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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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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水墨一声大吼,气势如虹,山林中甚至传来了回音。战士们都渴望着狩猎老虎的快感,因而无人举手,水墨高举的手臂分外显眼。大家先是面面相觑,跟着都嗤嗤的窃笑起来,水墨脸上一热,但依旧没有放下手。谭九和罗战眼中闪过笑意,康矮子却恨铁不成钢地大声叹息:“你个胆小鬼!”
水墨虽然“理亏”仍然抗辩道:“我要不胆小怎么衬出你胆大,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康矮子被水墨的歪理气得在马上吼:“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战士们就笑,在骠骑军中看水墨的牙尖嘴利已经成了固定娱乐节目,只不过她对阵谢之寒一般都输,对阵康矮子一般都赢。一个年长些的战士笑言:“老康,你就别逼他了,这小子本就武艺低微,你教他射箭,现在也是十发九不中,万一我们真的碰到老虎,伤了他,可怎么跟将军他们交代,读书人的用处不在这里。”“就是,就是,要是跟老虎比耍嘴皮子,带着阿墨去倒罢了,哈哈哈!”战士们哄笑起来。
这世上本没有厚脸皮,被嘲讽的多了,也就有了,被笑话两句会死人吗?可碰到老虎那就说不定了,既可以躲开危险,还能弄清“元爱”的真实身份,这才叫一箭双雕呢!看着水墨淡然自若,任凭人打趣的样子,谭九嘿嘿笑了起来:“这丫头着实有趣,我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这样的女子来。”他转头看向罗战。罗战微微摇头:“派出去查探的人还未回来。”
“好了,大家准备一下,你,还有你,你们跟水墨留下扎营,还有,问明情况,然后护送这位赫兰客人回营!”罗战吩咐道。那两个被迫留下的战士虽然脸上不爽,但执行命令却不打半点折扣,一个壮汉策马向前,赫兰女子啊的惊呼了一声,人已被拉上了马。水墨下意识想帮她,又强迫自己不要乱了手脚,如果这女子真是元爱,暴露了行踪,对谁都没好处。
“大人,我,我也跟水墨回营,”鲁维拦住了罗战的马头,他当然很想去猎老虎,但照顾水墨的责任更重要。看着身量又高壮了些的鲁维,罗战冷硬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可以!”跟在他身后的康矮子不满意地用马鞭敲鲁维的头:“小胆小鬼!”鲁维冲他咧嘴傻笑,露出了自己门牙上的大洞。康矮子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同样缺了一颗门齿的上牙床,鲁维这小子一直跟着自己练武,进步神速。想到这儿,康矮子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上马的水墨,摇头,跟这个没用的小子比起来,鲁维称得上练武的天才,唉……
“好了,若是见到那畜生,先围而不攻,明白吗?”罗战沉声道。“得令!”战士们齐声应诺。罗战回头看了一眼水墨,一挥鞭,率先而行。“阿墨,罗大人啥意思,不打老虎了?”鲁维悄声问。“那倒不是,”不知何时,谭九骑马来到了两人身边,他笑眯眯地说“鲁家小子,老虎乃是万兽之王,行猎时非王者不得猎,懂了吗?”“喔,”鲁维摸摸鼻子:“那大人们还高兴些什么,又不能动手。”谭九笑了出来,水墨拍了鲁维的脑袋一下:“笨啊,皇帝尊贵着呢,怎么可能亲自动手!”似懂非懂的鲁维又问:“谭大夫,您不去吗?”谭九奇怪地问:“我去干什么?给老虎治伤吗?”
水墨嫣然一笑,轻踢了鲁维的战马一脚,示意他跟自己走,省得再问一些笨问题,谭九的“武艺”还不及她呢。谭九虽喝了个半醉,那笑容还是看得分明,心里感叹,明明是个姑娘,言行却瞒过了那么多男人。“谭大夫,我们走吧,”留下来的骠骑战士策马过来说道。谭九点点头,眼光落在那个横躺在马鞍上的赫兰女子,横看竖看,没什么稀奇的,但怎么都感觉有点不对。
一行人纵马前行。山中空气清新的如同被洗过一样,泥土的芬芳裹着不知名的草木花香,让人恨不得多生一个肺。在古代唯一让水墨感到高兴的就是这里洁净的空气和纯天然的食物,每每呼吸着这样的空气时,她都有种舍不得呼出来的感觉。
鸟儿歌喉婉转,浑不知山林中即将到来的杀戮,而水墨一边跟鲁维说笑,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元爱”的动静,但她仿佛昏了过去似的,一直没有动静。水墨眉头微皱,双腿用力想要加快速度,跟上去观察一下,却发现身旁的谭九也在观察着“元爱”,水墨顿时勒紧了缰绳,刚想加速的战马不耐地甩头打了个响鼻。
“奇怪,”谭九低语了一句。心虚的水墨顿时汗毛乍起,她咽了下口水,假装随意地问:“怎么了,谭大夫?”谭九四下里看看:“你不觉得周围很安静吗?”水墨一愣,她方才一心二用,哪还注意到周围的变化。“我们到了!”骠骑战士扬手一指,水墨顺势看去。林间有一块不小的空地,几个大小不一的帐篷已然搭好,随着微风飘扬的旗帜却不是骠骑的黑旗,而是绯红如血的皇家旗帜。
帐篷外不过三五匹马正在悠闲地啃着青草,直到水墨他们距离帐篷不过五十步的距离,帐篷里的人才发现他们的到来,匆匆迎出。一个战士皱眉道:“这些近卫军大老爷,若是敌人来袭,都够杀他们十回的了。”另一个面无表情地说:“没那么费事,死一回就够了!”水墨早就习惯了骠骑军战士的两面性,生活中的,和战场中的。“元爱”忽然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刺到。
水墨没时间再关注“元爱”,一个腆着肚子的武将快步上来招呼,神态高傲至极。战士们虽然看不起这些禁军,但该有的礼数半点也让人挑不出错来。那武将显然很奇怪为什么骠骑只来了这么几个人,当听说附近有老虎的时候,他脸色都变了。忙不迭地交接了几句,就带着手下人告辞而去。
谭九呵呵一笑:“这倒不错,省了口舌了。”其他人都是一笑。营地在树林的包围下显得孤零零的,倒是很安静,方才那武将因为急于离开交代的不清不楚,战士们只好自行检查安排。水墨压制着自己的冲动,规矩地帮忙做事,不再多看“元爱”一眼,反倒是谭九,什么也不干,拿着酒壶坐在一截枯死的树干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小酒。
谭九突然开口说话,一连串流利的赫兰语让水墨抓狂,因为她一句也听不懂。“元爱”恭谨地跪坐在地上回了几句话,急切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一个战士问:“谭大夫,她是谁?”“图雅公主的侍女,为了给公主找到最洁净的山泉水,才来到了林子里,被虎啸吓到。”谭九慢悠悠地说道。
“图雅公主?喔,那位和妃娘娘啊,”战士挠了下下巴上的青胡茬儿。宫里面的娘娘们虽然尊贵万分,但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星星再漂亮又如何,还不是摸不到,关键时刻还不如个水萝卜扛饿呢!至于图雅这样为了求和被送来的女人,他们更是混不在乎。
“元爱”又低声说了两句,然后用手抚胸,连连弯腰,好像在乞求什么。谭九擦擦嘴边的酒渍:“她请我们放了她,让她回到主人身边去。”跟着谭九话风一转,对“元爱”说:“那你就走吧。”“元爱”眨眨眼睛猜测着谭九的意图,她想站起来好像又不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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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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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一笑:“看来她真的不懂咱们的话。”谭九点点头:“那你们谁送她回去啊?”这回水墨没敢率先表态,眼瞅着那两个战士明显对这种提议不赶兴趣,她才微笑着说:“我去吧。”谭九正拍着壶底,想把最后一滴酒倒入自己口中。听到水墨这么说,他随意地挥挥手,水墨快步上前,想伸手拉“元爱”,她却往后躲闪了一下。水墨只能做手势:“你,跟我走。”谭九给她做翻译,“元爱”欣喜地向他们行礼,站起身来,跟在水墨身边,但小心地维持着距离。
“我也去!”鲁维扔掉手里的毛毯,跑了过来,谭九醉醺醺的又是一挥手。“阿墨,此处虽然离官道很近,但还是在林子里,你们带上武器,以防万一。”一个战士吩咐道。不用水墨操心,鲁维迅速地做好了准备,看他递过来的软弓,水墨只能苦笑,这东西她从来就射不准,与其说是保护,还不如说是累赘。
鲁维在前方开道,赫兰女人和水墨跟在后面,三人渐行渐远。两个战士正要继续收拾营地,谭九忽然开口:“方有田,你悄悄跟上去,如无意外,别被发现。”方姓的战士一愣,迅速看了一眼不远处三人的背影:“谭大夫,有问题吗?”骠骑军都知道,不打仗的时候谭九是个大夫,可打起仗来,他就是半个谋士。
微醺的表情遮不住谭九的眼中的精明,他捏了下眉心:“我一直那赫兰女人有点不对劲,刚才终于明白了。”看着两个战士不明所以,谭九微笑着说:“她之前跟水墨的距离太刻意了,刚才还表现得对水墨有些畏惧,现在却靠的这么近,而且水墨也太信任她了,竟然放心她坐在身后。”远处的背影即将消失,可依然看得出,坐在水墨身后的赫兰女人,两手拢着水墨的腰,两人好似合成了一人。
“得令!”方有田抱拳行礼不再多言,拿起武器并没有骑马,而是跑出了营地,几下起落,就消失在了山林间。另一个留下来的战士犹豫半晌,还是问道:“谭大夫,您是觉得水墨跟赫兰人有关系?他……会是奸细?”谭九一愣,跟着笑了:“她当然不会是奸细。”战士好像放下重担一般松了口气,又卖力的绕到另一边去系紧营账的粗绳。他并没有听见谭九的嘀咕:“她只是有秘密而已。”
一路无言地走着,眼瞅着山下的大路已近在眼前,不远处则是旌旗招展,水墨再也忍不住,回头问道:“爱爱,是不是你?”“啊?!”前方开路的鲁维差点被树枝子剐下马,他狼狈地勒紧了缰绳,回头看去,脸上的表情既惊且喜:“爱爱姐?”身后的女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只是困惑地看着水墨二人,然后讨好地笑笑。鲁维登时大为失望,手中的马鞭甩向路边草丛,两只秃尾巴鹌鹑似的鸟飞了出来,咕咕的叫唤着逃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虽然你刻意改变声音,但在桃花林,你却忘了。还有你身上的香味,我太熟悉了,你是不是因为这里没人知道你习惯用什么香粉所以不想换?你那个厉害老爹既然能把我变成男人,把你变个模样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再说赫兰巴雅既然肯把妹妹送来和亲,怎么能找些不懂汉语的侍女,你要装模做样我不拦着,但拜托你做的合理一点,若是被别人看穿了,就没那么简单了!”水墨一口气地把话说完,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呼吸。鲁维傻乎乎地看着她们,身后的女人还是一言不发。
元爱不肯相认一定有她的理由,但水墨心里依旧堵得慌,这世上能让她做回自己的只有鲁维和元爱了,而有些事情,是鲁维这种半大小子不能理解的,只有被迫成为天女的元爱,才能理解彼此的痛苦。水墨气闷地对鲁维一扬下巴:“我们走!”鲁维迟钝地问:“走,走哪儿去?”“回赫兰人的营地啊!”水墨大声吼道。
“喔,”鲁维的脑筋有些跟不上趟,他下意识地遵从水墨的指示,拨转马头继续前进。水墨驱动战马跟了上去,因为心不在焉,两匹马,三个人走的很慢,各自想着心事。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经历的件件往事,如同走马灯似的在水墨脑海中飞转着,她感觉头晕恶心,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恍惚中,水墨忽然感觉到围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一紧,她大喜,回头笑道:“爱爱?!”结果却看见“元爱”一脸惊恐指着右后方。水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鲁维吼得如同被踩了脖子的鸡:“阿墨!爱爱姐!小心!!!”
小心什么?!方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水墨仿佛突然回到了人间,人吼马嘶,车轮滚滚,更重要的是,那声虎啸简直震耳欲聋。长这么大,去过动物园无数次的水墨,从没有这么近的听见虎吼。以前只看见电视里的专家说,如果遇见老虎还能转身逃走的话,这个人或许愚蠢,但一定很有胆量。水墨被那一声吼吓得腰酸腿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墨,快走啊!”鲁维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马匹,那是一匹骟过的公马,它不停地原地打转,上下蹿跳,意图脱离鲁维的控制,好逃离危险。如果现在在拍电影,一定会有个镜头特写,看着水墨的瞳仁里清晰地反射出一辆马车正向着她的方向冲来。
“驾!”尖利干脆的喝声在水墨耳边响起,“元爱”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握住了缰绳一抖,战马立刻跑了起来。经过鲁维身边的时候,他几乎要被那匹发疯的马掀落在地,水墨条件反射地侧身抓住了他的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提上了马。战马负担着三个人的重量,却毫不迟缓,继续向前冲去,那辆马车也紧随其后。
车上的武士头发散乱,身上的软甲也被撕破,行动之间,不时有鲜红的颜色渗了出来,他却不管不顾地用力挥鞭,驱赶着俩匹高头大马加快速度。看见正在逃走的水墨三人,他认出了骠骑装束,不禁惊喜的大声呼喝:“前面骠骑所属,车上是贵妃娘娘,速来救驾!!”他声嘶力竭地喊了数遍之后,却发现前面的人丝毫没有减速,不禁又急又怒。
水墨当然听见了他的呼喊,但在惊慌失措之下,根本想不明白贵妃娘娘是什么东西,那车上就算拉的是外星人,她也不想停下来看。“娘娘,娘娘!”车里传出惊呼,一个女子声气叫道:“顾平,娘娘昏过去了!”
该死,驾车的顾平暗骂,他一手持缰,另一手抬起,露出了里面的手弩,并瞄准了前方奔跑的水墨等人。为了救娘娘,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那头畜生不留下人命不肯罢休,那也只好对不起你们了,身为骠骑战士,却贪生怕死,也算死不足惜……颠簸的马车上,顾平的手举得稳稳的,他瞄向了“元爱”的背心,手腕猛地一收,一只利弩带着锐风飞了出去。
那匹被吓坏的骟马一直跟着水墨等人奔逃,惊慌之下,它突然改变方向,那只破风而来的手弩“噗”的一声穿过了它的脖子。骟马剧痛之下,扬蹄乱踢,水墨的军马为了躲避它临死前的攻击,脚陷入了一个地洼子里,高速之下,立刻翻倒在地。水墨只觉得眼前天翻地覆,肩膀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啊!”她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顾平看见那三个人摔落马下,冷酷的神情并没有任何改变,直到他发现倒下的战马竟然堵住了马车前行的通路。距离太近,已容不得他有任何举措躲避,顾平想都没想,转身进了马车,将已昏倒的女人抱在怀里,那个惊慌失措的侍女他已经顾不上了,肩膀用力撞向车窗。
人仰马翻车烂,一切只发生在瞬间,等水墨头晕脑胀地坐起来之后,之前的喧闹如同深夜被关掉的电视机,色彩和声音同时消于无形,周围寂静的仿佛连微风都静止了。“嘶!”水墨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还有肩膀都在抽痛着,她哑声寻找着亲人:“爱爱!鲁维?!”“嗯……”一声低得恍如不闻的叹息声,让水墨如遭雷击,她不顾自己痛得要裂开似的脑袋,跌撞着向一个蓝色的人影跑去。
“元爱”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明显有着撞击的痕迹,但呼吸还算正常,又忙转头寻找鲁维。终于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发现了鲁维,显然他也昏了过去。发现他们都还活着,水墨终于松了口气,她这才想起来,方才跌落马下的时候,是“元爱”保护了她,所以现在只有她还算清醒。可怕的虎啸已经消失了,水墨侧耳倾听了半晌,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异动,她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二郎……”娇柔的低喃让水墨才放松的肌肉再度紧绷,她循声看去,一个灰衣男子倒在路边,怀里却是一抹洁净的白。就算方才在地上滚过,好像也没弄脏了那白色半点,水墨勉力支撑起自己向他们走去。
那男子伤势严重,显然不光是因为跳下马车,他身上都是些撕裂伤,水墨想要检查,却被他怀中的女子挡住了。水墨无奈,想把那女子移出,但这昏死过去的男人却死死抱着她不肯松手。水墨本就被摔得筋骨酸疼,她忍不住诅咒:“你下地狱也要带着她去吗?”她用力拖着那女子的肩膀想往外拽。
也不知是她力气变大了,还是那男子忽然松开了手,正使出吃奶力气的水墨就觉得手上一轻,她抱着白衣女子蹬蹬蹬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算那女子身形纤细,可昏阙过去的人都会徒增重量,水墨被她压在了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没好气的水墨伸手就想推开她,那女子长发散落,露出了一张雪白细致的容颜。
水墨不禁愣住了,手就那样架在她肩头,一动不动。天下美女,多种多样,水墨自认来自现代,高科技下制造出的“完美女子”不知凡几。来了古代如元爱那样柔美可人,风娘那样娇媚入骨的美女也见了不少,甚至那个被砍头得高月也是明艳高贵的,但没有一个女人能让她看愣住了。她当然很美,却不是倾国倾城的那种,但你看到她淡淡的眉丝,纤长的睫毛,小巧的珑鼻还有蜜桃一般的嘴唇,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她。
保护一个从未见面的女子?水墨忍不住咧嘴,但她方才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一面嘲笑自己的神经过敏,但推开这女子的力气还是温柔了许多,潜意识里总觉得对她用粗不太好。水墨用力将女子半抱半拖的想要先带到元爱和鲁维身边,再去救治那男子。
方有田竭力让自己呼吸平稳,在离他百步之遥,一只庞然大物正俯卧在草丛里,它专注地盯视着前方正在移动的猎物,显得极有耐心,但血红的眼珠里只有杀戮。插在它身上两只弩箭,在阳光下闪着异样的寒光。
方有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好让手中的箭在离弦之时更加平稳,对于这种受伤的野兽,必须一击即中,不然,只会让它更加疯狂的报复伤害它的人。一,二……就在箭即将离弦之际,一个重击狠狠落在了他的后颈上,方有田无力去看是谁攻击了他,只知道有人按住了他的弓箭,“快,跑……”方有田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喊,但那声音轻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两个身穿灰衣的男子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方有田,他的眼睛依然大张,但瞳孔已没了焦距。一个男人低声道:“是骠骑军,差点又坏了好事!”另一个男人冷笑道:“这回看她还能往哪儿躲……”嗖,嗤!风声和穿透皮肤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被箭穿透的男人甚至还保持着冷笑的表情,在同伴大惊的眼神里,后仰倒下。
另一个灰衣男人反应也算迅捷,飞快地拿起弓弩,对准箭射来的方向。迎面而来的阳光让他有些花眼,等他再看清的时候,另一支利箭已然射来,男人大吼一声,强行扭腰翻滚,躲过了这致命一箭。等他翻身再起的时候,马蹄声已踏在了他耳膜上,他抬头的瞬间,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张俊秀无匹现在却充满了杀意和怒气的脸,是他在世上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
谢之寒根本懒得再去看地上的死人一眼,他毫不迟疑地纵马前冲,并发出尖利的呼喝,试图引开那头猛虎的注意力。但那头老虎根本不在乎谢之寒的到来,它猛然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向水墨的方向扑了过去,急如闪电。
谢之寒目呲欲裂,“阿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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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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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秘密(三)
好像有人在喊叫?这声音听着耳熟又陌生,水墨下意识地回头找寻,阳光虽然刺目,她还是认出了一身银甲的谢之寒。距离有些远,看不清表情,只听到他正在吼叫,又对自己连连挥手。虽然谢美男总是找各种机会耍笑自己,但正为眼前的烂摊子发愁的水墨站还是很高兴看到他。
水墨站了起来,看见谢之寒仍在猛烈的挥动手臂,见惯了他那副懒洋洋,天塌下来与我无关的姿态,现在这样剧烈的动作,他做起来竟有几分滑稽。许是因为方才撞到了头部,看东西有些迷糊,水墨眯起眼睛想要看清谢之寒在发什么疯。
两人的距离渐近,谢之寒左拳合拢,猛向左挥。水墨眨眨眼,立即撤退?这个动作在军中是迅速撤离此地的意思。战斗中且不说没有多余时间,就是你想大叫发令,在兵器撞击,怒吼连连的战场上,也没人听得到你在说什么,帕瓦罗蒂来了也是一样的。所以冷兵器时代,锣鼓,旗帜和手语是指挥战斗最直接的方法。
