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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恐怖系列 9 《女生寝室 三部曲》 12/1/2010: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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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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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男生转过脸来。
是一张帅气而阳光的脸,皮肤略微有些黑,脸部的线条分明,给人一种很青春健康的感觉。
徐招娣微微有些失望,男生虽然帅气十足,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儒雅气质。按照计划,男生长得帅,她应该让方媛来顶替她,但在男生转过脸的那一刻,她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由自己来与他会面。
相互介绍后,徐招娣坐到了他对面。第一次和笔友见面,而且是这么英俊的笔友,徐招娣心里有些紧张,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倒是男生,大大方方,从容笃定,一直微笑着看她。
男生的笑容让徐招娣更加紧张,心“怦怦”直跳,脸红得像化了浓妆般,两只手藏在桌下搓来搓去,不知所措。她本来有很多话要对男生说,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男生显然要比她老练得多,让她先坐在这里冷静下,自己跑到一楼点来一大堆食物,汉堡、可乐、香芋、鸡腿,摆满了一桌子。
两人边吃边谈,谈得倒也投机。主要是男生健谈,他能引导徐招娣跟着他的思路去讨论问题。如果这样一直谈下去,倒也不失为一次美好的约会。可是事与愿违,方媛孤零零地坐在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对着徐招娣使眼色时被男生察觉了。男生发现了她们两人的关系,邀请方媛坐过来。结果,方媛盛意难却,三个人坐到了一起,情形就变得微妙起来。
男生不再从容笃定,相反,他显得过于兴奋,故意岔开他与徐招娣两人交往的话题,而对方媛的衣着品位、性趣爱好显得兴趣十足,令方媛尴尬不已,不时偷眼望徐招娣。
约会,当然不欢而散。徐招娣借口学校有事,拉起方媛匆匆回去。
回到寝室后,她二话不说,钻进被窝蒙头大睡。
方媛也不好劝她。
其实,这个结局,徐招娣早就应该有所心理准备。可她总是抱着几丝幻想,幻想她的笔友会与众不同、不以貌取人。殊不知,在男生心中,女生的美貌比什么都重要,她的笔友也不例外。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她的笔友,在给她写信时是一面,在现实中却是另一面。正如上网的人,虚拟网络中的性格往往与他们现实中的性格截然不同。
等徐招娣明白这个道理,她沉醉了几年的美梦也被现实碾压得支离破碎。现实总是这么残忍,要让你被伤害得鲜血淋淋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方媛只能默默地离开。
这种时候,徐招娣需要清静。
她要清静地思考与休憩。
方媛一个人在南江医学院里逛了下,实在没地方去。
她成了孤家寡人。
她与徐招娣的友谊,必然因为这场约会而产生裂痕。裂痕就是裂痕,无论这个裂痕多么细微,怎么弥合,她们两人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除了徐招娣,441女生寝室还有苏雅。但苏雅从来就没把寝室的女生当成自己的好友,她只是把寝室当成不得不入住的旅社,寝室的女生则是不得不同居的旅客。
方媛自然也不敢奢望能与她成为好友。
此时,在医学院,方媛找不到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她仿佛回到了来医学院前的那些日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居住在老屋,陪伴她的,除了孤独还是孤独。
她讨厌孤独,讨厌那种无人倾诉、与世隔绝的孤独感。这种感觉,曾经如噩梦般紧紧缚住她的心灵,她好不容易才逃离它。
方媛决定去图书馆看书——这是她目前逃离孤独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现在,只有那些闪烁着智慧光芒的书籍才能让她暂时忘却这个世界带给她的痛苦与空虚。
来到图书馆后,方媛想起萧静死前曾经给了她一把钥匙——那是他房间的钥匙,他把他的所有藏书都送给了方媛。
其实,他本不需要这么急着把钥匙交给她,他到省医院动手术,手术前也要几天静养观察的,他应该还有的是时间。
难道,他意料到即将死去?
而且,他为什么舍近求远,不在南江医学院附属的医院动手术,而去省医院,仅仅是因为他的老同学孙长彬在那里?
还有,他发病的时机,正好在方媛、秦月、何剑辉三人来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巧?
方媛本来想问萧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陶冰儿别墅附近,但她一直没机会问。
因为她来时萧静正好发病,住院后正好又病情恶化死去,一切是那么突然。
还有那只神秘的黑猫,怎么又会出现在他那里?
方媛突然好想走进萧静的小房间去搜寻查找。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搜寻查找些什么,她只是隐隐感到,萧静知道些什么,却没来得及告诉她。
她相信萧静不是坏人,但他一定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
想到这,方媛加快了脚步,打开铁门,走进藏书室。图书馆的另一个管理员狐疑地看了她两眼,没有阻拦她。于是,她疾步走到萧静的小房间,用钥匙打开门。
萧静的房间积满了灰尘,里面的摆设杂乱无章,显然,他平时很少打扫。整个房间里,最干净的地方是他的书桌,那也是他用得比较勤的缘故。
方媛在他的房间里搜寻了一会,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萧静的生活很简朴,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外几乎没有任何消费品。电视机、电脑、收音机,能与外界沟通的电器一律没有。倒是书籍,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房间。看来,他从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只在意这些书籍。
这些书大多数是医学书与心理学书,偶尔也有些经典的外国小说。方媛一本本随手翻阅。两个小时后,她累了,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萧静把钥匙送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媛颓然地坐在他桌上,手托着腮,望着桌上的书丛,陷入沉思。
方媛沉思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右手无意中摸到了一支钢笔。
这是一支很旧的英雄牌钢笔,镌在笔套的字迹都磨得难以辨认了,看来萧静用这支笔用了很久。他用这支笔写了些什么?
方媛心里一动,开始翻出抽屉,细细查找。终于,她找到萧静压在抽屉底的笔记。
原来,萧静有写笔记的习惯。这些笔记,有些是他的读书心得,还有些则是他思考的记录。在他生命里最后的这些岁月中,他详细而细腻地记下自己对死亡、对人类自身的反思与探索。
方媛看得很投入,很快就被萧静笔记的内容所吸引住了。死亡、生命、心理学,这些,她都感兴趣。
笔记中记录了这么一段:人类从来没有完全认识自身。宇宙万物,都在运动,人类可以感觉到其中一些粒子的运动。眼睛可以感觉到光粒子的波动,我们称之为视学;耳朵可以感觉到气体振动,我们称之为听觉;鼻子可以感觉到气味粒子的振动,我们称之为嗅觉;舌头可以感觉到有味粒子的振动,我们称之为味觉;人的躯体可以感觉到接触物体时的振动,称之为触觉。科学已经证明,人的思想其实就是一种脑电波,也是一种微粒子的振动,为什么感觉不到?是人类缺少感觉这些微粒子振动的器官,还是这些器官已经退化?
看到这里,方媛突然想起了萧静的那双蓝色眼瞳。他的眼瞳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似乎能看穿她的思想。难道,萧静一直在研究这种看穿别人思想的奇异能力?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应别人的心灵,这种事情,在国内外的孪生同胞中屡见不鲜。但相互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心灵感应事件却极少,多半被当作巫术或迷信。
天色渐晚,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这个房间几乎是密封的,关上窗户与大门,就如同一个大铁盒子。方媛合上笔记,准备离开。
这时,她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太寂静了,她根本就不会察觉到房间外会有脚步声。
声音很轻,渐渐走近房间,竟然在门外停住了。
然后,门外传来清脆的钥匙声,还有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扭动的声音。方媛的心里一紧,全身僵硬,坐在那里动都动不了。
这么晚,怎么会有人来萧静的房间?而且,来的人身上还有房间的钥匙,究竟,他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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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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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方媛没有动。
她不敢动,不知怎的,浑身直冒冷汗,手里握紧了笔记本,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
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猫叫。
说也奇怪,猫叫后,锁孔转动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钥匙从锁孔中抽出,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依然轻微,越来越小,逐渐离去。
声音消失很久,方媛才重重地吐了口气,额头上冷汗淋漓。
来的人是谁?他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突然离开?
一连串的疑问扣在方媛心头上,她有些后悔,自己应该追上去看看的。
方媛藏起萧静的笔记本,慢慢地走出萧静的房间。她轻轻地打开门,探出头朝外面望了一眼。藏书室里空无一人,“暂停办理”的公告牌已经挂出来了,那个管理员早就回家去了。
刚才那人,会不会就是值班的管理员?方媛希望是他,不然,她不知如何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方媛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图书馆。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的暗影处,一双蓝色的眼瞳诡异地望着她。
医学院的食堂早就关了门,方媛在楼下的小店里买了包方便面,回到441女生寝室。徐招娣还在蒙头大睡,也不知她想睡到什么时候。苏雅还没回来,已经一整天没见到她的人影了,也不知她跑哪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方媛管不了那么多,自己烧开水泡方便面吃。
十点钟,熄灯哨响起,医学院里的灯光一个个地熄灭,苏雅这才优哉游哉地回到寝室。她也怪,这种时候,她还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如孤魂野鬼般。
苏雅临睡前看了一眼蒙着被子的徐招娣,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方媛猜测,她是嫌徐招娣这种睡觉的样子难看。据方媛的观察,苏雅或多或少都有些洁癖,以前,她在寝室里是洗澡最勤的。而且,她不管回到寝室有多晚,都要慢腾腾地洗脸洗脚后才上床睡觉。她的床铺,禁止寝室其他女生触摸。不仅仅是床铺,凡是属于她的东西,都讨厌别人触摸,似乎别人摸一下都会污染。
她自然不知道徐招娣心情不好。好在她也没再做其他的动作,这晚寝室相对来说倒也平静,一夜无话,方媛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后,方媛洗漱完毕,准备出去吃早餐时,徐招娣还没有从被窝里起来。方媛心中担忧,轻轻揭开徐招娣蒙在头上的被子察看。
徐招娣睡得正香,鼻孔还在轻轻呼气,空气从她鼻孔出来凝成白色的雾气。
方媛摸了摸徐招娣的额头,并没有发烧,这才放下心来,帮她把被子盖好,安心离去。
上课的时候,方媛心神不宁,总是感觉一些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但她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仿佛站在锋利的刀尖上舞蹈,稍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而且,整个上午,徐招娣都没有出现。
徐招娣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不安,根本就没心思上课。
一下课,方媛就心急火燎地赶回441女生寝室。打开门进去一看,徐招娣还在睡觉!
