是他蔡家人,永远都是别人。
知不知道这样会无形中助长儿女的嚣张气焰的?
不过明菲此时却很喜欢蔡国栋这脾气.
见陈氏要同蔡国栋探讨蔡光庭的婚事,明菲寻了个借口走了出去,暗自思索怎样抬待袁枚儿。
明菲选了个日子让人拾周清,陈莹,袁枚儿,刘婉娘送了帖子去,唯独漏了龚家三姐妹的。
陈氏早吩咐人准备了一色的新鲜水果,桃子、荔枝、西瓜等物一应俱全,又命人去餐霞轩订了一桌上等席面来,给足了明菲面子。
袁枚儿带了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她的姑表姐妹,姓赵,名雪怡,十四岁,长得珠圆玉润的,白净富态,未语先笑,看着挺讨喜的。
只不过袁枚儿总背着众人和她操着一口京城话嘀嘀咕咕的,间或还瞟明菲一眼,令明菲觉得这女孩子是袁枚儿上次战败,此次特地寻来对付自己的帮手一般。
陈莹等人没看到龚家姐妹,也就不问,刘婉娘却不怎么会看情势,直愣愣地问明菲:“龚家姐姐们呢?”
明菲还未回答,明珮已然笑道:“龚家大姐姐要在家绣嫁妆,天气又闷热,我们不敢请她。”
刘慧娘刚嫁,出嫁前的情形是怎祥的,刘婉娘心里也有数,也就有再追问。
周清却是瞅着明菲笑了一笑,明菲装作不懂,坦然自若地望着周清一笑。
袁枚儿也没往心里去,寒喧了几句,就要让明菲领着去看追风。
明珮的脸瞬间就白了,正要阻止,明菲已笑道:“日头这么毒,还是不要去了吧?
再说了,那狗怪吓人的,我们倒是看惯了没事,就怕你们看了站都站不稳,受了惊吓回去后引得各位伯母婶娘骂我们,下次不许你们来我家,那可怎么办?”
她不这样说还好,这样一说,几个女孩子还偏生嚷嚷着要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明菲便和她们身边的妈妈打招呼:“妈妈们还是劝着点吧,受了惊吓不是玩耍得的。”小姐们已径渐渐长成,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哪里是妈妈们轻易就能劝得动的?袁枚儿嚷嚷得最凶,一定要去。言道蔡家的女孩子们都不怕,她也不怕,她比明菲的年龄还大呢。明菲“勉为其难”
地让丫鬟们打起伞,带着众人一道去了追风所在的院子。
走到门口明菲却又把门给堵住,满脸为难地劝众人:“那你们只在边上看看,不要过去啊。”
明珮脸色惨白地扶着门框,打定主意不进去,强作笑颜:“是呀,是呀,当心被吓坏了。那狗也就我三姐和六妹能靠近。”明菲让人开了门,交代明玉:“你先进去把狗锁起来。”
又和众人解释:“这狗不能总锁着,本来有两个人专门负责照顾它的,但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外面做事,我想着他们来了也不好,索性不喊他们了。我们也自在一些。”
明玉进去,在枣树的阴谅下寻到了正在墙着哈喇子睡觉的追风,亲昵地拍拍它的大脑袋,又从随身的一个荷包里拿出点肉干来喂给它吃,从旁边寻了铁链子将追风套上。
拍拍手出来笑道:“可以进去了。”
众女围在门口,从门缝里把明玉做的这一套都看在眼里,俱都认为追风是徒有其名,蔡家姐妹故弄玄虚。
真要是那么厉害,明菲怎会放心让明玉单独进去锁狗?
又见追风长得果然不凡,躺在池上懒洋洋一动不动,貌似很乖的样子,当下一窝蜂地笑嚷着要拥上前去学明玉的样子去摸追风。
明菲赶紧道:“你们不要动手,站在一旁看着就行,追风很厉害的。”
拉住刘婉娘,又拽了袁枚儿一把,“就站在这里看吧。”
刘婉娘胆子自来很小,见追风那副模样腿先就有些软,不等明菲拉先就站住了脚,袁枚儿却是憋着一股气,立志明菲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到,明菲进劝她越想摸。
陈莹却是知道厉害的,暗暗拉了要凑热闹的周清一把,周清就多了个心眼,又见明珮靠在门口紧紧抓着门框不进来,心里更是有数,蔡家姐妹说的话多半是真的。
便跟着陈莹立在安全的范围内,只在一旁指点,并不上前。
追风把一颗大头搁在伸直的两条前腿上,眯缝着眼晴懒洋洋地打量着这群香喷喷的花蝴蝶,甫些不明白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只是围观,那也就算啦,就和从前在龚家的时候一样,也经常有这样一群花蝴蝶围观它的,不理睬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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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0-2011 02: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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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明菲和明玉都在面前,也没什么要守的。
赵雪怡比袁枚儿精明,见众人都站在安全范围内不动,便拉住袁枚儿低声道:“算了吧,这狗看着不好糊弄,像只大熊似的。”
袁枚儿其实也害怕,有点想打退堂鼓,偏生看见明菲毫不在乎地柏拍追风的头,亲脆地道说了句什么,追风看着百依百顺的模样。
于是憋着一股气,壮着胆子丢开赵雪怡的手,上都挤开明菲飞快地拍了追风的头一下,谁想迫风竟然“呼”
地一下蹿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一声咆哮。
还没等追风怎样,“呀”
的一声轻呼,袁枚儿腿一软,眼晴往上一翻就跌了下去,她离追风是如此的近,其他人想来扶她都不敢。
明菲赶紧安抚追风,追风不甘心地再次躺了下去,仍然警惕地看着袁枚儿。
明菲心知是袁枚儿挤她那一下惹的祸,可见到袁枚儿那被吓坏了的惨样,心中再多的气也消失殆尽,忍着笑上前扶起袁枚儿“你看,我就说它脾气不好,我半年多才敢近它的身,你就是不听我的。”
袁枚儿最爱面子,扶着明菲的手挣扎着站起,全身疲软地靠在明菲身上,嘴里兀自强硬:“谁说我怕了,明明是这地下的太滑了,我一个不小心就摔着了。
你家的仆人太懒惰了,扫个院子都扫不干净。”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装死不动,还能强撑着说话,也算不错了。“是呀,这群懒人,我这就罚他们扫十遍。”
明菲一迭声地应和着袁枚儿,将她扶到安全的地方,袁家的丫头婆子这才上前将袁枚儿扶住,一迭声地问她要不要回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家仆簇拥着,袁枚儿本来很委屈很想哭,可看着明菲似笑非笑的模样,又觉得不能在明菲面前丢脸,强撑着道:“我没事。”又怪下人大惊小怪的。
转眼发现自己簇新的罗裙上一大滩亮晶晶湿漉漉的狗口水,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连吓带恶心,就不肯再在蔡家呆下去了。
追风懒洋洋地闭上了眼晴,宁愿装死也再不肯搭理这群呢呢喳喳,鬼哭狼嚎的花蝴蝶。
这是追风与贵小姐们唯一的一次失败的见面会,不过它事后却得了明菲亲自送来的一整只鸡。
明菲赔了袁枚儿一条崭新的裙子,又被闻讯赶来的陈氏骂了一顿。
第二日陈氏又命人备了药材让明菲送去袁府者望袁枚儿兼赔礼道歉。
袁枚儿的事早被赵雪怡和跟去的婆子丫鬟说给袁二夫人知道,袁二夫人只恨袁枚儿胆子大胡作非为,却没怎么怪明菲。
但对明菲养着这么一条狗却是有些感兴趣。
明菲趁机把龚远和送狗给蔡光庭,蔡光庭赶考,她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的事说了一遍,非常羞愧池说:“母亲情疑我是因着上次和袁姐姐的口舌才故意指使这狗吓唬袁姐姐的,所以发怒。其实我知道袁姐姐只是被别人蒙骗才会对我产生了误会,说开就好了,我没往心里去,更不会因此想要报复她,不然就不会请她去玩了。但不管怎样,袁姐姐也是因为我大意才会被吓着的,母亲已是责罚了我,还请袁姐姐不要因此和我生分了。”
袁二夫人只知袁枚儿上次和明菲闹得甫些不愉快,却不知道袁枚儿详细做了些什么,所以在清风观遇到明菲时也只是略略提过就算。
听明菲这个话是话里有话,就上了心。
等明菲一走袁二夫人就让人把那日跟在袁枚儿身边伺候的人叫来问,压着问了半天,终于追究出袁枚儿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不由大怒:“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捕风捉影地和人家扛上了,还敢学着那些粗鄙妇人搬弄是非,议论人家的隐私,当众下人家的脸,到处树敌,我看是把你宠得太无法无天了,叫你不知道什么叫体面,什么该做不该做了!”
拍着桌子问袁枚儿知错不知错。
袁枚儿每次对上明菲总是战败丢脸,这次又莫名其妙惹上官司,不知明菲来探病时背着她和袁二夫人说了什么,心中大恨,不由哭道:“如果她自己做得好,怎会让人嚼舌头?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我不过教训教训她罢了。”
“人家有父有母,轮得到你来教训?”
袁二夫人气得脸色煞白,重话就出了口:“那是你什么人?就算是他真的给了她狗,又关你什么事?你还要脸不要脸?”
又一迭声地问到底是谁撺掇着她这样做的,要把她身边的丫头婆子捉来问。
袁三公子闻声赶米劝道:“母亲息怒。那日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妹妹固然有不对的地方,那蔡知府家的女儿也厉害了些,不过依我看,都是被人当枪使了。”
袁二夫人大为惊讶:“这是怎么说?”
袁三公子重点将龚妍碧的表现拿出来说了一回,又道:“龚家本来和蔡家的关系很好,此次却没有邀请龚家小姐们去做客,可见是恼了龚家。儿子以为,这桩事还当多方打听,小心一些的好。别到不能后悔的时候才后悔,可就迟了。”又说,“远亲不如近邻。
咱们在此居住,纵然不怕得罪蔡知府,但他到底是本地的父母官,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事求着人也不一定的。”
袁二夫人立刻派了得力的人出去扛听,又骂袁枚儿:“没见过你这样傻的!你这个脾气,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你?”
说着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袁家人口单纯,也没有什么的,袁枚儿又是唯一的独女,难免养成这种不肯吃亏,又直接的性格,将来要是嫁入复杂的家庭,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袁三公子笑道:“儿子看着蔡家三小姐就很厉害,不吃亏也知道分寸,不如让妹妹多和她来往,一来侈复一下两家的关系,二来也可以让妹妹学学。”
袁二夫人道:“可是蔡家的关系也挺复杂的。”
有点担心袁枚儿学到不好的东西。
袁三公子道:“正是因为复杂,所以才要妹妹去学着点啊。只要蔡三小姐没人品问题,母亲就不必担心。母亲要是不放心,可以再让人去问问,儿子听说她年龄虽幼,却是很能干的。她继母生养,都是她协助着管理家中事务,很得族里老人的夸赞和喜爱。”
过了几天,袁二夫人又领着袁枚儿带了礼物亲自上门去见陈氏,表示自己教女无方,和陈氏聊了半日,竟然发现彼此兴趣相投,很是聊得来,于是约定两家要径常走动。袁枚儿被逼着去和明菲搞好关系,纵然百般不愿,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好在有赵雪怡和她做伴。
明菲也不小气扭捏,每次都热情大方地招待她们,一来二去,纵然偶尔也会有不愉快冲突的池方,却也把那些小恩怨去了,加上周清和陈莹,几人宛然成了一个小团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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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10-2011 02:2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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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后果
龚家姐妹三人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排斥了,于是十分难过。龚婧瑜就要出嫁还好些,龚婧琪可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不知从哪里知道众人是因为讨厌龚研碧,连带着她也被厌弃,便在龚二夫人面前哭诉了好几回。龚二夫人却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只敷衍着化解。
可后来龚二夫人因去蔡府拜访陈氏,被陈氏不冷不热地对待,心中便也恼恨起来,连骂陈氏不知好歹,忘恩负义,刚做了知府夫人就目中无人,太过张狂。谁知过了几日,陈氏便让人拿了龚家从前送的东西和银子寻了个机会全部都退还给龚家,不冷不热地说,从前的事情蔡国栋统统都不知道,如今蔡国栋知道了,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收龚家的东西了。
龚二夫人这才后悔了,忙忙地查到底是谁把她的话传到了陈氏的耳朵里,查来查去却什么也查不到。
龚中素眼看着就要任满,又到了考核的时候,心思活动起来,他在这从四品上一呆就是好几年,想要往上升一级,便示意龚二夫人去搞外交,请蔡国栋帮着和京城里面搭搭线什么的。
龚二夫人心中有鬼,又不敢不去,命人备了比以往更重的厚礼,去了蔡家拜访陈氏。本来她早做好被冷遇的准备,谁知陈氏却爽爽快快地见了她,热情地问为什么龚家的女孩子们这段时间不来寻明菲她们玩?又说起龚远和和蔡光庭等人在京城中的一些事,说蔡光庭已然是要定亲了,是京城里哪个名儒的孙女儿,女方又是如何的有才有貌,娴雅大方。还问她龚远和的亲事可定下来?