谢之寒看见水墨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就差嘬手指头了,不禁气急败坏地边重复动作边嘶吼:“水墨,快跑啊!跑!!不然我杀了你!”就在此时,水墨动了,非常迅速且目标明确,她掉头就跑。谢之寒非但没有松了口气,反而心头寒颤,因为水墨不是遵从了他的命令,而是那可头可怕的野兽已扑出了厚密的草丛,此时距离水墨等人,不足百米。
“该死的畜生!”谢之寒咬牙低咒。一翻手,雪亮的腕匕已现出刀锋,“对不住了,”他毫不犹疑地一刀刺下。从未受过如此痛楚的乌云嘶鸣一声,猛然前蹿,速度快的如同一道黑烟掠过。谢之寒张弓搭箭,三只利箭激射而出,那老虎的反应却灵敏的近乎诡异,猛地发力一个前扑,箭只落空,噗噗射入土中。老虎丝毫不理会攻击它的谢之寒,继续嘶吼地扑向水墨。谢之寒眉头一皱,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此时顾不得想太多,救命要紧。
我的妈妈呀!!!水墨手脚并用的向后逃窜,眼前已糊成一片,却不是因为脑震荡,而是鼻涕眼泪根本不受控制的往外喷。如果是那个生活在现代的水墨,九成九死定了,因为习惯了安全和平的她,一见到老虎肯定立刻昏死过去,任君品尝,哪里还有逃命的可能。可来到古代,在生死边缘游走了数次的水墨,虽然怕的连心肝肺都快呕了出来,逃命的本能或者说“习惯”,还是让她有力气转身跑走。
跑是一定跑不过的,装死?不对,那是碰到狗熊!老虎可没说不吃死的。对了,上树,老虎好像不会上树。此处是茂密的山林,缺什么也不会缺大树,水墨朝离自己最近的那棵就冲了过去。虎吼声近的让人绝望,水墨甚至能闻到野兽身上传来的阵阵腥臊气息,可她不敢回头,知道只要一回头,就再无生路。
爬树该怎么爬?!先用手,还是先上脚?看到大树近在眼前,这个问题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长这么大,水墨还从来没爬过树。可到了跟前,她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多想,手脚自发动作,抱住树干,踩着一些斑驳突起的地方,噌噌噌地就爬了上去,麻利的如同爬过了几百次。其间茂密的树枝叶子不停刮擦着她的脸,她也毫不在乎。要不是怕树枝越来越细担不住自己,水墨大概可以金鸡独立的站在树梢上。
“怦,怦,怦!”心跳如擂鼓,肺部火烧火燎,每次呼吸都痛苦地好像是从缝隙中生挤出来的。经验丰富的水墨立刻张大嘴巴,尽可能地呼吸空气,让自己稳定下来,手脚则紧紧地抱住粗壮的树枝。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哗啦作响,其间透过的斑驳阳光洒在脸上,带来几分暖意,水墨瞬间有些恍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嗷!”一声凄厉的虎啸立刻打破了水墨的自欺欺人。“啊!”水墨跟着尖叫一声,抱着的大树猛地震动了一下,青翠的树叶纷纷落下。在战场上,水墨也曾数次面临死亡,她一直认为被鲜血刺激到双眼赤红的敌人和野兽无异,但真的碰到猛兽时,她发觉自己还是宁可陷入敌人包围。因为人聪明,更喜欢自作聪明,那样她或许还有逃走的可能性,而野兽,靠的只是本能而已。
“阿墨,抱紧!别怕!”谢之寒怒吼。他半跪在距离老虎二十步的一棵树下,气息有些不稳。肩部的银色铠甲撕裂开来,露出了内衬的青色武士服,更有隐约的血色渗了出来。他手中的猎刀在阳光下闪亮,刃槽里还有血腥缓缓滴落,显然方才与老虎的第一次交锋,堪堪打了个平手。
谢之寒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一边关注着老虎的举动,同时快速又扫了水墨一眼,发现她双眼紧闭,任凭大树如何晃动,如同长在树上一样,这才稍微放心。肩膀的伤处有些酸麻,谢之寒懒得看伤口一眼,只是暗自嘲讽自己,虚活了二十三年,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做关心则乱。若不是如此,就算那畜生发了疯,又如何能这般轻易的伤到自己。
发了疯吗……老虎虽是猫科动物,却天生不会爬树,它吼叫着往树上猛扑。动物的脑壳都比较硬,谢之寒甚至能听到它脑门偶尔撞击到树干的“砰砰”声,但它显然毫不在意,猩红的眼睛里似乎只有水墨一个人。幸好那棵大树粗壮,疯虎虽力大无比,一时间也耐水墨不得。
谢之寒飞快地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他摸了下腰后,眉头微皱,出来时太过匆忙,骠骑间用来传达消息的烟花未曾带在身上。因知道今日母亲会来参加宫狩,所以他独自一人早早地避开了,也省的顾边城啰嗦。若不是无意中听到虎啸,追踪而来,只怕自己会悔痛终生吧。
上次夜宴,顾边城自行回转府邸,他却被扣下逼婚,虽花言巧语地躲过了一时,但母亲的执拗性格他再了解不过。若是在皇帝还有一众亲贵大臣面前,当众提及婚事,自己怎么也不敢驳了她的脸面,干脆躲过一时算一时。
“啁!”清亮悠长的鹰啸吸引了谢之寒的注意,他面色一喜,抬头看去,一只猛禽盘旋在上空,它显然训练有素,正再度发出了啸声,通知主人此处有情况。谢之寒双眼微眯,这不是宫中狩猎专用的猎隼,而是体型更大的苍鹰,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此次赫兰来朝交好,所奉贡品中,就有数只这种产自北方的苍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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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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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兰巴雅来了吗,那二郎和骠骑也应该发现了吧……谢之寒将附近的碎石都摸捡了起来。“这个不能吃!”水墨突然尖吼,谢之寒迅即看去,那头疯虎已离开水墨所在的大树,不知道它是放弃了,还是鹰啸影响了它。它没有理睬谢之寒,而是向鲁维和元爱倒下的方向跑去。树上的水墨大急。
她眼瞅着老虎几步就颠到了鲁维身边,低头嗅闻。水墨不敢下树,又不能眼瞅着鲁维被老虎咬死,她只能跟猴子似的拼命摇晃树枝,同时大喊大叫,想吸引老虎的注意力。刚喊完这个不能吃,老虎已经离开鲁维,水墨嗓子眼儿那口气还没吐出来又憋了回去,老虎又溜达到了离鲁维不远的元爱身边。“那个也不能吃!!”水墨只能故技重施,摇树大喊。
“小心,你个蠢材!”原本小心戒备的谢之寒看到水墨差点把自己摇下树,忍不住大骂了出来。水墨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抱着树杈捯气儿。那老虎对昏过去的元爱仿佛也不敢兴趣,它忽然一抬头,鼻翼抽动了两下,谢之寒顺着它扭头的方向看去,心中一冷。一个白衣女子正躺在路边草丛中,离她数步之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晕倒在地。
“倾城?”谢之寒喃喃自语。他本以为是那男人身上的血腥吸引了老虎,跟着就发现不对劲。他再没有半点犹豫,几乎和老虎同时动作,向顾倾城倒下的方向扑去。别去……这句呼喝噎在了水墨的嗓子眼儿,她却喊不出来。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但比起那对不认识的男女而言,还是谢美男的命更重要些。
谢之寒自然听不到水墨的心里话,若是别人,他或许不会出手平白招惹麻烦,但顾倾城,他不能不救。方才一心放在水墨身上,竟没有发现顾倾城的存在,倒在地上的男子他也认了出来,正是顾家心腹顾平。
“畜生!”谢之寒大喝一声,同时将方才收集在手中的石子不断射出,直取老虎眼鼻等薄弱部位,逼的它不得不躲,延缓它的攻击。老虎愤怒地嚎叫着,却在撕碎谢之寒和扑向顾倾城之间犹豫着。谢之寒顿时明白,这老虎不是发了疯,而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之前时水墨,现在则是顾倾城。
此时晕倒在地的顾平悠悠醒转,他眼睛呆滞地动了动,跟着就恢复了灵活,他随即想起了晕倒之前的状况。“娘娘!”他哑声喊道。不顾身上疼痛,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四下寻找,几乎立刻看到了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的顾倾城。他大惊,想要跳起又力不从心,武艺精湛的他立刻明白自己的锁骨及腰胯等处可能断裂了,无法使力。
“谢之寒,别逞能,那老虎非要吃人,你干脆让它去吃那死了的男……”树上的水墨急的乱出主意。可那个“人”子尚未出口,突然发现人家非但没死,而且正两眼圆睁怒视着自己,衬着脸上半干的血痕,堪称狰狞。水墨立刻闭上了嘴,本能地对他干笑着点了点头。
又是这胆小的骠骑军卒,顾平不屑于理睬水墨,只想着若能活下命来,定要禀告上官,将其军法处置!“嗷!”老虎又是一声大吼,顾平转头看去,谢之寒正与其对峙,顾平这才反应过来,那小子竟然直呼逍遥王的名字,而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王爷!”顾平惊喜地低呼一声。人人都知神将无敌,但他更知道,表面看着俊秀懒散的谢之寒,学武时吃的苦头不比顾边城少半点。当时他和罗战都很惊讶,这高贵无比的皇族亲贵竟然比自己还能吃苦。
有谢之寒在此,顾平心里踏实了一半。他迅速观察环境,发现没有其他埋伏,就小心翼翼地贴着地面,向顾倾城的方向蹭爬了过去,同时小心观察着老虎的动向。站在高处的水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现在虽说不上安全,但毕竟老虎关注的对象不是她了,人也冷静了不少。
顾平的举动她明白,无非是想把顾倾城弄到更安全的地方去,水墨开始打自己脑中的算盘。以谢之寒的武艺,最起码自顾逃命应该无疑,如果那男人和顾倾城也跑了的话,留下来给老虎算账的只剩下自己,鲁维和元爱。自己在树上估计呆上两天也扛得住,可下面的鲁维和元爱就该遭殃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水墨这几个月体会再多不过了,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圣母。但有些时候还是没法自私的,因为有些人和事儿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太过重要。最起码,让她眼睁睁看着鲁维和元爱在自己面前死掉,她,做不到。仗着站得高,水墨看了眼方才就发现的沟渠,再次测算了下距离。此时老虎也被谢之寒的阻挠吸引着,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往下爬。
水墨的动作立刻就被老虎察觉,顾平的行为它毫不在乎,但水墨显然不同。看着老虎转头他望,谢之寒趁机甩出一枚石子,正朝老虎鼻骨而去,速度不算很快。老虎本能地歪头躲避,没想到第二枚石子悄无声息,接踵而来,“噗”的一声,正中老虎右眼,登时眼球爆裂。“嗷!!”这声凄厉的哀嚎几乎震裂了正在下树的水墨的耳膜,“哎呀妈呀!”她被吓得生生从树干上跌落了下来。
屁股直接着地的水墨顾不上摔得生疼的尾骨,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她拼尽全力向元爱和鲁维扑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拖起一个,向着深沟的方位直冲过去。之前她已看清,离此处不远,有一处较深的沟渠,但有一定的坡度。去过不少次动物园的水墨知道,动物对于沟渠有着天然的畏惧,像老虎这样的,逼急了也是跳过去,几乎不会爬到沟底再爬上来。这个山沟虽深,但是有坡度,水墨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拖着鲁元二人向前跑。
“王爷小心,这畜生疯了!”顾平嘶声大吼。从来都不知道动物也有丰富的表情,但现在那老虎的愤怒明白的写在脸上。顾平拼命拍打着地面,吸引老虎注意,他希望老虎来对付自己,好让谢之寒寻机救走娘娘,这样他死也值了。可剧痛之下的老虎连顾倾城和水墨也顾不上了,它只想杀死那个伤害自己的人类。谢之寒不惊反喜,长笑一声:“来得好!”猎刀偾起,矮身拧腰,迎上前去。
老虎口中的腥臊气已近在面前,剩下的独眼死死盯住谢之寒的喉咙。谢之寒仗着武艺在身,毫不惊慌,待老虎力道用老,他动作如电,人已经闪到一侧。老虎反应更快,头也不回,腰胯猛地一掀,同时甩尾,若是被打中,谢之寒定然骨头碎裂。
谢之寒冷笑一声,早知道老虎这三板斧,他弓腰缩背打算翻滚躲避,忽然觉得身上麻了一下,虽然就是一瞬间,但谢之寒的动作已慢了一拍。“唔!”他闷哼了一声,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仿佛挨了一记钢鞭,心知是被虎尾扫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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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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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顾平狂吼。马上就要成功的水墨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回头,正看到谢之寒踉跄跌出,她大惊失色。脚下草丛茂密,登时被绊了个跟头,人向前摔倒。手里抓着的鲁维和元爱被她力道一带,不由自主地向前滑了出去,不等水墨伸手去抓,两人已滑落山沟。
水墨吓坏了,连滚带爬到了山沟边,伸头下望,两人已滑落沟底,鲁维在下,元爱斜压在他身上,山沟本身的坡度倒是比水墨估计的要小,坡上也都是青草,想来两人应该无事。水墨松了口气:“鲁维,爱爱,听到吗?”她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水墨正想着自己是应该回到树上,还是也跳下山沟呢,身后又是一声惨叫。
鲜血味道忽盛,水墨回头看去,顾平不知干了什么,人已鲜血淋漓的倒在了一棵树下,那老虎嘶吼地越发猛烈,扑咬掀剪,步步紧逼。谢之寒也没了之前的淡然自若,发髻已经散乱,身上的银甲因为翻滚躲避沾了许多泥土,不若平时的闪亮。俊俏的眉目衬着苍白的脸色,更显俊美,只是嘴角流下的血痕实在惊心怵目。数度征战,水墨从未见过谢之寒受伤,他总是谈笑风生于战阵中来去自如的。
方才有顾平帮助,他的猎刀险些刺中老虎心脏,虽然歪了几分,但对这畜生的伤害也算不小。估计再坚持一会儿,就该有人赶来了。该死,谢之寒暗骂,虽不知给老虎下药的人是谁,但十分阴毒,让老虎发疯还不够,竟然在虎爪上下毒。之前自己被抓伤了肩部,现在半边身体都开始发麻。不是什么剧毒,但显然可以让人行动迟缓。
面对一头疯虎,行动迟缓的下场是什么……谢之寒暗自咬牙。今日若让老子活出生天,定要找到下毒之人,将其活生生扔入虎笼,被撕成碎片!
“阿墨!”谢之寒虽然在辛苦地应付着老虎,但水墨的举动没有逃过他的眼,他迅速明白了她的做法,心想这丫头没别的优点,就是逃命的时候,脑子极其好用。“阿墨!”他又大叫一声,“发什么呆!快去将娘娘带入沟渠,快!!”
娘娘?!水墨一时间都理解不了这两个字的意义。谢之寒正努力将老虎往远处吸引,水墨本能地想拒绝,但立刻明白除非自己不顾鲁维两人死活,同时时光隧道再开个口子让自己回到现代,不然违令的结果是自己在这异世被所有人追杀,李振恨自己,赫兰巴雅也恨,她不想再加上一个谢之寒。
心中胡思乱想,身体已自动做出反应,水墨连跑带爬的向顾倾城跑去。顾倾城依旧昏迷不醒,水墨几乎是羡慕了,都是女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自己屁滚尿流的上蹿下跳,人家却能安稳的躺在这里摆姿势等着人救,连衣服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顾不上感慨,水墨抱起了顾倾城转头就跑。就算人昏倒时体重会变大,她仍算是轻若鸿毛,而水墨这几个月的兵粮也不是白吃的,跟在现代的她比起来,简直就是金刚。“阿墨小心!”谢之寒的警告来的很及时,水墨头也不回,全凭借在战场上锻炼出的条件反射,猛力一个前扑。隐约感觉一道黑影带着腥骚气息从自己上方飞跃而过,怀中抱着的顾倾城也摔跌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眉头动了下。趴在地上,脑中近乎空白的水墨只想着,嘿,这回你的衣服也脏了……
“畜生,哪里走!”谢之寒想不到这老虎竟然也会玩声东击西的把戏,摆出攻击自己的姿态,却在空中转向,扑向逃走的水墨。幸好那丫头还算机灵,躲过那一击。身体的麻痹感觉越来越重,谢之寒觉得自己好像穿上了十付盔甲,但他仍不顾一切的将猎刀甩出,逼得那老虎不得不闪躲。
落地的老虎转过身来,前腿微屈,缩腰沉肩,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和水墨,谢之寒形成了三角对峙。水墨已翻过身来,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十步之遥的猛虎,黄黑相间的皮毛上不时有鲜血渗出,一柄猎刀正插在它腰臀相接的位置。水墨现在敢动弹的只有眼珠了,她看起来跟斜眼似的扫了一眼谢之寒,心中冰冷,他两手空空,已经没有武器了。
虎吼人喊的杂乱忽然变成寂静无声,非但不能让人踏实,水墨的一颗心反而吊的更高。每砰的跳一下,就撞的自己嗓子眼想干呕。除了威风,只有人与虎的粗重呼吸声……“阿起?”低哑娇柔的声音如同炸雷,谢之寒暗叫不好,那老虎狂吼一声,向一旁扑来,水墨僵如木石。
谢之寒脚尖微垫,一根棍棒样的东西从地上跳起来,他一把抄住,咬牙扑向老虎。已经吓傻了的水墨眼前一花,那老虎竟越过她,冲着顾倾城而去。谢之寒用尽了全身之力将棍棒挥出,重重击在老虎臀胯上,那根木棒登时断裂,老虎痛吼一声,侧跌出去。水墨回头一看,正好和那美女对视了一眼,只见她两眼大睁,跟着翻白,再度昏了过去。
老虎打了个滚儿又站了起来,有些摇晃,爪子上却挂着一块白布,是从那女子裙摆上撕下来的。水墨吞咽了一下,如果不是谢之寒手快,那女人大腿上的肉恐怕都保不住了吧。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老虎气喘吁吁,谢之寒也摔倒在地,只有水墨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水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看着谢之寒,却发现他的动作有些不对劲,一举一动都很艰难的样子。不等水墨开口询问,那老虎也诡异的动了起来,它拼命的死咬着那片被撕下的裙子,好像和那块布有不共戴天之仇。
谢之寒也发觉不对,他脑筋急转,忽然冲水墨大吼:“味道,娘娘的衣服上有味道!”什么味道?水墨不明所以。谢之寒呼的出了一身冷汗,老虎之所以追击水墨,是因为之前她抱过顾倾城,而顾倾城身上的味道,则被顾平的血腥味掩盖住了,所以老虎一开始才会直接攻击逃跑的水墨,对鲁维和那个赫兰女人却毫不在意。
水墨也琢磨过味儿来了,她下意识先闻了闻自己,一身汗馊味儿。眼看着谢之寒貌似不能动,而老虎正在跟那块布较劲,水墨鼓起最后的勇气爬向离自己几步距离的顾倾城,她的大脑和运动神经已经分家了,只凭借求生本能爬出了那几步。
鹰啸再度响起,那一直在天上盘旋的苍鹰,忽然朝一个方向俯冲而下。还好,发疯的老虎终于找到发泄的对象而没有顾及水墨。水墨哆嗦着手,能解带子的解带子,不能解的就撕,还不灵就上牙咬。
马上之人从容的伸出了手,略往下一沉,那只苍鹰已稳当地站在了他的手臂上。燕秀峰微笑着夸了一句:大汗,好鹰!”赫兰巴雅微微一笑,顾边城则目不转睛地向下张望,因为草木茂密,他们停马之时,水墨,谢之寒正和老虎僵持不动,他也看不清状况,不禁长眉微蹙,就待策马奔出。一路上虎吼不断,狩猎娴熟的顾边城等人都听得出来,那野兽的状态已趋于疯狂。
这时杂乱的蹄声再度响起,山坡上几人一回头,金黄与绯色的旌旗招展,竟然是皇帝追随而来,燕秀峰脸色略变。皇帝虽然看起来文弱,但秉承祖训,弓马不可忘,纵马而来,骑姿快速又稳当。还没到近前,他焦急道:“二郎,倾城如何?”顾边城一勒马缰,迎上几步,在马上抱拳:“臣这就下去观察,陛下且在此等候!”
他话音未落,虎吼再度响起,动静之间,山坡上众人都悚然看去。因为角度和草木遮挡,他们看不清谢之寒的拼死一击,也看不清老虎正在拿布条出气,他们只看见水墨正在向一个白衣女子爬去。
皇帝脱口惊叫:“倾城?!”跟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看着水墨趴在娘娘身上,开始连撕带咬地给她脱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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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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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接出书版
还好,发疯的老虎终于找到发泄的对象而没有顾及水墨。水墨跌俯在顾倾城身上,哆嗦着手开始扒衣服,能解带子的解带子,不能解的就撕,还不灵就干脆上牙咬。
山坡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乘人马,其中一人从容地伸出手,略往下一沉,那只苍鹰已稳当地站在了他的手臂上,眼睛金黄,锐利无匹。燕秀峰微笑着恭维了一句:“大汗,好鹰!”赫兰巴雅微微一笑,顾边城则目不转晴地向下张望。
因为草木茂密,他们停马之时,水墨、谢之寒正和老虎僵持不动,他也看不清状况,不禁长眉微蹙,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抖缰就待策马奔出。来时一路上虎吼不断,狩猎娴熟的顾边城等人都听得出来,那野兽的状态已趋于疯狂。
这时杂乱的蹄声再度响起,山坡上几人一回头,金黄与绯色的旌旗招展,竟然是皇帝追随而来,燕秀峰脸色略变,看来顾倾城近来对于皇帝的影响跟皇后所描述的所差无几。皇帝虽然看起来文弱,但秉承祖训,弓马不可忘,此番纵马而来,骑姿倒也快速又稳当。还没到近前,他焦急道:“二郎,倾城如何?”顾边城一勒马缰,迎上几步,在马上抱拳,“臣这就下去观察,陛下且在此等候!”