她怎么还在睡觉?
从昨天下午算起,她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而且这段时间内,她粒米未进,这多多少少有些异常。
“徐招娣,起来啊!”方媛轻轻呼唤。
徐招娣依然呼吸均匀。
“起床吧,徐招娣!”方媛加大了声音。
徐招娣还是浑然未觉。
“快醒醒,徐招娣!”方媛急了,凑到她耳边大声叫,不断地摇她的身体。
徐招娣竟然还没醒!
方媛怔住了。这么大的声音,徐招娣睡得再熟,也应该会被叫醒,可她竟然还在睡!
这是怎么了?
方媛不敢迟疑,马上打电话给学校医务室。
医务人员很快就赶到,可他们也和方媛一样,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叫不醒徐招娣。
徐招娣,竟然沉睡不醒了!
她被送到了医学院的附属医院,经过医生们的详细检查,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徐招娣成了植物人!
方媛不相信!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成为植物人?
呼喊、针扎、电击,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但她就是不醒。
医生告诉方媛,现在徐招娣的大脑只保留着低级中枢系统的功能,只剩下呼吸、消化、排泄等部分功能,连最基本的吃饭动作都完成不了。她的高级中枢系统已经全面瘫痪,陷于停止运作的状态。除非有人能唤醒她的高级中枢系统,否则,她只能这样一直半死不活。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方媛心都碎了,徐招娣是她在医学院里最后一个朋友。
“一般来说,植物人的形成,一般是因为脑部受伤,或者是溺水、中风、窒息等大脑缺血缺氧以及神经系统功能衰退。我们检查过了,她的脑部没有受到外伤,也没溺水、中风,更不可能是神经系统衰退,唯一可能的就是因窒息而脑部缺氧。”
方媛想到徐招娣睡觉的样子,“医生,她回到寝到后一直用被子蒙着头睡觉,难道会因为这个引起?”
“可能是吧!”医生说得有些含糊。
但那怎么可能?仅仅是蒙头大睡,就会让人脑部窒息而成为植物人?方媛记得小时候自己经常蒙头大睡,还不是一样没事?
“医生,你说真的有这种可能?”方媛言辞恳切,“她是我的好朋友,在这里举目无亲。和我一样,从农村来到医学院求学,理想是成为一名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医生,可她现在竟然成了这样!医生,求求你,告诉我真相。”
医生左右望了望,确信附近没人,这才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感到奇怪,疑惑不解。这是我所遇到最诡异的植物人。人即使在睡觉中还是有意识的,她蒙头大睡,如果感到呼吸困难还是会自然醒来的。这种没有外伤、又没发生意外,突然变成植物人的病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么说,医生你也不能确定徐招娣变成植物人的原因。”
医生有些尴尬,推了推眼镜,说:“你不要着急,我会咨询下国内这方面的专家,看看有没有这种先例,总会有办法诊断清楚的。”
话虽如此,医生的语气却摆明了他根本就没有把握。看来这个疑难杂症,也难住了他。
方媛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情郁闷地离开附属医院。秋色浓了,医学院里的小树林的树叶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如一个个风干的老人,虬枝斑驳。脚下的枯叶“沙沙”地响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烂气息。
方媛漫无目的地在小树林里绕来绕去,走得累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望着441女生寝室发呆。小树林的泥土有些腥味,其中夹杂了一些腐烂的昆虫躯壳。偶尔有秋风吹过,将地上的落叶席卷起来,落叶飘在空中,如一个舞者在进行生命里最后的舞蹈。
这时,方媛情愿自己是一个白痴,至少,白痴的世界是那么简单、快乐、容易满足。小树林的这些生命,树木、花草、昆虫、小鸟,它们的智慧远不及人类,但它们活着的时候总是开开心心的,尽情地去感知这个世界。
而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为什么还没它们开心?
突然间,方媛什么也不愿意想。已经是正午时分,太阳依旧耀眼。方媛伸出手去抚摸那些淡金色的阳光,阳光在她指间跳跃,却全然没有往日的温度,竟然还带有几丝寒意。
好冷!秋风偶尔路过,小树林里所有的树木都被惊得瑟瑟发抖。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裤的人走到了方媛身边,停住了。方媛懒懒地抬起头,看到了苏雅。
苏雅手里提着些香烛冥钱,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她怎么会哭?
秦妍屏与陶冰儿的死,苏雅都没掉一滴眼泪,她又为什么事恸哭?
接下来,苏雅说的话更令她惊愕不已:“方媛,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一向冷酷高傲的苏雅竟然会要求方媛陪她去一个地方?她究竟要去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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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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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方媛答应了。
其实,她也对苏雅感到好奇,想多知道些她的事情。
一路上,苏雅没有说话,方媛只能默默地跟着她。
两人出了医学院,上公车,坐了一个多小时,到了远郊才下。
下车了,前面是一座大山,满山的青松翠柏,青松翠柏下面却是一座座数不清的坟墓。
这里是南江市的公墓地。
苏雅来这里做什么?她为什么要带方媛来?
现在不是祭拜扫墓的日子,公墓地里看不到人影,放眼望去,一个个灰色的墓碑无声地竖立着,缄默无语,仿佛如老式黑白电影中的哑剧。
两人上了山,走了一会,走到半山间新开辟的坟群,苏雅停住了。在她前面,是一个新坟。方媛留心看了会,墓碑上用刻着:“郭庆龙之墓”几个大字,出生年月是1984年8月,死亡时间是2004年4月。在墓碑上还贴了一张黑白照,照片中的男孩器宇轩昂、丰神清朗,没想到却会这么早死,甚是可惜。
苏雅也不言语,默默地点燃香烛、焚烧冥钱。香烛的火焰一闪一闪的,被秋风吹得东倒西歪,飘忽不定。一些冥钱的灰烬从地上跃起,旋转着、飘浮着,想要抓住秋风的手飞向更高的天空,却被无情的秋风撕得更细、更小,终于还是化成黑色的尘埃无奈堕落,混入泥土之中。不知为什么,方媛看着苏雅,心里也仿佛被什么压住,莫名地涌出几分悲戚,仿佛听到一首凄凉的音乐般。自始至终,苏雅都显得很沉静,一直没有哭出声音来。她的眼圈变得通红,似乎在强忍着泪水,却终于没有忍住,眼泪还是无声地流了出来,止不住地流。
香烛还在燃烧,冥钱却渐渐熄灭。偌大的公墓地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在这里扫墓。斜阳将她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青松翠柏的映衬下幽静而清冷。
天,似乎要坠下来了。
苏雅将脸贴在冰冷的墓碑上,双手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缓缓闭上双眼。
——她在心语,对着坟墓里的死人心语。
苏雅的脸上表情开始丰富起来,有时是带着泪水笑靥璀璨,有时是担心关爱忧心如焚,有时是低低絮语一脸祥和,但更多的是悲伤绝望面如死灰。
方媛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站在一旁,让她对着坟墓尽情地无声诉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雅才从坟墓前站起来,满身泥土。她看着方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掸了掸衣裳上的泥土,“他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方媛勉强笑笑,“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过去?”苏雅突然冷笑,“我没有过去。”
方媛愕然,没想到苏雅对“过去”一词竟然会这么敏感。
苏雅深情地望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抹掉眼泪,说:“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你来这里。”
“是的。”
按理说,这是苏雅的隐私,她怎么特意邀请方媛一起来?
“你坐在小树林那么久,还没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方媛更加糊涂了。
苏雅望着山下,幽幽地说:“我要你陪我来,并不是陪我来给他扫墓的,而是想找个和你单独说话的机会。”
“单独说话的机会?”方媛似乎明白了一些,“你是说……”
“对!”苏雅干脆地说了出来,“我怀疑有人针对我们寝室搞鬼。你不觉得,从开学到现在,我们寝室里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些吗?”
“是的,我们寝室里有些怪怪的。自从住进去以后,什么样的怪事都出现了,而且,秦妍屏死了,陶冰儿死了,徐招娣又莫名其妙地变成植物人。”方媛也往这方面想过,但她实在想不通,“你怀疑,有人在幕后搞鬼?”
“嗯。”
“但秦妍屏、陶冰儿是自杀的啊,徐招娣身上确实没有伤口。”
“这就是那个人的可怕之处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苏雅叹了口气,“也许,幕后的,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苏雅,你好好想想,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冷静,也许,可以想出个头绪出来。这些日子,我受的惊吓太多,思绪都乱了。”方媛心里浮出一线希望,女生寝室里发生那么多事,苏雅是唯一没有卷进去的。旁观者清,也许她真的能从中拨开迷雾找出线索来。
苏雅摇了摇头,“算了,我也想不出个头绪。我只知道,对方对我们的言谈举止一清二楚,不管躲在幕后的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我们寝室里都不安全,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找你出来商量的原因。”
方媛深有同感,“我也觉得,寝室里似乎隐藏了什么,躲在暗处窥视着我们。那你的意思,我们换个寝室?”
苏雅咬牙切齿,一脸坚毅,“不,恰恰相反,我们不但要继续住在那里,还要相互关照,揪出幕后的黑手!”
“那你不怕和秦妍屏、陶冰儿、徐招娣她们一样?”
苏雅冷笑,“我可不像她们,那么懦弱,我就不信,他有什么方法能逼得我自杀!”
“好!”方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热气,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握住苏雅的手,“我们相互关照,步步为营,揪他出来!为秦妍屏、陶冰儿、徐招娣报仇!”