从儿女们身上扯到了今年的冬天会不会比往年冷,从今年最流行的服饰扯到了农庄的收成,就是没有扯到正题。龚二夫人厚着脸皮把要求的说出来,陈氏也没拒绝也没明白给答复,只一劲儿地说如今有多么的难,看着龚二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才又说是不管怎么难,就凭龚远和救了蔡光耀那件事,蔡家也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尽力。可最后始终没收礼,只说办好事再说。
龚二夫人素来拿钱砸惯了人,对方不收礼心*****别不踏实,可再不踏实也没法子,由着陈氏亲自将她送到垂花门口,礼数做足。龚二夫人喝了一肚子的水,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的晃动还能听见肚子里的水“咣当咣当”地响,由不得郁闷的要死。
她只当明菲是继女,蔡国栋糊涂又是男人,陈氏是继母又新近有孕,都不会管这些琐事,女孩子之间的小矛盾闹过就算了,谁知道竟然被人当了真。突然想起当初明菲生辰时,陈氏给明菲操办的宴会,还特意请了孙道姑来提升明菲的身价,不由暗恨自己糊涂。但她永远都是不会错的,见着龚研碧时又把这错算到了龚研碧的身上,觉得是龚研碧不会办事情。
过了几日,龚中素那里来信探问事情的进展如何,龚二夫人不敢隐瞒,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又推脱责任说是蔡家翻脸不认人,过河就拆桥,让龚中素自己回来一趟,亲自去拜访蔡国栋。
龚中素心中疑惑,找了机会赶回来,果然见到蔡国栋一张不冷不热,礼数做足的面口。他当时有些生气,只道果真如同龚二夫人所说那般,蔡国栋过河拆桥,简直不是东西。但他到底是做惯了官的人,立刻寻了机会贿赂了蔡国栋身边的长随,意图打听到点内幕消息。那长随隐晦地提了一句,好像是几个小姐因为什么事闹得不愉快,还牵扯到了从前蔡家家仆和山贼勾结的那桩事。
龚中素回去后就抓了人来问,方知原来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但说到底却是龚研碧招的口舌是非。龚二夫人此刻就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结果龚研碧挨了罚,龚中素想上门去道歉,却不知这歉怎么道。只好隔三差五地去寻蔡国栋套交情,有写信给龚远和,让龚远和加强和蔡光庭的关系,请蔡光庭在中间转圜,发动所有可能的关系。
但沉重的打击还在后面,袁家托人委婉地拒绝了和龚远和结亲的意思,只推自己的女儿太过娇惯,不适合担当长房长媳的责任。
龚中素隐约发现问题出在自己的家里,却又没有证据,只好私下里寻了个机会找到龚研碧,龚研碧先前不肯说,见他发怒要去打她亲生母亲,这才哭着隐晦地指向龚二夫人,说龚二夫人不想大哥哥与袁家小姐结亲,想把袁家小姐留给二弟龚远秩。她原本也知道这些不该做,但是为了她的生母和幼弟日子好过一点,她就答应了。
龚中素虽然佯装不信骂了龚研碧一顿,心中却已经信了十之八九,想了良久,又想到多年前的一件事,还是把这事给压了下来。只暗地里开始关注庶子庶女们的教养出路问题。
却说蔡国栋对帮不帮龚中素这事却有另一番考量,他不想给人留下过河拆桥的印象,也不想因此彻底得罪人,就算不看龚中素,也该看看龚远和,龚远和正如同东升的旭日一样,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蔡国栋先托人打听了龚中素的考绩,知道龚中素任期内虽然无功却也无过,按例还该升迁了,自不过得到的位置却好坏不一定。于是便在煎熬了龚中素许久之后,才又做了个顺手人情,表示自己已经给钟太傅写了信,钟太傅答应帮忙,一定能升迁,但位置好坏说不准,坚决不收任何礼。
龚中素不明就里,虽然表示感激,却也不敢真的相信,知道年底任满去了京里述职,被蔡光庭领着去拜访了几个人,很快就的道理升迁的消息,虽然地方不怎么好,是在北方一个相对偏远的地方任知府,但他也满足了。毕竟他是真的不缺钱,何苦看到龚远和那么有出息,只觉得人生有望。
只是得知蔡光庭定亲的人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时,龚中素羡慕得不得了,便私下里请蔡光庭帮着打听一下可有什么好人家,也好早点让龚远和定下来。
龚中素一转眼又看到了李碧,心中便打起了小九九,问李碧可定了亲,家中有什么亲人,状况如何,越听越觉得不错,李碧没钱,他有钱啊,李碧是顾二,那正好,若是做了他的女婿,将来便会全心全意地依附龚家,将是龚家一个助力,便盘算着要如何开这个口,把正当年龄的龚研碧嫁给李碧。至于嫡女龚婧琪么,因为还有更好的发展空间,他就不考虑了。
蔡光庭立刻就发现了龚中素打的小算盘,心中便有些不满。不管怎么说李碧都是和他一处出来的,李碧这个人人品不错,他那么多妹妹都还没考虑,龚家就要来抢夺胜利果实了?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便去试探李碧的意思。
结果李碧对着他说出一番心里话来,听得他目瞪口呆,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李碧道:“我知道自己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现在没有资格说这个话,她还小,不过等两年考试后,我若得了好的出路,我便斗胆向表舅提亲。我也许不能让她大富大贵,却能让她丰衣足食,无忧无虑。”
事到临头,蔡光庭反而犹豫了,但李碧说的是两年后,正好仔细观察一下李碧的为人,也就应下。龚远和得知,却与蔡光庭莫名其妙地翻了脸,指责蔡光庭不讲兄弟情义枪他妹夫。没两天却又自己好了,冷眼看着龚中素利用那点有限的时间跑前跑后地为他打听张罗合适的婚配对象,每每八字刚有一撇,他就开始高破坏,气的龚中素抖着两撇小胡子,怒气冲冲地去了任上。
龚中素升迁之后,龚家和蔡家的合作关系变了样子。龚二夫人仍然不时会去蔡家走动,只不过送礼只比普通礼物稍微重一点,表示关系比平常人等更好一些,但礼数上对陈氏却是不那么刻意周到了,毕竟龚中素和蔡国栋现在是平级。
陈氏仍然不冷不热地对待她,把礼数做足。冬季赏梅的时候,又特地吩咐明菲给龚家三姐妹下了帖子,龚婧瑜和龚婧琪来了,龚研碧却是托病没来。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三月,龚婧瑜出嫁,陈氏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带着明菲、明珮、明玉上门去道贺,显得既热情又周到,把该撑的场面撑足,结果人人都说蔡知府的夫人为人仗义热情。
四月里,陈氏替蔡光仪精挑细选了三门亲事,一个是水城府附近一个穷举人的女儿,女方家贫,但胜在父亲有功名;一个是当地一个有钱的商户的女儿,是家中娇养的小女儿,嫁妆据说很多;还有一个是从五品知州的庶女,虽然听说人不错,但生母出身不高、三个人选放到蔡国栋的面前由蔡国栋挑选
毕竟蔡光仪虽然是知府的儿子,但既是庶子又无功名,身无长物,想要得到好人家的嫡女那是有一定的难度的。蔡国栋也没有责怪陈氏办事不力,拿着那几张帖子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在给蔡光仪一次机会,看看他下一次能不能通过童生试,博得功名,再寻门好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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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10-2011 02: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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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烦恼(一)
明菲拿着手里的信,有些哭笑不得,清虚的信每年一封,寥寥几个字,无非就是宋道士身体健康,他又被嘉奖,已经升到从七品了,平安信不像平安信,问候信不像问候信。
他的升迁速度倒是挺快的,明菲也相信他一定混得很好。不过明菲不明白,身为一个道士,总记挂着给她写信干嘛,而且这信能给她带来的危险因素还很多,因此她每每看完之后就随手将信给烧了,不留一点痕迹。
夏日最后一朵茶蘼花开败,晴朗无风,金簪将十来幅画挂到廊下背阴通风处晾,边晾边笑:“三小姐,奴婢听说袁三公子的画在京城里是一绝呢,很多人去求,有人拿了银子去求,他往往偏不给,可若是谈得来,他什么都不要就送上了。那些人要是知道您这里有十来幅画,不知要羡慕成什么样子?看看这些画画得多好啊。”
“我不过是沾了袁小姐的光而已,我们这群人有几人没得到他画的?不要说我们姐妹几人,就是老爷和夫人的房里也挂有他的画。”明菲倚在窗边看着那些绘着各种花鸟虫鱼的画,暗想袁三公子袁司璞真是个怪脾气的,她若是他,一定要把这画高价卖了,不说别的,换点自己的医药费也好。当然,千金难求是对的,不过是为了把画卖得更高价而已。
金簪想了想,微微一笑:“那是,大家都有了。”却又补了一句:“不过您的最多。”
明菲微皱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金簪见她把脸沉下来,立即住了嘴,默默低头佯作很忙。三小姐年龄已经大了,但似乎没什么人来提亲,更不要说梦当户对。袁夫人和袁小姐对明菲很不同,她们都能看得出来,其实除去袁三公子身体不太好,没有功名这一点,人还是不错的,家庭也不错,最起码就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明菲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蔡国栋在给蔡光仪物色亲事,下一个就轮到她。
她不知道她会摊上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但可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的,因为好的很可能轮不到她。
小时候还不觉得,把很多事情想得太过简单,长大后才明白,她这样的身世,纵然说轰轰烈烈地改了命,纵然蔡国栋升官发财,蔡光庭青云直上,陈氏生了大胖儿子,但附近知根知底的人家仍然是心存忌讳的。别的不说,就看明珮都有人来打听了,她在前面还没人来问就可窥一斑。
她总是要嫁的,到了那个年纪,蔡国栋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把她给嫁了,如果嫁给一个渣渣男人,或者是给人做续弦,她都会面临同一个处境,对方妻妾成群,儿女成群。像陈氏一样和对方斗?她对敌经验倒是丰富了,但那种生活真的让人很恶心。
但假如她不得不嫁给类似于蔡国栋这样的男人,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他生出一大堆庶子庶女侵犯她孩子的利益,她就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没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权利,想要活得更好,活到最后,比的就是力量和决心。
想到狰狞可怕,不得不弄死很多人命的她,明菲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不是她要的生活,她不想再做另一个陈氏。她的目光再度回到那几幅画上,回想这一年多来与袁司璞屈指可数的几次会面,少得可怜的几句对话。那个少年的目光沉静温柔,家庭情况简单之极,父母都是有知识讲道理的人,唯一难得对付的袁枚儿迟早是要嫁人的,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家没有妾啊!
可是,那个少年,脸色如此苍白,身体如此瘦弱,能托靠终身吗?但这些都是以后考虑的,目前的问题是人家根本不会来提亲,尽管送她的画的确很多很好,但其他人都有,而且还是袁枚儿拿出来送的。袁司璞身体那么差,袁家就不怕她把他给克死了?她自嘲一笑,又想起了李碧。
她对李碧起意,无关男女之情,单纯想找一个搭伙过日子的合作伙伴。她借着照顾蔡光庭,不露声色地照顾好李碧的饮食起居,其实就是想让李碧知道她的能力,告诉他,她会是一个合格能干的妻子。她要做的就是一个在他落难时期,对他伸出援手,真心尊敬对待的小妹妹。
当时他想,这种事情是讲究缘分的,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后面的结果应该由他来谱写。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人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太过容易得到的,往往都是不珍惜的。所以她可以主动照顾他,尽情地在他面前展示她的优点,却永远都不会主动求嫁他。
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她应该想法子把自己送给他的,最起码他无父无母,自尊自强,知道好歹。李碧喜欢柔弱的女子又怎样?柔弱的女子也是女子,如果她能得到她想要的生活,偶尔装装柔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她知道自己这是矮子里选高的,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她被关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能见到的人除了亲人和仆人以外,统共就是那么几个,同龄的男人也就那么几个。她不是不希望能找到一个兴趣相投的人,不过她不抱任何奢望。前世那么好的机会,她都没能做到,这个世道她还能做到什么?她要求的不过是一个能搭伙过日子,尽量过得轻松单纯快乐一点的伙伴而已,与风月无关,以务实为要。
金簪见明菲又开始走神,本想劝她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由微叹一口气,坐到廊下做绣活。
陈氏抱着已经一岁多的蔡光华,只带着余婆子和奶妈,漫步走进倚绣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小院里光影斑驳,廊下挂在十来幅精致的画,金簪坐在廊下的背阴处做着针线活,明菲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却是涣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氏的目光从那十来幅画卷上掠过,又看着明菲那茫然的样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咳了一声。金簪惊得挑起,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迎了上去。明菲随后根了出来笑着行礼:“母亲来啦。”
蔡光华看见明菲,远远就伸出一双胖乎乎的手,眼睛闪闪发光,满脸都是欢喜的笑。陈氏把蔡光华递给明菲,拿帕子擦了擦蔡光华嘴角挂着的那颗口水,笑道:“这么热的天,这小东西偏不睡觉,一定要来找你,我正担心你也在午觉呢。”
自从蔡光华出世以来,明菲经常领着玩,蔡光华除了陈氏和奶娘外,最亲近的人就是明菲,其次又是明玉,再然后才是蔡国栋。陈氏看得出明菲是真的喜欢蔡光华,并没有抱着什么不好的心思,一来二去也就认可了他们的这种亲密关系,有个长姐疼爱也是好事。
明菲先亲了蔡光华胖嘟嘟的脸蛋两口,眉眼带笑:“我昨晚睡多了,睡不着。我屋子里才泡了凉茶,母亲先喝点避避暑吧。”
陈氏坐了,随手拿起明菲看的书瞅了几眼,确是游记,遂丢到一旁,又拿了针线箩里的活计看,却是一双小孩子穿的虎头鞋,鞋底纳得比往常的厚实。
明菲抓了个布老虎给蔡光华玩,笑道:“这是做给五弟走路穿的。他很快就要走路了,鞋子重要着呢。”
陈氏笑道:“有你在,我省了一大半的心。明玉那丫头还是一贯的贪睡?还没起来?”
“没呢。”明菲笑道:“她就仗着母亲疼她宠她,越大越懒。”
陈氏笑了起来:“她懒不得几天了,等过了年我就要抓她跟着学管家。”
二人又说了会闲话,陈氏的目光扫向金簪,金簪早熟悉她的一举一动所包含的意思,立刻拉了奶娘下去喝茶。
见屋子里没了其他人,陈氏笑道:“你廊下这些画都是袁三公子送的?”
明菲立即纠正:“是袁枚儿送的,不过是他画的。”
陈氏沉吟了一会,道:“袁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们这家人越相处越觉得不错。”
明菲不敢搭腔,低着头把蔡光华扔到地上的布老虎捡起来,默默听着陈氏接下来的话。
陈氏又道:“袁三公子这一年多来也没犯病了,袁夫人说他已经停药半年多了,我看着他是个明白人,也挺踏实的。如果说他身体一直这样好下去,以他的才名,博取功名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明菲的心比平时跳得稍快了些,这样的开头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能猜测到陈氏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和明菲讲这种问题,陈氏也有点尴尬,但这个事情她不得不事先和明菲打招呼,否则将来出了点什么意外,蔡光庭第一个就不饶她的吧?她倒是无所谓,可是,她的目光柔柔地落在蔡光华的脸上,这是她的依靠,她全部的希望。敌人已经有了一个蔡光正和蔡光仪,她不需要再多一个蔡光庭。
陈氏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润润嗓子,小心翼翼地道:“袁二夫人前几日和我说了,喜欢你能干,想和我们家做亲戚。他们家只是居家过日子少了点精明,但胜在人口单纯,为人正派,门楣也不错。我答应过你哥哥,不会胡乱给你做主。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陈氏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羞到极致的脸孔,谁知却看见一张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明菲的眼睛,看不清她的眼神,但她的神色真的是很冷静,远远超过了她的实际年龄。
陈氏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瞬间就想到,明菲大概是不满意,却又觉得不好回答自己。赶紧笑着撇清:“你别担心,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说实话,我有点嫌弃他身体不好,年龄也比你大六七岁,但是又想到大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这一点谁也比不上,所以才想要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是不喜欢,我回了就是。你还小,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另外给你打听着。必不教你委屈的。”
她之所以敢开这个口,一则是因为她并不看好明菲的婚事,别家的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上门提亲的已经有了,何况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就连庶出的明珮也有人打听听了,打听明菲的却是屈指可数。
一则却是因为她见明菲收了袁司璞这许多画,大概是不讨厌袁司璞的。袁家又是真心求取明菲,况且袁司璞的哥嫂都在偏远的外地当县令,日后也会一直在任上,明菲嫁过去不会受任何委屈,还能掌当家之职——这是袁二夫人亲口许诺的,说是袁家就是需要明菲这样一个能干的媳妇,袁司璞柔弱,如果再娶一个同样柔弱,不通世事的妻子,那日子可就没法子过了。
明菲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患得患失,她既怕此时不答应,以后再遇不到袁家这样简单正派的人家,又怕答应了没多久,袁司璞就旧病复发,一命呜呼。既然是找搭伙过日子的人,她有理由找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如果袁司璞身体健康,那该有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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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10-2011 02:2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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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见她垂着眼不说话,也不逼她,接过蔡光华,柔声安抚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不然我和他们家说,你还小,再等等看,如果那孩子的身体真的好了,又再说。”
“他们家不嫌弃我?”明菲弯了弯嘴角,抬眼看着陈氏:“女儿让母亲操心了。其实女儿知道,女儿那个生日就算是改了也只是咱们自己家的人认,别人家并不怎么认。好事不一定会认为是女儿带来的福气,坏事却一定是女儿带来的。因此,母亲真心为女儿考虑,女儿是明白的。”
袁家兴许还是嫌弃这一点的,但不知什么原因,袁夫人并没有表现出来。不管怎样,愿意开口就是好的。陈氏长叹了一声,给明菲别起一缕碎发,低声道:“哪里,你多想了,你还小,又常日被关在家中,没人知道你的好。这回你弟弟也长大了,我没事的时候就多带着你出去走走,别人就知道你的好了。”
明菲闻言,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由不得暗叹自己倒霉,挣扎来挣扎去,始终不能一帆风顺。闻着陈氏身上淡淡的乳香,由不得把头靠在陈氏的肩头,鼻子有些酸涩:“母亲,我一直很努力的在做的。”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有一门好亲,陈氏触景生情,也有些酸涩,分了一只手给明菲,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知道。”
蔡光华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母亲和姐姐的动作,扬起一只小手,学着陈氏的样子轻轻拍了拍明菲的头,嘴里发出叽里咕噜一串模糊的音节来。
明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的什么样,这么大了,只会喊爹爹和娘吧?什么时候也喊一声姐姐来听听。”
陈氏也就随着明菲把话岔开,转而和她一道都弄起蔡光华来。不多时有人有事寻来,因蔡光华没有玩够,死活不肯走,陈氏想了想,把蔡光华和奶娘留在明菲处,自己去了正房处理事情。
这还是第一次,金簪有些激动,笑道:“夫人和三小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自蔡光华出世之后,不知是因为陈氏坐了母亲的缘故,还是蔡光庭那个诺言的缘故,总之如今明菲和陈氏的关系是相处得越来越融洽,陈氏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随时防备她了。看这个 样子,似乎是很信任了。只有她们这些长期跟在陈氏身边的人才知道能得到陈氏信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明菲有些沮丧,却不敢叫奶娘看出来,只跟着蔡光华到处乱跑,累出一身汗,散发着无处发泄心中的郁气。
陈氏回了正房,处理完琐事,提笔给蔡光庭写信。
余婆子虽不知她写的什么,却也大概能猜到,便道:“夫人不和老爷商量吗?”