他话音未落,虎吼再度响起,动静之间,山坡上众人都悚然看去。因为角度和草木遮挡,他们看不清谢之寒的拼死一击,也看不清老虎正在拿布条出气,他们只看见水墨正在向一个白衣女子爬去。
皇帝脱口惊叫:“倾城?!”跟着所有人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水墨趴在娘娘身上,开始连撕带咬地扒她衣服…“该死的贱卒!好大狗胆!”一声喝骂惊醒了众人,正是黑虎军和水墨有宿仇的校尉彭中。他表情愤怒至极,但眼中悄然闪过一抹喜色。赫兰巴雅和燕秀峰却有些愣怔,皇帝捏着马缰的手指都变成了青色。跟在他身后的白震身形如同鬼魅般闪动,一名近卫只觉眼前一花,自己携带的弓箭已到了他手上。弯弓搭箭,他冷冷地瞄着不远处的“忙碌”的水墨,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指。
弓弦响声惊动了不少人,赫兰巴雅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且慢!”因为跟随天朝皇帝行猎,为了避讳也为了显示坦然,没有行猎之前,他随身就带了匕首,眼下只能干着急。第二声弓弦几乎是随即响起,白震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持弓在手的顾边城,不用看结果,他也知道自己那一箭肯定快不过顾边城。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边城身上,他神态恭敬,略一弯身,“陛下,容臣先行救人,回转后再行向您请罪。”说完双腿用力,赤鸿如红云般从山坡上飘然而下。赫兰巴雅一笑,“陛下,属臣还未曾见过真虎,也下去凑个热闹,可否?”皇帝好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糊涂了,喃喃道:“大汗,这,这危险啊。”
“陛下放心。”赫兰巴雅抚胸一躬,随即掉转马头,跟随顾边城驰下山坡,苏日勒一语不发地跟上。燕秀峰大声道:“彭中,你速带人去帮手,其余人,留在这里保护陛下!”彭中大声应答,同时微微点头,他看明白了主帅的暗示。“燕元帅,不会出什么事吧?”皇帝担心地问。燕秀峰微笑道:“陛下放心,神将出马,焉得有失?”皇帝连连点头,“爱卿说的是,说的是,朕还从未见二郎输过。”燕秀峰眼光闪动,低下头去恭声道:“陛下圣明。”白震随手将弓还给那位脸上带了几分讪讪的侍卫,余光却观察着旁人的一举一动。
燕秀峰瞬间变化的表情也没逃了他的眼去,但他并未开口,安静地退回了皇帝身后。
这边正全神贯注给顾倾城脱衣的水墨忽听谢之寒大叫:“阿墨!”水墨一个哆嗦,老虎玩够那块布了?她下意识抬头去看老虎,一道厉风从耳边划过,噗的一声,一支箭深深插入土中,奇怪的是,那箭竟只有半截,好像被什么把尾羽的部分截断了。
那头疯虎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它肌肉收缩奋起,一个纵身已到了水墨和顾倾城跟前,谢之寒想要上前却力不从心。马蹄声突响,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冲了过来,谢之寒凝神看去,竟是被自己弄伤的乌云,它抬起马蹄,狠狠地朝虎头踢了过去。
水墨大叫:“乌云!”赤鸿和乌云现在都是由鲁维和水墨照应。水墨毕竟是女孩儿心性,喜欢拿些蔗糖、水果去喂这两匹马,平日刷毛洗涮也都亲力亲为,最后弄得这两匹战马见了她比亲爹还亲,腻到不行。谢之寒认为水墨是男人时,曾嘲弄这两匹马是近墨者黑,也娘们起来。后来知道水墨是女人,只能和谭九打趣,大夫还不如马明白。谭九翻着白眼说,她又没天天喂我蔗糖,跟我搂一块,我明白得了吗我!
原本谢之寒为了安全,跳下马时已命令其离开,没想到躲在一旁的乌云为了保护主人,竟然不顾本性中对猛虎的畏惧而冲了出来。乌云是战马,很擅长在战场上攻击敌人的马,被它踢瞎踢断腿的马不能计数,此时情急拼命,竟然踢得老虎连吼带跳。
但老虎终究是万兽之王,它的力量和灵活性不是战马可以相抗衡的,这头狡猾的老虎故技重施,引得乌云露出了破绽,它毫不犹豫地咬向乌云的大腿。乌云凄惨地叫着,被老虎拖倒在地,谢之寒明自老虎下一步定是要咬断乌云喉咙,可他还是一动不能动,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乌云!”水墨急得眼发黑。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东西扔向老虎,甩出去才发觉那东西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力道,竟是顾倾城的上衣。也轮不上水墨再找石头,那老虎放开了乌云,扑向那件半碎的衣物,抓嗅了一下,它发红的眼睛再度转向顾倾城和水墨的方向。
这样可怕的目光,水墨想着,自己可能下半辈子都忘不了,如果自己还有下半辈子的话。猛虎仰天长啸,它似乎明白了谢之寒对它再无威胁,慢吞吞地踱步而来,仿佛成心要让对面的猎物加深恐惧一般。水墨嘴里开始发苦,听老人讲,吓破了胆的嘴里都发苦……猛虎暴起,水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双眼,引颈待戮。
连想都不敢想的疼痛并未传来,耳边传来的呼喝怒吼也让水墨有些恍惚,她勉强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再看,银光闪过,老虎的吼叫声在山中不断回响,山坡上的部分马匹吓得惊慌失措,骑士们呼喝控制,还是有一匹马不顾主人勒缰踢剌,掉头逃离。皇帝的脸色也变得苍白。顾边城的银枪在刺出的瞬间,老虎也许是出于野兽的直觉,它知道不能去碰触那道银芒,竟然做了一个马戏团的老虎常做的侧滚,躲过了那致命一击。“城哥,”谢之寒手按肩头叫了一声。跟随而来的赫羔巴雅翻身下马,半蹲在谢之寒身旁,“王爷,你受伤了?”谢之寒神色一整,又变成了平日里那浑不在乎的模样微笑道:“还好,多谢大汗关心,小伤而已,还要不了我的命。”说话之时,他紧盯着赫兰巴雅,那双异色眼眸并没有什么心虚或探究,只是有着例行公事的客气而已。虽然从心里就不相信赫兰人的交好,但谢之寒凭直觉认定,赫兰巴雅与那头疯虎无关。
老虎一开始是跟着顾倾城来的,那最想要她命的,在天朝只有一个人,谢之寒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顾边城根本没给老虎再度喘息的机会,他飞身下马,手持银枪,大步抢上前去,枪花一抖,漫天盖地的银影哪是老虎能辨出真假的,更何况它已被谢之寒伤得不轻,一直在失血。旁观众人只看到漫天银光闪过,那猛虎已被银枪穿透,钉在地上,疼痛让它疯狂地挣扎,尘土和鲜血混在了一起。
顾边城如同在战场上一样冷静,手腕翻转,刀刃森寒。借着老虎暂不能脱离银枪的禁锢,他轻巧地绕到后侧,趁其不备扑了上去,凭借臂力和技巧控制住虎头,短刀飞快地刺出。噗的一声闷响,猛虎的哀嚎让人闻之魂飞,鲜血迸出,被溅到的顾边城眼也不眨,仍牢牢地控制着垂死挣扎的老虎。老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利爪将身侧的土地抓挠出了几个深坑,到断气,渐渐僵直。跟来的侍卫们都被顾边城的手段吓到,竟无人敢出声。
直到苏日勒那听起来有些怪异的口音和一声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
意图偷袭水墨的彭中觉得自己有些腿软,逍遥王的眼神仿佛在看个死人,而脸上溅到鲜血的顾神将也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他手一软,长刀脱手掉在了地上,面色红了又白,却没勇气去捡兵器。
此时顾边城才放开了死虎,收回短刀和银枪,大步走回水墨身边,两人目光一碰,水墨不自禁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顾边城一言不发,只捏拍了水墨的肩膀一下,又热又重还带着血腥的味道。眼见顾边城蹲下身去摸姐姐的脖颈,“她没事儿,只是吓昏过去了。”水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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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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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边城仍是方才那淡然的样子,但水墨却感觉到他的变化,那股杀气已经不见了,眼光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安稳。“多谢!”顾边城令人意外地对苏日勒点点头。苏日勒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感谢自己替水墨挡的那一刀。苏日勒漠然无声地退到了赫兰巴雅的身边,一旁的彭中脸色愈发难看。
赫兰巴雅虽然在微笑,但苏日勒明白,主人很震怒,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水墨已经被杀死了。苏日勒有些复杂地看着狼狈的水墨,这个男人骗过了大汗但又曾在河边放过自己,可杀父之仇,大汗一定要报,现在那风娘已落到手上,大汗是不会容许其他人和自己抢夺杀死水墨的机会的。
“阿起?”顾边城看向谢之寒。谢之寒懒散地说:“我没事,只是脚扭伤,走不得路罢了,回去让谭九看看便是。”说罢瞥了赫兰巴雅和彭中一眼,多年的默契立刻让顾边城明白有些话在这里不方便说,他点点头。早有那跟来的侍卫上前献殷勤,见王爷上不得马,伶俐地立刻招呼同伴将披风脱下,做成个简易担架,好将王爷送回大营。
还好过去贵妇的衣饰复杂,外衫、外衣、中衣、小衣一层又一层;还好水墨没来得及把贵妃娘娘扒光,只是撕破了外衫而已,不然赶到现场的这些侍卫,就算是一片忠心,大概也难逃被挖眼的命运。即使如此,顾边城还是卸了软甲,将外衣脱下,盖在姐姐身上。
彭中这时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代表的是燕元帅甚至皇帝陛下,岂能示弱。他鼓起胸膛说道:“神将大人,非是小将鲁莽,此人行为孟浪,大逆不道,若是到了陛下跟前亦逃不了千刀万剐之罪,小将将其格毙,只是想让他少受些活罪,也免伤了骠骑的脸面,还有……”剩下的话他没再继续。
这番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好像还带了几分情真意切。水墨一开始没明白行为孟浪说的是谁,等他说完才明白,自己现在是男人,虽然已经在大殿上高调出柜,但皇帝还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雄性生物碰触自己的女人。想方才为了活命,哪想到她是什么皇妃娘娘啊,就是七仙女水墨也照扒不误,胸啊腰啊不知摸了多少把,水墨的脸登时白了……谢之寒舒服地随便那些侍卫摆弄,这些人轻手轻脚生怕碰疼了他,就算王爷不计较,那边还有一个出了名宠儿子的公主殿下等着呢……听到彭中话里有话,谢之寒冷笑一声,“二郎,彭校尉还真是有心,你可不能小气啊。”顾边城淡然道:“自然!”彭中忍不住倒退一步,声音压低了不少,“小将岂敢,王爷、将军折杀了。”
顾边城将姐姐小心抱入怀中,飞身上马,回头想示意水墨也上来。水墨刚要过去,马蹄声响,一股力道传来,水墨来不及反应,人已被扯上马背,一回头,正对上赫兰巴雅的笑眼。他朗声道:“神将大人,娘娘和王爷都需要救治,我们速速回去吧,以免陛下担心。”顾边城微笑道:“那就麻烦大汗了,我们走!”谢之寒眉眼一挑,打量着赫兰巴雅,并未开口。
水墨一碰到他就很不自在,赫兰大汗被杀死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在她脑海里翻腾,“不敢劳烦大汗,我还有两个同伴在山沟里,我要和他们一起走。”说完,水墨想要下马,赫兰巴雅按住了她的腰,嘴唇触着水墨耳垂儿小声说:“你我的交情何必客气?”又扬声道:“苏日勒,去把那两人带上。”不容水墨争辩,他叱喝一声,战马飞奔而去。
谢之寒盯着赫兰巴雅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一旁的侍卫试探地 问:“王爷,让属下们先送您回去吧,要是哪里不舒服,您开口。”唔。“谢之寒鼻子里哼了一声,看见彭中也翻身上马,显然想赶回去找他主子报告。
谢之寒笑眯眯地招呼道:“彭校尉,乌云就麻烦你带人给我抬回去吧,你心细,别人办事我不放心,好了,我们走。”
侍卫们抬起谢之寒往回走,堵得脸色发青的彭中端坐马上半晌,一个小校凑过来问:“大人,我们走不走?”彭中一马鞭抽下来,“你急什么,赶着上轿啊!还不快去把马抬好,要是少了一根鬃毛,我先砍了你们!”那小校平白挨了一鞭子,只能自认倒霉,招呼众人去抬乌云,心里早将彭中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随着大队人马离开,喧闹的山林再度恢复了平静,躲得远远的小鸟又飞回了树枝上,婉转鸣唱,渗入泥土中的血腥颜色越发暗淡……草丛仿佛是因为风而摇动了一下,树上的鸟儿却扑棱棱飞走了,一个身影突然闪现。他遥望着山坡上的喧闹,冷冷一笑,“亲爱的兄长,我来了,这份见面礼你还喜欢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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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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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宫闱深如海(一)
皇后的营帐就在皇帝营帐身后几十米处,此时帐内光线昏沉,暗香浮动,纱帘低垂,皇后燕秀清正在休寝。女官玉琳却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她时而望望皇后,时而看向帐外,陪恃在一旁的小宫女也不敢开口,只埋头结着穗子。
帐外忽然传出一阵吵闹声,玉琳猛然站了起来,吓了两个小宫女一跳。她发觉了自己的孟浪,沉了脸色,如同平日里那样低声吩咐:“你们守着娘娘,我出去看看。”“是。”宫女们恭敬回答。玉琳这才走出营帐,猛然亮起的日头儿让她有些不适应,闭了闭眼再看过去,营帐附近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慌乱。玉琳情不自禁一笑,忙又敛容,冷冷地问守候在外的内侍,“这是怎么了,皇帐之外也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惊了娘娘的驾,你们谁担待得起?”
内侍头子赶忙弯腰道:“玉琳姑娘,小的们守在外面不敢擅离,不过听说,呃……”玉琳斜了他一眼,“不过什么,不能说给我听,难道要说给娘娘听吗?”那内侍吓了一跳,忙赔笑道:“姑娘这话小的可受不起。”他压低声音,“听说是贵妃娘娘受伤了,陛下抱着她跑回了皇帐,太医们都赶了过去。”
玉琳强压住心跳,装作不在意地问:“贵妃娘娘受伤?怎么可能,这是皇家狩猎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飞不进来不是?”“可不是吗,不过听说好像是被猛兽所伤,小的们不敢擅离职守,所以只是听了一耳朵,不真切。”玉琳点点头'“闲言碎语少听点也罢了,你们好好守着,不许闲杂人等接近帐篷一步!”说毕不理会内侍的殷勤答应,转身回去了。
帐篷里的小宫女们依旧沉默地坐在外边做女红,玉琳正犹豫,皇后如冰水融化一般的声音响起:“玉琳,外头何事吵闹?”玉琳快步向前,轻巧地掀起纱帘,“娘娘醒了,你们两个,快去把煮好的燕窝拿来。”小宫女们明白玉琳和皇后有私话要讲,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娘娘,看来石老将军的计划成了,那秘药果然有效!”玉琳忍到宫女出门又过了一会儿才声如蚊呐地开口。斜倚在靠枕上的燕秀清,脸上还带着几分初醒的红润,但目光已如冰箭般锐利。她睨了玉琳一眼,玉琳的兴奋之情立刻淡了不少,她讷讷道:“娘娘?”
皇后掉转目光看向帐项未知之处半晌,才幽幽说道:“那贱人入宫十年,事事小心谨慎,命长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死掉,若是她死了,只怕陛下早就跑来要我偿命了吧。”玉琳一怔,勉强笑道:“娘娘说笑了,陛下怎会怀疑到我们……”剩下的话她咽了回去,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说出来就是傻子了。
皇后反倒笑了起来,只是她天生冷漠,不论因何发笑,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怀疑又如何,他越是这么想,哀家反而动手得光明正大。别人都以为我和她势不两立,若是她有个闪失,必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就是因为众人都这么想,我更可以开始下手,因为别人都以为,哀家,不敢。十年了,也够久了,哼……”皇后低低笑了一声之后,又闭上了眼假寐。玉琳看着皇后端秀的面庞,心里阵阵发寒。
帐帘忽然被人掀起,玉琳扭头想要开口斥骂,就看见了一张笑眯眯的圆满白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刘海,你跑到哪里去了,一天不见人影。”
刘海对她挤了挤眼晴,跪了下来,给皇后行礼之后膝行到皇后榻边小声禀告:“娘娘,贵妃娘娘虽受了些惊吓,但未伤及筋骨,倒是顾平那小子伤得不轻,现在就只吊着口气。”
玉琳脸上现出了失望的神情,皇后如同睡着一样,眉目不动地说了句:“还有呢?”刘海嘻嘻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您,贵妃娘娘虽然没有大碍,但出了一件妙事。”玉琳皱眉道:“你卖什么关子,听你一口一个贵妃娘娘,真是恶心!”刘海只是笑并不反驳。
皇后这时张开了眼,玉琳被她看得低下头去,才慢声道:“我说你不如刘海机灵,你总是不服,就冲他这贵妃娘娘四个字,他就活得比你明白,好生琢磨。”玉琳有些委屈地回了声“是”,忍不住白了刘海一眼。
皇后不再理会她,冷声道:“说!”“是。”刘海不敢再拖延,脸上带了几丝兴奋,声音压到不能再低,“娘娘可还记得那拒婚的骠骑校尉水墨?”皇后登时脸色一沉,那个清秀如女子的男人,从见了他第一眼,就非常不喜此人。
刘海又说道:“听说今日贵妃娘娘被他当众撕破了衣衫,陛下也在场,上百双眼睛看见他对娘娘又摸又咬,外衫都撕烂了,这回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更何况………‘更何况,就算他能说得清楚,顾倾城的清白也没了,众目睽暌,她又有何脸面待在宫中?”皇后接口说道。看皇后坐了起来,玉琳和刘海赶忙上前搀扶。
皇后嘴角噙着冷笑,“真是有趣,这才叫错有错着呢,传人,摆驾!”刘海奉命出门。皇后则对玉琳耳语了两句,玉琳眼光一亮,点头表示明白。
皇帝帐外驻守森严,侍卫和禁卫军比平日里要多了一倍,不时有内侍和宫女悄然无声地出入,人人脸上都带了几分紧张。白平则站在帐篷门口,不论何人进入,都要被他检查一番才可放行。
帐内,皇帝正忧心忡忡地坐在榻边,紧紧握着顾倾城冰凉的手,她依旧娥眉微蹙,未曾醒来。两个太医站在帐边小声讨论。皇帝不耐烦道:“王爱卿,章爱卿,贵妃既然无伤,为何还不醒来?”听到皇帝话里的怒气,两名太医急急亡跪下,章太医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脉象急疾而乱,应是受了惊吓,一时气逆而致脉气不通,待其气通即可恢复,胡太医已亲自去煎安 神药剂,待娘娘醒来服下即可,陛下且请放心。”
皇帝还是皱着眉头,白震低声说:“陛下,娘娘呼吸已经平稳,应无大碍。”皇帝点点头又问道:“逍遥王那里如何了?”白震道:“谭太医已赶去救治,公主殿下和神将大人都在那里,不过……”白震看了一眼退到一旁的太医。
能给皇家看病的大夫也都是心思灵活之人,王太医立刻躬身道:“陛下,臣等去看看汤药煎得如何,若是火候合适,或许可再加一味党参,提高药效,但需与胡太医商讨。”皇帝一挥手,“去吧。”“是!”两位太医齐齐退下。帐里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也在白平的示意下倒退离开。
“怎么,难道阿起的伤有变?定是那恶毒女人做的!”皇帝恨恨地捶了下床榻。“陛下!”白震低声阻止,“周围耳目众多,请小心。”皇帝冷哼一声。
白震心中叹了口气,又道:“陛下不必担心逍遥王,他只是中了一种麻药,据谭九说,应该是高延人用来捕虎猎熊常用的一种麻药,会让猎物一时动弹不得,但对身体没有任何毒性,时辰一到,便会自动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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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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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延?”皇帝眉头一挑,“难道那只发疯的老虎是高延人的手段,他们不愤在松岩城的失败,所以……不对啊,听二郎所述,那老虎一开始是冲着倾城去的——也对,若是倾城有失,不要说朕,对和姐姐相依为命长大的二郎来说,也是很大的打击,哼!高延人好算计啊,斗不过二郎和阿起,却对一个弱女子下手,真真可恶!”
白震微微摇头,“陛下,究竟是谁做的现在还无法定论,老奴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好,我要那人给倾城偿命,不,千刀万剐!”皇帝看着顾倾城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这些年多亏有这善解人意的女子陪在身边,自己才能在内忧外乱中得到一丝安宁。
“皇后娘娘请见!”帐外的白平大声通禀。皇帝的温柔表情立刻变得嫌恶又带了两分畏惧,想说不见又不敢得罪这背后站着整个燕家势力的女人,只能赌气不说话。白震快步走到帐边,打起帐帘,恭声道:“皇后娘娘金安,娘娘请。”
皇后点头,“有劳白主事了。”白震闻言头愈发低下,“娘娘折杀老奴了。”皇后扶着玉琳的手,步姿端庄地走了进去。留在帐外的刘海嘻嘻一笑,“白主事,小的给您老请安。”白震扯动面皮,姑且算是一笑,“刘主事客气,”说完放下了帐帘。
刘海对白震从来都是心有不服但又畏惧他的权势和武功,但他,心思深沉,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见白平守在帐外,刘海冲他拱拱手,小声笑道:“白内侍,这回是咱哥俩儿看门了,以后多亲近啊。”见刘海这皇后身边的亲信总管竟主动跟自己交好,白平不禁受宠若惊,连连拱手道不敢。
帐内的气氛已变得僵硬,皇后给皇帝请安之后,就安坐在了白震搬来的绣墩上,帝后皆默不做声。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白震和玉琳都深通此道,早就避过一旁,连呼吸都尽可能地少。“来时妾身遇到太医,他们说倾城妹妹无大碍,陛下且宽心,龙体要紧。”皇后淡淡说道。皇帝一笑,“皇后有心了。”
这句话过后就是冷场。平日里在公共场合,公事公办,两人配合得也还算默契,只是回了“家里”,每次相对,这对夫妻都是这样。皇后冷冰冰的不喜讨好,皇帝性子虽软,也只是偶尔勉强尽个丈夫义务,对于了解妻子的内心,则无半点兴趣。
皇室联姻从来为的都是权而不是情,从小被当做皇后培养的燕秀清,在孩提之时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她可以不要皇帝的爱,却不能不要他的种儿,所幸皇帝身子有些虚弱,这些年虽然对顾倾城宠幸万分,但那女人并未受孕,其他宫妃偶尔临幸,也未怀上龙种。先人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年已二十五岁仍无子嗣,在十六七岁就可当爹的天朝也算是异数了。
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皇帝,他脸上的柔情掩都掩不住。恍然间,皇后眼前浮现出大婚那日,红色的盖头揭起,心中忐忑却强作镇定的自己,看见一个俊秀的少年对自己一笑…玉琳悄悄抬起眼皮,发现皇后娘娘竞在发呆,她故意抬手腕理了理鬓发,手腕上的铃镯顿时清脆作响,皇后的肩背随即挺得越发直。玉琳的把戏都落入了白震眼底,他眼皮都不动一下。
皇后再度开口:“陛下,倾城妹妹为何被会被猛虎追赶?”