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重重乌云遮住了斜阳,翻腾涌动。秋风也渐渐变得疯狂起来,嘶吼着旋起来扫荡公墓地,拼命地摇着青松翠柏,摇下一地落叶。就连笔直伫立的一个个灰色墓碑,似乎也开始摇晃起来。
黄沙渐起,落叶飘零,方媛与苏雅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们走吧。”
两人下山,前脚躲进车站,后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远郊车要半个小时才发一班,这个车站尤其偏僻,不是特殊的日子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这不,整个车站只有她们两人。
等得有些无聊,方媛看苏雅脸色并不似以往那么冷漠,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苏雅,你刚才祭拜的人,是你什么人啊?”
苏雅陡然一震,眼神冷冰冰的,盯着方媛看,看得方媛心里很不舒服。
方媛躲开苏雅的眼神,说:“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当我没问过。”
苏雅眼神黯淡下去,站在风中,双手抱胸,身影萧瑟。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皱了她脸上的肌肤。这时的苏雅,竟然显出几分凄伤来。
苏雅说,坟墓里埋葬的男孩,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那她的亲人呢?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呢?这些人,在她心中,都没有他的分量重?他应该是她的朋友吧,但他怎么会死得那么早?
这时,苏雅似乎又沉浸到回忆之中,半晌才幽幽地说了句:“他是我的爱人,为我而死。”
苏雅说这句话时似乎离方媛很远,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
突然间,方媛什么都不想问了。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父亲、母亲,是她最亲的亲人。她还记得那句古语:天下没有不好的父母。父母生出子女,呕心沥血培育子女成人,无论做出什么牺牲,都是为了子女好。
方媛的童年是幸福的,她的父亲母亲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而嫌弃她。在农村,因为怀的是女孩而流产的事情屡见不鲜,但她的父母却毅然将她生养下来。
幸福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快些,方媛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失去父亲与母亲的呵护。父亲在校舍倒塌时选择用生命去呵护自己的学生。如果说,父亲的离开还只是意外,但母亲,母亲为什么会无情地抛弃她?
父亲下葬后,母亲带着她只坚持了一年,就离开家乡不知所终了。方媛成了没人要的孤儿。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要她。是她不乖、不聪明、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方媛曾经深深自责,在梦中哭喊着母亲回家。是的,她相信母亲会回家的,母亲怎么会扔下她不管?但是,日子渐渐过去了,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她终于死心了,母亲不会回来了。
一睡不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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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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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章 执迷不悔
76
亲戚们都说,母亲是因为吃不了苦而离开她的。一开始,她恨母亲,恨母亲这么冷酷绝情。她独立、坚强,一个人在老屋生活,坦然面对贫穷与饥饿,还有别人鄙夷的目光。她发奋读书,自强不息,只想证明给母亲看,她行,她能为自己创造幸福的将来。但到了后来,她慢慢地原谅了母亲。她只希望母亲能回到她的身边,她们可以骄傲地站在一起,携手面对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公车来了。
方媛还在想着心事。
苏雅拉了她一下,把她从沉思中拉出来。
眼前有点矇眬,刚才竟然流了泪。
方媛怕苏雅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误会自己性格软弱,故意转身不露声色地擦拭掉。
公车喘着粗气往市区行驶。
外面的风景倒退着掠过,离得越近,掠过越快。方媛突然有些感慨,她从这些倒退掠过的风景想到了自己的成长。那些亲身经历的生活历程,正如这窗外的风景般,曾经那么真实地存在,现在却剩下朦胧的记忆。就是这记忆,也只是朦胧地保存在她一个人的脑海里,在时间的冲洗下逐渐褪色,终将会变得空白。
给你伤害最大的,往往是你最深爱的人。爱得越深,痛得越深。
父亲死后,她将母亲视为最爱,却成了她的最恨。她恨母亲绝情,恨母亲懦弱,恨母亲一声不响地离开她。
但此时,她情愿母亲回来,回来看她一眼,回来抱她一次,回来叫她一声。她将遗忘所有的恨,和以前一样深情地扑入她怀中。
只是,这种场面,此生还会不会出现?
公车终于驶入了市区,正值下班的高峰,人潮汹涌,道路挤塞,到处都在堵车。
方媛无意中看到那座绳金塔,古色古香,伫立在雨雾中,仿佛一名睿智的老人,卓尔不凡。
她突然想再去找那个给她们解过梦的沈瞎子。
沈瞎子曾经准确地猜测到她的过去与内心世界,而秦妍屏那天解梦后也是闷闷不乐,似乎她的心事也被沈瞎子猜透。至于陶冰儿、徐招娣,当时也被他哄得开心不已。
沈瞎子曾经说过,他虽然眼盲,心却不盲。确实,他有一种普通人所没有的智慧,能看透很多事情。也许,他也能帮自己看透这场局。
方媛对苏雅说有事,在中途下了车,凭着记忆去绳金塔下的民房寻找沈瞎子。
她的运气不错,半个小时后就找到了沈瞎子家,那个小胡同里的四合院,依然青砖碧瓦、门檐低矮。
门是开着的,方媛敲了敲门,叫了几声,没人回答。等了一会,再叫了几声,屋里还是没人出来。她等得烦躁,信步走了进去。
雨渐渐地小了。
屋里很潮湿,地面都在渗水。这房子有些历史了,结构不好,里面光线不足。
方媛慢慢地走到院子。在那一刻,她突然又回想起开学初,她与秦妍屏、陶冰儿、徐招娣四人一起来找沈瞎子解梦的情景。
秦妍屏娇柔,陶冰儿调皮,徐招娣淳朴,三个女生似乎还在她身边,气的气、闹的闹、笑的笑,形态各异。
方媛看到她们的笑靥,听到她们的笑声,嗅到她们的气息。
如此真实。
她的心开始揪紧。
秦妍屏死了,陶冰儿死了,徐招娣还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或许,她永远都醒不过来。
她所看到的三个女生,都是幻觉。
这种感觉,类似于医学中的“幻肢痛”。90%被截肢的病人会感觉到已截除的肢体依然健在,并且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方媛闭着眼睛站在雨中,任冰冷的雨水淋在脸上。再度睁开眼时,女生们果然消失了。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到一阵轻微的水声,是人行走在水中的声音。
声音的节奏明快,似乎走得很急。那绝不会是沈瞎子的脚步声!
沈瞎子由于眼瞎,走路不会这么急,也不会这么猛。
方媛仿佛受惊的兔子,耸肩,转身,后退,一连串的动作一瞬间就完成了。
来的果然不是沈瞎子,而是一名中年男人,国字脸,敦敦实实,看上去倒也憨厚。
中年男人停住了,打量了方媛一眼,问:“你是谁,跑进来做什么?”
方媛看到中年男人没有恶意,定下神来,轻声解释:“我是来找沈爷爷的。”
“沈爷爷?”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再度打量了方媛一眼,说,“你是来找他的?可惜你来晚了。”
“怎么了?沈爷爷搬走了?他搬到哪里去了?”方媛显得急切。
“搬走了?”中年男人苦笑,“他是走了,却不是搬走了,而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方媛愣住了,“你是说,沈爷爷,他死了?”
“是的。”
方媛似乎有些不信,“那天我来找他,他还是好端端的,身体那么好,怎么就会死了?”
“别说你不信,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不信。他没病没灾,能吃能睡,谁能猜到他会这么快无疾而终?说来也怪,他似乎知道自己来日不多,提前几天通知子女来见他最后一面,并且安排好了身后事。也不知道是他自己预料到的还是那个夷大师告诉他的。”
“夷大师?”
“就是绳金塔的夷大师,经常来这里与沈大伯下棋。”
“哦,是他啊。”方媛想起陶冰儿曾经说过,在南江市最有名的僧人就是那位夷大师了,当初她们四人就是想找他算命解梦,结果别说是夷大师,就是夷大师的弟子释明大师也难见到一面。
沈瞎子死了!
最后一丝的希望也被无情地击碎了。
方媛心中悲苦不堪,恨恨地望着细雨霏霏的天空,心里直骂老天无眼。雨丝飘零,带着深秋特有的阴冷,扑到方媛脸上。她抹掉脸上的雨水,对中年男人道谢,然后慢慢地离开。
走出民房,中年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追了出来,问:“你是不是姓方?”
方媛讶然,“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人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沈大伯曾经拜托我一件事,说有个姓方的年轻女孩来找他,就让我领你去一个地方。”
方媛怔住了,“你不是说沈爷爷已经死了?”
“我不是说过了,他仿佛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死前特意拜托我的。他还怕你不信,要我告诉你,你到这里来,肯定是上次和你一起来找他解梦的女孩出事了。”
仿佛一个炸雷在方媛脑海里爆炸,震得方媛神魂颠倒。沈瞎子怎么知道秦妍屏她们出事了?难道,他真的能未卜先知?他既然知道秦妍屏她们有危险,怎么不想办法帮她们化解?