陈氏面无表情:“和他商量什么?”其他子女的倒是可以直接问蔡国栋,至于明菲三兄妹,她还是直接和蔡光庭商量好了再通知他就行。明菲和明玉的婚事,她但求无过。
余婆子道:“这一封信去京城,来来回回也得一个多月,若是袁家又来问,怎么回?奴婢瞅着三小姐的样子,似乎是很不喜欢。”她想说要不替明菲多打听几家人,问远一点如何,可想到陈氏的脾气,却不敢先开这个口。
陈氏不置可否:“先拖拖再说。她们家既然开了这个口,大概也不是随便开口,问问就算的。”想了片刻,道:“可知袁三公子的病是谁在看?”
余婆子倒是知道:“听说一直都是京城里的太医在看,就是药也是原来的老方子。”
陈氏有些不悦:“他平时总要请人请脉的吧?难道京城里的太医隔这么远给你请脉?”
余婆子赶紧道:“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听。”
傍晚时分,余婆子来回话:“就是请的唐大夫。”
陈氏道:“我身体有些不适,你明日让人去请唐大夫过来帮我看看。”
女主很快就要长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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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烦恼(二)
陈氏听了唐大夫的话,放心了些。现在就等着蔡光庭那里的信了。
却说蔡光庭收到陈氏的信,猛然意识到明菲先前的那个身份的确不讨人喜。于是便去寻了李碧,将陈氏信中所说的说给他听了,试探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把明菲从前的事说一遍给你听。”
哪想李碧听完,笑了一笑,道:“依你这样说,我不也克死了我所有的亲人?你们家好歹还是家,什么都有,我却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要三思哦。”
蔡光庭愣了愣,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头:“好!我没看错你!”
“哟,这样说来,其实我也是不祥之人啊。”龚远和踏着月光一步三摇地走过来,大喇喇地坐到二人中间,拿眼睛斜着蔡光庭:“他是你表弟,你对他有求必应,那我呢?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干嘛总偏着他啊?”
听上去就像是小孩子式的撒娇吃醋,蔡光庭倒了杯茶给龚远和:“你又和那帮人出去鬼混了?又喝了多少酒?”
龚远和不说话,拿眼睛看着李碧,嘟囔道:“你管我!你们才是一伙儿的。”
李碧宽容的一笑:“我去厨房看看,瞧能不能请人做点醒酒汤。”
待李碧走远,蔡光庭方道:“不是我说你,就算是再急,也不用这样埋汰自己,越是那样,你越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才行。”
龚远和刚才还朦朦胧胧的醉眼你露出一丝清明,苦笑道:“我不急,不急能行吗?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自然得好好把握。”
蔡光庭道:“其实你不妨考虑寻个好人家的女儿,也可以多个人帮你。不然我替你打听打听。”
龚远和轻笑一声,扬手道:“别!谢了!就算是弄个好人家,她也得给我搅黄了。即便成了,去了没多久只怕也得给弄废了,何必呢。”说到此,他倒想起一个人来,眼波流转,笑着锤了蔡光庭一下,“我本来看中一个厉害的,结果生生被你给卖了。你不仗义啊,不仗义。”
蔡光庭皱起眉头看着龚远和,良久方道:“你别怪我。你要我什么都可以,但她们不行。你确实是没有他好,她小时候吃过那么多苦头,几次差点送命,我不会答应她再去你家吃苦的。”
“我家怎么了?我会吃人啊?”龚远和沉着脸瞪着蔡光庭,蔡光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龚远和颓然吐出一口气,将外衫一脱,不客气地爬到他的床上躺下,无赖地说:“什么都可以是吧?那我今晚就和你睡了。明天让你听听闲话。”
蔡光庭苦笑了一下,郑重其事地道:“你觉得李碧这人如何?”
龚远和呲牙一笑:“你真的问我?我最近看他不顺眼,一定要说他坏话的。”
蔡光庭道:“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快说!”
龚远和闭上眼:“谁能说得清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的贪念从来都是无法遏制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这一生长得很,认识十几年的人都有可能突然变了样子,何况一个刚认识两年的人?我建议你还是多等两年的好。”
蔡光庭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推了昏昏欲睡的龚远和一把:“你和那些人来往,可听过袁翰林家?他家那个老三如何?”
龚远和低声道:“口碑不错,是个神童,只可惜是个活不长的病秧子。京城里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给他。年纪轻轻的,一幅画在外面要卖到五百两银子以上,人家都说他是在可惜了呢。”说到此,他猛然坐起,“你家里不会是……”
“是他家有那个意思。我母亲还没答应。”蔡光庭叹了口气,“就不会好了?”
“我又不是大夫,怎知他会不会突然好了?总之我若有姐妹女儿,怎样我都不会把她们嫁给这种人的。”龚远和翻了个身,静静地睡了。
李碧端着醒酒汤回来,蔡光庭正坐在灯下写信,龚远和睡的香甜无比。李碧道:“要把他喊醒喝汤吗?”
蔡光庭道:“不必了,他睡着就睡着了吧。”一封信写完,将信封了口,起身吩咐小厮好生照顾龚远和,他自己去了龚远和的屋子里歇下不提。
立秋这日,袁二夫人特特请了蔡家女眷去别院参加秋叶宴。
一大早就明珮装扮一新,笑嘻嘻地道了倚绣院,嚷嚷着要明菲看她的新裙子如何。她身上那条竹青色的高腰长裙乃是按着赵雪怡拿来的京城流行的最新款式做的,难得陈氏从不克扣这些,想做也就做了,自然得好生享受。
明珮一眼看到明菲穿的雪青色的袄,淡到几乎看不见绿色的裙子,便伸手戳了戳:“三姐姐,你穿得也太素了吧。 看看这袖子裙角连花都没绣。不然头上再插朵花?换你那条茜红的百褶裙?”
明菲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无所谓地道:“这样就可以了。我这几日秋燥,看着那些大红大紫的颜色心里不舒坦。”
明珮有些奇怪,秋燥和衣裙的颜色有关吗?
陈氏见了明菲的装扮,略微一愣神,随即点头:“走吧。”
袁家最是风雅,时值立秋,枫叶未红,然秋风乍起,有些敏感的树木此时已经微微见黄,更有些天生树叶颜色就比较斑斓的,看着却也特别。他家这别院却是建在半山腰上的,从一个特意修建的阁楼上看下去,正好把半山的各色树叶看在眼里,浓浓浅浅,黄黄绿绿,看上去却也有另一番景象。
袁二夫人见着明菲的打扮,只觉得人倒是清丽端雅了,唯独太过素了些,便笑道:“明菲这打扮端的是清雅动人,不过小姑娘也太素了点,若是再加上一件樱桃红的伴臂,想必更抬肤色。”她是上年纪的人,何况家中这样的情形,最是喜欢热闹惹眼的颜色。
明菲温和一笑,表示记下。
陈氏笑道:“这孩子素来不喜那些大红大紫的颜色。”
“是么?”袁二夫人微觉诧异,让袁枚儿领了明菲姐妹三人一同去游园子,又和陈氏提到了上次的话题,陈氏虽然还没收到蔡光庭的信,却也看出明菲的一点意向,看着茶杯道:“实不相瞒,这孩子上头还有个哥哥,我原本给那个寻了亲事,但我家老爷说要等他过了童子试再说。这样一来,其他几个孩子都要被耽搁了,还不知要拖到是么时候。她倒是还小不怕拖,可你们三公子……”
袁二夫人听了,脸色微变,勉强一笑,道:“妹妹和我我自来就比旁人说得到一处。你知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会玩那些弯弯绕绕的事,你和我说实话,可是你家三丫头已经有合适的人家了?”
陈氏为难地道:“那倒不是。我和姐姐说得都是实情,你也知道我们府上的情形,这孩子的主,我实是只能做得一半。她再耽搁两年无所谓,可是……”
袁二夫人却似松了一口气,脸上重又堆起笑来:“我还当是已经有人家了,既然不是,咱们也不急。左右都是要等她及笄的。”那口气竟然是非明菲不可。
陈氏不由满头冷汗。她难得遇上一个和自己如此谈得来的人,是在是很想保持这份友谊,可是对方此时却是为难她了。她是在是有些想不通,袁家为何就一定要明菲了?本想说另外给袁二夫人介绍几个好姑娘,想想又考虑到袁三公子那身板儿,她忌讳,别家定然也忌讳,不然袁三公子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还没定亲。还是别讨人嫌了吧。
袁二夫人却似是没注意到陈氏的尴尬和为难,笑吟吟地换了话题,和她说起诗词来。
袁枚儿将女孩子们引到了一棵参天古木下,推着树下那架秋千,捋起袖子道:“今日阴天,无风,气温合适,我们来比谁打得最高吧!除了赢的哪一个,其余人等没人做东请大家轮着玩一日,包吃包喝。”
一群女孩子都是爱玩爱笑的年龄,闻言纷纷附和。袁枚儿年龄最大,又是主人,率先褪了钗环,脱去袖子宽大的外衫,只穿小袄,紧了腰带,用帕子包紧头发,跨上秋千架。用力躬身、曲腿、下蹲、直起、挺身、扩胸一连串动作做下来之后,秋千被驱起,越荡越高,她兴趣来了,花样百出,脸红扑扑的,笑声犹如银铃一般清脆。
赵雪怡站在下面指着她道:“这丫头,笑得这般嚣张,全无一点样子。”
正说着,并拘了,袁枚儿慢慢停下,捋着额前散下的碎发,喘着气笑道:“这是我们家自己的院子,又不是在旁家,也没外人,你干什么管的这般宽?不抓紧时间玩乐,以后想这样玩都得机会。”接着推了赵雪怡一把:“到你了,老夫子!”
赵雪怡却是没袁枚儿那个精力,能打起来,却打得不高,很快就兴趣缺缺地停了下来,笑道:“我认输便是,左右都是舅父舅母拿银子给我花,不必拘着我自己……"
还没并拘就停了,你可真是个没用的。袁枚儿啐了她一口,笑着问明菲:”你呢?是自己打,还是要我们送?“
冥河笑道:“我以前在乡下曾经玩过,不过花样子倒是没你的多,打得不好看,先试试看。”以前在吴家村的时候,正月里村里的小姑娘小媳妇们会在村头的老树下打秋千玩,她和芳儿每每趁着睡前那段比较清闲的时间,抓紧时间跑到那里去玩上一回,她那时候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为了和芳儿联络感情,好从芳儿那里多打听一点有用的消息。没曾想如今竟然还有用武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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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10-2011 01: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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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菲穿的就是小袄,不必脱衣,只紧了紧腰带,退下钗环,使了一方胭脂红的帕子包紧头发,才踏上秋千板,做了两个动作,袁枚儿就笑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是个行家里手,你好生的打,看我俩谁荡的高!“
明菲迎着微风越荡越高,此时几缕阳光透过云层射了下来,刚好照到围墙外的树林上,明菲沐浴着阳光,看着深深浅浅的绿色,呼吸着新鲜空气,许久没有的那种清新自由之感油然而生,她不由微微眯眼,露出一个大大的惬意的笑容来。
自然而然地就打了花式,秋千箭一般向上冲去,就要到达最高点时,她猛然站了起来,树下的女孩子们俱都发一声好。谁谁想明菲包发的帕子竟在这个时候松了,满头青丝倾泻而下。一阵微风吹起,模糊了眼,看也看不清楚,明菲的动作就慢了许多。
“明菲,别玩了。”袁枚儿叫道,“算你赢了!”
明菲微微一笑,将头甩了甩,试图将吹到脸上的长发甩开,不期然的,却看到了不远处一座高高的阁楼上,一道半开的窗,袁司璞站在窗边专注地盯着她看,她能看到他苍白的脸上微微的红晕和闪闪发亮的眸子。
明菲满心的喜悦犹如被一盆凉水兜淋下,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容,再也提不起兴趣,怏怏地由着秋千慢慢停下,跳下秋千,接过金簪递上的帕子将头发束起,佯作尴尬地看着袁枚儿:“寻个地方给我梳头好么?”
“我看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最合适?”袁枚儿歪着头想了想,扬手指向不远处的那座阁楼:“去哪里吧。”
明菲笑了一笑:“怪远的,这里没外人来吧?”
也不等袁枚儿答应,命金簪拿了妆盒寻了个背风的地方,背对着那座阁楼飞快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再回过头来,不经意地扫一眼阁楼顶端,那扇半开的窗子已经掩上了。
午后,宾主尽欢,蔡家的马车才要启动,却突然一声雷响,不过片刻,乌云满天,黄豆大小的雨点狠狠砸下来,天地间瞬间一片苍茫。
陈氏愁得要死:“这可怎么好?”