皇帝心中有气,很想回一句,我正想问你呢!呼吸了两下,终究压制了自己的脾气,缓声道:“朕已派人去查,定饶不了这些丧心病狂之徒!”说话时他紧盯着皇后。皇后眉目不动,“陛下所言极是,皇家猎场竟然出了这等事,定要彻查,负责守卫的统领也难逃干系。”白震闻言眼光一闪,此次负责守卫的正是海平涛,皇后寥寥数语就把他绕了进去,谁不知道海平涛出身骠骑,又被逍遥王府举荐,才担任宫中近卫统领。
皇帝也不是笨人,转瞬就明白了皇后的言下之意,开口道:“好在这次倾城没有大碍,不然就算秉承先帝仁爱治国,朕也必不放过那些侍卫,哼!”皇帝话里的开脱谁都听得懂,玉琳脸上带了几分不愤出来,但这里哪有她开口的份儿。
皇后非但没有反驳,反倒点点头夸奖,“皇上仁慈。”皇帝和白震都有些愣怔,跟着又听皇后叹了口气:“只可惜倾城妹妹被人当众侮辱,皇上万万不可放过此人,太过放肆!”白震终于拾起头看向皇后,原来如此,她绕了个圈子只是为了这件事,这个可以将顾倾城打入冷宫的借口,她等了很久了吧。
皇帝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咆哮,“嗯……”榻上的顾倾城皱眉嘤咛,皇帝这才发现自己将顾倾城的手都攥出了青印。看着皇帝阴沉的容色,皇后忽然觉得很满足,榻上的女子虽然昏迷,姿容依然柔美,可到了冷宫昵,还能保持多久……“娘娘,”白震开口道,“水校尉也是为了救贵妃娘娘一命,事急从权罢了,逍遥王亲口证实,是他命令水校尉的。”皇帝连连点头,“正是,正是。”皇后也不着急,脸上带了几分忧伤,“原来如此,若倾城妹子不是皇妃,还当着外邦使者的面……唉,先帝征战江山之时,也曾有过士卒冒死将先皇妃背了出来,见到先帝之后,即刻自杀,保全皇妃名节,真是令人敬佩又欷歔。”
皇帝和白震面面相觑,皇后这什么意思,难道也要杀水墨保全顾倾城的名声?!在皇帝心中,顾倾城当然更重要,若是别人,大概皇帝杀也就杀了,可问题是,那个人叫水墨。那日朝堂上顾边城的表现人人看在眼里,再加上水墨言称只喜欢男人,现在绯都早就传开,此人是神将大人的男宠,怪不得神将不娶妻,原来是好男风。
皇后的话虽无情却站在理上,不管水墨喜欢的是男是女,哪怕是猫是狗呢,他也还是男人。女人名节胜于生命,皇家更是,若是水墨以命保全皇妃名节,也算得上是“两全其美”。可是白震一想到方才送逍遥王回帐篷之时,他看水墨的眼神……白震不认为杀了水墨,谢之寒会敬佩又欷歔.就他那胆大妄为、神鬼不忌的性格一旦发作,自己都想象不出来,事态会演变到何种地步。
舍不得顾倾城是吗?那区区一个水墨总舍得吧?那小子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弟弟早就说过,数次坏事都有这小子存在,那日在大殿上也是如此,竟敢和自己对着干,除掉了顾边城一条膀臂也算不错。若他和顾边城真有苟且之事,那更是好上加好,不管结果如何,反正头疼的不是自己,皇后坐得越发四平八稳,气定神闲。
看到精明厉害如白震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皇后冷笑着又加了一把火。
“玉琳,你和刘海代我去问候逍遥王,告诉公主殿下,贵妃尚未醒来,哀家就不亲自过去了,顺便把水校尉请来,奖罚总是要分明的嘛,陛下您说呢,时间拖得越久,流言飞语就会越多。”
皇帝被皇后几句话说的心里越发烦乱,又急躁起来,胡乱地挥挥手,想先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玉琳得意地转身出去了,白震心知不好,却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见机行事。
公主帐内,安平公主正拿着锦帕拭泪,谢之寒光着上身趴在榻上,一条暗紫红色的伤痕斜斜横在他背上,他皮肤原本白暂,那伤疤斑驳突起,看着有些可怖。谢之寒倒还有心思跟自己母亲调笑,“阿娘,别哭了,眼泪又不治病,何苦浪费?”“呸!”公主啐了一口,又对水墨说:“你轻着点!”
“是!”水墨乖乖点头。
都怪谢之寒,那么多美貌女子哭着喊着要给他上药,都被他一句男女授受不亲给请了出去。亲娘总不会不亲吧,他又说儿子不能孝顺反让母亲受累于心不忍。水墨,就你没眼色,王爷我也算救了你的命,还不快过来伺候。倒霉催的水墨还没从虎口逃生、非礼娘娘和再遇巴雅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就在公主不善的眼神中开始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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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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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公主借着擦拭眼角儿的动作打量水墨,除了一开始是真被吓坏了而泪流不止,后面的无非是想让不着家的儿子心虚,多少听话一点才努力地哭哭。这清秀男子就是水墨吗?果然如传闻中的清秀,偏偏又有结嗉,虽然不像大部分男人那样突出,但还是看得出来。
公主有些不喜,在绯都,喜好男色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这种有违人伦的把戏,公主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和一向洁身自好的顾边城沾上。
顾边城虽不是亲生,但其父曾救过驸马的命,所以从他魂断沙场,公主就一直照拂着顾家姐弟长大。
顾边城在燕帅府学艺,阿起也非要跟了去,和燕秀峰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可惜,大了,反倒疏远了……公主叹了一口气,倾城又何尝不是这样,自己送她入宫之后,和燕家的情分就彻底断了。
谢之寒敏锐地察觉到公主的情绪变化,也明白母亲在想什么。但他并不着急,反而很享受水墨的拘谨无奈,他不介意让这丫头多难受一会儿。“将军,谭御医。”门口的宫女柔声问安,随即帐帘掀起,顾边城和谭九走了进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正发散着苦涩的热气。谢之寒还没喝脸就苦了,水墨偷笑了起来。谢美男一向对吃药没好感,谭九每次斗嘴输了他,都指天发誓,但有一日落到他手里,定会熬那最苦的药汁伺候。
“儿啊,快,赶紧喝药,”公主也知道儿子的毛病,早早让侍女准备了蜜饯。“谭九,这药性可大?”公主接过药碗,拿瓷勺轻搅了一下。谭九躬身道:“殿下放心,王爷身体一向健壮,不必用猛药刺激,只是一些清淤化毒的温和药材,至于那麻药,其本身对身体没什么坏处,如是怕清不干净,多喝点水,走走肾就好了。”“嗯,很好,辛苦你了。”公主满意地微笑,谭九道声不敢,站过一旁。
公主小心地喂药,谢之寒身上的麻药劲力虽已过去大半,但行动起来还是有些僵硬,只能任凭母亲摆弄。谭九笑吟吟地在一旁欣赏谢之寒服药的“痛苦”,水墨早就自觉地站到了顾边城身侧。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顾边城微微一笑,“鲁维没事,只是摔得狠了,现在还有些眩晕,躺一晚上就好了。”
“那就好,她呢?呃,我是说那个赫兰女人?”水墨追问道。看着顾边城清亮的目光,水墨有点心虚但又不能不问。“她被赫兰大汗带回营地了,若是有事,定会有人前来通报的……你,很关心她?”顾边城观察着水墨表情。方才王佐和谭九都提到过,水墨自从见了那赫兰女人,反应就有点古怪。
“啊?没有,没有,也是条人命嘛!”水墨随便找了个理由。“不见得吧,方才你还唆使那老虎去吃顾平呢?他就不是命了?呸呸!谭九你这个小人,下了多少黄连?!”终于把药吃完,正在漱口的谢之寒皱眉说道。谭九摸着下巴的胡碴儿微笑不语。
“我不是以为他死了嘛,活人更重要,不是吗?”水墨反驳。
公主捻了两个蜜饯塞到儿子嘴里,看也不看水墨,“王爷问话不答反问,脾气不小嘛。”
水墨立刻噤声,平日和谢之寒随意惯了,早忘了还有公主这一号呢。
谭九不动声色地踢她腿弯处,水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腕戳得生疼,也不敢揉。就听顾边城温和解释道:“殿下,水墨出身平民,又在军旅粗野惯了,有冲撞冒犯之处,且请赎罪。”I‘唔,也罢了J“公主原本想借机收拾一下这上不得台面的男子,没想到却被顾边城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对水墨的不满又加了几分。
谢之寒了解自己母亲因为出身高贵,乃是先帝独女,自小万般荣宠,虽年过四旬,却总带点小孩儿心性,若是不喜某人,那对方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但没有与顾边城商量之前,他也不敢随意吐露水墨的真实身份。
看着水墨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正想开口说几句笑话,引开母亲的注意力,外面一阵骚动。公主没好气道:“这又是怎么了,天塌下来了不成?。
王府的内侍进来回禀,女官玉琳代表皇后前来探望,众人忙起身相迎。就算王府和燕家看不对眼,但表面的规矩还是要做的。水墨一听到皇后两个字就浑身发麻,她借机想躲出去,顾边城低声吩咐:“回骠骑等我l,,水墨点点头,趁乱起身溜了出去。。
刘海满面笑容款步而来,玉琳则袅娜地跟在后面。顾谢二人对视一眼,都察觉不对,虽然这女人一脸恭顺,但眼中的得意却是遮不住的……给公主殿下、王爷、将军请安。“刘海和玉琳齐齐行了宫礼。公主示意免礼,”二位宫人代皇后娘娘而来,不必客气。“刘海微笑道:”看着王爷的气色好了许多,娘娘让我带了高延进贡的山参、灵芝,给王爷补身……“娘娘有心了。”公主微微欠身,谢之寒却跟没看见这两人似的软在榻上。刘海笑容不曾少了半分,玉琳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又怎逃得过公主的眼。她微笑道:“王爷麻药劲力未过,说话还有些吃力呢。”老娘还真会找理由……谢之寒差点没笑出来,跟着又龇牙咧嘴,公主的手正捏在他腰间旋转。站在榻边的顾边城看见他们母子暗斗,淡淡一笑,心里觉得很温暖。
离去的水墨自然不知道里面的钩心斗角,她心里记挂着元爱和鲁维的伤势。方才顾边城虽末多问,但显然对自己和元爱的关系有所怀疑,现在再跑去看她,那真是没脑子了,水墨没有多想,径直去找鲁维。
鲁维正好醒来,见到水墨平安就咧着嘴笑,弄得自己头上的伤口疼痛也还是开心,被康矮子好一顿笑骂。眼看着康矮子走出帐外,鲁维凑上前小声询问:“爱爱姐呢?……嘘!”水墨竖起手指,侧耳倾听一阵才耳语道:。应该还好,记住,我们从不认识她,记住!“鲁维不解,但还是老实地点头。
水墨从角落里端了盆清水过来,打湿帕子,想给鲁维擦擦脸。帐外的安静忽然打破了,康矮子大声道:“你们是谁,为何擅闯骠骑营地”水墨和鲁维面面相觑,有些好奇。自骠骑成军之后,屡立战功,先帝特赐一道金牌悬在骠骑营门,就算是王公贵族,非请也不得擅入。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语带傲慢地答道:“水墨可在这里?”水墨一愣,找自己的?这女人是谁?
鲁维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衣袖,水墨回头看见鲁维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苦笑,看来鲁维也发现只要有人寻自己定没好事的规律。她原本慌乱的心反倒平静了些许,对鲁维笑笑以示安慰,抽出袖子,悄声走到帐门边'掀起一条小缝窥视。
外面的阳光与帐内的昏暗不同,水墨眯了眯眼,这才看清对面一个粉衣女子被挡在营门外,她傲然站立,桃腮杏眼,下巴略略抬起,正是玉琳'但她并不认识。其实两人在大殿上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时水墨只想着怎么活命,她又不是男人,对皇后身边的美女自然没兴趣多看。周围的骠骑战士们看似三三两两,很随意地站着看热闹,实则随时都能发动攻击,将来人一个不剩地消灭。
康矮子看玉琳的做派知道她来头不小,虽然心中不满,言辞倒也客气,“请问姑娘是……”“不必多问,叫水墨出来就是。”玉琳冷冷说道。康矮子向来不讲究穿戴,衣饰甲胄普通,看起来最多是个兵头儿罢了,玉琳跟他多说一句都觉得有失身份。
康矮子打了个哈哈,“姑娘,水墨乃是我骠骑校尉,不是谁想见就见的。”明知玉琳身份不低,康矮子故意装傻,管你是谁,一个小娘们也想来骠骑耍威风吗?玉琳脸色一沉,二话不说,迈步就要闯营。没走两步,一道身影突兀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玉琳秀眉耸起就想呵斥,一抬头却看到了罗战那张阎王脸,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让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是何人?”
罗战抱拳道:“骠骑边锋罗战!请问姑娘出身?到此有何贵干?”骠骑将军?玉琳自然知道在骠骑为将者,都是军功卓着之人,她虽然高傲,也明白轻重,当下娇柔一笑,色如春花,可罗战根本不为所动,还是那样漠然地看着她。玉琳心里咬牙,依旧柔声道:“奴是皇后娘娘宫中女官,奉口谕带水墨前去觐见。”说完掏出一块镶着美玉的金牌,正是皇后宫中令牌。罗战恭敬接过一看,确认是真,他眉头微皱,还给了玉琳。
皇后?!水墨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皇后冰冷的双眼瞬时浮上脑海,她找自己干什么……玉琳脸舍得意,“罗将军,还有问题吗?莫要让陛下和娘娘久候……”
罗战点头道:“末将明白。”他回头想让康矮子去叫水墨,却看到水墨已出现在帐外,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衣服也还没换,脸上身上都是尘污,乌黑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带着几分惊慌,可更多的却是无奈的疲累。
骠骑士兵聚集在一起,眼看着水墨被近侍们带走,康矮子一摸下巴,“老罗,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那小娘们的眼神不怀好意啊。”罗战面沉似铁,“你悄悄跟上去,见机行事,我去寻将军和王爷。”康矮子一龇牙,“明白!”他快步走出军营,三晃两晃,人已失去踪影。罗战吩咐了属下两句,也朝着公主营帐方向飞奔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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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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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时顾边城等人已到了皇帝营帐,白震和刘海都躲在帐内暗处'安静的空气中隐含着电闪雷鸣,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顾倾城斜倚在软枕上,手却被坐一旁的皇帝紧握着,皇后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安平公主倒是面色平和地坐在一旁喝茶,顾边城单膝跪地,谢之寒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一身白衣,从松散的领口处隐约能看到绷带。
得知娘娘要去宣召水墨,顾边城和谢之寒就心知不好。谢之寒不顾公主阻拦,硬是来到皇帝营帐,当然是以探望贵妃病情的名义。进了皇帐,没说几句,谢之寒和皇后就脸上带笑,言辞如刀地对上了。皇帝原本还想着‘为了自己姐姐,顾边城应该会比较理智,可他没试探几句,顾边城竟然跪下,为水墨求情。
“哼,皇后娘娘,微臣已说过,是微臣命令水墨行事的,若是娘娘抬出祖上旧例,微臣为了救命,也曾碰过娘娘玉体,那是不是也得自杀,以全贵妃名节啊?,,谢之寒口气很冷。”阿起,你胡说什么?要是这么说‘我也算得上是教子无方,要赐白绫了?“公主明里责备谢之寒,实则暗指皇后有意牵扯无辜。
虽然她不喜欢那个清秀的小子,但不论何时,她都会站在儿子一方!
皇帝闻言顿时有些尴尬,“姑母,这又是从何说起,阿起和倾城情同姐弟‘自小一起长大,又扯得上什么名节了。”皇后则表情僵硬'只当做没听见’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不想节外生枝,再得罪一个安平公主。
"陛下,都是臣妾的错,您不要生气。“略带沙哑的女声带着别样的魅力,皇帝的手微微用力。跪在地上的顾边城也朗声道:”陛下‘皇后娘娘,水墨乃是微臣家将、与普通士兵不同,不论功劳,她也罪不至死,请陛下、娘娘明鉴。"古代权贵都会保留家将亲卫,他们与家主的关系确实更亲密,不同于一般士兵。
可这话在别人听来就是强词夺理,毕竟说出大天去'水墨也是男人。
此时顾边城真是有口难言,若现在当众说明水墨是女人‘更是欺君大罪。那天水墨在大殿上的胡说八道,岂不是拿皇帝皇后和满朝文武开唰?皇后当然明了这一点,她笑得越发冰冷,“ 神将大人,如此 维护下属,真是令哀家感佩,哀家也是为了顾贵妃着想,否则何必枉做小人,还是请陛下圣裁。 ”
皮球又踢回了皇帝这里,皇帝心里苦笑,心说我要是有主意,还用闹到这份上吗?屋里一时安静起来。顾边城 不再开口,但谁都看得出他的坚决。谢之寒 歪靠在软墩上,一双桃花眼微闭,看似闭目养神,但安平公主明白,自己这儿子争蓄势待发。
她忍不住有些怨怼地看了一眼顾边城,儿子从小就喜欢和人对着干,这向来稳重的顾二郎怎么也为了一个男人发了疯。要说容貌,比这水墨漂亮的男子不知凡几,何苦为了一个小小校尉,得罪皇后。虽说她是另有图谋,可就面子上来说,确实是为了你姐姐考虑啊!
“陛下,不必烦恼,妾身宁愿常守冷宫,以全名节。”顾倾城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众人都是一愣,或疑或喜或忧,瞬间表情各自不同。皇帝差点跳了起来,“倾城,你胡说些什么,难道要朕去冷宫陪你吗?!”皇帝不假思索的话让皇后脸色变得煞白,缩在袖内的双手紧握成拳,早以为自己不会痛了……顾边城没想到姐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固然不能让水墨送命,可也不能让姐姐真的入了冷宫,寂寞半生。顾倾城一直暗中仔细观察着弟弟,那个心性坚如磐石,连死亡都不曾畏惧的男子,目光竟然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看来那个水墨,比传闻中对弟弟影响还要大……顾倾城内心叹息,双亲早亡,历经世故,弟弟似乎从没有过童年。在自己的印象里,他从未喝醉过。没大笑过,不犹豫,不冲动,似乎也没有什么渴望……原来他不是没有,而是,他还没碰到那个人……“妹妹何必冲动,陛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唉,只可惜在场的人太多,又有赫兰大汗,不然为了陛下,还有妹妹的名声,哀家宁可去担了这恶人的名声,将那些人除掉也就罢了。”皇后摇头叹息道。谢之寒猛然张开眼,这女人愈发恶毒老练,句句话都好似在为他人着想,实则寸步不让,逼皇帝做出选择。
皇帝被皇后逼得无路可退,顾倾城也面色苍白,皇后字字诛心,在暗示她没了清白。感受到了顾倾城的颤抖,皇帝抚额道:“ 各位爱卿不必争执,水墨行事孟浪但事出有因,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他停顿了一下。顾边城心中一愣,皇帝金口玉言,若是他最后决断,那水墨断无生理。
谢之寒反倒笑了,本来嘛,讲道理累个半死往往还没效果,有些时候不讲理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跟皇帝皇后讲理当然不容易赢,可要比不讲理,哼哼……看见儿子严重透出的兴奋,安平公主忍不住捏了捏眉间,她就知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燕家本来对自己扶持顾倾城就有锁看法,现在为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子再去得罪皇后,实属不智。公主正盘算着该如何化解,忽听帐外不远处乒乓作响,乱成一团。
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顾边城立刻站了起来,挡在了皇帝等人的面前,公主下意识攥住了谢之寒的手。这是皇帝的营帐,谁敢大声喧哗,若是有人跑来闹事,那除了刺客不再做他人想。白震反应迅速,他见有顾边城保护皇帝,身手敏捷地闪出了营帐。刘海也不笨, 他虽不会武功,随手抓起了帐内的金盆,守在帐帘边,摆出了一副舍命为主的姿态。
没一会工夫,帐帘被人掀开,刘海差点给了进来的白震一脸盆。白震轻易地躲开,也不理会刘海,只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众人凝神看去,皇后险些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玉琳?!”披头散发的玉琳被白震这一摔,反倒清醒过来,一看到皇后就哭喊着跌爬了过去,“娘娘要给奴做主啊,那水墨,那水墨……”又是水墨!!看着玉琳鼻涕眼泪糊满了脸,心里越发堵得慌,皇后拂袖道:“要么哭,要么回话!”
玉琳哭声顿止,她最了解皇后的性情,知道皇后此刻已懂了真怒。玉琳生生把眼泪和哽咽都憋了回去,哆嗦着说:“他,他拉我去摸,摸,他,他没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帐里的这群聪明人都糊涂了。皇后气得咬牙,若不是眼前的事更重要,真想把玉琳拉出去杖毙!