“你去不去?”中年男人看方媛迟疑,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心中有些不满,“我只是答应了沈大伯带你去,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必去了,我也不算违约。”
“去!”方媛对中年男人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你别见怪。沈爷爷既然叫你带我去,我当然去。”
“那,走吧。”
中年男人带着方媛在小胡同里穿插,越走越偏僻。天渐渐黑了,路边的民房亮起了灯,不时传来炒菜的香气,还有小孩嬉闹的声音。
有个家多好啊,方媛想。
拐了几个弯,中年男人在一幢破旧的小屋前停住了。如果不是他带,方媛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
“就是这里了!”中年男人舒了口气,笑了,“你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还要赶回去吃饭。”
说完,扔下方媛,自己一个人照原路返回。
夜色拉下帷幄,附近寂寥无人。方媛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小屋前,踌躇不决。
沈瞎子为什么要自己来这里?小屋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雨又大了起来,雨点宛如一粒粒小石子般掷击着她的脸,硬生生地疼。小屋在风雨中颤栗,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塌。
方媛吸了口气,迈开大步走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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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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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小屋宛如一条羊肠小道,笔直地往里延伸。与平常的民房不同,小屋的房间里看不到日常用品,连桌椅家具都没有。在小屋的最里面,隐隐有灯光闪烁,极为黯淡,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觉不了。
方媛蹑手蹑脚地穿到小屋的最里面,轻轻地敲了敲门。
木门制造得极为轻巧,被方媛敲门的力量推开,没发出半点声息。
里屋竟然是一座佛堂。
房间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座佛像,却是木刻的。佛桌前摆了一些供品,却也只是青菜白饭,倒也新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一个短发的僧人正端坐在佛像前,背对着方媛,念诵经文,对方媛的到来似乎浑然不觉。
木鱼声清脆而空灵,一下下似乎敲击在方媛的心坎上,敲得烛光摇晃不定,敲得檀香断断续续。
方媛悄悄地走到僧人身边,学着僧人的模样对着佛像打坐。偷眼瞧僧人,脸上宝相庄严,似有霞光流溢,不正是她在沈瞎子处所看到的那个下棋青年?他现在披了件陈旧而干净的僧衣,闭目诵经,心静如水,隐隐然有一种看破红尘的祥和。
他就是夷大师?
方媛记得,当时这个僧人对自己念诵了达摩祖师《破相论》,难道沈瞎子叫自己来这里就是找他指点迷津?
夷大师正在虔诚拜佛,方媛不敢打扰他,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佛像默默许愿。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媛脑海里变得一片空明,只闻到檀香阵阵、听到木鱼诵经声。
然而,没过多久,连这檀香、木鱼诵经都渐渐消失,眼前却呈现出一片奇异的世界。
她看到了自己。
她看到自己出生、成长。她在父母呵护下嬉笑,在父亲去世时悲伤,在母亲离去时仇恨,在许艳、万海自杀时恐惧,在秦妍屏、陶冰儿自杀时惋惜,在唐天宇发疯时迷惘,种种情感,仿佛如放电影般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她的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住了,随着这根绳子的震动而抽搐。她想到了牛,那种远比人类身躯要庞大的动物,却被人类用一根小小的绳子来摆布。而人类自己呢?却被另一条绳子牵住了,听其摆布,那就是欲望。性欲、权欲、钱欲、食欲、色欲,每一种欲望都是一条绳子,牢牢地拴住心灵。方媛似乎看到自己被好几条绚丽的绳子相互拉着,每条绳子后面所指的方向都有一个流光溢彩的幻境,瑰丽无比,令人神往。
方媛拼命挣扎,却挣不脱。这些绳子虽然无形,却坚韧无比,即使她偶尔能挣断一条,那条马上又延伸,继续缠绕在她的心上。
她突然想到了僧人对她说的佛偈:心者万法之根本,一切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则万法俱备;犹如大树,所有枝条及诸花果,皆悉依根。栽树者,存根而始生子;伐树者,去根而必死。若了心修道,则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费功而无益。故知一切善恶皆由自心。心外别求,终无是处。
方媛反复默念着这段佛偈,若有所悟,心中凄凄然。那些原本牢牢缠绕在心中的绚丽绳子渐渐消失了颜色,不再拉扯她。继而,连她自己都消失了。
方媛看不到自己了,也感觉不到自己了。她只看到眼前五彩缤纷,整个世界尽入她眼中。蓝天、白云、大海、森林,她似乎冲出壁垒重重的城市,翱翔于广阔的天空中。是的,她在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她飞出了地球、飞出银河系、飞到宇宙中。万物运行,生生不息,尽入她眼底。
最后,她的视学也消失了。她恍如一粒尘埃,与宇宙万物融为一体。她再也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嗅不到、摸不着。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味道、没有实体,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痛苦、欢乐、悲伤、恐惧这些所有的心理感受都没有了。然而,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隐隐想这样一直下去。她的心得到从来没有过的宁静、平和。
可惜,好景不常,她并不能长久地保持这种宁静与平和。宇宙运行,万物复现,城市森立,各种感官功能逐渐恢复,她又闻到了淡淡檀香、听到了木鱼诵经声。她又成了方媛,一个在佛前许愿的孤苦女孩。
她醒过来了。
种种幻象,如镜花水月般,乍然消失。
然后,她看到夷大师停止了念经,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柔和、安详,如一缕阳光,穿过方媛的眼睛,抵达她的心灵深处。
夷大师目有笑意。
方媛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对夷大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亲切感,仿佛很早就与他相识相知过。
夷大师的目光令她心生暖意,如同沉浸在长辈的慈爱中。这种眼神,令她想起了父亲。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眼前的僧人看上去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怎么会有那种慈爱的目光。
“您是夷大师?”方媛试探着问。
夷大师轻轻颔首,微笑不语。
“是沈爷爷要我来这个地方的,我上次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下棋。”方媛想了想,又说,“当时,你还特意念了段佛偈给我听。”
夷大师还是面带微笑看着方媛。
方媛有些心慌意乱,“我是来找沈爷爷帮忙的,请他指点迷津,但他已经死了。死前叮嘱其他人引我来这里的。”
夷大师轻轻叹息,总算开了金口:“沈施主也算功德圆满,善始善终,施主不必为他难过。”
“大师说得是。”方媛怕夷大师离去,道出来意,“大师,我最近噩运不止、如陷苦海,请大师指点。”
夷大师却不再说话,目视蒲团,示意方媛打坐。
方媛心中虽然不解,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蒲团上。原以为夷大师会对她讲诵佛理、启蒙心智,谁知他却飘然离去。
佛堂很静,檀香沁人,方媛坐在那里,面对佛像,很快就沉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之中。
她的思绪在此时变得特别清晰,似乎大脑也被这雨水冲洗过一般。
她从自己来到医学院的第一天开始回忆,一桩桩怪事,一个个恐怖场景,如放映电影般在她脑海里一一放映出来。
电影结束,最后出现的画面是苏雅。
正如苏雅所说,441寝室里有什么东西存在,知道她们这些女生的一言一行。
是什么东西呢?
是鬼魂?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鬼魂出现。
如果不是鬼的话,那肯定只有人。
但是,如果是人,怎么能对她们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除非他是隐形人,或者有千里眼、顺风耳。
方媛心中一颤,总算想到了问题症结所在。
她突然想起苏雅。
苏雅现在是不是回到了寝室?
幕后黑手今晚会不会再次出手?
今晚,雨大,夜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而苏雅,又是孤身一人在寝室里。
方媛打了个寒颤,全身作冷。
想到苏雅极可能面临着危险,方媛再也无心打坐,匆匆离开佛堂,在马路上找了辆的士,打车回医学院。
她只希望,自己回去得不算太晚,苏雅还能平安无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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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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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苏雅在医学院门口下车时,遇到了章明。
她认识章明。章明曾经找过她几次,以文学爱好者的身份找她交流研讨,力邀她参加文艺部。但她对此根本就没有兴趣,更不想与这个矮小瘦弱的男生讨论什么文学创作,对他从来没给过好脸色。她写字,只因为她喜欢写,这是她的私事,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雨还在下。
苏雅没有带伞,快步行走,想要早点回到寝室。
医学院门口到女生寝室,有四五百米。她走得再快,也不能避免被冰冷的雨水淋湿。
这时,一把雨伞适时地出现在她头顶上。
苏雅根本不用想,撑伞的人一定是那个不知好歹的章明。
她转过身,身后果然站着章明,踮着脚给她撑伞。
雨伞并不大,章明只顾得帮苏雅遮雨,自己的身子完全暴露在雨伞外,全身湿漉漉的,如一只可怜的落汤鸡。
他在对着苏雅笑,结结巴巴地解释:“你别生气,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你没带伞,怕你被雨水淋湿了生病。”
苏雅却不领情,冷冷地看着他,“哼”了一声,继续快步行走。
章明在后面一蹦一颠地追着她,尽量让雨伞遮住苏雅。他的样子如一只在雨中蹦蹦跳跳的瘦皮猴,在校园里显得很滑稽,引得校园里的男男女女侧目相望,有的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雅再次站住,对章明怒目而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还有完没完?”
章明涨红了脸,如一个受委屈的孩子,默默地看着她,目光游离,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雅也怕他死缠烂打,说:“算了,你把伞借给我,总行了吧?”
“行,行……”章明连忙把雨伞递给苏雅。因为激动,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苏雅接过伞,不再理他,径直往寝室走。
章明不敢与她靠得过近,怕她生气,只能远远地跟着她。
不多时,苏雅回到女生宿舍。
这时天已经黑了,按惯例,男生是不能进入女生宿舍的。女生宿舍管理员张大姐正站在宿舍入口处把关呢。
苏雅在女生宿舍入口处站住了,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章明扬了扬手。
章明大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来。
“还你的伞!”苏雅把雨伞一扔,也不管他有没有接好,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章明看着苏雅雨中的背影,竟然看呆了,直到苏雅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他这才想起要捡起伞来,舔了舔嘴唇的雨水,似乎意犹未尽。
苏雅回到441女生寝室,把门窗关好,拉下窗帘。她的身上湿透了,衣服全贴在身上沉甸甸的,爬楼时都感觉累。
换好衣服,吃过方便面,苏雅早早地钻进被窝。章明虽然面目可憎,但他说的话却没错,自己淋了雨,是很容易感冒生病,倒不如早早休息。何况,她也的确感到累了,爬山、坐公车、淋雨,怎么会不累呢?
很快,她沉入了梦乡。
其实,苏雅原本不是那么容易睡着的人,她一直有轻度的神经衰弱症。不但很难睡着,即使勉强睡着后,身边有一点点异动,都会把她惊醒。
但这晚,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被窝里太暖和了,她睡得格外的香。
在睡梦中,她突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轻吟,如春风絮语,又如空山雀鸣,十分悦耳。
她很喜欢听到那种声音,而且,在内心深处,似乎在隐隐附和。
声音还在继续,仿佛是一幅恬静的田园山水画,青绿相间,自然清新,散发着泥土清香。
这是什么声音,竟然如此动听?