袁二夫人笑得欢畅:“下雨天,留客天。我正觉得还有许多话不曾同你说,如今可好,就连老天爷都知道我的心思,帮我留人了。”
这种天气实在不适合赶路,陈氏就算心里再焦急,也只得留下来等雨住。哪想那雨一点停下的迹象都没有。袁二夫人劝道:“路上想必有小山洪,就留一夜吧。我这里让人赶去府上说一声,蔡大人不会怪责的。”
陈氏无奈,也只得应了。
夜里瓢泼大雨终于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明菲睡的半梦半醒之间,忽听得一段凄凄冷冷的笛声,绕来绕去纠缠不休,由不得就有些烦躁不安。
金簪隔着纱帐见她在里面辗转反侧,忙走到门外招来袁家的小丫鬟轻声的问:“这个时候是谁在吹笛?”
那小丫头回答是袁司璞,又乖巧地道:“惊扰了三小姐吗?奴婢这就使人去说。”
金簪赶紧道:“不必了。"垂眼一想,这公子爷吹笛,小丫鬟却可以因为她一句话就可以使人去说,让别吹了,这是什么待遇?
金簪走进室内,明菲已然坐起,靠在床头发呆,见她过来,轻声道:”金簪,你来陪我说话。“
这个时候,笛声却突然停了。明菲微微一愣,随即摆了摆头,拉起被子滑进被窝里道:”算了,睡吧。”
金簪犹豫片刻,道:“三小姐,若是真的不愿意,您就和夫人说,夫人看在大公子和您这么尽心侍奉她的情分上,一定不会为难您的。”
金簪等了好一歇,都没听到明菲的回答,只好叹了口气,吹了灯爬上自己的小床。
第二日清晨明菲和明玉在院子里巧遇了袁司璞好额袁枚儿。朦胧雾气中,兄妹二人立在廊下一从早开的菊花旁边边说边笑,袁枚儿看向袁司璞时的那种目光几乎令明菲有种错觉——袁枚儿才是姐姐,怜惜心疼地看着幼弟。
明菲才打算绕道避开,袁枚儿却已经笑着喊她:“明菲,这里。你来看这株花,像不像昨日你的打扮?最难得的是,昨日那般风雨,它竟然生了个好地方,不曾被吹打着。”
明菲还没回答,明玉已经走了过去:“真的么?真的么?我看看?”明菲无奈,只得漫步过去,停在离二人约有一丈远的地方,敛衽微福:“袁三哥,袁姐姐。”
明玉吐了吐舌头,赶紧学着她给二人行礼。
袁家兄妹回了礼,袁司璞的声音听上去温和宁静,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三妹妹这是要去婶娘处么?”
“正是。”明菲垂着头一板一眼地回答。
袁枚儿笑道:“明菲,你看这花,像不像你昨日的打扮?”
明菲把目光投向那丛菊花,只见那花长而密的紫色花瓣犹如发丝一半倾泻而下,接近花心的地方正是淡淡的绿色,的确像极了她昨日的装扮。淡淡一笑:“的确挺像的。”又行了一礼,“我们还要侍奉母亲,先告退了。”
“真无趣!”袁枚儿有些生气,袁司璞的目光在明菲那身淡蓝的裙子上流连而过,定格在明菲那头乌黑锃亮的头发上,脸又微微红了。
明菲道了陈氏处,刚好遇上蔡光华在吃早饭,看见她和明玉过来,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早饭也不吃了,溜下凳子就去缠明菲。
陈氏笑意盈盈地看着姐弟三人玩闹,忽见玉盘的脸在外晃了晃,便拿着扇子站起来,慢慢踱到外间,悄声问玉盘:“怎么了?”
玉盘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陈氏的脸一下子阴沉下去:“为什么不早早来禀!”不等玉盘回答,又吸了一口气,换了张笑脸进屋下了一连串命令:“赶紧收拾东西,马上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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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10-2011 01:4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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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归来
陈氏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跪着嘤嘤哭泣,不停磕头道歉的明姿,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起来吧,不是说还病着吗?知道错了就好。”蔡国栋也是神奇,把人接回来扔给她就一溜烟地去了衙门。
明姿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抬起梨花带雨的一张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陈氏:“母亲,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以后必然不敢再如此了。”又转了个身,朝着明菲站立的地方要磕下头去:“三姐姐,我对不起你,我错了,还望你别和妹妹计较。”
话未说完,陈氏一声断喝:“都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四小姐起来?四小姐身体不好,又长途跋涉,哪里能经得起这种折腾?若是因此又发病,看我不打你们的板子!”
丫头婆子一拥而上,将明姿硬生生从地上拖了起来。明姿靠倒在最近一个丫鬟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都要昏倒的孱弱样子。
两年不见,就成了这副风一吹就倒的娇弱模样,也不知是做给谁看。陈氏看着就烦,仍然只得耐着性子道:“把四小姐送回琼华院去,小心伺候着,短了什么,立刻来回,赶紧去请唐大夫来诊脉开方。”目光落到明姿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身上,“这是谁?”
那小丫鬟“咚”地一声就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绿草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明姿惊慌失措地颤声道:“母亲,原本跟着女儿的松云和松露因病没能跟了来,这是庄头拨给女儿的,绿草虽小,但忠厚能干,乖巧听话。”生怕陈氏将绿草赶走的样子。
陈氏皱了皱眉:“既然是庄头拨给你的,想必是个妥当的,绿草这个名字换了罢,就叫茵草好了。”眼睛一轮,落到珠钗身上:“你身边只有她一个,难免有不周到的时候,让珠钗去照顾你两日,也好教教茵草,莫让茵草触犯了家里的规矩。”将茶碗放下,回头看着明菲姐妹三人:“你们赶了半日的路,也累了,回房去换衣服罢。”
珠钗立刻领了众人将名字带回琼华院。明菲也领了明玉告辞,明珮留在最后不肯走,见众人散去,方委屈万分地道,“母亲……”
陈氏笑道:“怎么了?”
明珮见陈氏表情还算柔和,立刻走到她面前,委屈地道:“母亲,女儿不想和她住在一起。她那个脾气……上次的事情想必是恨透了女儿的,这回回来一定会给女儿找事儿的……”
陈氏端了神色,严肃地道:“你怎能这样说!她是你四姐。
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既然已经知错,又生了病,你就该好好对待她才是。好了!回去吧。”
明珮不敢再多说,委委屈屈地退了下去,满门心思的都是如何独霸琼华院,不与明姿打官司。
明珮才退下,四姨娘又不死心地上前给陈氏捶胳膊揉腿:“她母女可真是蹿得厉害。这不过一天功夫,就让老爷把人给接回来了。依婢妾看,既然人病了,就该在乡下养着才是,这病了怎么还接回来祸害其他人?若是传染给其他人,怎么办?”
这哪里是一天的功夫就能干好的事?不知策划了多少天,就等着趁她不在才把人接回来的。反对无效,陈氏心中本就包着一团怒火,闻言挑了挑眉:“就是因为在乡下治不好,所以才要接回来治!家里房子窄小,外院倒是有空的,总不能让女孩子去住外院吧?你将就一点吧。”
四姨娘陪着笑道:“夫人,鸿翠苑那里……”见陈氏一双眼睛横过来,赶紧道:“鸿翠苑旁边的那个梅花坞不是正好吗?又清静又别致,正适合养病。”
陈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住着,等老爷回来禀过老爷又再说吧。”
四姨娘嘟着嘴:“夫人,您不知道,昨儿早上您们才走,婢妾才要伺候老爷出门,这个就托着一方帕子进来了……”她翘起三根指头,“啊呀,嘭地一声就跪在院子门口的青石板上啊,什么也不说,就是双手高高举着那方帕子,泪如雨下啊。
老爷本有些不高兴,问他一大清早哭什么,但还是让婢妾去接了那方帕子过来,上面用血写着些上面,婢妾是认不得,但那股味儿婢妾是认得的,可不是那个骚狐狸用惯了的香味?她人在乡下,偏生还用着这般好香……夫人您实在太过宽厚了。”
四姨娘抱怨了几句,见陈氏不答腔,只得又道:“老爷看着看着,就亲自去扶了人起来,道,既是这样,便去把人接来吧。婢妾看着要坏事,忙道,要不等夫人回来再说?结果老爷倒拿婢妾发了好大一台火,立刻就命韩管家套车去接人,婢妾赶紧寻人去给夫人送信,谁想寻不着合适的人,后来又下起了雨,拖来拖去就拖到了今日早上。”她拍着胸脯,“幸好,只是小的来了。”
陈氏笑道:“你辛苦了。”又吩咐余婆子:“入秋了,去将前些日子三奶奶给我的那块粉紫色的丝绒拿给姨娘做件小袄穿。”
四姨娘笑道:“怎么敢当?这些事本就是婢妾该做的。”
陈氏认真地看着她:“为了明珮光耀他们,你的确该多操点心。”
四姨娘收起笑容,屈膝行礼,双手接过衣料退下。
小艾贴在她耳边道:“姨娘,也不知四小姐是真病还是假病,咱们真等着夫人禀告老爷么?”
四姨娘嗤之以鼻:“等她?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着人候着,老爷一回来就告诉我。”
是日晚间,蔡家统一在正房用晚饭。刚刚立秋的天气,气候还是很炎热,偏明姿捂着几层衣物,外面还裹着个披风,弱不禁风地靠在桌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蔡国栋皱眉:“既然病着,就该躺在床上休息才是,怎地还到处乱走?”
“女儿许久不曾见道大家,想和大家一起用餐饭。”明姿可怜兮兮的看了陈氏一眼,又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垂下眼帘,揪着衣角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不知是因为穿得太厚还是因为身体虚弱,她额头鼻翼都沁出细小的汗珠来。
蔡国栋的眉头越发皱得紧。
陈氏不慌不忙地道:“是我疏忽了,应该早点让人去和你说的。你在养病,以后早晚不用来请安,晚饭也不必来上房,让厨房给你送过去就行。”又骂珠钗,“把你留在四小姐身边,就是生怕茵草年龄小想不到,你倒好,也不知道提前来和我说一声,四小姐要来也不知道劝着点。”
珠钗垂头行礼:“都是奴婢的不是。”
陈氏忽略了蔡国栋紧皱的眉头,笑眯眯地对着明姿道:“明姿此时可有精力和我们一起用饭?如果是没有,要不要先回去,我这就让人给你送饭菜过去?”
蔡国栋道:“不必了,既然人都来了,就一起吃吧。”说着率先拿起了筷子。
一顿饭吃完,明珮就靠到了蔡国栋身边,低声道,“爹爹,四姐姐病中怕吵,女儿屋子里人多事多,下午还要弹琴,不然女儿搬出琼华院吧?”眼巴巴地看着蔡国栋。
明姿赶紧站起来,娇喘连连:“不……不敢有劳五妹妹,你本来就住着的……腰身因为我的缘故害得大家搬来搬去的,叫我怎么安心?爹爹,还是让女儿搬出琼华院吧,只要能住,哪里都行!”眼圈又红了。
蔡光仪破天荒地发了言:“四妹,你的身体承受得住么?”
“承受得住!能回来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明姿哽咽起来。
蔡国栋的眼皮跳了几跳,问陈氏:“家中还又什么地方适合住人的?”
陈氏垂着眼给蔡光华喂饭,淡淡地道:“鸿翠苑、梅花坞都是极好的。”
四姨娘笑道:“老爷,梅花坞不错,上次董妈妈要来之时夫人才打理过,什么都是新的,现成的,又清静又别致。”
他当然知道梅花坞不错!明珮和明姿谁也没资格单独去住鸿翠苑。蔡国栋的目光从明姿和明珮的脸上扫过来扫过去,又看了看屋子里其他人,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明姿,都在等他发话,不由暗叹了一口气:“明珮住惯了的,不用搬了,明姿去住梅花坞吧。”
终于赢了。四姨娘的眼睛亮晶晶的,朝明珮挤了挤眼,明珮好容易忍住笑,假意道:“那我去帮四姐布置房间吧。”
明姿眼睛红红的,里面盛满了泪水,最终大滴大滴地落在青砖地面上,氤氲成了几朵开到极繁的花朵。她垂着头,单薄瘦弱的肩头抽动着,从喉头挤出一句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谢谢五妹。”
明菲拉了明玉:“我们一道去吧。”
明姿又哽咽了一声:“谢谢三姐和六妹。”
明菲笑道:“谢什么,快别哭了,咱们都是一家人。饭后散散步也有利于养生,咱们过去看看还差什么,也好添上。”眼睛扫过蔡光仪一脸的憨实,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碗:“我也跟了去看看。”
蔡国栋目送着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出了房门,揉着额头长叹了一声:“真真是我命里的魔障。”
陈氏弯了弯嘴角:“看老爷说的,自家儿女,还说这些。”早知如此,你不会少纳几个妾,少生几个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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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10-2011 01:4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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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国栋扯开一个笑容,试图解释:“她以前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她这病,在乡下养了半年多也不见好,我想着回到城里请大夫、抓药都要方便许多,所以就把人给接来了。本想要和你商量的,可昨日你却不在,刚好有车去庄子上,我便让他们顺便把人带了来。”
事已至此,她不会蠢到为了这个和他吵闹,陈氏扬起一个笑脸:“您应该提前和妾身说一声,让妾身早点把房间收好的。这样措手不及,害得有人抱怨怕她把病气过给家里其他人。她呢,身子不好还要搬过来搬过去的。您提前说一声,什么都准备好了,她一来就顺顺当当地住进去岂不是更好?所以呀,你们男人考虑这些琐事就是不周到。”
蔡国栋借坡下驴:“是我考虑不周。”又逗弄了蔡光华一下,见陈氏神色安静温和,趁机笑道:“明姿和明菲的年龄差不多,你给明菲打听婚事的时候,也捎带给她打听打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稳定。”
恐怕帮明姿寻一门好亲才是二姨娘最挂心的事情吧?蔡国栋之所以如此迅速地将人接回来,多半也是考虑道这个事。陈氏掩去嘴角的一丝冷笑,笑得亲和温柔:“老爷说得是,是妾身疏忽了。这事儿妾身一定好好牢记在心。”
蔡国栋见她答应得爽快,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你们在袁家的别院玩得可高兴?”
陈氏道:“不错,他们家那个别院修在半山腰上,挺别致的。”心中一动,便提起了袁二夫人想做亲戚的意思,特别指明袁司璞身体不好,“总不能拿孩子一生的幸福来当儿戏,妾身不好太过明白的拒绝她,只和她说咱们家明菲还小,前面还有她三哥。只怕袁二老爷会另外寻机会和您说,您可别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他。他们家宠孩子,我们家的孩子也是宝。”
蔡国栋很是赞同陈氏后面那句话,笑道:“我知道,他若是提起,我推了就是。等上两年他家自然会灭了这个心思。”又可惜了两声:“袁家老三真是可惜了。”不然他是千愿万愿的。
陈氏暗嗤了一声,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只怕袁老三在京城里就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又怎能留到如今?