“什么没有?”皇后声音淡淡的,但一字一句。玉琳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舌头忽然伶俐了,大声说:“水墨,水墨他不是男人!”砰的一声闷响,安平公主手中的茶杯掉落在了地毡上,滚了几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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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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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宫闱深如海(二)
一刻钟之前,帐内之人唇枪舌剑,水墨已被带到了皇帝营帐外围。四周象征着皇权的旗帜刷刷作响,偶有马嘶,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动静。沿途守卫皆如木石一般肃立,让人不自禁地小心翼翼起来,越靠近皇帐,走动的人越少。
水墨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乱如麻。玉琳那摇曳多姿的走法让人心生烦躁,但这跟乌龟似的速度,水墨很满意,这可以让她多思考一会儿。跟随玉琳而来的侍卫们手按腰刀走在两旁,两个小内侍则紧跟在她身后。水墨一看架势就明白,他们已将自己包围其中,很难逃脱。
皇后见自己八成是为了“非礼”顾倾城的事情……可顾神将和谢之寒不是已经和皇帝禀明,当时事急从权,实在是为了救命吗?水墨此时已知贵妃是顾神将的亲姐,单从长相上还真看不出来,可能各随父母吧。水墨摇了下头,自己现在哪有时间管他们长得像不像,如果皇后非要给自己扣个非礼皇妃的帽子该怎么办?
脑子急速转动,逃跑难于登天,难道要说出自己是女人?那岂不是欺君,一罪未解又添一罪?想起临走之时,罗战给她使了个眼色,定是去找顾神将和谢美男。水墨发现自己只有一条路,不管如何,一定要拖时间,拖到顾、谢前来救命。
“哎呀!”正琢磨该如何保命的水墨没注意脚下,前日下雨积了个小水坑,一脚就陷入稀泥中。水墨险些滑倒,向前踉跄了几步撞上玉琳,下意识伸手抓住她,这才站稳。玉琳只感到一只手猛地扶上了自己肩头,吓了一跳,回头发现竟是水墨,她登时大怒,“啪”地一声,水墨已挨了一记耳光。
玉琳的手还没放下,“啪”地声音再响,她只觉得自己耳鼓一震,脸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水墨竟然回了自己一耳光,玉琳摸着脸,不禁呆住了。这两记耳光都发生在瞬间,侍卫们和小近侍看着玉琳和水墨互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水墨纯属条件反射,如果玉琳给她一脚,她大概还能忍住,可带有侮辱性质的耳光,却让水墨无法容忍。后悔已然来不及,水墨心中苦笑,侮辱皇妃的罪名不轻,再加一个殴打宫女也没什么大不了吧?横竖不能让自己死两次。
看着水墨淡然的目光,玉琳终于恢复神志,尖声骂道:“你好大的狗胆!”既然已经没有装孙子的必要了,水墨自然分毫不让,“玉琳姑娘,天朝例律,为官者,民不可辱。水墨身为品级校尉,姑娘先是动手,而后又言辞侮辱,还请自重!”
“你!!”玉琳向来伶牙俐齿,可也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水墨这文绉绉的官腔一打,她顿时被噎了回去。但从小长在燕府又浸淫宫中十年的玉琳也不是好惹的,立马反唇相讥,“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不是平头百姓,你敢打我,分明是不将娘娘放在眼中!”见她抬了皇后出来,水墨双手向营帐方向一揖,“末将对皇后娘娘再敬重不过,可官职虽低也是陛下所赐,半点不敢有辱!皇后娘娘以守礼法、遵孝道闻名天下,定会体谅末将!”
言下之意,官职是皇帝给我的,皇后难道大过皇帝了?我打你也是为你好,省得坏了皇后名声!玉琳被气得浑身乱颤,恨不能冲上前去,将水墨撕个粉碎。水墨倒是很规矩地站着,表情恭敬,但她越是这样,玉琳越觉得这男人在嘲讽自己!
玉琳脸上的疼痛愈发厉害,战场上历经厮杀的水墨,手劲可不是娇滴滴的玉琳所能比的,水墨脸上不过有些红痕,玉琳的脸已经红肿起来。玉琳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又当着一众侍卫和内侍?虽然他们都低头不语,玉琳明白,不消多久,自己被打的谣言就会传遍整个营地,让自己颜面尽失,更是丢了皇后的脸面。
玉琳银牙紧咬,恶从心起,来时皇后曾说过,她对几个侍卫一使眼色……不远处,赫兰巴雅正带着妹妹骑马而来。南人礼节繁冗,为了让留下的妹妹不在后宫树敌,他特意和她一同前来问候顾倾城。
“哥哥,你不能再多留一段日子吗?”图雅公主望向骑在马上的大哥,眼带不舍。赫兰巴雅微笑道:“好妹子,你嫁了人,总不能让大哥当陪嫁吧?”图雅扑哧笑了出来,“我倒是想,就怕那天朝皇帝不愿意!”“小妹!”赫兰巴雅表情严肃了起来,图雅吐吐舌头,“知道了,知道了,慎言!”
赫兰巴雅对妹子的调皮有些无奈,从心里说他一百个不愿意将小妹远嫁天朝,可除了这个办法,再想让人混入皇宫,寻找那个秘密太难了。国师阴冷的语调再次响起,“大汗,若想成就天下,必须得到那样东西,不然,赫兰一族终逃不过被人吞并的命运。”
“大哥,你快看,那不是水墨吗?哎哟,有人拔刀了!”妹妹的叫声惊醒了赫兰巴雅,他抬头望去,水墨正被人从一女子身上揪了起来,那些侍卫动作粗鲁,水墨闷哼几声,显然是吃了亏。赫兰巴雅双腿一紧,战马立刻奔出,苏日勒反应迅速跟随而去。图雅公主愣了一下,“大哥?”她赶忙纵马带着仆人们追了上去。
此时的玉琳又怒又怕,她坐在地上,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咳,方才险些被水墨勒死。
在她眼里水墨早已是个死人,无论自己怎么做,也不会惹出麻烦。在她心里,对顾家的人是深恶痛绝,若不是顾倾城多事,此时的自己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被呼来喝去的女官,非但没有得到陛下宠爱,还为他所厌弃。
皇后觐见皇帝之前就打定主意,若是水墨有异动,可以当时就除掉,先下手为强。有顾倾城名节这个挡箭牌,皇后自认站在理上,皇帝也不好太过偏向,就是顾边城、谢之寒又能如何?我就是要让你们打落牙齿自己吞!
玉琳一路上没找到水墨的错处,又挨了一耳光,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暗示皇后的亲信、侍卫们动手,回头给他安个意图逃跑的罪名就是。水墨开始并不想还手再惹是非,可她很快就发觉不对,其中两人下手极为阴狠,分明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现在再想跑已经来不及,水墨双臂被人反拧拿住,眼看着对面一个侍卫,抬脚向自己心口直踢而来。水墨拼了手臂被扭断的危险,猛地向右侧后撞。人急拼命,力量远超过平常,咔吧轻响,水墨手臂剧痛,知道很可能骨折了,但拧着水墨手臂的侍卫被撞歪了身子,那一脚重重踢到了肩头,惯性让两人双双滚倒在地,侍卫的手却松开了。
水墨不顾疼痛,贴地扑出,抱住玉琳双脚先将其摔倒,纵身再上,由后勒住她喉咙。她本想拿玉琳当人质,可这些深宫禁卫岂是饭桶,发现一击不中反倒被水墨抓住人质,不禁大怒,随即跟上再度攻击水墨的要害,下手再不留情。
水墨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为了保护自己,她只能死抱着玉琳不松手,在地上滚来滚去,让侍卫们动手之时有所顾忌。果然,侍卫们被水墨这贱招弄得乱了手脚,玉琳杀猪一般的尖叫更是让他们心慌,生怕误伤了皇后的红人,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吓坏了的玉琳出于本能也是连抓带咬,水墨咬牙死撑,一看侍卫手伸过来,脚踢过去,就把玉琳翻挡在前。这招还是在贱卒营练出来的,那里的人普遍武艺不高,被扔到战场上做炮灰,为了活命练出的本事千奇百怪,这些未曾上过战场的侍卫们武艺虽高,但都是光明正大的路数,一时间,都无从下手。
“啊!”挣扎中的玉琳忽然一声大叫,眼睛瞪得溜圆,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侍卫们发现水墨同时也是一僵,露出了破绽。其中一人反应极快,飞脚踢向水墨头颈,在她躲避之时将玉琳生拽了起来,其他侍卫趁机一拥而上,水墨登时挨了无数拳脚,只能抱头蜷缩。
玉琳不可置信地看自己的手,又看着被侍卫们打得满地乱滚的水墨,方才死命挣扎,她无意间摸到水墨下身,那里竟然什么都没有!脸上的疼痛提醒了玉琳,她一摸,手掌上沾了不少鲜血。以为自己毁容的玉琳嘶声狂喊:“杀了他,给我杀了他!!”侍卫们纷纷拔刀,耳边一时呛啷作响。
不知是否刚从虎口逃过一劫,缩在地上的水墨并没有恐惧的感觉,她只是麻木地闭上了眼……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正在鬼叫的玉琳突然没了声音,侍卫们怒喝连连。水墨好奇地睁开眼,只见玉琳的嘴巴张得如同看牙医,她身前竟插了一把弯刀,穿透裙摆深入土中近半尺,刀身震荡还未结束,刃上闪着森寒的光芒。玉琳忽然眼睛一翻,直直地后仰晕倒,吓得两个小内侍赶忙去搀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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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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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在暗处的康矮子悄悄将手弩收回,身形更加隐蔽。
侍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刺激到了,迅速结阵围成半圆形,朝着弯刀飞来的方向全神戒备。忽然一个人影冲八人群,几个反应快的侍卫同时挥刀相向。那人身手如电,不但躲过几人攻击,还抓住了其中一个侍卫的手腕,沉声道:“唐恭,是我!”“白主事!”唐姓侍卫认出来人,吓了一跳,赶忙收起兵刃,抱拳行礼。
看着昏倒的玉琳还有蜷缩在地的水墨,白震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方才看到赫兰巴雅掷出弯刀,他吃惊不已,难道赫兰人反了?侍卫尚不及回答,一匹高大战马已奔到近前,扬蹄长嘶。白震躬身道:“区区小事惊动了大汗,还望海涵!唐恭,还不快把弯刀奉还?“赫兰巴雅优雅的笑容不变,这个皇帝身边的亲信话里有话啊。
“白主事,此人救了我妹妹,草原之人虽然粗鄙,也懂得恩怨分明,还未报恩,怎么可以眼看着救命恩人死在眼前?是吧,阿含?”巴雅回头笑说,赫兰公主带着从人们已赶了上来。“是,大汗。”那个被水墨救起的赫兰女子抚胸回道。白震等人则纷纷向赫兰图雅行礼。
水墨在心里叫着,元爱,到底是不是你?可那女人始终低垂着眼光,倒是赫兰巴雅对她眨了下眼。水墨迅速移开了目光。看着她嘴角的血痕,赫兰巴雅摩挲银链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大汗,想来其中有误会,陛下和皇后娘娘正要召见水墨。”白震道。“原来如此,正好我妹妹要去探望贵妃娘娘,阿含,还不去扶起你的救命恩人?”赫兰巴雅笑道。
白震瞥了眼昏倒在地的玉琳,揣测这女人竟敢半途下手,莫非是奉了皇后的旨意?想到皇后那狠辣决绝的手段,白震在心里叹了口气,听赫兰大汗的意思,显然是想保水墨一条命,这样也好,也许可以为陛下解忧。
阿含飞身下马,来到水墨跟前半跪下,哑声道:“恩人,你对阿含的恩情如同高山的白雪,永远不会消失,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说完,伸手想要搀扶水墨。侍卫们都去看白震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眼皮低垂,因此也无人阻拦。水墨嘴唇蠕动几度想要开口,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她握住了阿含的手,两人都感觉到对方的手心有些粗糙,同时对望一眼。水墨脸带伤痕,阿含乌黑的眼珠闪过类似怜惜的神情,可她随即又低下头去,让水墨看不清她的想法。
“嗯哼,”白震清了下喉咙,“大汗,既然如此,请容老奴先去通禀,唐恭,你好生伺候大汗。”“得令!”唐恭抱拳。赫兰巴雅一笑,“辛苦主事了。”白震弯腰道:“不敢,老奴先行告退。”说完,从小内侍怀中接过玉琳,快步离去,再没多看水墨一眼。
阿含扶起水墨就想松手,水墨却下意识抓住她不放,赫兰巴雅忽然策马上前,惊动了水墨,她赶忙放开手。抬头看去,正好赫兰巴雅俯身马上,两人目光一碰,那双熟悉的蓝黑双眸,如同从前,总带着几分笑意。赫兰巴雅慢慢伸手过来,水墨本能地歪头想躲,但他的表情一冷顿生威严,水墨竟不能动,任凭那微温的手指从自己唇边滑过,轻轻地擦去血迹……“这么说来,是在他将你劫持之时,你发现他……不是男人?”皇帝终于回过神来问道。玉琳猛力地点点头。余光看到顾谢两人表情不变,皇后语调森冷,“玉琳,诬告有功将官乃是重罪,你可有证据?”玉琳大惊,“回娘娘的话,奴岂敢诬告,是奴为了逃命,不小心碰到他那里,那,那里什么都没有!”帐中之人自然都听明白了这句话,皇后锐利的目光直刺向顾边城,“神将大人,你可有……”
此时帐外忽然传来马嘶打断了皇后的问话,见她不快,白震躬身道:“启禀陛下,应是赫兰大汗同和妃娘娘前来探望贵妃娘娘。”“喔?快请!”皇帝道。赫兰巴雅带着妹妹走了进来,眼风略扫,帐内情况已尽入眼内,他朗声说:“属臣赫兰巴雅见过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安好?”
顾倾城早已坐了起来,微笑道:“多谢大汗记挂,妾身无碍。”赫兰巴雅微一躬身,出于礼节耳光只和顾倾城一碰而过。图雅公主走向前,“倾城姐姐,你没事吧?皇后,您好,陛下,我来了,不,是臣妾来了。”她奇怪的问候方式虽然不合宫规,却让人觉得真诚,除了皇后,其他人都露出了笑容。顾倾城对她招手,“妹妹,过来坐。”
图雅入宫这几日和顾倾城相处最好,皇帝看着天真的图雅和温柔的顾倾城,心里也很高兴,客气道:“大汗快请坐。”“谢陛下。”赫兰巴雅坐下,看到顾边城和谢之寒,点头为礼,“王爷,将军,这位是?”“是朕的姑母,安平公主,前几日都在府中礼佛,大汗还未曾见过。”皇帝笑说。赫兰巴雅忙站起,“见过公主殿下。”安平公主优雅地微微欠身,“大汗不必客气,请坐。”
皇后仿佛游离于帐内和睦的气氛之外,冷限旁观,看到顾倾城和图雅亲热得如同姐妹,皇帝在一旁笑眼相看,自己如同不相干的外人,她的背脊越发挺直。玉琳察觉到皇后愤怒的颤抖,眼珠一转,“哎哟”出声,不轻不重,但旁人都听得到,目光一下子集中了过来,皇后状似不满地瞥她一眼。
玉琳假作慌乱跪倒,“娘娘,奴伤口忽然作痛,请娘娘赎罪。”“哼,让你去请人,自己却弄得一身伤回来,你越发出息了。”皇后话语冷淡,玉琳磕头连连。祥和的气氛被皇后一句话搅得烟消云散,皇帝的笑容凝固,本想借着赫兰巴雅的到来,暂不提此事,没想到皇后这样不依不饶,一点面子也不留。
见皇帝阴着脸不开口,别人更不敢说话,若是水墨在此,定然会说,皇帝是个使用冷暴力的高手。皇后的脸白得有些透明。“陛下,娘娘,水墨带到!”刘海进帐后跪下启禀。谢之寒心中冷笑,皇后真是养的好狗啊,一个负责提醒,另一个竟不知何时溜了出去,直接将人带了过来。
皇帝无奈挥手,“传!”水墨被两个侍卫拖了进来,步履有些踉跄,勉力跪倒,“末将水墨奉旨觐见,陛下万安!”她脸上的青紫伤痕和迟缓动作登时让顾边城和谢之寒变了脸色。顾边城嘴唇紧抿,谢之寒就想站起,却被安平金主悄悄踩住了衣角儿,秀目含威,示意他稍安毋躁。
皇帝见了水墨的狼狈模样吃了一惊,也猜出了一二。他面色不愉地看向皇后,“皇后?”玉琳心虚地低头,皇后端容道:“陛下勿急,且待臣妾问明一二。”皇帝一愣,自己本是责备她,这女人却故意曲解成自己责令她问询。无可奈何的皇帝只能扭过脸,不看皇后,以示不满。
不给谢之寒等人酝酿反击的时间,皇后冷声问道:“翊麾校尉水墨,你可知罪?!”水墨哑声道:“末将知罪!”水墨如此痛快地认罪完全出乎皇后的意料,她顿了顿才道:“哦?何罪?”‘末将不知,娘娘说有罪便是有罪!“水墨答得甚是恭敬。”你!“皇后大怒。
“嗤!”谢之寒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水墨这话看似愚忠实则嘲讽。赫兰巴雅长长的睫毛低垂,遮挡了他眼中的笑意,顾边城却听出了水墨语气中的决绝,他暗暗下了决心。皇帝眉头微蹙,虽然不喜皇后的专横,但也容不得水墨一介小兵来讥讽皇家尊严。
皇后被谢之寒的笑声刺激到了,竟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水墨跟前站住。低着头的水墨看着那描金绣凤的长长裙摆,层叠的外衣边缘缀满米粒大小的珍珠,露出的鞋尖则镶着一块翡翠,权贵之气直逼人来。皇后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仿佛也被冰过,水墨手臂上的汗毛竖起,被玉琳摸到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事情大大不妙。
那夜在大殿上坏了皇后的好事,她本就对自己厌憎不已,既然玉琳敢在半路动手,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今日皇后必不会放过自己。被侍卫们一顿狠揍的水墨身上疼痛不已,眼前也阵阵发黑,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儿,让自己保持清醒。
“好,说得好,水校尉如此忠心耿耿,若是哀家不让你死个明白,反倒委屈了你。”皇后言语竟带了笑,可眼中杀意愈浓,她慢声道:“来人,甄别!”“是!”刘海和几个小内侍立刻走上前,那两个侍卫同日寸抓住水墨手臂。
水墨明知无用,仍本能地挣扎反抗,“唔!”后颈不知被何人猛击了一下,她眼前晕黑,登时被那几个人按倒在地,不能动弹。刘海嘲讽地一笑,伸手抓住水墨衣襟儿刚想用力,“哎哟!”他大叫一声,冷汗立时从额头渗出,哪里还顾得上水墨,顾边城这才放开了他的肩膀。那两个侍卫早就松开了手,退后几步垂手而立,不敢与顾边城目光相接。揉着肩膀的刘海回头看向顾边城,只一眼,脸色吓得煞白,他几步就蹿到了皇后身后。
皇后也被顾边城的举动吓到了,小退半步,难得地张口结舌,“你,你……”顾边城屈膝跪在半昏沉的水墨身边朗声道:“启禀娘娘,水墨在数次战役中均立大功,陛下亲封翊麾校尉。先帝曾有谕旨,若非反叛逆君者,刑不上有军功之人,更何况被当众侮辱,娘娘脱其衣物,怕是不妥,微臣情急动手阻拦,惊吓了娘娘侍从,还请娘娘治罪。”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一时无法反驳。顾倾城偷偷推了下皇帝,如水的眸中饱含惊慌和祈求,皇帝只能清清嗓子,“二郎确实孟浪了,不过他言之有理,水墨战功不浅,皇后不要动气才是。”皇后暗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才冷冷开口:“顾将军,本宫一心为公,你却总是阻拦,难不成这小小校尉竞比贵妃名节还要重要吗?”
顾边城好像听不出皇后话中的挑拨和嘲讽,依旧淡定道:“娘娘误会了,事关贵妃名节,微臣岂不忧心,只不过,水墨确有特别之处……”处于半昏沉状态的水墨觉得自己眼前越来越迷糊,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看着顾边城的嘴唇在动……他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那些人的表情这么……震惊。
水墨再也熬不住,闭上双眼,跌入了无尽的黑暗……“嗯……”水墨呻吟了一声,眼皮沉得好像被黏住了一样,她努力眨了又眨才睁开了眼。等待晕眩的感觉过去,淡棕色的帐项赫然出现,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道。她想抬手揉揉眼睛,却感觉浑身上下又麻又痛,脖颈处更是火辣辣的,胳膊顿时无力地甩回了榻边,打到了一人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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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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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墨!你终于醒了!”正在打盹的鲁维被吵醒,他惊喜地抓住水墨的肩膀,“你没事儿吧,感觉怎么梓,哪儿不舒服?”“鲁维?这是在哪儿啊?”水墨在鲁维的帮助下勉力坐了起来,鲁维把一床毛毯垫在她身后。“是骠骑营帐啊,康大人抱你回来的,你当时的样子吓死我了。”说到这儿,水墨感觉到鲁维的瑟缩,她勉强对他笑笑,干裂的唇皮顿时裂开了血口。鲁维跳起来道:“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去!”
皇后怎么会放过自己?水墨无意识地看着鲁维忙碌的动作,分辨着自己是否在做梦。她只记得那时候皇后命人扒自己的衣服,自己拼命挣扎,然后狠狠挨了一下,再然后……水墨皱眉想,那时顾边城好像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阿墨,给!”鲁维小心翼翼地送上满满一大碗清水,他很了解人从昏迷中醒来,对水的渴望。水墨微笑接过,“多谢!”看见了水,她才感觉到自己嗓子干得要冒烟了,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鲁维看着她牛饮的样子,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担忧,他喃喃道:“阿墨,你进宫去当内侍,会不会很危险啊,还能见到你吗?”