苏雅仿佛沉浸在潺潺流动的清泉中,洗去了所有的烦恼与不快。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惬意,所有的肌肤都舒张开透气。
苏雅抖擞精神,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郭庆龙——这个青梅竹马朝思暮想的恋人。
“是你吗?小龙?”
“是我。”
“你怎么来的?”
“傻瓜,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
“是啊,过来吧,走过这条线,我们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郭庆龙还是那么挺拔,笑容还是那么迷人。
苏雅看着他,泪水涟涟,突然间又笑了,笑得放肆、开怀。
“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接我了!”
她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郭庆龙的身体似乎是虚无的,如空气一般,虽然还在她眼前,却根本感觉不到。
“你别走,等我——”
“我在等你,傻瓜。”
郭庆龙依然在她面前,只是位置比刚才稍微远了些。
苏雅连忙追过去,握住了郭庆龙的手。
他的手,好暖和,好厚实。
“走吧。”
郭庆龙拉着她的手,慢慢地朝前方走去。
前方有一堵墙。
“走吧,翻过这道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真的?”
“真的。”
郭庆龙又加了一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的,他从来没有骗过自己。
苏雅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那道墙矮小、灰暗,想翻过并不难。
郭庆龙翻过了墙,在墙那边催促她:“快来啊。”
苏雅慢慢地走到墙前,伸手撑在墙上,轻轻地迈腿过去。
她坐在墙上,张望着墙那边。
墙那边是人间仙境:烟雾袅袅间隐隐有宫阙耸立,琼花瑶树,神鸟灵兽,五彩缤纷,艳丽非凡,一对对神仙眷侣流连在其中。
苏雅不知道,其实,她现在,并不是坐在墙上,而是坐在441女生寝室的阳台栏杆上。她只要翻身过去,就会从四楼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郭庆龙的声音还在催促她。
“快来吧,苏雅,没时间了,快翻过来吧。”
苏雅缓缓抬起了腿,似乎要跨过去,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想起了什么。
苏雅脸上一片惘然,怔怔地望着矮墙那边的仙境。
“怎么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郭庆龙似乎生气了。
苏雅却放下停滞在半空中的腿,摇了摇头。
“不,我不去。”
苏雅似乎想通了什么,对着郭庆龙的身影冷笑,“你不是小龙。”
“我不是小龙?”
郭庆龙显得很伤心,“是你忘记了我吧。”
“没有,我从没有忘记小龙。正因为我没忘记他,所以我更要遵守我对他的承诺。”
“你对他承诺过什么?”
“我承诺过小龙,要好好地活下去。”
苏雅小心翼翼地从阳台栏杆上翻下来,望着前面的幻影,笑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但无论现在是做梦,还是在现实中,我都不会自杀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次,苏雅笑得很造作,非常不自然。她隐隐猜到,自己被别人控制住了心神。
绝不是做梦。
梦境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正因为不是梦境,她越发感到自己处境的凶险。
以前,那些自杀的女孩,会不会都有类似于她这样的遭遇?
这才是她们自杀的真正原因?
探知别人内心的隐秘世界,利用别人的心理弱点,唆使引诱她们自杀,这幕后人,究竟想做什么?
郭庆龙在叹息,他的身影在叹息中渐渐模糊,变淡,似乎被空气所稀释,最终不见了。
苏雅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信。
起风了。
苏雅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打了个哆嗦,身子一软,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力量般。
地面坚硬而冰冷。这也好,至少,可以让她清醒些。
眼前的世界突然暗了下来。
刚才所见,似乎是在放映幻灯片。
现在,她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她正躺在441女生寝室的大厅里。
然后,她看到一个人影渐渐走近。
苏雅心里一惊,渐渐走进的人影肯定是个男人。441女生寝室里,怎么会有男人?
再仔细一看,人影显得瘦弱矮小,似乎还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医学院里苏雅熟悉的男人没有几个,她在脑子里快速搜索,最终锁定了一个人名——章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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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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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他?
可偏偏就是他。
人影在苏雅面前站住了,果然就是章明。
他是怎么进来的?
但这已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想干什么?
难道,他就是幕后人?
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是幕后人。
苏雅想开口问他,这时,她才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
她说不出话来。
她在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眼。
自己哑了?
苏雅竭力想喊叫出来,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听说,过度的惊吓会让人失声,但苏雅不相信自己也会那样。
她是恐惧,但没有恐惧到失声那种程度。
但不是失声,又怎么解释她现在的情形?
除非她被别人施了魔法,禁锢了说话的能力。
章明却走近了,弯下腰,低着头,诡异地看着苏雅。
他似乎在看一头猎物,目中露出只有食肉猛兽才有的饥饿之色。
此时的章明,一点也没有他平时的那种斯文卑怯,而像极了远古时期的异特龙。
异特龙是恐龙群中最凶猛猎食性恐龙,他们一出生就会狩猎,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放过。
章明饥饿的眼神令苏雅心悸。
她现在只想迅速远离章明。
苏雅试图站起来,没成功。
她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力量。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的手脚显得僵硬,很难使唤。
幕后人既然可以令她失语,当然也可以令她失去运动能力。
她想起徐招娣。
——徐招娣莫名其妙地变成植物人,现在想来,她的遭遇,可能和自己有些类似。只不过,她比自己更惨,她失去了所有的高级中枢系统能力,而自己好歹还有视觉,好歹还能勉强动一下。
可是,她现在的处境,却丝毫不比徐招娣差。
她面前的章明目露凶光,贪婪地盯着她。
章明用力嗅了嗅,似乎嗅到一些特别的气味,这些气味反过来又刺激了他。
他的脸凑了过来,几乎靠到了苏雅脸上。
他闻到了女人味。
苏雅在一点点地往后蠕动。她终于清楚章明饥饿的原因所在。
不是因为食欲,而是因为另一种欲望——性欲。
苏雅没时间悲伤,章明的身体似乎被她的腿绊了一下,摔倒在她身上。
章明抱着她,抱得很紧。
苏雅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推了他一下。
幸亏章明的个头不大,苏雅竟然把他推开了。
她听到章明的头撞到“咚”的一声撞到地面上。
可惜,她的力气实在太小,章明撞得并不重。
如果能把章明撞晕就好了。
章明爬了起来,看了看苏雅,又看了看自己,似乎也有些迷惘。
他似乎被刚才那一撞,头脑有些糊涂。
难道,章明也是被别人控制住了心神?
苏雅心里生出一丝希望,希望刚才那一撞能让他清醒。
显然,章明并没有醒过来,而是若有所思,看着苏雅,两张不同的脸在反复交错。
一张脸目露凶光、欲火焚身,一张脸斯文卑怯、怜惜迷惘。
两种不同的性格在他的脑海里激烈交锋。
苏雅提心吊胆,十分紧张。她的心被章明变化的脸牵动。
半晌,章明的脸终于定型了,不再变化。
此时的章明,却是苏雅最不想看到的章明。
他在笑,流着口水不怀好意地笑,摩拳擦掌,扑向她。
苏雅听到自己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泪水无声地涌出来。
还是躲不过,也许,这就是她的命!
苏雅伤心欲绝。
没想到,苏雅极度伤心的容颜却令章明停止了疯狂的举动。
他惊奇地看着苏雅,眼中也开始显出痛苦之色。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面钻出来,而他的身体却在苦苦抵御。
他最终还是抵御不住。
痛苦之色越来越浓,浓到章明都无法承受。
突然,章明抱着头,发疯般撞着墙壁。
他把自己撞晕了。
苏雅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不可思议。
但这样也好,给她赢得了时间。
她只希望,自己快点恢复,能说出话来呼救,或是能走动离开寝室。
她发现她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恢复。虽然还是说不出话来,但至少可以让她爬起来。
她艰难地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寝室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消瘦的人影伫立在那,竟然是萧静——那个应该已经死了的图书馆管理员萧静老师。
方媛匆匆从的士下来,没等司机找钱就往医学院里跑。
一边跑,一边在想,苏雅不会出事吧。
现在是午夜时分,医学院里黑漆漆的,仅有的几处灯光寂寥地闪烁着,宛如一只只眼睛,诡谲地窥视着。
快到女生宿舍时,方媛有意将脚步慢下来。
这时的女生宿舍肯定关门了,要进去只有叫醒值班的宿舍管理员。
方媛正在踌躇找什么借口解释,忽然发现女生宿舍的铁门竟然只是虚掩的,铁锁根本就没有锁上。
这种时候,管理员怎么会让铁门开着?
在佛堂沉思时,她想通了441女生寝室发生这么多怪事的症结所在——内外勾结。
一定有人勾结了外人,才能让他自由出入441女生寝室,从而对她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谁会是这个内奸呢?
现在441女生寝室只剩下她与苏雅。她自己当然不会是那个内奸,苏雅也不像。苏雅的个性喜欢独来独往、不愿交际,在医学院里几乎没人能与她说上几句话。她又怎么可能会设下如此巧妙的陷阱来陷害她们?
除了她们两人,还有一个人更值得怀疑——那就是张大姐。
女生宿舍管理员的身份不但让张大姐能自由出入女生寝室,还能让她在别人不注意时放人进入女生宿舍。如果说有内奸的话,张大姐的身份最为可疑,这也是方媛急匆匆赶回来的原因。
而现在,女生宿舍的铁门开着,更加证明了她的推测。
方媛正想进去,突然发现女生宿舍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方媛当机立断,迅速退缩到阴暗的角落处。
来人果然是张大姐,鬼鬼祟祟,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般。
张大姐发现铁门没锁,赶紧掏出钥匙将铁门锁好,东张西望,没发现什么,这才慢慢地回到值班室里。
张大姐果然有事瞒着她们。
她的举动十分可疑,这么晚,她去女生宿舍做什么?