没几日,蔡光庭的信也到了,陈氏见了后,觉得自己总算没走错路,把这亲事给拖住。若真的如同京城里所说那般,明菲岂不是要被害死?她岂不是要被蔡光庭给恨死?想了很久,决定逐渐减少同袁府的来往,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传出些不好听的话去。
却说着日午后明菲和明玉正在窗下绣帐帷——纵然明菲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陈氏却已经要求她利用闲暇时间给自己的绣嫁妆了。姐妹二人正在为缠枝莲的配色问题争论不休,院门“吱呀”一声轻响,珠钗和茵草扶着弱不禁风的明姿提着几个纸盒子走了进来。
金簪和花婆子正在廊下说话,见状一人迎上去,一人进屋提醒明菲姐妹二人:“四小姐来了。”
明玉笑嘻嘻地迎上去,亲自扶了明姿,将她往屋子里引,“四姐姐,太阳这么大,虽说立了秋,可暑气还未消,你身子不好,真的不该出来走。若是想见我们,让丫头们传个讯,我和三姐定然很快就会赶去瞧你的。”
“不碍事。我躺了几日,想起来走动走动。我从庄子里带来的一些杏干之类的干果,身边人手少,昨天才翻了出来,正好给你们送过来。”明姿没想到明玉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且对她的态度如此亲昵。从前那个又怕她又恨她,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活泼中又带了几分沉稳大方的女孩子。三年的时光,竟然改变这样大,明姿把目光投向明菲。
明菲坐在窗下的绣架前,手里还捏着一根针,针尾穿着一股绿色的丝线,阳光从窗棂外照进来,将她的头发和睫毛,以及脸上细细的绒毛照成了金黄色,就连瞳仁带了点金色,她微笑着:“四妹妹,你稍等,我把这一针收了尾就过来陪你。”
明姿看到绣架上那块大红的丝布,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生起一股恐惧,又隐隐有几分期望,她紧走几步,停在了绣架前,探过头去:“三姐姐,你绣什么?”
明菲飞快地收了最后一针,笑着站起来:“就是个帐帷。”如玉一般莹洁的脸上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大红丝布上怒放着七彩的缠枝牡丹,果然是绣嫁妆!明姿飞快地将头转向明菲,突然发现,曾经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乡下小丫头如今已和自己的身高不相上下,身体也隐隐有了玲珑的曲线,那双手,曾经粗糙不堪,颜色丑陋的手,如今养得粉白细嫩,正自然优雅地交叠在裙子前面,与她见过的那些娇养的千金小姐们没有任何区别。
再反观自己,自己的胸脯仍然是平平的,和几年前相比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特别是为了博得蔡国栋的同情,故意饿瘦的身体显得干巴巴的,特别难看,明姿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将胸中翻滚的那股复杂的情绪压制下去,绽放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姐姐的绣活越来越好了。”
明菲淡淡一笑:“妹妹谬赞。过这边来坐吧。”
明姿却站在了墙边,专注地看着墙上的一副牡丹图:“这画画得真好。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还没有,是后来才买的么?”
明玉笑道:“哪里是,这画儿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不是那个人是得不到的。”
明姿讶异地道:“哦?”她睁大眼睛,仔细辨认着画上的名款,“雪溪,这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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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10-2011 10: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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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养病
明玉递了一杯茶给明姿:“雪溪是袁三公子的号,这画就是他画的。”
“袁三公子?”明姿想不起和蔡家来往的人中有这样一个人。
明玉笑道:“四姐姐还记得从京城来的袁翰林家那个袁小姐吗?袁三公子就是她哥哥。托她的福,我们家中有好些袁三公子的画。你若是喜欢,改日我也帮你要一幅。”
明姿立刻想起那个当众质问她,飞扬跋扈,清高傲慢的袁枚儿来,脸上就带了几分不喜:“她不是看不
起咱们水城府的女孩子们么?”
明菲道:“那是从前,大家都不懂事。如今她是我们府里的常客,隔三差五总要过来作客的,到时候我让人去请你。”
明姿怯怯地道:“你们如今都去些什么地方玩?玩些什么?我两年不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说话了。”
明玉亲热地拍拍她的手:“和从前是一样的,去彼此的家中或者别院里玩,一道聊天绣花读书打秋千赏花,四姐姐要赶紧把身子养好才是。”
明姿道:“我回来那日你们去了哪里?”
明菲道:“去了袁翰林家的别院观秋叶。”
明姿半晌无言,好一歇才道:“我还要去五妹妹那里一趟,你们改日过来寻我玩。”
明菲留了她几句,留不住,目送着她歪偏偏地靠在珠钗身上慢悠悠地去了。
明玉撇撇嘴:“病得还挺厉害的。”
明菲笑道:“继续继续,绣完了我的就该绣你的了。母亲说你太懒惰了,要给你套个辔头,叫你动起来,省得将来有人骂她没教好你。”
明玉靠在她身上笑:“我懒也是你们惯出来的。”伸手紧紧抱住明菲的脖子,把头埋在明菲的肩上,低声道:“三姐姐,你来了以后我觉得我好快活,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明菲心里软软的,反手抱住她:“咱们有个好哥哥,也有个明理的好母亲。不过第一是因为你争气,你若是不争气,别人再好你也好不起来。”
明玉扑哧一声笑出来:“得了,一有空就耳提面命要我争气,不管将来到了哪里,我一定不丢你和哥哥的脸就是了。”
过得几日,赵雪怡下帖子来请,说是那日打秋千作的赌约,该她第一个请客。
明菲便去问陈氏的意思。陈氏沉吟片刻.道:“突然生分了也不好,你们就去玩吧,我掐着时候早点派人去接你们。”想想又添了一句:“谨言慎行。”
过不多时,玉盘到帘下道:“夫人,四小姐给您请安来了。”
这个时候来请安?陈氏嘲讽一笑,语气却是十二分和气:“请她进来。”
明姿走进房里,蔡光华正提着个木马蹲在口边玩,见有人进来,调皮地拿起木马拦住去路。明姿看也不看他,抬脚就从他身上跨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陈氏面前,微微喘气:“女儿给母亲请安。”
陈氏见她拿脚从蔡光华身上跨过,心头已是怒火万丈,松了松脸皮,勉强笑道:“这时候暑气重,你身子不好,怎地不在屋子里养着.出来乱跑?”
明菲忙给明姿搬了个海棠锦墩。明姿坐下.又喘了几口气:“女儿在屋子里闷得慌.想出来走走。”
陈氏道:“那也该挑个气温宜人的时候,你若是又病倒,你爹爹岂不心疼死?不是我说你,你年龄也不小了,该学着爱惜自己的身子了。女孩子家身子最重要……”也不管明姿听得进听不进.揪着理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长篇。
明姿听得厌烦,可目的没达到,硬生生忍着,不时瞟瞟桌上那张粉红色的彩笺。直到明菲递茶给陈氏,陈氏喝茶停下.她才佯作稀奇地道:“啊呀,这是什么?”又眼巴巴地看向陈氏:“母亲,这信笺好精美.女儿可以看看么?”
陈氏心头冷笑,挑了挑下巴:“当然可以看。”
明姿看完,可怜兮兮地看着明菲:“三姐姐.你们要去么?”
明菲看向陈氏,见陈氏冲她微微颔首,便笑道:“要去的。”
明姿的眼睛亮了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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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出去玩,家中只留你一人,多没意思。”
明姿垂头不语,坐在锦墩上一抽一抽的。
明菲看不下去,走过去蹲在地上陪蔡光华玩。
陈氏厌烦不巳,让人将明姿送回梅花坞去.又道:“四小姐身子不好,你们偏撺掇着她出来吹风受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收拾你们。”
走到院子门口,明姿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众人侧目。珠钗道:“四小姐,夫人也是为您着想。您想出去玩,但也得先把身子养好才是,若是拖着病体出去玩,最后又犯了病,还不是自家受罪,也辜负了老爷夫人的一片慈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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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10-2011 10: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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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也就明白明姿是因为病了不能出去玩而哭闹,也就当做小孩子不懂事贪玩,不阴不阳地劝了几句,明姿哭得更凶。回了梅花坞,背着珠钗拿了个银角子让茵草去寻人帮忙:“看见老爷回来,就请老爷过来看我。”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饭后许久。蔡国栋沉着脸走进去,先在屋子里外打量了一番,见样样物事都新鲜整齐,又见配的丫头婆子做事小心有礼,脸色就平和了几分,问明姿:“你身子好些了么?”
明姿行了礼,又亲手奉了茶。垂手站在一旁,恹恹地垂着头道:“劳爹爹挂念,女儿的身子好多了。”
蔡国栋见她下颌尖尖的,脸上半点神气也无,心中有些感叹,便柔声道:“你平时若是想吃什么,就和你母亲说,若是…着人来同我说也是一样。”
明姿听了这话,顿时活了过来:“女儿整日被关在家中,闷得很,感觉人也越来越没精神……”把自己想同明菲几人一同去袁家做客的愿望表达了出来。
说完才发现蔡国栋一直在喝茶,脸上的表情莫测,一下着了慌:“爹爹…是女儿不懂事。”眼睛又湿润了。
蔡国栋方道:“我已是听说了。你母亲说的也是实话,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出门了,更不要动不动就哭,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将养好身子最重要。只要你争气懂事.你的前程我都记在心上,总不会亏待了你。”说完自去了。
明姿这回是真的气得哭了。珠钗少不得上前劝她:“四小姐,您总这样哭,对身子不好……”
第二日,明菲等刚刚打扮停当,明姿就赶到了倚绣院,拉着明玉说了好一歇,眼巴巴地目送三人坐上马车出门。
明珮问明玉:“她和你说什么?”
明玉道:“她想要一副袁三哥的画。说是她屋子里墙上空得很,如果方便,让我帮她要一幅。”
明珮冷笑一声:“她想要就有了?当人家是街上摆字画摊子的?你没答应她吧?”
明玉道:“我和她说,我会帮她转达到,但不一定。”
明菲道:“不必开这个口了。把我屋子里的寻两幅拿去给她挂。”
只要不拿自己的明珮就没意见,附和道:“就是,省得被人家骂咱们贪得无厌。”
是夜,明珮接到明菲让人送去的两幅画.把玩赏鉴了约莫两个时辰才睡下。
接下来明姿又被陈氏以生病不便出门见客的理由阻挡了好几次出门的机会,气得明姿没病也差点弄出病来。
痛定思痛,决定开始好转,于是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起了个大早去给陈氏请安,路上遇到蔡国栋,蔡国栋讶异道:“怎地今日这么早?可是有事?”
明姿乖巧带笑:“没有事,是女儿身子大好了,特地来给母亲请安,感谢母亲这段时间对女儿的照顾。”
蔡国栋见她不再是一副哭兮兮,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心中也舒坦.又交代了几句才去。
明姿的“病”好了,只是偶尔不顺心的时候还会突如其来的昏厥,不过却是影响出门做烙,也不影响她和明菲一道待客了。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明姿,从前的跋扈嚣张不懂事统统去得无影无踪,转而成了一个规矩懂礼,文静美丽的瘦弱小美人,她着意与交往的每一个人搞好关系,努力展现自己好的一面,一来二去,与众人也算相处得快乐。
只可惜这种出门做客的机会在陈氏有意识的压缩下,却是越来越少,由不得她不郁闷万分。几次寻到明菲撺掇着要出去做客,明菲只是不理。
转眼间到了九月,又一次童生试过,龚远秩顺利通过,龚二夫人大喜,下了帖子,请蔡府、袁府、周府一道去尝香橙大蟹,赏菊观关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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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10-2011 09: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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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美景
蔡国栋很生气,因为蔡光仪竟然又没通过童生考试!而比蔡光仪还小的龚远秩已经过了,龚二夫人还要大宴宾客。和龚家比起来,蔡家大失面子。他已经起的不想再和蔡光仪说什么了,直接提起凳子就砸了上去。
蔡光仪这次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间就躲到了柱子后面,逃过他爹的凶狠一击。陈氏忍住笑劝下蔡国栋:“看看你,四五十岁的人和个孩子置气。不是劝过你了吗,这种事要看机缘的,只要孩子上进乖巧,就比什么都好。”
蔡国栋白着脸道;“我实指望他好歹有个功名傍身,将来我也少为他操点心,别的不说,买几亩田地给他度日也可以不上赋税。”
陈氏只是柔声相劝:“没事儿,他这样刻苦,总有考起的一天。”转头却背着蔡国栋和余婆子小:“那小子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算计人,能考上才是没天理了。”
余婆子也在笑:“老爷心中不舒坦,会不会让夫人和小姐们去龚家赴宴?”
“那还不至于。”陈氏嘲讽,“龚二夫人也真是的,不过就是考上一个秀才?也值得这样大张旗鼓的?当年龚远和考上庶吉士,也不见得她摆桌酒,这也太做的打眼了。”
转眼到了龚家请客的正日子,天色将晚,蔡国栋和陈氏掐着点带着明菲姐妹四人,领了一群衣着光鲜的丫鬟婆子做了三张车,浩浩荡荡地去了龚家。
先前龚二夫人只说是请几家世交好友去赴宴,尝香橙大蟹,品菊观芙蓉,谁想竟然还喊了戏班子去家中唱戏,又请了娘家哥哥为她招待男客。
龚家的园子极大,戏台子搭得很别致,乃是设在湖心小岛上,众人观戏的席位都设在水榭之上,夫人们一席,小姐们一席,男客们则设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中间有水中垂柳隔着,也不怕失礼。
席面尤其精致,且不说山珍海味,光蟹就是精选的半斤重一只的大闸蟹,品果有提前上市的橘子香橙,还有晚收的葡萄枣子桃儿。粗粗估计算一下,一桌的席面就要花去约四五十两银子,还不说那请戏班子的花费。
众人都觉得实在是做的太过了,不过就是一个童生试而已,竟然如此张扬,真不愧是行商出生的,没有根底,没有见识,脸上多少都带来些鄙薄。又加上没想到如此张扬,带来的礼钱等物相比实在是太寒酸,更是有些做不安稳。
龚二夫人敏感精明,很快就发现了众人的情绪,出钱不讨好,心中忿然,便拿陈氏开刀:“光仪怎地不来?”