“噗!”鲁维被水墨一口水喷了个满脸花。“咳,咳!”水墨抓着被子大咳,鲁维不顾自己狼狈,给她又是拍背又是擦嘴。水墨好不容易倒回气儿了,一把抓住鲁维衣领儿,近得两人的鼻子都顶上了,她瞪圆了眼睛,“鲁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鲁维结结巴巴地把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水墨瞪了他半晌,默不做声地又躺回了被窝,张大眼睛,看着帐顶发呆。能保住性命当然是好事,可入宫……夜宴一次,行猎一次,皆是在生死边缘游走,水墨只觉自己眼眶干涩炙热,真正的欲哭无泪。
当自己被拉进名为皇宫的这个无底旋涡之时才明白,什么智慧、美貌都是狗屁,自己只是一片飘絮,哪里的风大就被吹向哪里……之所以还没死,只是没到死的时候吧。
是不是该离开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不可抑止地在水墨脑子中翻搅。不光要远离皇宫,还要离开骠骑,离开……“咕噜!”肚子突然作响,水墨蓦然惊醒,摸摸自己肚子。折腾了足足一日,粒米未进,倒险些喂了老虎,她苦笑道:“鲁维,有东西吃没有,就算当了宫人也是要吃饭的呀。”
“你说什么?”前来送药的顾边城一进帐篷就发现水墨在发呆,他只是打发了鲁维并未出声,直到水墨又开始发呆。水墨闻声转头,一阵晕眩袭来,她立刻闭紧双眼,静待不适感消退。
一只微温的手忽然落在了她额头上,水墨肌肉紧绷,随后又放松了下来。顾边城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开始从水墨眉间到太阳穴徐徐按摩。帐内寂静无声,顾边城手心偶尔与水墨眼睫相触,微痒,心里却十分平和。
这是第几次了,自己以为会失去她?又是从什么时候,自己会害怕失去她?赫兰,松岩城?她被打落城头,被李振以剑相逼,今日面对疯虎,还是……这就是动心的感觉吗?顾边城不太确定,他只希望自己每次回头之时,就能看到水墨,不够美丽没关系,开始变笨也可以……方才姐姐那声无奈的叹息再度响起:“二郎,你,都不像你了。”不像吗?他低头看向水墨,和水墨正在偷窥的眼神撞个正着。那丫头吓了一跳,开始用力眨眼,显然想装作什么都看不清,顾边城笑了出来,水墨愣住了。
“可曾好些?”顾边城的问话让水墨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要说顾神将总是淡然微笑面对一切,不论生死还是污蔑。刚才那笑容其实很普通,都能看到他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可这样的笑容反倒让人觉得他是活生生的。
顾边城有些好笑,“活生生的?我看起来像死人吗?”水墨大为尴尬,自己被神将罕见的笑容晃花了眼,竞说出了心底话。见顾边城没有生气还带了几分打趣,水墨也放松了不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很累。”顾边城收回了手,见水墨要起身,很自然地扶她坐起,小心避过她受伤的肩臂。
顾边城转手拿超药碗,吹了吹药沫子,舀了一勺送到水墨嘴边。水墨下意识张嘴,那么苦涩的药汁她竟没有尝出味道来。直到顾边城放下碗,水墨才回过味儿来,她掩饰地用自己的袖子胡乱擦嘴,粗糙的布料碰痛了伤口,她忍不住咧嘴,顾边城眼中闪过笑意。
“你已知晓要入宫之事吧?”顾边城的问话让水墨的尴尬一扫而空,她僵硬地点点头。顾边城注视着她,“事出无奈,只能剑走偏锋,我虽未能和贵妃明言你的身份,但她已应允会看顾于你。过段时日,我定会接你出宫。”
水墨苦笑不语。顾边城正容道:“你不信我?”水墨忙摇头,“自然信,但还是怕。”“你是指皇后娘娘?”顾边城问。水墨小声嘀咕道:“古人云苛政猛于虎,我看是皇后猛于虎才对!”顾边城一怔,搓了把脸道:“入宫之后,这等大不敬的言辞不可再讲,语多必失!”
唉,水墨无声地叹了口气,想起皇后那张苍白如冰的脸她就打心眼里畏惧,忍不住诟病,“若是皇后想要我的命,我说什么都一样,哪怕祝她千岁千千岁呢,她也会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你敢骂本宫是王八!”最后一句水墨尖细了嗓子学皇后。
顾边城知道万万不该笑,只能抿紧了嘴唇,表情纠结地看着水墨嘴角的肿胀半响,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如蜻蜒掠水。水墨最近刺激受得太多,条仵反射地一把攥住了他修长的手指,忽然又放开,扭过头去,耳际浮上一抹红色。顾边城悬在半空中的手指慢慢握成了拳头,终还是收了回去。
帐中一时没了声响,不想水墨尴尬,顾边城干脆起身走到帐边吩咐人去取些饭菜,才又走回榻边坐下,随手拿起水墨喝剩下的半杯水一仰而尽,水墨都来不及阻止,只能干咳了一声。“人生在世,不过辛苦,你不累吗?”顾边城随意地捡起了之前的问题。水墨下意识答道:“累啊,可我只为自己一条命累,不像你,拼死拼活都不是为了自己。”
顾边城凝视水墨半晌,忽然道:“你若愿意,叫我二郎吧。”“啊?!”水墨的声音又大又响,嘴巴大张好似青蛙,顾边城忍不住又笑。自从救了她一命,按照谢之寒的说法,简直就是救了个衰神回来,但自己笑得比之前二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更何况,顾边城笑容淡了些,水墨数次历险,说不定是谁连累了谁呢。
水墨一时间可没想到那么多,顾边城的要求让她很吃惊,她感到害怕,更隐约有些不能言喻的欣喜。水墨在心里给了自己两耳光,傻笑什么,清醒,你要清醒。相处数月,顾边城已经太了解水墨的一举一动,看她眼珠乱转就知道她又想装傻。
也许是太冲动了吧,顾边城想着,但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介意,把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冲动用在水墨身上,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一双佩环。幼时娘亲所说的话不自觉地浮上脑海,面容都已模糊,只有坚定的眼神清晰,她说:“二郎,莫要怨娘倔犟,既不能光明正大地陪他活,那我就光明正大地陪他死。”
光明正大……顾边城不给水墨开口的机会,他直视着她道:“你是不愿还是不敢?”看着顾边城清亮的眼神,水墨想了一抽屉的借口,忽地就烟消云散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盯着他看,摇曳的烛火让顾边城脸侧的长疤愈发明显。
见水墨不语,顾边城也不逼她,挪开眼神,望向她身后虚空之处。仿佛过了很久,才听水墨哑声道:“是不能。”顾边城看向水墨,她秀气的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眼中带着说不出的疲累,仿佛再多一根稻草就会被压垮一样。
顾边城咽下了想说的话,只说了句:“我不逼你。”水墨不知该说什么,又明白不能不说,就点点头,“我懂。”顾边城轻叹了一声,“你真的懂吗?”水墨讪讪道:“大概懂。”想想又加了句,“我又不傻。”顾边城一晒,“说的也是,你比较会装傻。”这句评语让水墨红了脸,却自嘲道:“怎么是比较,是特别会装傻!”
顾边城忍不住笑出声来,见他开怀,水墨也跟着傻笑。两人越笑越好笑,都不明白还有什么可笑的,就是看着对方笑,自己就止不住地笑,之前彼此之间那点不能言明的尴尬别扭也如糖溶水一般消失无踪……一队负责值夜的骠骑战士路过帐篷,听到了帐内的笑声竞乱了步伐,彼此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领头的小队长发现了守在帐侧阴影中的罗战,脸色一变,赶忙低声训斥部属,整队离开。罗将军主管军纪,当面被他逮到,岂有好果子吃,小队长只能硬着头皮率队离开。可直到离去,也未听到罗将军开口,小队长忍不住回头张望,只见他抱臂而立,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天上的薄云盖住了月光,微风袭过,肃立如雕像般的罗战忽然动了。他沉肩抬肘向后方猛击,偷袭之人反应也快,缩胸侧转同时伸手去捏罗战臂上的麻筋儿,但不知为何动作迟缓了一下,给了罗战可乘之机,被一肘击在胸侧,“唔!”那人闷哼着倒退了几步。
罗战转身就看见谢之寒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胸膛,他出声之时罗战已认了出来,“王爷,没事吧?”罗战大步上前问。谢之寒笑嘻嘻地说:“打中我很有成就感吧?”罗战沉声问:“伤到没有?”“哼,若不是我受伤在身,你休想碰我一根汗毛!”谢之寒打量着罗战,“不过也奇怪,方才你在想什么,连我摸到你身后都未曾察觉,真不像你!”
“没什么!”罗战的口气一妇平日冷硬简单,但谢之寒总觉得有些怪异。他为人机敏,并不追问,心里琢磨嘴上却问:“二郎呢?”罗战正要回答,脚步声响,同时一股淡淡的饭莱香气飘来,谢之寒扭头看去,鲁维正拎着一个食盒向这边走来。
鲁维老远就发现了谢之寒,快跑了几步到跟前,放下食盒行军礼,“王爷,您的伤势好些了?”“嘘!”谢之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好不容易偷跑出来,你鬼叫什么 ”鲁维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罗战不赞成地眉头皱起,谢之寒却不管不顾地蹲下揭开盒盖儿。
“好香的肉糜!康矮子的手艺吧,这小子也学会拍上官马屁了!”谢之寒抽动着鼻子,香气更浓。“不是的,是给阿墨吃的。”鲁维连忙解释。“阿墨?”谢之寒挑眉看向鲁维,“她醒了,还好吧?”“是,昏迷之时谭大夫给她看了,说都是些皮肉伤,不妨事,还夸奖阿墨挨揍的本事大有长进,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了。”鲁维挠头笑答。
谢之寒哧的一笑,起身之际已将食盒拿到手上,不等鲁维阻拦,他人步走向营帐,笑言:“今日水墨也算救驾有功,本王亲自送饭……”话音来落,掀帘欲入的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跟过去的鲁维差点撞上他背脊,被罗战一把拎到了一旁。
帐内昏暗,隐有苦涩药味,一豆灯火映照着榻上两人的脸庞。顾边城背靠毡垫双目微合,胸口起伏平稳,水墨则半倚半趴在顾边城的大腿上,已沉沉睡去。秀气的脸庞笼在阴影里显得有些小巧,白哲的肤色还带着青肿伤痕,乌黑的碎发覆额垂落。
明明帐内空旷,与床榻不过数步之遥,谢之寒就觉得一道无形的墙挡在自己面前,不得前进。娘亲曾叹息,自己从不懂男女真心的滋味,两人相知相恋时如同春日暖阳,两人相悖相离时却似寒风苦雪。谢之寒忽然觉得心头有些酸涩,那尚未说出口的情意呢,乍暖还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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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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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宫闱深如海(三)
“我若是敌人,今日就取神将首级于顷刻之间,必能扬名天下了。”谢之寒啧啧有声,甚是惋惜的样子。他一腿伸直,一腿微曲地坐在地毡上,笑嘻嘻地看着顾边城。顾边城早已卸下甲胄,只穿了一件普通的蓝色武士服,盘坐在谢之寒对面,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罗战则抱臂靠坐在帐帘门口,老僧八定一般。
听谢之寒取笑,顾边城只是淡淡微笑不置一词,但心中的滋味却难以形容。方才与水墨谈笑,她药性发作,渐渐靠在自己身上睡去,看她睡得香甜,虽然还有公事在身,也想着闭目养神再陪她一会儿,没想到会放松如斯,连谢之寒进入都未曾发觉。这种情况或者说错误,他从没犯过。
谢之寒见顾边城笑而不答也不为己甚,又道:“今日将水墨送入宫中,算是以毒攻毒吗?”“正是,事已至此,把水墨送入宫中,那里虽然一样有危险,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不是吗?暂可保她无事。”顾边城淡淡说道。
“哼,回绯都不过半月,燕家与我等两次交锋皆败,定有后手,今天突然听你说要让水墨去伺候贵妃,我还真吓了一跳,不过想想皇后听到水墨是、是阉人时的表情,还真是有趣,亏你想得出!可惜没活活气死了她,哈哈哈!!“谢之寒放声大笑。顾边城苦笑,当时的自己也是情急生智,若不是皇帝宠爱姐姐,爱屋及乌,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打发了皇后。
顾边城先是让皇后不能脱了水墨的衣服,又声称水墨自松岩城被高延人俘虏后,伤了下身,不再是个完整的男人,自己有意让其代替顾平伺候贵妃娘娘。想当初顾平也是在战场受伤之后进入宫中伺候顾倾城的,也算是有了先例。
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皇后自然半点不信,连偏心眼的皇帝都觉得顾边城乱了阵脚,竟说出如此牵强的理由来。皇后反应极快,不等皇帝开口袒护,立刻宣召御医们觐见,可诊脉的结果却让她瞠目结舌。
水墨的脉象虽然混乱怪异,但确实有阳脉存在,是为男子特有,三位太医的论断是一致的。看到帐内众人惊到无语的表情,顾边城不禁暗自庆幸谭九尚未找出彻底治疗水墨怪疾的药方来,也对给水墨下药的元睿,越发好奇。
皇后怒发欲狂,她怎么也不相信死定了的水墨竟然因为这么古怪的理由再次逃脱。上次他说自己只喜欢男人,逃过赐婚;现在于众目暌暌之下轻薄皇妃,他竟然又变成了阉人。可不信归不信,三个御医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信口雌黄,再说若水墨不是阉人,顾边城岂敢将他送入宫中,败坏亲姐名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脱衣证明其真伪。可她想用先例要水墨的命,没想到顾边城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洽其人之身,口口声声用先帝的旨意做挡箭牌。
感性的皇帝不禁慨叹连连,水墨为国残身,实在是可叹可敬,特命在场人等不得外传。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样的残缺近乎耻辱,皇帝表示能理解水墨和顾边城一开始没有说明的苦衷,又跟皇后打趣道,幸好没有将石老将军的孙女嫁于水墨,不然……明明知道自己吃了暗亏,却无法反驳的皇后,没有如想象中的暴怒,反倒安慰了顾倾城两句方才带人离去。
因为大笑牵动了伤口,谢之寒眉头微蹙,却不想被顾边城看出,坐姿更是懒散道:“水墨入宫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皇后今日失了颜面,若不反击,她就不叫燕秀清了。”“不错,陛下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不是不怀疑的,只不过为了平衡燕家和公主之争,才故意装傻。”顾边城一抖腕,长剑闪出点点银光。
谢之寒咬了嘴唇,想起皇帝和自己相似的那张脸,他压下心中的不自在,又道:“看见赫兰巴雅的表情了吗?”顾边城点头,“我说水墨是阉人时,他好像一点也不吃惊。”“不错,看来他知道些什么,这是头狡猾的草原狼,水墨与他有战败、杀父之仇,风娘已经被他弄到了手,现在水墨被你送入宫中,他倒是难下手了。”谢之寒道。
顾边城点头亚要开口,罗战眼睛一睁,“谭大夫和王佐来了。”没一会儿,谭九掀帘进入,他手上拿着的正是顾倾城有些破碎的外衣。谭九没有如往常一样,先与谢之寒嬉笑两句,而是面色严肃地坐下,皱眉道:“贵妃娘娘的外衣上染了一种药物,人闻不到,但野兽却很敏感。我一时间查不清所有药性,但肯定此药是用人血制作的。”
“人血?何人之血?”谢之寒拿过外衣闻了闻,淡淡清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他忽然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顺手将外衣扔给顾边城。谭九苦笑,“我是大夫又不是神棍!”“那也不对,”顾边城捏着衣物问道,“若是如此,顾平也曾将贵妃抱下马车,为何猛虎不曾攻击他?”谭九揪着颌下稀疏的几根胡子,想了想才说:“或许这药性只对女人有效?”
顾边城和谢之寒对视一眼,这倒说得通,车上的宫女也接触过贵妃,但她早就随着马车摔了个稀烂,猛兽攻击活物乃是天性。“如果此事是皇后所为,她应该知道药效只对女人有效,可她并未坚持揭穿水墨身份,而是相信了御医的诊脉,难道攻击贵妃的另有其人?”谢之寒仰望帐顶,喃喃自语。
“何人?!”罗战喝道。“将军,公主遣人来请王爷回去休息。”一名骠骑战士大声回答。谭九做怪相,“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水墨哼唱的那个小调果然不错。”谢之寒龇牙一笑“你这么羡慕,不如我去和娘亲说,认你为义子如何?”谭九登时笑脸变苦脸,拱手道:“王爷饶命!”顾边城莞尔。
谢之寒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发现顾边城也起身,他笑道:“二郎,你我还这般客气,送就不必了吧?”顾边城笑而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同出帐,罗战和谭九也跟了出来。“罗战,你又出来做什么?”谢之寒问道。
“属下去巡视一下营地就回。”说完对顾边城一抱拳,自顾离去。
“二郎,你不觉得,自从松岩城一战之后,罗战性格越发古怪了吗?”谢之寒看着罗战的背影消失,轻声道。顾边城一,尚未开口,营地锣声大作,原本安静的营地登时沸反盈天。“老天爷,又怎么了!”谭九忍不住怪叫了一声。“王佐‘戒备!”顾边城冲跑来的王佐喊了一声,他在奔跑中应答,然后大声指挥骠骑士兵结阵。
刚刚离去的罗战也飞身闪回,“应是马圈那边走水了!”马圈?“谢之寒和顾边城交换眼色,”阿起,你速去看顾公主殿下,我去陛下那边!罗战,你留下指挥骠骑,莫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再让康矮子去探探赫兰营地的状况!“顾边城迅速决断。”明白!“罗战抱拳而去。
谭九看着顾边城等人飞快离去,西边天际已被火光烧亮,他仰望星空喃喃自语道:“征战再苦,苦不过人心叵测。天节星为虚星主秋,却在夏日异常明亮,实属不吉啊……”守候在旁的鲁维自然是一句也听不懂,看他抓耳挠腮跳脚张望,回过神来的谭九失笑,“罢了罢了,吉凶皆不由你我决定,走吧,知道你担心水墨。”两人偕行离去。
皇帝早被吵醒,他忧心忡忡地站在帐门口。白平快步走回跪下禀报:“陛下,是马圈囤积的干草起火,现已熄灭,海大人在追查起因。”贵妃……我是说皇后她们还好吧?“皇帝着急地问道。因为皇后在此,白日里又和顾边城、谢之寒闹个不欢而散,皇帝特意独自休寝,没有留宿在其他皇妃营帐,以免刺激皇后。
“是,陛下放心,神将大人也已赶到守卫。夜里凉,您还是回帐休息吧。”白平殷勤说道。皇帝挥手示意他退下,对着起火的方向又眺望了…会儿,皱眉问道:“白震,先是贵妃遇袭尚未查清,现在又碰到祝融之怒,是小是朕做了什么错事,祖宗怪罪啊?”