难道,她今晚又让外人进去,陷害苏雅?
方媛担心苏雅,怕她和秦妍屏她们那样不明不白地自杀,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想先回寝室再说。
方媛走到铁门处,正想叫张大姐给她开门,这时,她听到一声猫叫。
又是那只黑猫!
黑猫从铁门的缝隙里钻出来,站到她面前,低低地叫着,摇头摆尾,似乎要对方媛说什么。
方媛四下望了望,除了值班室,附近没有其他人。
张大姐在值班室里骂:“死猫,又在鬼叫,哪天让我抓到,活剥了你!”
说来也怪,张大姐骂了后,黑猫竟然真的不叫了。它是听懂了张大姐的骂声,还是怕她发觉它?
黑猫抖擞身子,踱着步子,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几米,它又停下来,扭头看方媛,再次低声叫。
这次,叫声却不像是猫叫,倒像婴儿学语的声音。
看来,黑猫是真的想告诉方媛什么,可惜它还没有那种智慧学会人语。
黑猫往回走,咬住方媛的裤角,似乎想拽她。
方媛总算明白了,黑猫让她跟着它走。
它想带她去哪里?
苏雅又怎么样了?
方媛看了一眼女生寝室,狠了狠心,跟着黑猫行走在医学院的夜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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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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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走得很快,似乎急不可待。
一人一猫,在医学院的夜晚中显得尤为诡异。
穿过小树林,拐过月亮湖,黑猫带方媛来到了医学院的教师宿舍,在宿舍外面停住了。
黑猫对着一幢幢的教师宿舍叫了几声,左右看了看,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它是忘记了怎么走,还是改变了主意不想带方媛去?
教师宿舍中,方媛只来过秦月老师的住处。黑猫不会是想带她去秦月那里吧?
方媛朝着秦月住处望了望,所有的教师宿舍里几乎都是黑着的,可秦月那里却是灯火通明。
这么晚,秦月老师不睡,在做什么?
方媛想过去看看,黑猫突然兴奋地叫了声,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浅蓝色的眼瞳望着方媛,继续不紧不慢地行走。
方媛只好跟着它。
黑猫绕过了秦月所住的那幢教师宿舍。它的目的地不是那里。
走过大约四五排教师宿舍,黑猫竟然上了楼,领着方媛,来到了四楼的朝东的那户,停住了。
它带方媛来这里做什么?
方媛在黑暗中摸索,找到铁门,轻轻拉了下,竟然把门拉开了。
这么晚,这家户主竟然没有关门?
黑猫从门缝中钻了进去,站在门里面呼唤方媛。
方媛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摸到墙上的开关,拉亮了大厅里的灯。
屋里的装修不错,复古式的土红色,四处镶了木质雕花,再加上墙上的艺术字画、茶几上的古玩器具,显出一种高雅的品位。
“有人吗?”方媛轻轻地叫。这样偷偷摸摸地跑进别人的家里,让她感觉如同做贼般。
没人回答她,是睡着了,还是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
方媛壮着胆子一个一个房间地查看。屋里有三个房间,第一个房间没人,第二个房间也没人,只剩下第三个房间。
第三个房间是个小书房,门上的锁竟然被扭断了,看木板断裂的痕迹,似乎扭断没多久。而且,黑猫就站在这个房间的门口,对着方媛“喵喵”叫个不停。看来,这里就是黑猫引她来的最终目的地了。
是谁把锁扭断的?这间房里到底有什么?
方媛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门进去。
房间被厚厚的黑布隔开了,前面的面积比较小,只摆了一张书桌,可书桌上面却摆了一些录音设备。方媛在电视里看过,这些设备好像是用来窃听的。屋主竟然喜欢窃听别人的隐私?
黑布后面又隐藏了些什么?
方媛低低地叫了一声,确定房间里没人,这才慢慢地走过去,轻轻地掀开黑布。然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黑布后面,是一个洗相片的暗室,暗室的墙壁上贴满了相片——方媛的相片。方媛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自己的相片。有寝室里她欢笑的相片,有校园里她沉思的相片,有医院里她悲伤的相片,有食堂里她吃饭时的相片,数不胜数,最少也有几百张。
这些相片,记录了方媛来到医学院后的所有心里历程。屋主究竟是什么人?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在桌上,摆了一张巨大的照片,是441女生寝室所有女生的合照。其中在秦妍屏、陶冰儿两个人身上画了道血红的叉,在徐招娣身上画了一道杠,在苏雅身上却打了个问号。显然,屋主就是给她们带来噩运的幕后人,而这些噩运的起源竟然全因为方媛!
方媛脚底发软,心里仿佛被什么掏空了,宛如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般。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可怕的房间。
确实,她怎么能不害怕?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别人的监视下。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别人拿着放大镜认真研究,这种感觉,比关在动物园让人参观还要恐怖。仿佛她自己成了一个小白鼠,被别人拿来做试验。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窃听器应该就放在她们441女生寝室,她们平时所说的话全部被别人窃听记录下来了,怪不得苏雅认为幕后人对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的情况一清二楚。也是,如果不熟悉她们的生活习惯、心理隐私,怎么可能设计出这么多恶毒而诡异的陷阱出来?虽然她还不知道幕后人是怎么做到的,用什么手法能让别人接二连三地莫名自杀,但光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怕了。
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
方媛踉踉跄跄地退出房间,直奔大门。没想到她还没走到,大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人走进去,方媛险些撞在他身上。
抬头一看,进来的人竟然是何剑辉。
何剑辉也显得很意外,“咦”了一声,怔住了,挡住了方媛的去路,却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
怎么是他?
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直隐藏在幕后、设计那么多恐怖陷阱出来的人就是他?!
方媛望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不敢相信,他的内心竟然是那么邪恶。
何剑辉瞥了一眼被扭掉门锁的书房,知道方媛已经进去过,干笑了两声,“方媛,你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吧,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何剑辉走进大厅,泡了两杯咖啡,说:“这咖啡很不错,产自夏威夷康娜地区火山熔岩中,很稀罕的,味道也很独特,来尝尝吧。”
何剑辉离开门口时并没有锁门。
他是忘记锁了还是故意不锁门?方媛现在离门口很近,何剑辉不阻止她离开?他就不怕自己告发他吗?
何剑辉依然春风满面,递给方媛一杯浓浓香气的咖啡,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方媛没有接何剑辉的咖啡,他这个人太阴毒了,方媛现在只想尽快离开他。
“我不渴。”方媛退后了几步,退到了大门口,伸手,将门打开了。
“怎么,这么快就想离开了?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吗?”何剑辉嗫了一口咖啡,露出很惬意的样子,“现在你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我问,你会告诉我?”方媛反唇相讥。
“为什么不告诉你?你既然找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游戏也到了告一段落的时候了。”何剑辉微微一笑,猜透了方媛的心思,“你怕我,对不对?你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对不对?”
方媛并不否认,“我怕你,只因为你是个衣冠禽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错了。”何剑辉露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不要轻易下断言。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没想到你也会这么想。”
方媛想了会,此时虽然夜深,但这里却是医学院的教师宿舍,如果自己大叫的话,肯定能惊动隔壁邻居,相信何剑辉不敢乱来。也许,正因为此,他故意不锁门,让自己安心。而且,秦妍屏、陶冰儿以及沉睡不醒的徐招娣,她们身上都没有打斗受伤的痕迹。这说明何剑辉并不是一个喜欢用暴力的人,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使用暴力手段。
但真的要问时,方媛却不知道如何问起。441女生寝室里发生的诡异事件实在太多,千头万绪,根本就没办法理清。她心中的疑惑也实在太多,多得她都不知道先问哪个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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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媛决定按照时间的顺序来问,这样她才能让头脑保持清醒,不至于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事件搞得思绪混乱。
“进441女生寝室的第一天,我与徐招娣都看到了一个鬼影,她看到的是男的,我看到的是女的,这是怎么回事?”
何剑辉揶揄道:“原来你们一进441女生寝室就看到了鬼影?而且还是性别不同的鬼影?那可真是福大命大,怎么没被那些鬼魂勾走魂魄?”
“如果你不想回答,那就算了,我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方媛欲走还留。
何剑辉似乎不想让方媛走,“别急,让我想想。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到鬼影的,但也能勉强解释。嗯,应该是这样的,当时你们看到的肯定是幻觉。”
“幻觉?”
“对,是幻觉。当时,在441女生寝室里有一件很奇特的东西,它让你们两人产生了幻觉。”
“为什么只有我与徐招娣两人产生这种幻觉?而且竟然是同一时间内产生的?”
“我说了,那东西很奇特,它会产生辐射,影响人的神经系统。也许,你们看到鬼影的时间正是它辐射最强的时间,你们又恰巧站到了一个非常适合接受辐射的地点。至于你们所看到的鬼影性别不同,那也很好解释,魔由心生,幻觉的产生也是因人而异的。”
何剑辉这样解释虽然有些牵强,却并非不可信。徐招娣长相平平,内心却一直渴望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喜欢她。方媛自己,却始终放不下对母亲的仇恨。现在想来,幻觉也只是缘自她们内心深处被扭曲的情感。
“因为那件东西,我们才会在第一晚同时做噩梦?”