陈氏扇着扇子,云淡风轻地说:“那孩子此次失利,心中不好过,哪里有心思出来玩?正坐在家中苦读用功呢。”
龚二夫人笑道:“这孩子运气真的不好,这是第二次了吧?其实也不要着急,多考几次就考上了。”
她总以为一相对比就会让人高看一眼,哪像众人更是看不惯她的轻狂样,纷纷笑着把话题转开,去问袁二夫人袁司璞的婚事如何了,可有中意的人家,又问起袁枚儿来,夸赞袁枚儿气度不凡,端正灵秀。又有人问起陈氏蔡家的女孩子,反而没人问龚家的事,龚二夫人觉得自己这个主人当得窝囊,更是气恼。
女孩子们那边传来一阵轻笑,一个婆子匆匆过来道:“夫人,小姐们说是看戏没意思,不如坐船去游湖。”
要是能在家中的园子里划船玩耍的,这水城府可没几家。龚二夫人有心要扳回一局,显摆显摆,便眉眼带笑的命有经验的婆子去撑了小船,请几个小姐坐船游湖。又问陈氏等人要不要也游一圈:“我家老爷在这湖的东边在了一林木樨,船从下面过,每每落得一身木樨,发里衣上到处都是,得香上两天两夜。。。。。。”
袁二夫人含笑摇着扇子:“不了,你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女孩子们已经去了,咱们再去,可就没人听戏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人家一口好唱腔?改日再去吧。”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龚二夫人也只得作罢。陈氏听见袁二夫人悄声吩咐身边的一个婆子,“蟹太凉,告诉三公子身边的人,盯紧了,绝对不能多吃。”
不多时,一个婆子笑着来禀:“公子爷们也不喜欢听戏,约着去逛园子去了,只剩下几个老爷在里面喝酒,吟诗作对,金华酒已是喝了三四坛,舅老爷请夫人吩咐厨房准备醒酒汤。”
周同知夫人笑道:“好呀,女孩子们游湖,男孩子游园,老爷们吟诗作对,咱们姐妹们也来猜拳耍子!”于是众人笑闹成一团。
却说明菲几人分别坐上了两艘小船,那船儿乃是龚家自己备下打捞鱼虾采摘莲藕的普通小船,连个遮太阳的蓬子也没有,又分外狭窄,坐上八九个小姐,再加上船娘后,连丫头们都没得落脚的地方,按龚婧琪的指示,往东边的木樨林划去。
将近目的地,只见天边挂着几多绚丽的火烧云,几点寒星闪烁着,一弯淡淡的新月挂在天际,晚风将一股幽幽的木樨香味送过来,四下里鸦雀无声,但闻微风刮过林梢的沙沙声。几个女孩子竟都仿佛痴了。
龚婧琪冲船娘摇了摇手,船娘收起船桨,任那小船向着木樨林自由自在地荡去,离近了,(看不清)米粒大小的木樨花瓣犹如细雨一般随风簌簌落下,又听林中蛐蛐儿发出长一声短一声的叫声,果然静谧美好。
袁枚儿诗兴大发,正待赋诗一首,忽然身边的明姿打了大大一个喷嚏,众人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几只林雀惊慌失措地自林中飞起,林间的蛐蛐儿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喊再也没了声息,刚才静谧美好的气氛荡然无存。
袁枚儿的诗兴没打断,便怪明姿:“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该出来玩,吹了凉风回去又要闹得大家不得安宁。”
明姿听了这话,就觉得是在欺负她,当下泪盈于睫,委屈万份地靠在明菲肩头:“三姐姐,我不是故意。。。。。。”
正说着,两张小船一前一后先后触了岸,猛然一晃,几个女孩子先是尖叫,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明姿的眼泪倒不好流下来了。偏生此时林中突然发出几声怪叫:“呱。。。。呱。。。。”
“啊呀!有鬼!”龚婧琪虚张声势地怪叫一声。除了明菲一人外,其余几个女孩子都互相抱作一堆。龚婧琪哈哈大笑,跳下船登上岸指着林中道:“我早就看见你们了,快滚出来!”
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响,四五个高矮不等的华府少年摸了出来,站作一排,当先一人笑道:“几位妹妹得罪了!”
明菲隐约认出其中一个是龚远秩,一个是周清的哥哥周渐,一个是袁司璞,还有两个认不得,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特别华丽,想来是龚家的亲戚。刚才说话的正是周渐。
认不得的那两人其中一人笑道:“不能怪我们,我们原本也不想吓唬你们来着,谁叫你们有人打喷嚏吓着我们的?刚才是谁打的喷嚏?惊天动地。”
明姿闻言大恼,只觉得无数双眼镜俱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脸红的滴血,干脆把脸藏到明菲身后,死活不抬头。忽听一条温润动听的声音到:“这木樨花太过香浓,我也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想来刚才也是吓着邵五弟了吧?”
明姿顿时对此人心生好感,偷偷瞟了一眼,只见那人有些瘦弱,月白色的袍子随风轻扬,看不清脸,但大约能看见一个很清秀的轮廓,举手投足十分的儒雅大方。
那十五六岁的少年闻言,微微有些尴尬,摸着鼻子道:“袁三哥说笑,我胆子可没那么小。”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几个女孩子脸上身上扫来扫去,看到明菲姐妹几人时,明显的呆了一下,眼睛就再也挪不开。
明菲大为不悦,侧身揽过明玉背对众人,低声道:“龚二姐姐,咱们还游么?”周清等人也注意到了,脸上纷纷露出恼色,都把脸背了过去。
龚婧琪本还想再说几句话,袁司璞已经到:“是我们打扰了几位妹妹的雅兴,还请几位妹妹不要见怪。”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那邵姓少年的目光,隐隐将几个女孩子护在身后。
龚远秩已经发现气氛不对,瞪了他永远少了一根筋的姐姐一眼:“母亲让你陪几位姐姐游湖,你却扮鬼吓她们。看我不告诉母亲!”又拉了那邵姓少年往外走:“五表哥,咱们走!我哥哥新进从京城里带来几样好玩的,我拿给你们看。”
袁枚儿冲着袁司璞远去的背影喊道:“三哥,你别多喝酒!还有风凉了,记得加衣。”
当众被幼妹管教,袁司璞有些尴尬,仍然好脾气地回过头来笑道:“我知道了。”目光柔柔地落在明菲身上,轻声道:“你们早些回去,水上蚊子多,风凉。”
袁枚儿顺着他的目光落到明菲身上,只见明菲眼观鼻,鼻观心,巍然不动,不由黯然叹了口气,道:“知道了。”
龚婧琪跳上船,讪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开船,开船!这个时候西边水榭的等已经燃气,咱们去看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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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10-2011 09: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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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娘拿了火石点亮船头的灯笼,小船再度往前划去,周清道:“枚儿,你哥哥脾气真好。我就不敢同我哥哥这么说。我要是当着其他人说他一句,他非得凶死我不可。”
袁枚儿和赵雪怡对视一眼,笑道:“可不是,我三哥是我们家中有名的好好先生。下人犯了错,从来也不会高声斥骂,都是好好同人家讲道理的。我娘和我奶奶常说,谁要是做了我三嫂,可真是享不尽的福。”
龚婧琪好奇地道:“那你三嫂定下了么?”
袁枚儿捂着嘴笑:“还没呢,我哥哥这个人死心眼得很,一般人很难入他的法眼,非要找个看的顺眼的。我奶奶宠他,什么都由着他。”忍不住又看了明菲一眼。
明菲只看着湖里,星光月影落入湖中,又被船桨花开,搅碎,模糊成了一片,终究什么都看不清。
明姿愣愣地看着逐渐消失在身后的木樨林,看看袁枚儿,又把目光投向明菲,再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周清叹道:“再过几年,也不知咱们几人都在哪里?婧琪,婧瑜姐姐来信了么?她可好?”
龚婧琪难得惆怅:“听说婆家规矩很大,每日都要立规矩,连热饭也不得吃一口,从来就没有睡过一天懒觉。”
袁枚儿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我嫂嫂日子最好过,只有嫁来之初立过规矩,后来再也没立过规矩。等我哥哥一出仕,我母亲就安排她跟着哥哥去了任上,自己当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雪怡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像舅舅,舅母这般好脾气的人有几个?我嫂嫂就个婧瑜姐是一样的。我母亲说,伺奉公婆是为人媳妇的根本。”
小船在湖中游了一圈,重又驶向水榭,众人再无先前的心情,俱都沉默寡言。只有龚婧琪一个人喋喋不休:“这湖里的鲤鱼最肥,过几日我请你们来钓鱼。不然等冬天下了雪,端着小杌子,披着蓑衣斗笠来垂钓,然后烤了吃也不错。。。。。”
周清突然皱眉:“婧琪,那个人是谁家的?好生没规矩!有这么看人的么?”众人一看,水榭边一排明晃晃的大红灯笼下,先前那个十五六岁的邵姓少年立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众人。
大家都记得。刚才龚远秩喊这人五表哥来着,显见周清是故意的。
龚婧琪也着了恼,赌气道:“不知道是谁,待我禀告母亲,以后再也不许这种不要脸的人来我家。”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龚研碧轻声道:“他兴许是喝醉了,忘了规矩,姐妹们就当没看见这个人。”
正说着,又见袁司璞和周渐走出来,一左一右地抱了邵姓少年的肩膀,半劝半拖地将人给拉走了。
席终人散,陈氏明菲等人才发现蔡国栋也喝醉了,幸好他酒品好,不曾出丑。马车才进蔡府,蔡国栋就歪歪扭扭地跳下马车,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敲着车辕大喊大叫:“蔡光仪!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陈氏一边让人夺去蔡国栋手里的马鞭,一边劝他:“老爷,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您明日还要去衙门呢。”又给女孩子们使眼色:“快回去休息。”
因为明姿和明菲几人路不同,几人互相点了头就分开了。明菲、明珮、明玉走了没多远,互相使了个眼色,把丫鬟婆子打发走,一同轻手轻脚地溜回去,躲在一丛矮小的木槿后往外偷看。
明菲皱着眉头想,蔡光仪的院子离这里不远,暗想早就应该听到了声音,第一时间就出来领罪了呀,怎会这时候还没出来?唯一一个可能就是,他不在府中。
明珮轻轻戳了明菲一下,示意她看后面。
只见明姿带着茵草躲在另一边的阴影里也在偷看,紧接着,蔡光仪的心腹丫鬟翠儿鬼鬼祟祟地走过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急匆匆地往梅花邬方向去了。茵草赶紧快不跟上,拉了翠儿一把,翠儿回头,激动地过去拉住了明姿的手。
两人说了几句话,很快分开,各往各的住处走。没有多会儿,翠儿已到了外院,跪在地上道:“三公子因为没考上,喝醉了,人事不醒。”
“这孽障!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蔡国栋才要往蔡光仪的院子赶去,茵草就慌慌忙忙地从里面跑出来:“老爷,夫人,四小姐突然晕倒了。”
陈氏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又扶了蔡国栋,一道往梅花邬赶去。待得周围没有外人,明菲三人方从木槿花后站起来。明珮冷笑道:“这下子可好,里应外合。”见明菲和明玉都不搭腔,又道:“三姐姐,咱们不去看四姐姐么?”
明菲道:“我们此时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怎会知道她晕倒了?还是各回各的屋子去。”
尽管有明姿晕倒做掩护,蔡光仪夜里不回家中的事还是被蔡国栋知道了,问他去哪里,蔡光仪咬定是心情不好去喝闷酒,却被人证明是说谎。
蔡国栋失望至极,狠狠揍了他一顿,把他关进院子里,扬言下一次他再考不过童生试,不许出院门。又将陈氏从前挑的三门亲事拿出来,挑挑拣拣的,最终听了陈氏的建议,说商家女儿能持家,选了富户娇养的女儿。门楣什么的都不顾了。实指望万一将来蔡光仪功名无望,这个嫁妆多的儿媳妇能让蔡光仪过上富庶无忧的日子。
才一定下,袁二夫人就找上门来,迫不及待地和陈氏商量将明菲定给袁司璞的事。陈氏好容易才再次推过,忧心不已。
与此同时,明姿以惊人的速度飞快的憔悴下去。陈氏讲珠钗等人叫来问了又问,隐约猜到了原因后,生出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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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10-2011 09:2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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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劝告
水城风俗,男子寿辰做九不做十。冬月初十这日,乃是袁翰林六十九岁寿辰的头一日,水城府中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纷纷赶往为袁翰林暖寿。作为平常就与袁府交好的蔡府、龚府、周府、陈府诸人,自然是去得比常人都要早。
男客都由袁二老爷领到了正厅里,女客则由袁二夫人领到了后院正房袁老夫人处。夫人们念着当家经儿女经,明菲等一群年轻女孩子则坐在暖阁里赏梅抹牌玩乐。
明菲平时很不抹牌,坐的时间长了就有些疲倦,见只有靠在空前的迎枕上发愣的明姿亲闲着,便道:“你来打一会儿,我歇歇。”
龚婧琪笑道:“你该不是输怕了罢?你要叫明姿替你也行,输的钱不能赖账,都算你的。”
明菲扶着明姿的肩头笑道:“好,输了算我的,赢了就是你的。”
明姿心不在焉地抿嘴一笑,坐到了明菲的位子上。明基刚坐下不久,袁枚儿就从外面进来拉她:“走,有个什么老夫人,非得要我家园子里的腊梅花。我娘也是,非要我新手去给她折了来。只有你闲着,你陪我去。”
明菲从善如流,立刻披了披风跟了她出去。
袁枚儿道:“明菲,我要你来陪我砍梅花,原是我有心里话要同你说。”
明菲一笑:“你也有心事了啊?”
袁枚儿狡猾的眯眼看着明菲,低声道:“最近有人来我家提亲了。”
明菲促狭地笑:“那恭喜姐姐了啊。”
袁枚儿掐了她一把:“死丫头,叫你排揎我!说真的,你呢?有没有人去你家提亲?”
明菲正色道:“没有”
袁枚儿羞她:“怎可能没有?你别口是心非了。你家现在就是你最大,上门提亲肯定就是为了你。”
“无休止的没有。”明菲垂着眼道:“我还这么小,再说这种事情家父和家母都是不许我们打听的。”
袁枚儿突然拉了明菲的手,叹道:“可怜的妹妹,你不小了。”
明菲闻言,惊讶地看着袁枚儿,袁枚儿又从哪里看出她可怜了?却听袁枚儿道:“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听说继母总是不会真心为前头儿女考虑的。你母亲虽然和蔼,到底不是亲娘,就算想为你们考虑,也要先顾着她自己才会轮到你们。你还是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前程才是,别一味的如此老实,否则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原来袁家人竟然以为是陈氏拦着不让自己和他家定亲,放弃走陈氏那条路,转而曲线救国了。明菲微微一笑,“谢姐姐疼我。我记住了。”不等袁枚儿再说,把话岔开了去。
她早就想好了,她不否认袁司璞是个好人, 貌似也很喜欢她,袁家也不错,但是袁司璞的身体初夏不适合做丈夫。她不爱他,没有感情作基础,一个健康的身体是最起码的要求。初夏躲不过另当别论,既然还能转圜,她为什么一定要嫁个短寿之人呢?
袁枚儿几次三番再提,明菲几次三番又岔开。不知不觉间到了腊梅树下,二人选好花枝,命丫头砍了,一道前往正房。走到半路,一个仆妇急匆匆跑过来,冲着袁枚儿道:“小姐,夫人有事找您。请您赶紧过去。”
袁枚儿抱歉地道:“明菲,你帮我把这花送到正房里去罢。我稍后就来寻你。本想让丫鬟送去,只怕那老人家又说我不尊敬她。”又让那小丫鬟给明菲和金簪引路,自己急匆匆地跑了。
袁家人丁单薄,这种时候肯定是忙乱不堪的。而客人们可不管这个,往往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明菲便随着那小丫鬟去了袁老夫人所居的正房。一路上仆妇丫鬟来来往往,热闹得很,偏生到了正房后,里面鸦雀无声,只几个青衣丫鬟站在廊下。
明菲觉得有异,便叫金簪让人通报,袁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银红很快笑眯眯地从偏厅打起帘子走出来,接过腊梅道:“外面冷,三小姐进来暖和暖和。”
明菲把缘由说了,笑道:“怎地这般安静?人都去了哪里?”