守在他身后的白震躬身道:“陛下切勿自责,巧合罢了。”皇帝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营帐,坐在榻上发愣。白震走上前,将明黄色的外袍给皇帝披好,无声地躬身退下。皇帝无语枯坐半响,叹口气,收腿想要躺下,余光却扫到一物,动作一滞。枕下露出了一张纸边儿,他确定方才还不曾见过,张嘴想唤白震,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其抽了出来,是一张折成结的素纸。
看到纸结的样式,皇帝脸色立变。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凝神静听,内侍、守卫、宫女们的呼吸声、远处火场的纷乱,但帐中除了他,再无他人。皇帝面无表情地打开了纸结,上面寥寥几笔:你要我做的我已做到。
看着那墨迹力透纸背,皇帝冷冷一笑,将素纸凑近灯烛,火焰迅速舔舐了纸张,在他眼前化为灰烬,飘落…“大汗,应是有人放火!”苏日勒低声道。赫兰巴雅背手望着火起的方向,若有所思,“你确定?”是。我本想去探查水墨的状况,为了躲过禁卫军巡逻,特意从偏僻些的马场绕过去,无意间发现有人异动。但那人身手灵活,不等我追踪,火就烧了起来,守卫们被惊动,我只能退回来!““有趣,”赫兰巴雅笑着说,“看来除了咱们,还有人在打这营内之人的主意,只不过暂不知他所对何人!”苏日勒冷声道:“大汗,顾边城将那水墨送入宫中,您想擒他回去为先王报仇,恐怕是难了。”赫兰巴雅摇了摇头,“也未必,接连两次败于顾家之手,皇后必不会善罢甘休。南人有句老话,杀鸡给猴子看。水墨大概就是那只倒霉的鸡,顾边城必不会让其久居皇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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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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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日勒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水墨真是没了卵子的阉人吗?”“嗤!”赫兰巴雅似笑非笑地瞥了苏日勒一眼,伸了个懒腰道:“周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看来今夜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可以睡个好觉了。”他转身回了营帐。苏日勒不为所动,依旧守在帐外,凝望着远处那渐渐暗淡下来的火光。营地再度归于沉寂,只是不知有多少人不能入眠……“水主事,你能不能帮奴再写一封信?”一个容貌秀丽的小宫女面含羞涩,轻声问道,渐西的斜阳为她拉出一道纤细长影。不等水墨开口,环绕着她的其他宫女中已有人打趣,“初夏,你究竟有几个情人,要写上这许多信来?”宫女们咯笑 了起来。一水蓝宫装的女子推了推水墨,“初夏可能是看上你了,也未可知!”水墨愣了愣,才慢半拍地傻笑了一下。
见水墨迟钝憨直的样子,这些女人笑得愈发开心,初夏的脸更是红得如同霞染,又是掐又是挠地和女伴们闹成一团。许是跟骠骑那些粗糙汉子们相处得太久了,蓦然回到了女性这个只要群聚就会唧唧喳喳的团体中,水墨竟然有些不适应。她在宫中有小半月,处处小心谨慎,不敢迈出贵妃所在的昭阳殿一步,生怕被皇后秘密捉拿了去,死都闭不上眼。
“肃静!”清脆的低喝让宫女们迅速安静下来,齐齐行礼道:“燕宫人。”水墨也站了起来。一个宫装丽人正不满地看着这些女子,“贵妃静修礼佛,你们就疯了,竟敢在流连阁里嬉闹,成何体统,还不散去!”“是!”宫女们福身后,碎步安静离开。初夏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水墨以眼,水墨只当没看到,收拾笔墨纸砚想走,燕宫人出声道:“水校尉,请留步。”玉燕,身份等同于皇后身边的玉琳,统管宫女。天朝人认为玉质温润细密,最能代表女人应有的品质,所以宫中女官皆以玉为名。“燕宫人!”水墨抱拳行礼,燕宫人回礼笑道:“水校尉不必多礼,请坐。”
水墨拿捏着坐下,脸上的微笑如同擦了防晒霜,薄薄一层挂着。明知道这里是顾倾城的地盘,她仍然很不自在。宫中的生活比起以往的战场那是天壤之别,抬头亭台楼阁,低头分花拂柳,谈笑皆贵族,往来无丑女,如同一朵正在盛开的牡丹,华贵鲜艳得让人仰视,却没人低头看看,它的根也是扎在肮脏泥土之中的。
前日水墨发现一个小宫女偷偷哭泣,不用她刻意打听,有人的地方就没有秘密,从内侍们的闲谈中她很快知道,这小宫女的同乡姐妹昨日死了,说是得了急症。在闲话之人暖昧的描述中,水墨听明白了,皇帝那日酒后好像和这个小宫女有了点什么。未必是临幸,许是调笑,但结果都一样,这个皇帝或许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小宫女,只落得薄棺一口,也不知魂归何处。
对于生命的逝去,这些宦官内侍只当闲话讲,豪无怜惜反倒带了几分笑她不自量力的嘲讽。官闱深深,若说战场上杀的是人,这里杀的却是人性。
“水校尉?”玉燕轻唤。水墨思绪一凛,却面不改色道:“燕宫人有何吩咐?唤我水墨即可。”“吩咐不敢当,只是奉娘娘之命,来探问一番。”水墨赶忙站起恭敬道:“娘娘惦念,实不敢当。”
玉燕微笑着点头,“坐。”水墨再度坐好,腰背挺直,典型的军人坐姿。玉燕打量着水墨清秀的脸部线条,这人虽入宫不到半月,但名字已传遍宫中。两次违背了皇后的旨意而不死,这在皇宫,近乎于传奇,更何况还有传言,他和神将大人,甚至逍遥王都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
身为贵妃顾倾城最亲信的人,玉燕察觉到,对自己从无隐瞒的贵妃娘娘,在水墨这件事上,显然有所保留。私下里玉燕观察过水墨,此人独来独往,但对谁都是微笑随和;因为是读过书的人,那些宫女甚至近侍都愿意找他写家信,只因他从不推辞,也不收钱;人长得算俊俏,还曾立下军功,很快就得到了宫女们的喜爱,有事没事,都爱往他身边凑。玉燕不禁想起了仍卧床不起的顾平那如同刀削斧凿一般的脸庞,心中有些发紧……水墨笑得脸皮都快僵硬了,可玉燕不开口,她只能扛着。眼角看见玉燕表情古怪起来,她不禁心里打鼓,难道贵妃那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那日遇袭之后,顾倾城勉强陪伴皇帝完成狩猎,回宫后就自行闭关礼佛,洗清罪过。水墨进宫后都不曾见过她一面,也不知道顾边城有没有告诉她自己是女人。
一阵脚步声愈行愈近,玉燕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初夏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廊门。她福身道:“启禀燕宫人,和妃娘娘来访。”和妃?水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那位赫兰小公主。赫兰巴雅的异色双眸随之袭上心头,水墨皱眉,他已在绯都停留将尽一个月了,听说很快就要返回草原。水墨暗自吐了口气,虽然与赫兰巴雅再无交集,可只要见到他,就会想起那晚他父汗被风娘杀死时,他绝望恨极的眼神。水墨闭了闭眼,再来一次她的选择也不会变,只是良心上总过不去,干脆不愿想起。
“水……水墨,你与奴同去迎接如何?”忽听玉燕笑问。“但凭吩咐。”水墨起身恭声道。玉燕点头率先而行,一步一行,皆婀娜有致,水墨耐着性子慢步跟随。这里和处处要求一个快字的军营不同,只能努力适应。
初夏偷偷瞥了水墨一眼,却被逮到,见她微笑,初夏顿时红脸低头。水墨心中苦笑,让女人脸红有个屁用,要是对男人也有这等功力就好了,或许自己就不用相信了,也不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乱世。不知怎的想起了入宫之时顾边城的细细嘱咐和谢之寒的调侃,水墨挠了挠脸庞,仿佛也有点热。
“啊,玉燕你来了,姐姐呢?还在跪吗?”一身水蓝宫装的图雅梳着后宫正流行的凌云髻,玳瑁花钿俱全,看起来与中原女子无只是见到玉燕和水墨出现,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性格依旧直率。玉燕福身为礼,“启禀和妃娘娘,贵妃娘娘仍在斋戒,还有三日才会结束,劳娘娘记挂了。”“三日啊,”图雅娇艳的小脸皱成一团,“大哥明日就要走了,没人陪我说话了。”
明日?水墨眼皮一跳,忍不住抬头,正好和图雅的目光相碰。她笑吟吟地走上前来,挽住水墨的手臂,“水墨,那你陪我说说话吧。你曾去过草原,宫里的人虽然很多,但他们不懂草原。”“呃,娘娘,这个……”水墨想挣脱出来,图雅却抱得很紧,甚至能感受到她丰盈的胸部挤压。水墨脸色都变了,跟害羞没关系,而是害怕。她知道自己不是男人,可别人觉得最起码她还是半个男人啊,皇宫里假凤虚凰的事儿,可不新鲜。
“殿下!”那个叫阿含的女子走了上来,在图雅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图雅撅着嘴放开了手,“规矩那么多,他不是不算男人了吗?草原上有句俗语,心底不干净的人,才看什么一都是脏的!”“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响起,朝服未换的皇帝迈步走了进来,朱衣上盘绣着五爪金龙。他笑说:“爱妃,这句俗语很有道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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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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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图雅惊喜地想要跑过去,又想起规矩,连忙行礼,被皇帝伸手扶住。其余众人早就呼啦啦跪倒一地,水墨也不例外,只是习惯性地低头翻白眼。“陛下,您来看倾城姐姐?”图雅拉着皇帝的手问道。皇帝微笑,“不是。朕知道倾城还在斋戒,是来找你的。你兄长即将返程,联想你一定心中不舍吧?”
“是的,陛下,我很舍不得,可大哥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算陛下不要我,我也不能回草原了。”图雅做了个苦脸。“哈哈,大汗果然精通我天朝文化习俗。其实我朝也是允许改嫁的,不过,朕可舍不得让你改嫁。”皇帝打趣道,心里却想着,赫兰巴雅此语不过是想表示与天朝交好之心坚定吧。
若是别的妃子听到改嫁这种话题哪敢多言,只有来自于草原民族的图雅毫不在意地答道:“陛下这么厉害,图雅当然不用改嫁。草原上那些改嫁的女人是因为没了男人照顾,无法活下去才又嫁人的,很可怜。”图雅直率的“马屁”恰到好处。皇帝微笑地点头,“是啊,草原贫瘠,自有它的生存法则。不过你兄长乃是能干之人,他也愿意接受我朝农耕之术,总有一天,你的那些姐妹也会安顿下来,不再追着牧草过日子。”
“那我,不,臣妾替那些姐妹谢谢陛下了。”图雅很正经地给皇帝行礼,逗得皇帝开心大笑。水墨心中咂舌,这小公主很会讨皇帝欢心嘛!也是,赫兰巴雅那样的人,怎么会送个笨蛋来天朝和亲呢?玉燕在一旁赔笑伺候, 暗自盘算,贵妃不知为何对这个草原公主如此看重,说是礼佛洗灾,其实未尝不是给和妃留下被皇帝宠幸的机会?宫中谁都知道,皇帝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宿在昭阳殿,皇后那里不过按照古法,每月同寝一次罢了。
为了子嗣,皇帝也曾纳妃数人,可大多没有好下场,有的病死,还有发疯去了冷宫的,剩下两个才人皇帝恐怕半年也想不起一次来。想到这儿,玉燕心中冷笑,为了活命,她们巴不得皇帝想不起她们吧?在这皇宫中,若没有通天的本事,必死的决心,还是卑微如尘埃,才能长命些,否则,一如前日死掉的那个宫女,不知她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呢……“这是什么?”皇帝好奇地问。跟随图雅而来的侍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胭脂瓷碗,盖得挺严实。图雅招招手,侍女上前跪下,她亲自揭开盖子,笑说:“这是我让人特制的酸酪,知道倾城姐姐食素,想着给她吃些,对人很好的。”
“哦?”皇帝拿起来闻闻,酸酸的味道让他不禁皱了眉头。图雅笑道:“开头闻着不习惯,多吃就好了。草原的孩子从小就吃这个,各个强壮,不怕风霜,您尝尝。”说着图雅拿起瓷勺舀了一小口送到皇帝嘴边。皇帝一愣,在门边默然无语的白震跨前一步,“陛下,让老奴先尝尝吧。”
图雅咯略一笑,“白主事,我亲手做的,没毒的。”说完自己尝了一口。还故意砸吧了下嘴,“很好吃!”皇帝不禁笑了,接过瓷勺舀了几口品尝。水墨偷眼看皇帝表情,估计他不太喜欢吃酸奶这一类的东西,只是素来心软,不忍拂图雅的兴致。水墨倒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古代中原人不兴吃乳制品,牛更是耕种的主力,擅自屠宰是犯法的——她跟这两样东西绝缘已久。
“玉燕,贵妃可安好?”皇帝接过丝巾擦拭嘴角,温和地问道。“贵妃安康,日日礼佛,为陛下祈福。”玉燕恭敬地回答。“唉,辛苦她了!身子尚未恢复,偏又执拗,也罢了,我先带和妃回宫去,等贵妃……”话说一半,皇帝表情突变。
无人敢开口打断皇帝说话,只有图雅歪头问:“陛下?”皇帝双眼大睁,嘶声道:“白震!”白震形如鬼魅,顷刻间就到了皇帝跟前,毫不犹豫地推开图雅。图雅蹬蹬倒退几步,撞上了水墨,水墨一把将她扶住。所有人都被瞬间的变故惊呆了,只见皇帝弯腰如虾,两手紧按腹部。白震怒吼:“白平,去传御医!”吓傻了的白平一个哆嗦,转身连滚带爬地去找御医。
“殿下!”阿含大叫了起来。被皇帝吓到的水墨只觉怀中一沉,低头看去,图雅娇艳的脸庞也变成了惨白色。她紧抓住水墨的手臂,“痛,肚子好痛!”边说边往下滑,水墨也被她扯倒在地。“来人,将昭阳殿还有华阳宫包围起来,任何人擅自出入,斩!去禀告皇后娘娘,有人下毒欲谋害陛下!”白震怒吼道。“哗啦!”那捧着酸酪的侍女已生生吓晕了过去,瓷碗砸落地上碎成几瓣,一股酸气扑鼻而来。
玉燕脸色惨白,皇帝被下毒,偏偏还是在昭阳殿,无错也有罪!她使了个眼色,一个宫女悄然退下,转身往后殿跑去,通知顾倾城。此时皇帝和图雅痛得更是厉害,冷汗如雨落下,因不知所中何毒,白震也不敢任意施为,脸色青白得如同上了釉。
“殿下,殿下!”阿含大声呼唤,她抬头看向水墨,满眼的惊惶。水墨也慌了手脚,只记得鲜牛奶可以洗胃解毒,便大声问道:“有没有鲜牛奶?!”阿含摇头道:“今日没有了。宫中不让养牛,带来的都在官外,只怕来不及!”没有牛奶?还有什么来着?水墨拼命地想,化学课上那点知识大都还了老师,倒是曾看过一个法制节目,里面那胖教授说什么来着……对了,水墨眼睛一亮,“鸡蛋,鸡蛋清儿!只要清儿,不要黄儿,快去拿,多多益善!”
无人敢动,白震深深看了水墨一眼,低喝:“还不速去!”宫女内侍们这才敢动弹,跌撞着去了。这时两位值守御医飞快跑来,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竟然还要跪下行礼,白震怒喝:“跪什么,快来看陛下!”御医脸白得好像也中了毒。拼命吸气让自己镇定。他们一人去诊脉,并察言观色,斗着胆子去翻皇帝的眼皮,又让皇帝张嘴查看舌苔,闻味道。另一个人则按照 白震所指,去检验那碗碎落地上的酸酪。
两个御医小声快速地商议着,白震强压怒火,“如何?!”一个太医声音颤抖着回道:“回主事的话,陛下脉象只是稍有紊乱,可观色闻味竟无迹可寻。显然不是寻常毒物,臣等不敢擅自用药!”“混账!”皇后愤怒的声音仿佛凝固了似的,砸得两个御医摇摇欲坠。
皇后不顾仪态,飞奔到皇帝身边扑倒,连声叫道:“陛下,陛下!”皇帝因为疼痛和毒性蔓延,神情恍惚,只闭眼皱眉,不发一语。皇后用衣袖帮他擦汗,看死人一样盯着两个御医,“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要你们何用?”两个御医磕头如捣蒜,汗流浃背,其中一人还算机灵,想着不医皇帝他也必死无疑,便咬牙说道:“启禀娘娘,若是用错了药,反倒害了陛下,臣有一方可缓解毒性,只是……”
“说!”皇后冷声道。“臣曾见过河间王以血换血,服食人血,抵消毒性!余毒再缓缓除之。”河间王三个字让原本充满了慌乱恐惧的昭阳殿如同电视定格一般,刹那间进入了静音状态,呼吸不闻。除了水墨和图雅所带的人不明所以,其他人的表情都如同见了鬼。
皇后铁青着脸,仿佛要将御医的背盯出个洞来,直到皇帝的呻吟惊醒了她。几个字从她牙缝里挤了出来,“你确定?”“臣,确定!”太医说出这句话之后,也瘫在了地上。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皇帝痛苦的脸,面无表情地说:“白震……”
水墨还没消化明白御医说的话,就见眼前一花,有女子尖叫:“不要,不!”声音戛然而止,随即血腥味儿飘散。水墨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飘浮了起来,模糊得有些不真实,除了初夏那张得大大的、死不暝目的眼睛,她就望着自己的方向,水墨甚至能从她的瞳人中看到自己惊恐的神情。白震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瓷碗,接了满满一碗血递给皇后,皇后小心地给皇帝喂食。
“呕!”皇帝的呕吐声随即回荡在前殿里,然后继续喝血,再呕吐,唇齿上沾染的鲜血远比他的朱衣刺目……“你们愣着干吗,快过来!”同样被吓到的阿含终究还是惦念着图雅公主,她发现去取蛋清儿的几个宫女内侍正脸色惨白地僵在殿门口,便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劈手夺过装着蛋清儿的大海碗跑了回来,“阿墨,怎么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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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11 02: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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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呆愣愣地看了她一眼,脑中一片空白,手却自动自发地开始工作,强迫图雅吞食蛋清儿。很快,图雅也开始剧烈地呕吐,但胃中毒物开始和蛋清儿中和,她的腹痛慢慢减缓,皇帝那里也得到了纾解。两个御医知道捡回了一条命,迅速开出药方,缓解余毒。皇帝被搀扶到软榻上躺下,图雅则被扶到另一处躺好。
“陛下!”得到消息的顾倾城惊叫着跑了进来,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再看到神情委靡、嘴角带血的皇帝,身子一晃,差点软倒在地。皇后见皇帝好转,揪着的心这才放下。若是皇帝现在死去,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只剩一个——逍遥王谢之寒。
看见顾倾城梨花带雨的模样,皇后打从心底厌恶,她刻意坐在皇帝身边不动,挡住顾倾城的探视,声如寒冰,“妹妹,何时你这昭阳殿也成了鬼门关了?”顾倾城的哭声一顿,哀声道:“此番陛下遭劫,都是臣妾的错,任凭皇后娘娘处罚!只是陛下他怎样了?陆太医?”“贵妃娘娘莫急,陛下所食毒物不多,毒性多被鲜血中和,又呕吐了出来,再用药清除余毒就是了。听白主事描述,此毒发作虽猛,但医治及时,应无后患。”陆太医恭敬地回答。
“倾城,莫慌。”皇帝张开了眼,勉强微笑道。“陛下!”顾倾城惊喜不已,看皇帝眼神已恢复清澈,白震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皇后心冷如铁,自己就依偎在他身边,可他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顾倾城。“图雅如何了?”皇帝疲惫地问。白震扭头看向图雅的方向,她只吃了一口,现在看起来比皇帝还好些。“陛下放心,和妃娘娘无事,水主事那蛋清之法,看来同样有效!”另一个太医回道。
水主事?皇后略迟疑就看向了水墨,他的鬓发被汗水浸成了一绺绺的贴在脸上,好像没听见御医说的话,只是垂手低头站立在众人身后。皇后不知该厌恶还是感谢他的多事,这赫兰女人死了才好,可万万不能在赫兰大汗还未离开之前。
“多说无益,先把陛下请回寝宫休憩,和妃也自回德阳宫休养,待事实查明,本宫自会给她个交代!倾城妹妹,宫中出了这样的乱子,为了安全,你也暂不要离开昭阳殿如何?”皇后寥寥数语,就将皇帝和这两个女人分隔开来。顾倾城自不敢争,只能低声从命。皇后站起身扫视殿中一圈,无人敢与她目光接触。“秀清。”皇帝忽然低低叫了一声,皇后身子微颤。
“陛下?”皇后转身又坐回皇帝身边。皇帝身心俱疲,仍勉力道:“今日之事必有隐情,但绝不是图雅的错,更与倾城无关。吓到你了吧?”最后一句话让皇后刚被勾起的火气熄灭了不少,她红了眼圈,却不肯掉泪,声音哑了些许,“陛下若是有个万一,臣妾也不想活了。”
皇帝微微一笑,“莫胡说……咳咳。”见皇帝咳嗽,皇后忙小心地帮他抚背。皇帝歇了口气又说:“最近宫中不稳,皇后你要彻查。我虽性格软弱,但也容不得人欺上头来,若真有个万一,无言去见列祖列宗。但皇后你万万要仔细,以免殃及无辜。”
“是,谨遵陛下旨意!”皇后起身行礼。殿中又是一阵忙乱,顾倾城站在昭阳殿门口,眼看着皇帝的仪仗离去。“娘娘,这可如何是好,皇后分明……”玉燕忧心忡忡地开口。顾倾城淡淡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闭嘴。顾倾城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才下令:“关闭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说完她转身欲回,看到了躲在人后的水墨。
顾倾城在心中叹息,今日幸亏她那解毒之法有效,否则,这宫中又多了一条孤魂。顾倾城没有理睬水墨,带人自行离去,水墨反倒松了口气。宫门紧闭更好,最好能闭到顾边城带她离开这鬼地方才好。有风吹过,水墨忽然发觉自己身上黏腻,想来是方才连急带吓,出了一身冷汗,就想着回屋锁上门,擦洗一番。
没走多远,便见几个内侍抬着一具白布包裹的尸体从前殿走出,水墨站住避让一边。眼瞧着那血色渗透了白布,而布中之人,半个小时前还如花般含羞带笑地问:“水主事,你能不能再帮奴写一封信?”水墨以为自己已见惯生死,但她只要看着那白布,仿佛就能看见初夏不能合上的双眼。
周围的宫女们大都白了脸,有两个年轻的想要哭泣又不敢,只能转身死死捂住嘴巴。玉燕扶着殿门目送,见众人哀戚,叹息一声:“初夏是为了陛下而死,虽死犹荣。她的家人也会因此受到封赏,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脱离贱籍,入学做官,你们替她高兴才是。”宫女们低低应是,随即散去。
玉燕回身想要去寻顾倾城,却无意间和水墨眼神对上,她一怔,再想看仔细,水墨已转身离去。玉燕细眉微蹙离去,一路寻思着水墨的眼光,那是悲哀,还是厌恶,或是憎恨……水墨大步走回自己独居之所,虽然心中情绪翻搅,但仍记得检查是否有人进入过,还好,那片纸屑还夹在原处。水墨仔细地锁好门,这才放松下来,背靠着门滑坐地上安静了半晌,才觉得心中好过一些。
勉强起身,脱去外衣,又习惯性地四处看看,侧耳倾听,外头毫无动静,水墨这才解开了内衣,把改良背心脱下暂且扔在床底下以防被人看到。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虽然她不是波霸,但每日束胸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呼吸不畅是小事,因为血液不流通带来的疼痛才是最让人难忍。水墨每次开闸放风时都在感慨,若真有花木兰其人,她是怎么挺过那十二年的?自己才区区半年,已经难以忍耐。
水墨嘀咕着将软布在水中浸湿,擦拭着身上的汗迹。遇险的次数过多,水墨养成了一个自觉可悲的好习惯,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彻底脱光自己,也不会脱鞋,随时准备逃命,就是擦洗起来比较麻烦。微凉的布帛接触皮肤带来阵阵舒爽,水墨呻吟出声,为了让自己不要再想初夏,地开始强迫自己边哼歌边清洁。
“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的另一半;我停在你眼里,你驻在我心里,就算死亡也不能让我们分离……”水墨哼唱到一半,忽然停顿,手中湿润的软布当做皮鞭,毫不犹豫地向后方抽打过去。
抡空的风声让水墨暗叫不好,她顺势矮身前扑,想要抄起矮凳充当武器。可动作还未舒展,她腰臀上已挨了重重一脚,人被踢飞出去,一头撞上了床榻边缘,眼前金星乱闪。不等水墨动作,偷袭之人抓住水墨长发用力一拽,水墨痛呼出声,迅速被他用手捂住,头皮疼得仿佛就要被扯掉。
一股热气从耳后吹来,和皇后有一拼的冰冷声音低喃:“我们又见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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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真相(一)
“水主事?水主事?水主事?!”“啪啪啪!”呼喊声、拍门声交织在—起,吵得水墨心烦意乱,她眼也没睁地吼道:“什么事?”外面的人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过了会儿才有人说道:“公主殿下前来,逍遥王和神将大人也在门外,因夜不得擅入,娘娘命你前去伺候!”