“没错,因为你们刚进去,对它发出的辐射还没有适应,所以感觉比较强烈,这样,白天所受到的刺激在晚上沉睡做梦时反应得更强烈些。你应该知道物理学中的二极管,它的作用是能放大讯号,而这件东西的辐射也能起到类似于二极管的作用,放大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现在想想,老校工忽然发病很可能是因为身体适应不了那个东西所发出的辐射。巨鼠则可能是因为受到辐射身体变异不断生长,而那只黑猫却因为辐射大脑变异智力不断提高,以至于它善解人意并且试图模仿人言。这样看来,巨鼠与黑猫都是因为辐射上瘾而不愿离开441女生寝室。
至于441女生寝室里以前居住的女生,则因为辐射而精神恍惚身心疲惫,所以学习成绩下降、时常生病、容易发生意外。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同样一件事情,发生在不同人的身上,所产生的结果却有天壤之别。
“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剑辉笑了,“是一块玉,很珍贵的玉,我保证你一生中都没见到过如此美丽的玉。”
方媛听说过,玉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中国的玉文化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很多人都认为,玉是一种有灵气的宝物,一块好的佩玉能给人带来好运,趋吉避凶。据老人们说,每块玉中都居住着一个灵魂。
“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抱歉,现在不在我身上。”
“你不是说有辐射吗?我叫秦月老师去寝室检测过,没有发现寝室里有辐射现象。”
“那是因为秦月去检测时,这块玉已经不在你们寝室了。”
“你什么时候取走的?它到底藏在寝室哪里?”
“你忘了,有一天晚上,我请你们全体女生陪秦月一起去看电影,就是那天晚上取走的。至于那块玉藏在哪,我想,你这么聪明,稍微想一下就会明白了。”
方媛想起来了,那晚她再次被困在红楼。看来,那晚她再次被困在红楼也是他的设计,万海只不过他的一个棋子。他困住自己的原因只不过是想取走那块玉。
这样一想,许艳第一次装疯并不是想要杀自己,而是企图吓晕自己,取得自己身上的钥匙去搜寻441女生寝室的那块玉,怪不得她有机会却没有真正动手谋害自己。她只想将方媛吓晕,却没想到方媛的坚韧超出了她的想象,所以功败垂成。
“我知道了,那块玉是不是藏在程丽的旧电脑中?”
“答对了。因为那台电脑一直放在7号衣柜,只有你才能拿出来。”
衣柜除了存放衣服外,更重要的用途是用来存放现金、存折,所以设计得非常坚固,没有钥匙,根本就打不开。
“程丽是怎么死的?”
“程丽得到了那块玉,根本就不明白它的作用,反而被它弄得神经兮兮,结果为情自杀。具体的情形万海不是告诉你了吗?他倒没有说谎,用QQ与程丽联系的是万海,但她一直将万海当成了另一个人,她为之殉情的那个人。至于她所殉情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李融,也不是唐天宇,而是她受到那块玉的影响凭空想象出来的。”
怪不得程丽后来沉迷于玄学中,她隐隐约约知道血玉有些特殊的用处,却一直不得其法,结果害了自己。
“许艳呢,她又是怎么死的?”
“许艳?她当然是自杀,你当时不是在场?”
“我只知道,许艳后来好像是真的疯了。”
“这就够了,你只要知道她后来是真疯就行了,一个已经疯了的人,自杀还需要理由?”
“许艳怎么会突然变疯?”
“那是因为她后来遇到了我,那时,我已经拿到了那块玉,正好拿她来做试验,没想到真的很灵。”
“试验?”
“是的,那块玉有一种神奇的作用,如果运用得好的话,能让人迅速进入催眠状态,这时,你想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了。”
“那万海呢?他为什么要自杀?是不是你逼的?”
“万海是非死不可了。他害死了李融,自己又身败名裂,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不死的话,他就要在监狱里坐几十年牢,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而且,他还会让他的家人变成杀人犯的亲属永远抬不起头来。如果死了,一了百了,谁也不会再追究他以前的事。何况,他也知道,如果他死了,我好歹会寄些钱给他家人。他来自大山,十分贫穷,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想飞黄腾达,为了金钱,他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种人,你说该不该死?”
“唐天宇呢,他是不是和许艳一样被你弄疯的?他为什么一听到‘血’字就变得那么疯狂?”
何剑辉笑了,“你知不知道那块玉叫什么?”
“叫什么?”
“就叫血玉。唐天宇不但知道程丽有块奇特的血玉,还知道那块血玉有些特殊的作用。只是他一直将信将疑,对血玉的具体作用也不太清楚。我自然不能让他把血玉存在的秘密说出去,只好让他变疯。反正他也因为程丽与李融的死而内疚,我只是稍微加快了他变疯这一个过程。在他被催眠时,我着重命令他不能提到‘血玉’两个字,将血玉暗示成洪水猛兽,让他一听到‘血’字就要疯狂逃命。”
何剑辉的样子有些得意,他仿佛制造了一件极好的艺术品,却一直没人欣赏。现在,方媛来了,他把方媛当成一个艺术品爱好者,尽情地展示给方媛看,炫耀自己独到的技艺。
方媛强忍住作呕的感觉,冷冷地看着何剑辉,气得浑身打颤,“既然血玉你得到了,知情人员都被你封嘴了,你为什么还不满足,还要谋害我们寝室的女生?”
“你错了,我从来没有谋害你们寝室的女生。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谁?”
“为了你!”何剑辉指着方媛,似笑非笑,意犹未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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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我?”方媛从来没听到这么可笑的事,“你害死了秦妍屏、陶冰儿,害得徐招娣现在变成了植物人,现在却说是为了我?”
何剑辉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伸了一个懒腰,呵呵一笑,“我是为了你。你想想,秦妍屏如果不死,她再梦游的话,伤害到你怎么办?而且,她的死,可以说是一种解脱,是她自愿的。你也到过现场,相信你也看到了,秦妍屏完完全全是自杀的,和我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方媛才不相信何剑辉的话,他既然可以令许艳、唐天宇变成疯子,自然也可以借助血玉的特殊作用催眠秦妍屏,让她自杀。
“秦妍屏死时,你是不是就在我们寝室里?而且,是你催眠她,让她自杀,对不对?”
“你不能这样理解。”何剑辉显得很不高兴,“催眠只是一种手段,谁也没办法让别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我所做的,只是让秦妍屏更加清醒地认识自己,至于选择什么样的路,完全是由她自己决定的。我不过是帮她减少点痛苦罢了。”
痛感其实也是人类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因为痛,人类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而何剑辉不但诱导秦妍屏自杀,而且催眠了她,让她的神经系统感觉不到痛苦,加速了她的死亡。否则,割脉自杀这么痛苦的事,持续时间又这么长,一向娇生惯养的秦妍屏怎么坚持得了?
“陶冰儿呢,虽然她父亲说没有人进去别墅,但你完全可以在别墅外催眠陶冰儿,让她进别墅后再自杀,对不对?你在我们寝室安装了窃听器,当然知道陶冰儿离开寝室回家去了,她既然走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何剑辉很不满意方媛对他说话的态度,开始烦躁起来,“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清楚?不是我谋害了她们,我只是帮她们正确认识到自己。大自然的规律就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她们那么软弱,连这么点挫折都经受不了,怪得了谁?地球上什么资源都是有限的,与其浪费资源在她们身上,不如省下来留给别人。再说了,我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内心,也是为了她们好。这个世界,这么多伪装,竞争这么激烈,只有清醒地认识自我,有自知之明,才能变得强大,才得在竞争中胜出。要怪,就怪她们太脆弱,不敢面对自己,不敢面对这个复杂残酷的竞争社会。”
何剑辉这样说,等于间接承认秦妍屏与陶冰儿的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徐招娣变成植物人当然也是他的杰作。方媛知道,和何剑辉这种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的价值观、世界观都已经扭曲变异了。现代社会,物质越繁华,人的心理就越脆弱。何剑辉口口声声说是让441女生寝室的女生认识自我,偏偏他自己迷失了自我。他对一切都感到厌倦,却对研究别人心理着魔,尤其是研究别人恐惧时的心理。
陶冰儿请笔仙那晚,秦妍屏的电脑莫名地反复播放歌曲,想必也是何剑辉使用黑客程序造成的。他本来就是电脑高手,经营着一个小型电脑公司。
“你是不是串通了我们宿舍的管理员张大姐?因为张大姐的帮助,你才能自由出入我们寝室,对不对?”
“对。你知道这个女人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是金钱。她没有男人可以依靠,年龄越来越大,对金钱的欲望越来越强。只要给她钱,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方媛颇为后悔,“其实,我早就应该怀疑她的,只有她不是我们寝室的人,却能自由出入我们寝室。只是这些事情过于离奇了,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朝鬼怪那方面去推测,反而忽视了她的存在。”
如果她早点就从张大姐入手,早点找出真相,秦妍屏、陶冰儿她们就不会死了,徐招娣也不会变成一睡不醒的植物人。她现在还有一些疑问,比方说何剑辉怎么催眠别人、血玉究竟是什么样子、它的作用又有多大等等,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现在,她要考虑的是自己应该怎么办。
有一点,何剑辉没有说错,他做这些,的确是为了方媛。在他的暗室中,冲洗了那么多方媛的相片,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何剑辉在研究方媛,他对方媛的迷恋达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人一出生,有着各种各样的欲望,有的人喜欢金钱,有的人喜欢权力,有的人喜欢性爱,有的人喜欢烟酒,有的人喜欢文学,有的人喜欢艺术,等等。但这些都只是一个比较常见的欲望,也是在人类社会可以接受理解的范畴内的欲望。有一些欲望,虽然仅发生在少部分人身上,但造成的危害却极大。比如喜欢控制别人思想的邪教,比如杀人上瘾的连环杀人凶手,比如喜欢虐待他人的暴力狂。何剑辉的欲望也比较特别,他喜欢研究别人的心理,窥视别人的隐私,诱导恐吓,试验别人意志的坚强程度。那种感觉,仿佛他是一名在做尖端试验的科学家,而这些女生,全是他用来试验的白鼠。
这时,已经过了午夜,一阵倦意袭上心头,方媛的眼皮变得沉重许多,突然间她好想睡觉。
何剑辉还在笑,但他的笑脸开始模糊,他的眼睛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他的嘴唇在微微翕动,似乎在唱一首古老的童谣。童谣悠悠,将方媛带回到纯真的童年时代,她的思维仿佛一根直线般简单明了。她似乎沐浴在一片温软的淡红霞光中,意识越来越模糊——她要睡着了。
就在方媛将睡未睡之时,大门突然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将方媛惊醒。她心里倏然一惊,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着了何剑辉的道,差点被他催眠。
何剑辉的脸色煞白,显得很疲惫。刚才那声巨响,击散了他集中的精神力,令他心神受损。
在大门口,站着一个人,黑色风衣,面容消瘦,蓝色眼瞳,赫然是原本死了的萧静。
萧静没死?