银红道:“有人送来了九斤重的一条金黄鲤鱼,大家都深以为奇,几位年轻的夫人奶奶们便撺掇着老夫人们一道看热闹去了,只在不远处,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回来了。您别光站着,进来暖暖身子啊。”
明菲道:“既然大家都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银红接住她的手笑道:“三小姐怎地这么生分,快快进来暖暖身子,我家小姐不是请您在此等候她么?您稍稍等待,她就来了。”不由分说将明菲拉进了偏厅,又去奉茶。
明菲心想这是袁老夫人的信息,外间的丫鬟也不少,自己又带着金簪,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也就坐下等候袁枚儿。
不过眨眼功夫,就听得有人在帘子外道:“人都到哪里去了?怎地这般安静?”接着一只手打起帘子,一个穿紫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袁司璞。
明菲与金簪都吃了一惊,金簪赶紧挡住明菲,明菲垂头一福:“袁三哥。”心中已是恼怒万分。
袁司璞没想到屋子里有人,两颊飞红,快步退了出去:“三妹妹,对不住,我没想到你在这里。”又在外面低声骂丫鬟:“你叫什么名字?屋子里有客人也不懂得说一声?谁教你的规矩?”
那丫鬟低声哭了。银红在外面劝了几句,连带着也被发作了一顿。片刻后,大约是袁司璞走了,银红红着眼进来,哽咽道:“三小姐,是婢子没有招呼好您,您打骂都认罚。”
明菲淡淡一笑,道:“意外总是有的,银红姐姐太过客气了。袁姐姐总也不来,我这就先去了。”不顾银红拼命挽留,领了金簪头也不回地回了暖阁。路上隐约听见有人叫她,她也佯作没有听到。
半途却又遇见玉盘,玉盘笑道:“三小姐,几位夫人在袁夫人房里抹牌说话,有位夫人说起来竟然是大小姐的亲戚,夫人让您过去陪着说说话呢,已是派人去请六小姐了。”
明菲便又跟着玉盘去了袁二夫人房里,惊讶地发现,包括袁老夫人在内的妇人们都在袁二夫人房里喝茶吃果子说话抹牌。
陈氏正坐着抹牌,抬眼看见明菲,笑着朝她招手:“过来,来见过这位崔夫人,是你大姐姐的夫家姑母。”
一个四十多岁,皮肤有些黑,眉眼平淡,穿一身酱紫衣裙,发戴金钗珠花的夫人笑吟吟地看着明菲:“果然是像啊,都是一脸的福相。”
明菲还未来得及行礼,那夫人就一把将她拉起来,“快坐下,帮我看看牌。我眼神不好。”
明菲最烦帮人看牌,赢了且不说,遇上那小气的,输了就要怪人,便推道:“我不会抹牌。”
“这孩子不抹牌的。”陈氏笑着打圆场,“过来坐在我身边,我教你。”
接着明玉进来了,一眼看到陈氏和明菲,立刻扑了过来挨着明菲坐下,靠在陈氏身上蹭来蹭去的撒娇,陈氏也不烦她,反手抉她的手替她暖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那崔夫人明丽的事情。
坐了约有半个多时辰,陈氏方道:“好了,人也见过了,大姐姐的消息也知道了,回去吧。”便让玉盘送她二人回暖阁。
明菲和明玉回了暖阁,只见珠钗陪送龚婧琪,明珮几人抹牌,明姿势和茜草却是不是见影踪。龚婧琪笑道:“明姿不是早就寻你去了么?怎地不见和你们一道回来?”
明菲莫名其妙:“我没看见她啊?”
陈莹撑着下巴道:“你和枚儿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了出去,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明珮笑道:“大约是四姐姐嫌这屋子里闷,找个借口出去逛逛的,稍后就回来了。”
龚婧琪道:“多亏珠钗是个会抹牌的,不然她这一走,我们都空着了。”
谁想明姿这一去,竟是要到开席也不见来。因她只是带了茵草一人,明菲有些担忧,便找到赵雪怡请人去园子里寻,找到开席也不见人来,几个女孩子都被吓着了,赶紧去报给陈氏和袁二夫人知道。
又因为时间不等人,众人先入了席。明菲坐下了才发现主席位还是穿着的,袁老夫人、袁二夫人、陈氏、龚二夫人、袁枚儿俱都不在。明菲有些惊疑不定,喊过珠钗来细细询问,珠钗垂着眼,白着脸:“四小姐只说她去去就来,奴婢说要跟着,反被骂了一顿。”
不多时,袁枚儿来了,笑道:“不要担心,已经找到了,原是明姿身子太弱,在亭子里坐着歇气,歪着睡着了,没听见去寻她的喊她。只是她受了风寒,我奶奶让人给她收拾了房间,熬了姜汤,捂着发汗,我们不管她。”
这说法合情合理,众人俱都不在意。明珮笑道:“可不是,我四姐姐就是个爱伤春悲秋的,指不定看见树木凋零,腊梅花开,就在那里坐着发痴了呢,倒忘了自家身子不好,给大家添了麻烦。”
珠钗有些不自然地道:“袁小姐,请问我家四小姐是在哪里?烦劳您请个人领奴婢去伺候她。”
袁枚儿不在意地随手叫了个小丫鬟过来:“你领珠钗去老夫人的房里,就说要找蔡家的四小姐。”
明菲沉吟道:“不然,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袁枚儿不以为然:“不必了吧?你看,你母亲和我奶奶她们都来了,想必不要紧。”
果然袁老夫人等人笑着走了进来落了座,袁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就让开席。
明菲看过去,只见袁老夫人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来,陈氏和龚二夫人、袁二夫人三人都笑得极为勉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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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落定
看着席上的情形,明菲直觉不对劲,不自禁就把袁枚儿刚才的话拿来仔细想了一遍,立刻发现了破绽之处。袁枚儿说明姿是坐在亭子里睡着了,所以没听见有人喊她,可是她身边明明跟着一个茵草的。她睡着了,茵草难道也跟着睡着了?显然不可能,既然如此,为什么茵草听见有人找却不出声应答呢?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明菲现在只希望明姿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害人又害己。她几次偷看陈氏,只见陈氏虽然笑容不甚好看,可不管是夹菜敬酒,手都稳稳的,就连金钗上的流苏都没乱晃一下,该说笑话就说笑话,该罚酒就罚酒,表现得实在稳妥极了,就是那双眸子,也是熠熠生辉。于是又把心中那几分猜疑去了大半。
宴席散后,出人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袁家特意拍了一张车送明姿回家,马车上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小姐们要去看明菲,也被守着马车的余婆子以怕明姿吹了凉风,也怕把风寒感染给各位小姐的理由拒绝了。
来时坐着四姐妹的马车去时只坐着三姐妹。明珮幸灾乐祸地说:“四姐姐真是不自量力,明明身体不好还偏偏喜欢凑热闹,好不好地在暖阁里坐着她不肯,就记挂着去吃冷风流眼泪。这下子母亲只怕再也不敢带她出门了罢?说不定袁家也觉得晦气。”
明菲低斥道:“你这话要是让人听去,人家怎么看我们姐妹?”
明珮撅嘴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一整天盯着你,就生怕你比她打扮得好看,每次袁枚儿她们叫你出去,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摸样,仿佛谁亏待了她似的,难道你们就没发现?”
见明菲和明玉不说话,她又道:“好嘛,好嘛,你们不相信我。干脆我告诉你们得了,她好几次背着你们问我,是不是袁枚儿她们拉了你们去背着我们说我们的坏话,或者是给你们什么好东西,又撺掇我跟她一起跟着你们走,我都懒得理睬她。我和她说,三姐姐得了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是和我们一起分享的,她偏偏不信。”
明菲道:“我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的想法。”明珮未必真的相信自己和明玉在背后没说过她的坏话,也未必认为自己真的把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一起分享,不过明珮走的路线显然是凡是明姿奉行的,都是她要反对的。
“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你和她说她就相信了?只怕她反而会认为你虚伪。”明珮突然笑了一声,在清冷的夜里听来格外讥诮。
明珮已经很久不曾用过这种口气同明菲说话了。
明菲没有答话,大概明珮也是认为她是虚伪的吧?虚伪又如何?谁不虚伪?她就算是想诚恳,她也没那个本钱来诚恳。要说她对明姿有多关心,有多同情,那自然是假的,她只关心明姿会不会给蔡家惹祸,会不会给她和明玉带来麻烦,其余的,她一概没闲心去关心。
明珮见明菲不答话,以为她生了自己的气,好歹不敢再多话。
三姐妹一直沉默着回了蔡府,进了垂花门,陈氏抢在蔡国栋前面下了车,指挥着余婆子等人抬了软椅来将明姿抬了进去,又重赏了袁家跟车来的人。
袁家的车才走,明珮就幸灾乐祸地先下了车,凑过去要瞧明姿,明玉也忙着要下车,明菲拉了她一把:“慢点,急急忙忙的像个什么样子?”
就听车外传来蔡国栋一声压抑的低吼:“凑过来做什么?”
陈氏温和平静的声音:“你关心你四姐姐是好事,不过要当心你四姐姐的风寒染给你。去和你三姐姐和六妹妹说,不必去看你四姐姐了,都回房休息吧。”
明珮垮着脸回来,站在车外道:“叫你们不要过去,以免染了风寒。”气冲冲地带着丫鬟大步走了。
明菲牵着明玉的手站在灯影里,只见蔡国栋侧对着二人僵硬地站着,隐约可以看到他才蓄起来的山羊胡子在不停颤抖,陈氏一首拽着他,一遍指挥众人:“小心点,小心点。”
明姿了无生气地躺在软椅上,一件厚重的披风从头盖到脚,竟然连她的脸都没露出半分来。珠钗紧紧跟在一旁,茵草则远远地缩在后边,被玉盘老鹰抓小鸡似的提着。
明玉再不懂事也发现不对劲了,胆怯地看着明菲:“三姐姐,四姐姐好像病得不轻。她怎会突然发这样重的病?”
蔡国栋的目光猛然扫射过来,一双眼睛冷幽幽地看着明菲姐妹二人,嘴唇翕动了两下,道:“赶紧回去休息。”
明玉被蔡国栋的眼神吓着了,不自禁地抓紧了明菲的手,明菲拉着她快步走回了倚绣院。临睡前花婆子出去晃了一趟,回来低声道:“四小姐身边的茵草被关起来了。老爷刚才命人套车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明珮就来约明菲:“我们一起去看她吧。”又试探地问明菲,“可知道是怎么生的病么?”
“不知道。”明菲也不拒绝,“我们先去给母亲请了安再去。”
正房里静悄悄的,气氛有些沉重,没见着蔡国栋,陈氏正在教蔡光华使勺子自己喂饭,见姐妹三人进来,方抬起头来:“明姿得的是伤寒,你们都不要去看她,以免感染。已经请唐大夫开了药方,等会儿厨房会给你们送药去,每个人都要连服三天,以免不小心染上。”她的精神很饱满,神采奕奕。
明玉已听要连吃三天药,脸都皱了起来:“母亲,我平时没怎么和四姐姐说话,可不可以不吃?”
陈氏斩钉截铁地道:“不可以,不但你要吃,我们大家都要吃,家里的下人也要吃。”又道,“这些日子,你们还是不要出去做客了,都在家里做针线活。”
明珮咂舌:“竟然得了伤寒。我得赶紧喝药去。”
余婆子走进屋子,伏在陈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陈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柔声道:“华哥儿,你随你三姐、六姐去找喜福、金砂玩可好?”又假意问明菲:“你今日没事吧?家里要来个客人,这小子爱添乱。”
话音刚落,蔡光华的乳娘就提着一大包蔡光华的玩具衣物走了出来,明菲看这阵势是早就准备好的,也不推辞,抱起已经吃饱的蔡光华给他擦了嘴,拿了披风包上,笑道:“和娘亲告退。”
蔡光华举起胖乎乎手来冲着陈氏挥了挥,转头抱着明菲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道:“走,走。”
明菲领着一群人走出正院,远远看见龚二夫人和个穿淡青色锦绣衣裙,披着狐皮披风,一头插得明晃晃的女人领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婆子从另一端急匆匆地走来,那几个婆子手上还捧着拜盒。
是什么事情让最近和蔡家很不对付的龚二夫人一大清早就这样急匆匆地领着人带着礼物赶来见陈氏?陈氏眼里那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又是为了什么?明菲带着满腹疑问冲金簪使了个眼色,金簪得令,立刻找借口去了厨房。
根据金簪的来的线报,陈氏只请了龚二夫人和她带来的那个女人进屋,包括龚二夫人带来的那几个衣着体面的婆子在内的一干人等统统被关在了门外,屋子里只留余婆子一人伺候。
“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人直到傍晚时分才出了门,没听见夫人让奉茶,只听见有人嘤嘤地哭,夫人高声说了句什么,就收住了声。没有留下拜盒,龚二夫人走的时候脸红通通的,脸色很难看,把那位夫人甩得老远。”
明菲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几个信息,陈氏和龚二夫人、以及那个头上插得明晃晃的妇人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在这个不愉快的事件中,陈氏占了绝对的主动权,而且陈氏还发了威;龚二夫人很愤怒,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得不陪着那个妇人跑这一趟,还不得不吃陈氏的气,而且根本不敢发作。
联想到昨天晚宴上几个人的迟到,明菲很直接地将此事和明姿的短暂失踪事件联系在了一起。她问金簪:“可知道那位夫人是谁?”
金簪道:“这位夫人奴婢从来没见过。奴婢已经让人去打听了,大概晚饭后就会知道了罢。”
“三小姐,余妈妈来了。”叶儿的话音才落,余婆子就卷着一股冷风走了进来,笑道:“夫人吩咐奴婢来看看,几位小姐公子可都按时服药了。屋里的人有没有偷懒的,有没有身子不好的,该搬出去养病的还得早点搬出去。”
冬天里总是容易受风寒的,众人一听她这个话,就有些发怵,明菲将蔡光华抱起放在身边,道:“你们还不赶紧给妈妈上茶?”
余婆子笑道:“茶就不必了,难得三小姐有空,奴婢就陪三小姐说几句闲话。”
金簪赶紧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余婆子道:“三小姐,奴婢如果没有记错,您从吴家村回来已将近四年了吧?”
很不一样的开场白,明菲微笑着道:“是。这些年多亏母亲和妈妈百般照顾我。”
余婆子笑了笑:“夫人常说,三小姐是锦口绣心,什么事心中都明白着呢。这些年夫人当这个家,有多么不容易,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她顿了顿,“夫人常常感慨说,多亏大公子和三小姐、六小姐真心把她当做母亲看,她做起事来才事半功倍。”
明菲静静地看着余婆子:“母亲的再生之恩我没齿难忘。”
她原以为余婆子会再说点什么,谁知道余婆子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谈话:“三小姐记得夫人对您的好和真心真意就够了。”
余婆子走后,金簪告诉明菲:“那位夫人是龚二夫人的娘家嫂嫂,姓邵,也算是水城府比较富裕的人家,专门卖布的。邵老爷平时和老爷们倒是有点来往,可夫人们不怎么和她家女眷来往,故而都不认得。”
明菲由不得捧着下巴想了很久,从各种迹象看,明姿是出大事了。她可以肯定一点,陈氏在这件事中绝对气了主导作用,余婆子此行,专为表功而来,提醒她陈氏帮了她的大忙。而具体过程,陈氏永远都不会告诉她。谁又会傻得把自己做的事情、设的圈套告诉别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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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8-10-2011 01: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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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述职
二十一天这一天,陈氏终于准许明菲等人去看望明姿。这**候很不好,空中布满厚重的浅灰色云层,间或几多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落到地上很快化成了水,让人平添几分阴寒潮湿之感。
明姿静静地坐在窗前,背对着众人一动不动。陈氏新拨给她的柳婆子陪笑道:“四小姐,几位小姐看您来了。”
明姿不理亦不动,只呆呆看着窗外盛开的红梅。
柳婆子尴尬地道:“四小姐的精神不好,多半又是睡着了,不然几位小姐改个时候来看她?”