顾边城?谢之寒?这两个名字让水墨瞬间清醒过来,她睁开眼想要跳起身来,不想一脑袋就撞上了脸盆架子,哗啦一声。门外两个小内侍面面相觑,一个试探地叫了声:“主事?”“我就来,你们稍待!”屋里的水墨大声回答。
水墨入官这段时间和善得如同泥捏,但终究是血战沙场而归之人,内侍们身有残缺毕竟还是男人,对于强大的“同性”有着本能的畏惧,就算狗熊冲你笑它还是狗熊啊!听着水墨口气不佳,小内侍们不敢多言,老实站着,根本不知道屋内的水墨正紧如弓弦地摆出一个防卫的架势。
铜盆,潮湿的软布捏在手上,衣衫半解,屋里整整齐齐的没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甚至被背心压出的红印也还横在胸乳之上。她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自身,没有任何异状。方才被人偷袭,难道是自己癔症了?!水墨不禁恍惚,眼光一转,落在屋内唯一能藏人的床榻底下。从外面看自是毫无异状,她转手悄悄抄起顶门杠,假装无事地要离开,却突然回身,用门杠在床下一通死命乱捅。
听着屋里劈里啪啦的异响,小内侍你看我,我看你,好奇万分又不敢偷看。水墨最后用棍子挑起榻上覆盖的布单,床下只有那件孤零零的改良马甲。“难道我真的在做梦?”水墨蹲在地上喃喃自语。
“水主事?这个,王爷他们还在等!”小内侍眼看水墨还不出现,不得不大着胆子催,谁敢让王爷和将军久候啊。“就来!”水墨皱眉答道,迅速拿起改良背心,整理着装。见水墨出来,小内侍松了口气,只是纳闷水主事在屋里折腾了那么久,怎么看起来还是有些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水墨没心思顾及小内侍的想法,大步前行,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和顾谢两人商议。天色已晚,内宫不得擅入,顾边城虽是贵妃亲弟也不例外。所以他探望皇帝之后,只能和谢之寒站在外宫门,命人通传问候。
“怎么回事,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复,不是说贵妃无恙吗?”谢之寒无聊地用手指缠绕着马鞭。顾边城只看着来人方向道:“宫内戒备森严,许是层层通传,费时甚多罢了。”“二郎,你有没有感觉到,自从皇帝……”谢之寒顿了顿,因为顾边城看了他一眼。他不屑地撇撇嘴,但还是加上了陛下两字,“陛下宣你回都城述职之后,怪事层出不穷,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捣乱。”
“我倒觉得是从高延人突然攻击松岩城开始,”顾边城回头说道。两人对视,“哦?”谢之寒用鞭梢儿轻轻刮擦着鼻梁,若有所思。“水墨来了!”罗战说道。顾边城迅速回头,谢之寒的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水墨所谓的不正经笑容。
水墨老远就看见了这两个人的身影,俱是猿背蜂腰,或挺拔,或懒散,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着奔了过去。她的急切让顾边城和谢之寒同时微笑。
刚刚赶到的赫兰巴雅骑在马上,遥遥打量着宫门前重聚的那几个人,宫灯内的火烛不时跳跃,映衬得他的表情时明时暗。不知水墨说了什么,虽然看不太清三人的表情,赫兰巴雅就是能感觉到那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大汗!”白震苍老的声音让赫兰巴雅回过神来,他立刻翻身下马,表情严肃地问道:“白主事,陛下可好,我妹妹可好?”白震微微躬身,“大汗请放心,陛下与和妃娘娘无事,请随老奴来!”“有劳!”赫兰巴雅跟随白震离去之前,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远处宫灯下,那三人的身影有些模糊。
“陛下果然不负先帝所托,以仁孝治天下,这般晚了,竟还允许外族使臣入宫。”谢之寒的话听似恭维,可他的表情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顾边城自然早就发现了赫兰巴雅的到来,这男人如同草原的狼,凶狠狡猾却耐心十足,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上次若不是他们兄弟反目引发内乱,恐怕此刻战争还在延续。
“与赫兰交好可免边境战祸,百姓可以休养生息,再者高延虽然败退,但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同时与两方开战,于我不利!”顾边城说道。谢之寒一晒,“探子传来消息说,李振逃回寒枝城后,就闭门养伤,不曾上朝。那车尚书倒是上蹿下跳起来,他一向臣服朝廷,如能斗倒李振,重新上位,也算是好事。”
顾边城摇了摇头,“不叫的狗咬人才狠,李振隐藏不动定有后手!”谢之寒冷笑,“我倒是很想再碰他一次……”说到一半他想起什么似的,瞟了罗战一眼又道,“二郎,听说那高延公主的尸身和头颅事后都不见了。”水墨忽觉颈背寒毛竖起,有杀气!
“是吗?罗战,你去查查清楚。”顾边城好像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口吩咐道。罗战冷硬地点下头。“水墨,今日遇袭之事你不要声张,我自有安排,但你也要加倍小心!”顾边城叮嘱。“是!”水墨答得痛快,但眼中担忧畏惧之情仍在。
谢之寒忽然用鞭梢儿撩了水墨下巴一下,嘲笑道:“怕死啊?”“怕啊!”水墨没好气地说,用力擦了擦下巴。谢之寒笑意更浓,“你也算生死边缘转过几圈的人了,居然还怕死?”“就是因为差点死了,才明白活着的可贵!”“活着有什么好?”“好处多了,可以借酒装疯啊,冷嘲热讽啊,调戏妇女啊……”
“嗯哼!”顾边城轻咳一声,打断了水墨对谢之寒素来“恶行”的举证。他眼中都是笑意,罗战的表情似乎也没那么僵硬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宫去吧,请贵妃娘娘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忧虑。”顾边城朗声道。他心中有数,周围的阴影里不知藏了多少双眼睛。
“是!”水墨也不再多言,躬身行礼后头也不回地离去。虽然象征着“自由”的宫门近在咫尺,但人生在世,不过四个字就可以说完,身不由己。¨¨¨看见水墨细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顾边城开口道:“被你这一闹,她看起来好多了。”谢之寒笑容轻佻,“闹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见他装傻,顾边城也不拆穿。此时脚步声响,两人同时转头,不远处,一身戎装的禁军总管海平涛正大步向这边走来。
顾边城沉声道:“接连出事,陛下竟然还没有免了平涛的职位,我真有点猜不出他的想法了。”谢之寒冷笑一声,“帝王心术嘛,岂是你我能猜得出的?”顾边城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皇宫深处,灯火点点,阁影重重,如此宽阔的地方,却什么也看不清……“大哥,你真的可以再陪我几日吗?”图雅惊喜道。今日受的刺激太大,此时能见到兄长,她依恋之心愈浓。“是啊,所以不要怕,安心休养。”赫兰巴雅柔声安慰。一个内侍寻机走上前禀告:“娘娘,大汗,时辰不早了,娘娘也该休息了。”
赫兰巴雅自然识趣,起身道:“说的是。小妹你好好休息吧,方便时我再来看你。”图雅努力压下心中不安,自己的命运已不可改变,何苦让兄长难过?她微笑着说:“阿含,代我送大汗。”“是!”阿含引着赫兰巴雅出门。
到了德阳宫门口,阿含跪下恭送大汗。赫兰巴雅伸手将她扶起,微笑道:“阿含,好好照顾公主,你的家人在草原也会因你而得到荣耀。”说完,赫兰巴雅转身离去,一直守在门口的苏日勒随即跟上。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阿含才示意内侍们关紧宫门,返回内殿。
图雅公主终于睡去,阿含放下纱帐,做手势留下两个从赫兰带来的侍女伺候,这才小心翼翼地离去。她是公主最看重的侍女,自有一间单独的住房,而不用跟其他宫女同住。进屋锁好门,阿含又等了半响才从腰带中掏出一个折叠紧密的纸条,没有点灯,只借着月光快速读完,又顺手将纸条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咽下。
阿含走到桌前坐下,慢吞吞地打开妆匣,取出铜镜。尽管镜面磨得发亮,但映出的人影还是模糊。阿含卸掉钗环,松开发髻,黑亮的长发如瀑般散满肩头。犹豫了半响,她从脖子上拉出根红绳,上面系着一块好似玻璃般发亮的东西,缓缓举到眼前,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登时出现。
谁也不知道,元爱将手链还给了水墨,因这面清澈如水的小镜太过喜爱,她偷偷藏了起来。
一滴泪水突兀落下,元爱低喃道:“阿墨……”
欲谋害皇帝的罪名谁也承担不起,水墨冷眼旁观,心想就算找不出正主,也必然会有个替死鬼吧。果不其然,不出三日,一个已在宫中近三十年的老宦官被人发现服毒自尽,可让众人惊慌的是,他身上竟然发现了河间王的麒麟标志。这个名字成为宫中乃至朝廷的禁忌几乎和皇帝的年纪一样,他出生那年,河间王反叛失败,自杀身亡,他和先帝乃一母同胞。
水墨对于这个河间、田间的王爷不感兴趣,但因为他,宫中莫名其妙地又少了一批人。昨日还同桌而食,今日就不见踪影,没有人敢提敢问。不知是不是因为河间王这个禁忌,皇帝中毒这件事很快被压了下去,最起码表面如此。水墨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乌龟,找个暗处脖子一缩,不吃不喝直到顾边城来接她出宫。可今日,玉燕偏偏命她去探望赫兰图雅…。。
“水墨,这个很好吃,你帮我谢谢倾城姐姐。”图雅津津有昧地品尝着顾倾城送来的精致点心。水墨恭敬道:“娘娘喜欢就好!”“哧,”图雅轻笑一声,“你这副样子和那日在帐中痛打扎迪力时完全是两个人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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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异族的名字水墨毫无印象,她只淡淡一笑,不会改变的恐怕只有死人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入鼻端,清新冷冽,水墨忍不住嗅了嗅。图雅正要开口,一个侍女匆匆而入,“娘娘,皇后派人来探望你了。”水墨情不自禁地就站了起来,本来对皇后的强势有些不喜的图雅看见水墨一脸晦气,反倒笑了,悄声道:“你去后面躲躲吧,我还有话要问你呢。阿含,你带她去。”
“是!”水墨毫不迟疑地抱拳转身离开。寝殿后面是花园,虽然不大,但小桥流水,湖石亭台,一样不缺,说不上名来的姹紫嫣红点缀其中,让人眼前一亮。从前水墨对于宫殿的概念都来自于故宫,觉得皇宫都应该是气势磅礴的,可绯都的皇宫却带有江南风格,又依山势而建,胜在巧思。
水墨和阿含一前一后,皆默不做声。阿含边走边采了些花朵,直到花园深处,她突然坐了下来。此处甚是隐蔽,只有一条小路相通,随时可以监视来人。水墨也不客气,跟着坐在了她对面,却不看她。“你生气了?”元爱突然开口。“你承认了?”水墨不答反问。元爱叹息一声,“阿墨,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水墨近乎怒吼,粗喘了一下,强行压低声音问道,“爱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原以为你爹就是为了找个炮灰才把我送上战场,可你怎么又会去了赫兰,还是什么天女,你又为什么陪着赫兰图雅来绯都?你那黑心肠的爹呢?他在哪儿?他给我吃的什么药,若不是我误打误撞,以毒攻毒,这会儿已经嗝屁着凉了!”
元爱苦笑道:“阿墨,还是……对不起。”一时间两人无话,水墨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力地靠回到柱子上,“真见鬼!”元爱上身不动,用精致的绣鞋轻轻碰触水墨的官靴,眼中都是歉意。水墨长长地出了口气,“反正我还没死,不然做鬼也饶不了那死老……”想起对面坐着的是死老头的女儿,水墨勉强把咒骂咽了回去。
“他是我爹,他有他的难处。你随军走后,爹就带着我偷偷逃走,可还是被赫兰人抓到了。”元爱轻声说。“爱爱。你爹那么鬼精的人,也会被人抓到?再说他不是炼丹就是下毒的,随便给赫兰人熬一锅十全大补汤,不就全都了结了吗?”水墨没好气地说。
知道水墨对父亲满腹怨气,元爱也不和她争论,只低声道:“爹也没告诉我太多,只说天命不可违。”“天命?”水墨一愣。原本她对命运这个词是很模糊的,可穿越时空,战场杀戮,她也不得不想,为什么偏偏是她水墨来承受这些。
“什么天命?”水墨追问。元爱摇头,“爹不会告诉我的。”水墨皱眉想了想又问:“那你怎么又变成天女了?来天朝做什么?”元爱一笑,“我娘亲是赫兰人。”“啊?”水墨张大了眼,喃喃道:“怪不得你长得好看,原来是混血儿。”
元爱嫣然一笑,水墨用词新鲜,但她听懂了其中含义,“你也不丑啊。”“不丑和好看能一样吗?再说你能不能虚伪一点,应该对我说,姐姐你也好美啊,让我高兴一下。”水墨尖着嗓子说道。元爱再忍不住笑了出来,又生怕人听到,只好埋头膝上,香肩耸动。
水墨也笑了,好像又回到了数月前,自己被元睿折磨得生不如死,只有元爱私下陪伴,为自己开解。当然,水墨自嘲地想,贪生怕死才是自己熬过那段时间的最大动力。“阿墨,我好久没笑了,就算你不愿意,我还是得说,遇见你真好。”元爱抬起头来,她眼中含着雾气,不知是因为开怀大笑,还是因为歉疚。
“好有什么用,你又不能以身相许!说真的,我不明白,爱爱,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水墨玩笑过后肃容道。元爱笑得哀伤,“我只想要安宁,你信吗?”水墨挑眉不语。“你呢,你想要什么?”元爱问。水墨仰望蓝天,“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自由,回家!”
两个女孩相对无言,水墨压下心中的无奈,追问道:“你娘是不是赫兰贵族?”元爱点点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贵族你凭什么当天女、神女的?你爹最多是神棍,骗财骗色了吧?”水墨顺口恶心元睿。
元爱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什么?”“呃,没什么。”水墨糊弄过去,接着问:“先不提你爹娘的身份,你来绯都干什么,还易容。”水墨好奇地伸手想要碰触元爱的脸庞,又想起身在何处,赶忙掩饰地挠了挠自己的脸。
“一言难尽。爹和大汗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说让我来找一张图,公主帮我策应掩饰。”元爱说。“图?”水墨眨眨眼,“布防图吗?”她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这个。不论古今,一个国家的军事布防图都是最高机密,如果被敌人得到,等于将自己的软肋暴露无遗。
“不是布防图。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爹告诉大汗,只有我能找到,所以他不得不让我回天朝。”元爱说。水墨一晒,“看来你爹留了一手啊。”元爱动动嘴角没说话。“那你有线索了吗?”“有,但还不确定。”“什么线……”水墨刚要追问,侍女的呼唤声响起,“阿含,你在哪里?”元爱低声道:“我先出去,你一会儿再来。”水墨点头。
元爱拿着事先采好的花朵,面无表情地从另一边绕了出去,把那侍女吓了一跳,“阿含?水主事呢?”“他说想要清静一会儿,我就去采花了,想给公主插瓶用。”侍女看她满手花朵也不怀疑,踮脚四处张望,“那他人呢?那个玉琳问东问西地终于走了,公主让我来找人。”
藏在怪石后面的水墨竖耳倾听,可她们叽里咕噜地说的都是赫兰语,自己也听不懂,只能估摸了一下时间,哈欠连天地走了出来,好似刚睡醒的样子。回去见了图雅公主,图雅公主没了之前的活跃。水墨心想也是,见了皇后的人还能笑得出来的,一定是缺心眼。图雅再次请水墨转达自己对顾倾城的谢意之后就让她离去。元爱送出,两个丫头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水墨没多看她一眼,即刻离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刚进宫门,一句冷喝迎头袭来,水墨暗叫倒霉。若说这昭阳殿里她最憷头的,并不是主人顾倾城,而是……水墨看了一眼顾平的臭脸,赔笑道:“回禀主事,探望和妃娘娘之时,皇后宫中亦来人探视,属下来不及离开,只能暂时躲避,所以回来迟了。”
顾平目不转睛地看着水墨那殷勤讨好的笑容半响,忽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遇到疯虎时所受的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脊背挺直,见到他的宫奴们都退避三舍。直到他身影消失,水墨才长出口气,正想去找玉燕复命,一个小内侍敲着竹节走过,这是通知要开饭了。
天朝人遵循古法,一日只食两餐,大概上午十点一顿,下午四点一顿。一开始水墨到了晚上就被饿得睡不着觉,幸好有元爱不时藏点食物供她消夜,她才忍了过来。后来上战场,更是居无定所,食无好食,水墨的减肥效果极佳,她的腰就没这么细过。
和元爱相认之后的交谈,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愈发迷影重重。水墨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被战争逼出来的好习惯,还是让她尽可能快地将肠胃塞满。看着水墨的吃相,几个小宫女相顾窃笑。水墨注意到她们的笑容,讪讪地放缓了速度。以前这么吃自然没人笑话,王佐、康矮子等人的吃相可怕多了,恨不得把脑袋摘下来,直接往腔子里倒!
一个小宫女轻声道:“云姐姐,你说这回娘娘会不会带我们出宫?”一个岁数大些的撇嘴道:“你才来宫中几日,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你。”出宫?水墨登时竖起耳朵。“陛下此次受伤,必须要去宗庙净身祈福,听说这次要在宗庙停留半月呢。”岁数大的那个显然消息灵通,见众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她越发得意,正要继续显摆,一股花香袭来,她立刻变了脸色,跟着其他人起身,低头恭立。
玉燕秀目含威地扫视了一圈,开口道:“水墨,你随我来,娘娘要见你。”
“呜……”号角长鸣,旌旗飘扬,骏马如龙,华盖似云。皇家规矩众多,上次皇帝狩猎规模自比不上宗庙大祭,水墨这回才算是真正见识了皇家出行的排场。出行前先是清跸传道,就是禁止行人同时清扫道路。听说上一任皇帝好奢华,出行时还曾抛洒麝香龙涎等名贵香料,皇帝战无疆觉得太过奢侈,才禁止了。
前方不时有长鞭甩地的脆响,正是警告官民,御驾亲临,不得惊扰。水墨寻机观察,老百姓一个也看不到,早就被驱离,就连路旁二层阁楼之上,也有禁军提前守卫,不见平民。因为是祭拜宗庙,皇帝此次出门用的大驾,扈从属车八十一乘,三公九卿俱陪行携往,太仆寺卿亲自驾车,执金吾、侍中奉引,武将者侍奉外围。
这么多人将皇帝御辇团团围住,水墨想着,要是真有刺客倒是不愁找不到苦主,太明显了。叮铃声响,水墨瞥了一眼身旁的凤辇,四角挂着小巧铜铃,层层纱帐包围之下,顾倾城正凤冠霞帔肃容端坐其中,身子随着车行微微摇晃。
这次顾倾城主动请求带自己出宫,应该是顾神将的意思吧。进宫将近一月,和这位贵妃娘娘说的话还不到十句,她好像不太喜欢自己。水墨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不过顾倾城的喜好无所谓,能够离开皇宫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儿,水墨忍不住向前望去,就算大臣亲贵簇拥在一起,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顾边城和谢之寒。
两人盔甲鲜明,顾边城正和燕秀峰在低声交谈,谢之寒却信马由缰地好似没睡醒。几乎是同时,三人回头看向水墨,水墨吓了一跳,这些人也太敏锐了。谢之寒见是她,调皮地眨了下眼,顾边城没有表示,倒是燕秀峰冲她微笑点头。水墨尴尬一笑,在马上抱拳行礼,随即低下了头,没注意到顾倾城正在观察自己。
赫兰巴雅作为外国使臣,按说不能参与祭祀,但因为中毒之事,赫兰巴雅推迟了返回的行程已将近半月。今日乃黄道吉日,皇帝祭祀过后,他就准备起程了。按照规矩,使臣进出必须走南城门,皇帝仁慈,特许他跟随而来,祭祀完毕,与和妃告别之后再起行。
赫兰巴雅看着眼前的景象微笑,仿佛对天朝皇家威仪有所震慑,眼中带着三分敬仰,七分畏惧。陪伴着他的大臣看在眼里十分满意,这草原蛮子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情景吧?他拿出天朝上邦风度,介绍着一些规矩习俗,赫兰巴雅恭恭敬敬地听着,不时地感慨赞叹,那大臣越发说得口沫横飞。
跟随在后的苏日勒冷眼旁观,大汗说南人好奢华果然没错,此次出行花的钱财不知能让多少草原上的孩子活下来,这些喜欢夸夸其谈的南人凭什么占据了如此繁华肥沃之地?一个独臂的赫兰战士催马上前,靠近了苏日勒。
苏日勒目不斜视,“有消息了?”阿济舔齿一笑,“齐格传来了消息,那人果然开始异动了。不过说真的,我信不过那老头,就算天女是他女儿,他毕竟是南人,我从不信南人!”说完,他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两口,样子狂放,周围那些不满或不屑的目光,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们不需要信任,只需要利用!”苏日勒冷酷地说道。“是啊,可惜塔罕那家伙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我这半条胳膊可不是白砍的。”阿济笑容嗜血,“你说,妮蕊是真的死在太平关了,还是逃走去找塔罕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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