明菲点点头:“那好,有劳柳妈妈多多费心照料她。我们先走了。”
“你站住!蔡明菲!”明姿突兀地叫了一声,声音粗糙之极,也不知多久没开过口了。
明珮意味深长地看了明菲一眼,笑道:“既然四姐姐有话同三姐姐讲,那我们就先走了。”
明玉道:“三姐姐,我等你。”
“你先走。”明菲几步走到明珮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示意柳婆子端茶来,回头望着明姿:“你想说什么?”
明姿回过头冷冷地瞪着她:“蔡明菲,你不得好死!”
柳婆子停了这话,吓得赶紧退出门去,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
“哦。”明菲面无表情,“我怎么得罪你了?”
明姿的眼里似要冒出火花来,妒恨地瞪着她:“我成了这个样子,最高兴的人就是你了吧?”
“我无所谓。”
“你无所谓?”明姿有些讶异,随即阴毒地笑了,“我坏了你的好事,你还无所谓?袁家现在还没来提亲吧?我姑且告诉你,我和爹得说了,我有今日都是拜袁家所赐,如果他答应袁家的提亲,我就死。”
明菲皱着眉头:“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我正想着要是袁家还是要提亲,那可怎么办才好呢,有了四妹妹这句话,我放心了。”
“你……”明姿失态地跳了起来,随即又笑了,声音变得很轻,“还有……袁司璞对我很温柔,他对每个女孩子都一样的温柔,不只是对你一个人,别以为他送你两幅画就是看上你了。”
“只是他不肯和你多呆一刻,不然你也不会在我前面定亲。”明菲看着明姿惨白的脸,笑着往外走,“我听说你那日晕过去,是因为被邵五吓坏了?你也是,身体这么弱,胆子这么小,还敢独自一人在别人家的院子里逛,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呢。以后去了邵家,一定要自己爱惜自己才是。”
她的脚才跨出门,背后就飞来一只茶盅,茶盅落到地上,碎了一地。明菲淡淡地扫了站在门口装木头人的柳婆子一眼,。认真地劝了明姿一句:“你应该多吃一点饭,这样才有力气。就算是去了邵家,想吵架算计人什么的,也要自己有精神才行,不自量力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明姿在屋子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嚎叫,明菲冷淡地扫了柳婆子一眼:“四小姐不吃饭,神志不清什么的,你得记着早点禀告老爷和夫人。”
柳婆子忙道:“是。”
明菲扬长而去。
要过年的时候,袁司璞突然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袁家四处求医求药。甚至求到了蔡府,只为想和京城中的守真子搭上线,愿意倾家荡产延续袁司璞的性命。
蔡国栋给京城里写了一封信,表示尽力却不敢保证。唐大夫来给明姿看病,说了实话,袁司璞原来身体若是一直平稳调养着,大概可以活到二十四、五岁,但现在既然旧疾复发,最多挨不过来年夏天,药石无灵。
袁枚儿突然寻上门来找明菲,想求明菲跟她去看看袁司璞:“那件事不关我哥哥的事,邵五也不是我们家放进去的。他是跟着龚远秩去的,不知怎地就摸进了院子里,看到明姿一个人带着丫鬟满院子的走,早就起了邪心跟着了……”
“看一眼不会怎样的。”袁枚儿的眼睛都哭肿,;拉着明菲的衣服苦苦哀求。明菲进退两难。
陈氏冷冷地走进去:“袁小姐,对不住,你这个请求我们无法答应。不是因为那件事怪你家,而是这要求与道义礼节不合。我们可以尽量联系守真子,却不会答应府上得球要。你回去转告你母亲,我真心把她当知己看待,她却来算计我,我很失望!将心比心,若是有人求你去看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你去不去?你父母会不会让不让你去?”
袁枚儿的眼睛瞬间睁大,试图解释:“不是的,你们误会了,我哥哥只是……我娘也……”又发现怎样都解释不清,哭道:“你们心肠怎么这样狠?”
“我们心肠狠?”陈氏冷笑:“我们一直不说,并不到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原价的孩子如珠似宝,我们蔡家的孩子就是草芥?如果还念着我们家这几年的情分,就该留点分寸!”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袁枚儿哭着跑了。
“余妈妈,让个人跟着送回去,可别路上出了什么事。”陈氏苦笑:“这人总是得寸进尺的。多亏了我没办糊涂事,不然真是害苦了你。”又骂袁家黑心肠,明知自家孩子活不长,还对外瞒着,想顺着孩子的心意害人家的闺女。
****很快来回信,守真子奉了皇命走不开,不过如果袁家**,可以去京城,到了以后他一定尽力医治。
陈氏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送到了袁府,因为认为他们家怎么都会赶去的,又想着尽量不结怨,主动表示愿意派一张官船相送。袁二老爷和袁二夫人亲自来了一趟,向蔡国栋和陈氏表示谢意和歉意,接着不等过年就带了袁司璞赶往京城。
过了年后,蔡家也要上京城。一来是蔡国栋的任期将满,而来时蔡光庭三年的庶吉士生涯也即将结束,面临考试分派职务的重要关头,三年还因为蔡光庭的婚事就定在他考试结束后。几件事情加在一起,陈氏由不得不急。
只是药带谁去却是让陈氏犯了难。明菲、明玉、蔡光华一定是要去的,明珮可去可不去,明姿坚决不带去,三姨娘和四姨娘也不在考虑之列,矫杏和暮云两个通房,只带暮云一人,而蔡光仪、好歹是蔡光庭唯一一个算得陈年的兄弟,想带了去吧,怕他在路上使坏,不带去呢,更怕他趁着她不在,在家里使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走妥当。
陈氏想好了才和蔡国栋商量,蔡国栋听说她愿意带着蔡光仪一起去京城里寻个好的老师长见识分外高兴,就根本不在意其他的人中她带谁去,不带谁去,一切都由她。
陈氏本不想带明珮去,但为了拉拢四姨娘,还是决定把明珮带上。明姿听说后,有嚎啕大哭了一场,闹腾着要去,蔡国栋淡淡地说她身体不好,不适合长途跋涉,还是不要去了,就在家里养着的好,她绝望的又生了一场病。蔡国栋见她身体如此的差劲,越发觉得自己不带她去是正确的。
二月中旬,新任的水城府知府和蔡国栋办完了交接手续,二月底,蔡国栋领着陈氏、明菲等人乘了一艘大船沿江往京城而去。
一路上大家都相安无事,陈氏有些晕船,蔡光华的教养工作多数都交给了明菲来做。蔡国栋得到了久违的清净,每日里看着陈氏柔声柔气地同几个子女说话,蔡光仪每日躲在船舱里苦读,小儿子粉嫩聪明可爱,女儿懂事乖巧,竟然有了闲心在月明风清之夜立在船头吟酸诗心情。
每当此时,陈氏总是善解人意地让暮云上前伺候,也补拈酸含醋,蔡国栋越发觉得陈氏贤惠,心情更是大好。
船行半个月以后,到了重镇临江,是日停靠在临江码头上时,忽见隔壁一艘大船上人来人往,人人穿戴重孝,哭声滔天。
蔡国栋认出同是一艘官船,觉得奇怪,便差人去打探。
方知原来对方也和他一般,是去京城述职的寻州知府崔悯,崔夫人半路突发恶疾,死在了船上。
蔡国栋听了惊讶道:“原来是他。”
陈氏正在感叹崔夫人怎地这般命苦,闻言奇道:“老爷难道认得这人?”
蔡国栋捋着胡子道:“如何不认得?你年轻,有长期守在闺阁之中自然不知此人,此人当年大名鼎鼎。乃是我大丰建朝以来屈指可数的几个连中三元的人物之一。当年他被圣上金笔钦点为第一名状元郎的时候,可才二十一岁,人又长得风流倜傥,游街时迷翻了京城多少贵女名媛,最后当时的首辅王江扬大人将自己的嫡女许配给了他。”
陈氏难得听他说这种闲话,凑趣道:“那可真是风光无限,可他如今野菜和老爷一样做的四品知府。”意思是也不怎么厉害。
蔡国栋正色道:“不是,如果你知道他的年龄你就不会觉得他不厉害了。算算看,他如今他也不过才三十岁而已,三十岁的四品官,有几个?最难得的是此人,几经沉浮,朝中首辅换了几拨,他仍然屹立不倒。想必此次回去述职,也还是要升迁的。可惜他这妇人是个福薄的。”
陈氏撇了撇嘴:“不是说男人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么?他可高兴了,这回又可以娶个美娇娘了。”
蔡国栋扑哧一声笑出来:“说胡话!”
陈氏也斜着眼看着他:“你不是?”
蔡国栋不知是不是联想到了往事,脸色就有些难看,良久方道:“我自认不是。妻贤夫祸少,要美娇娘,哪里没有?一个全心全意的贤惠妻子实是最难得的。”
陈氏本就有些后悔和他说这个话题,连忙岔开:“既然已经遇着了,是不是也该去吊唁一下,表示表示,以后混个脸熟也好说话。”
蔡国栋收拾心情:“正是。说起来这崔家和咱们大姑娘明丽的夫家可是有亲的。乃是明丽夫家姑母的侄儿。你备礼备厚一点,然后换件衣服,陪我一同去。”想想又吩咐玉盘,“让人去通知三公子一声,让他换了素衣与我们一道去。”
听得他随时随地都想着蔡光仪,陈氏有些不满,忍着没多话,利索地备了礼,让人先去崔家的船上通传,有好生交代了明菲一通,患了衣服跟着蔡国栋一道往崔家的船上去了。
蔡国栋等人去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回来,对方很感激,执晚辈礼,用全套的对待故交亲朋的礼仪来接待他们。
金簪把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明菲三姐妹:“才三十岁,二十岁就连中三元,事出突然,死的这位夫人才***岁,是原来的王首辅的小姐,听说膝下只有一个小姐,**七岁,好可怜,就跪在灵前哭都哭不出来。不能带着灵柩上京去,要在这附近找个道观寄存,等崔大人新职确定后,才让这位小姐扶棺送回湖州老家去。”
明菲听了还没什么感觉,明玉确实突然眼睛就红了,夜里伏在明菲的被窝里轻声道:“三姐姐,我们和母亲说,我们明日抽空去看看这位小侄女吧。怪可怜的。”
明菲道:“你可是想起母亲来啦?”
明玉道:“母亲死的时候我还小,具体的情况记不得太清楚,只记得那年的雨好多,冬天好长好冷,屋子里很黑,我很害怕。”
张氏死的时候,明玉才三岁。明菲叹了口气,搂紧她:“好吧,明日咱们去和母亲说,不过如果要急着赶路,来不及你可别母亲。而且,人家认不得你,若是不喜欢听你说话,你也别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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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8-10-2011 01: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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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笑道:“我哪有那么不懂事?我只是听说那位小姐太可怜。心有戚戚,又与我们大姐姐沾亲带故的,所以才特别想去看看她罢了,至于她西部喜欢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菲笑道:“你想得开就好。”
陈氏听说明玉有这种想法,格外支持,亲自去同蔡国栋商量了,又让人委婉地去和崔悯说。毕竟虽是好心去看人,却也要看人家乐意不乐意,否则只能是吃力不讨好。
崔悯听说却是十分的感激,立刻就安排了人过来接。陈氏亲自领着三个女孩去了崔家的船上,明菲惊讶地发现崔悯的船上所用之物比蔡家的好上许多,都属于那种看着不起眼,其实所值不菲的东西。
崔悯礼数做足,远远站在一边朝陈氏行礼,明菲依稀看到是个身材很高大,小麦肤色,五官深邃,没有留胡子,衣着得体,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成熟男人味儿的男子。
崔家的大小姐小名叫吉吉,穿着麻衣孝服,跪在一个半旧的蒲团上哭得肩头一抽一抽的,哭声却是听不见什么。明菲知道伤心到了极致之后,反而哭不出声音来,就如同她当初一样。
一个穿着素白衣服的中年仆妇扶着崔大小姐的肩头,轻声道:“大小姐,您蔡家表外婆和几位表姨来看您来了。”
崔大小姐木然地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众人就朝着众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又继续跪在蒲团上。
那中年仆妇愧疚地对陈氏道:“蔡夫人真是对不住,夫人去得突然,我家小姐人小,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还请您和几位小姐多多包涵,不要和她计较。”
陈氏看那孩子的那样子也觉得可怜,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泪:“乖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你好好儿的,你母亲地下有知,也欣慰些。”
崔大小姐不言语。
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妖娆女子拿帕子擦着泪走进来,推了崔大小姐一把,低声道:“大小姐,您这样待客是不行的。”
崔大小姐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看得她赶紧缩回了手。
陈氏的眉毛就蹙了蹙。
那妖娆女子见崔大小姐不理睬她,装模作样地擦着泪过来朝陈氏行礼:“蔡夫人,蔡小姐,我家老爷吩咐我一定要招待好你们,请这边奉茶。”
陈氏见她那行事模样不似仆妇,管事不似管事,妻不妻妾不妾,便探究地看着那中年仆妇:“请问这位怎么称呼?”
那中年仆妇带了几分不屑:“这是我们府上的梁姨娘。”
陈氏“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梁姨娘。”就没了下文,转而问明菲三姐妹道:“你们不是想和吉吉说几句话么?怎么来了尽不吭声?我们的船再过半个时辰开。”
明玉闻言,赶紧上前和崔大小姐柔声柔气的说起话来。
那中年仆妇见陈氏貌似不屑于理睬那梁姨娘,立刻请了陈氏在一旁坐下,陈氏也就当仁不让地坐了,笑着同那梁姨娘道:“梁姨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的船等会就要开了,烦劳姨娘同崔大人说一声,就不打扰了。”她是有诰命的正室夫人,自然是不屑于与一个妾室打交道的,如此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饶是如此,;梁姨娘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不悦,强笑着寻了借口走开。
不知明玉同崔大小姐说了什么,崔大小姐扑在蒲团上一大声哭了出来。陈氏吓个半死,训斥明玉:“你说什,你说什么了?”
那中年仆妇却拉住陈氏,抹泪道:“夫人莫怪,我们小姐终于哭出声来了,先前可把奴婢吓坏了。”
陈氏松了口气,与明菲等人一道将崔大姐劝起,又说了几句慰问的话才告辞。崔悯仍然礼数周全地送了出来,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明菲听到陈氏愤愤不平地和余婆子道:“恶疾?哼,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听说崔夫人是小产血崩,一尸两命。只可怜了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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