他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黑猫看到萧静,兴奋不已,“喵喵”叫个不停,很得意的样子,似乎在邀功。
方媛惊愕不已,倒是何剑辉,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这种时候来。”
萧静面无表情,“你知道我没死?”
何剑辉苦笑,“可惜我知道得有点晚。刚刚才想通方媛怎么会找到这里,想必是你授意的。”
刚才,何剑辉突然想到萧静可能没死,方媛找到他的住处可能是一个局,在方媛放松警惕沉思时试图催促她。
“是我让黑猫带她来这里的。”
“黑猫?”何剑辉看着那只黑猫,有些不信,“它有这么高的智慧,听懂你的话,带方媛来这里?”
黑猫似乎知道何剑辉在怀疑它的智商,瞪着猫眼对着何剑辉毛发耸立,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何剑辉这才相信,“这只黑猫,果然有点意思。”
萧静咳嗽了几声,外面太冷,他的身体似乎受不了。
“身体还好吧,不要受凉了。不过,很抱歉,我不欢迎你,请你离开。”何剑辉绷着一张脸对萧静说。
萧静摇了摇头,“这种时候,你还不死心?”
何剑辉瞪大了眼睛,似乎很吃惊,“死心,什么死心?我只知道,这是我家,你擅闯民宅,我随时可以报警抓你。”
“不用了,我身边恰好有一个警察。”萧静身子挪动了一下,让出隐藏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三十多岁容貌庄严的男人。
“忘了和你介绍,他叫魏天强,也是我的同学,现在的职业是南江市公安局的法医。”
“不过是名法医而已。”何剑辉一脸不屑。
“你错了,我找他帮忙就是看中了他的法医身份。一般的警察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些,而一般的医生又不能制裁你,魏天强还有另一个职业,那就是心理专家,司法界会相信他的证词的。何况,我们还有另一个证人,那就是你的同谋犯张大姐。”
“是吗?”何剑辉冷冷地扫了萧静与魏天强一眼,“如果我想离开的话,你们两人能挡住吗?”
萧静一怔,心中暗叫糟糕,千算万算,没算到何剑辉会狗急跳墙,夺路而逃。何剑辉说得不假,他经常锻炼身体,身强体壮,而萧静已经病入膏肓,魏天强一个人根本制服不了他。
“警察马上就要到了,你跑不了的。”萧静还嘴硬。
“跑?我为什么要跑?”何剑辉对着镜子梳头,全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你们告我什么?杀人?笑话,有证据吗?仅凭你们的一面之词能告倒我?我倒要看看,这个游戏如何收场。”
何剑辉根本不在意萧静他们,他在意的是自己在方媛眼中的形象。
“方媛,你知道这一切也好,反正迟早有一天我要向你摊牌的。这些人是不可能理解我的,但你能理解,对吗?”
方媛一阵恶心,一个外表如此优雅的男人做出的事会如此没人性,“我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不要这么说,这样说的话我会很伤心。相信我,你迟早有一天能理解我的。”何剑辉倒是自信十足。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与魏天强打过招呼后,将何剑辉铐上押走。
临走时,何剑辉还对着方媛笑,笑容可掬,“放心,我没事的,我会回来找你的。记住,一定要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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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83
后来,萧静向方媛解释了一切。
自从秦妍屏死后,萧静就开始怀疑有人运用催眠术在诱导441女生寝室的女生自杀。他跟踪陶冰儿,意外地发现了何剑辉也在跟踪陶冰儿,并且陶冰儿自杀前与他有过接触。当他调查何剑辉时,方媛却带着秦月、何剑辉一起来找他。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让何剑辉起疑心,他只能装病,特意去找他的老同学孙长彬帮忙。在孙长彬的帮助下,他假装已经死亡,却在夜晚重新溜回了医学院的图书馆。所以方媛能在医院里看到萧静的身影。那晚方媛在图书馆萧静的小房子里听到的脚步声就是萧静自己的,他察觉到方媛在屋里,没有进去。
萧静回到医学院后,将实情告诉秦月,请求秦月帮忙。这时的何剑辉已经是秦月的未婚夫了,秦月怎么也不相信她的未婚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狂魔,无论萧静怎么劝说也不愿意帮他。萧静无奈,只好一再恳求秦月,不要把自己假死暗中调查何剑辉的事告诉给他听,秦月勉强答应了。
在徐招娣变成植物人后,萧静开始确定何剑辉就是这一切可怕事件的策划实施者。但是他在搜集何剑辉犯罪的证据上面遇到了难题。据他分析,何剑辉心理异常,主要的症结在方媛。他现在有个非常怪癖的嗜好,那就是研究方媛的心理。他迷恋上了方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方媛展开。一方面,他在试验他的催眠术;另一方面,他窥视着方媛心理活动,满足他异常的心理需要。
萧静推测,何剑辉不会收手,还会继续他的可耻勾当,催眠苏雅诱导她自杀。果然,何剑辉不但催眠了苏雅,而且催眠了在楼下徘徊的章明。在诱导苏雅自杀失败后,恼羞成怒的何剑辉干脆让章明去强奸苏雅,让章明成为替罪羊。谁知章明在最后的善恶关头,因为爱,还是选择了善良,情愿自己把自己撞晕也不想伤害苏雅。
催眠术虽然神秘,却并不是万能的。要被催眠者相信施术者,除了施术者手法高明外,被催眠者的心理上更要相信并且主动接受催眠。何剑辉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任他,但是他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血玉。经过特殊处理过的血玉有一种奇特的作用,能让身边的人昏昏欲睡迅速进入被催眠状态。除此之外,施术者要被催眠者所做的事,必须是他内心愿意做的事,如果是他极为反对的事情,他也不会听从施术者的吩咐而是竭力反抗,从被催眠状态中苏醒过来。这就和喝醉酒有点类似,喝得再醉的酒鬼,胆子再大,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去杀人放火。从这个角度来说,秦妍屏、陶冰儿的死,还是因为她们过于软弱。相反,苏雅的表现则要坚强得多,她在紧要关头悬崖勒马,无论何剑辉如何诱导,她都坚持不肯自杀。
萧静看到管理员张大姐放何剑辉进女生寝室,心知不好。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恳求秦月,让秦月打电话给何剑辉,约他去秦月家,缠住他。本来,萧静对此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这次秦月却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这就是方媛经过教师宿舍时秦月家为什么还在开灯的缘故,那时秦月正在与何剑辉商讨婚姻大事。
萧静看到何剑辉离开女生宿舍后,与医学院保卫处取得联系,救出苏雅后,强行打开何剑辉在医学院的住处,发现了他的秘密。为了将何剑辉绳之于法,他设计让黑猫引方媛到这里来。他知道,何剑辉为人自负,又迷恋方媛,如果他回家后发现方媛知道他的秘密,极有可能会将一切都告诉方媛。这样,所有的谜团都会解开,方媛能知道何剑辉的犯罪过程。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通知了身为法医的老同学魏天强。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星期后,徐招娣在她弟弟妹妹的守护中醒过来,身体也在慢慢地恢复。据她自己说,变成植物人的那段日子,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关押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黑房子里,一直困在里面出不去。后来,她似乎听到了亲人的呼唤,想见亲人的渴望让她坚持不懈地撞击黑房子。在她感觉自己撞破黑房子的那一刹那,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亲人。
两个星期后,何剑辉被判决了,却没有坐牢,而是被强行关押在精神病院。他说得没错,在法律上,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证明他是杀人凶手。何剑辉口中的血玉也始终没有找到,除了何剑辉自己,谁也不知道这件东西是否真的存在过。而催眠别人诱使别人自杀这一过程也确实过于离奇,尽管有法医魏天强的旁证,法院还是没办法从法律上找到量刑的依据。不过,何剑辉也没放出来,尽管没办法证明他犯罪,魏天强却能证明他是一个危险的心理变态者,证据是他房间的窃听器以及他偷窥拍摄的女生相片。最终的结果是何剑辉被送到青山精神病院治疗。说是治疗,其实是强行关押在那里,严格限制人身自由。
三个星期后,徐招娣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能和正常人一样学习、生活。441女生寝室里一片平和,再也没发生什么怪事。苏雅的性格也有所改观,对朋友也不像过去那样冷漠了。章明宁可自己撞墙也不想伤害她的举动让她感受颇深,重新反省自己的生活态度。唯一不太好的则是秦月,她的未婚夫成了精神病人,一些不明真相的教师学生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一如以前议论441女生寝室的女生般。好在秦月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特意邀请她们三位女生去她家聚餐。
秦月买了很多菜,鸭子、排骨、鲫鱼,忙得不可开交。徐招娣在厨房里给秦月打下手,洗菜、切菜,学习秦月的厨艺。苏雅霸占了秦月的电脑,在网上看小说。方媛闲得无聊,只好到秦月的书桌上面找书看。
这时,电话铃响了。方媛看秦月忙不过来,自己接了电话。电话是律师事务所打来的,告诉她已经帮秦月转卖了电脑公司,价钱是一个天文数字。方媛心里一惊,脑子里似乎爬满了蚂蚁,震得发麻。秦月怎么会有电脑公司?再想想电脑公司的名字,却有几分耳熟,莫非是何剑辉的那家电脑公司?如果是这样的话,秦月又怎么有权利处置何剑辉的私人财产?难道,两人已经结婚了?
扔下电话,方媛魂不守舍,目光游离。萧静说,他早就把对何剑辉的怀疑告诉了秦月,还恳求秦月帮他一起调查何剑辉,可秦月偏偏拒绝了他。但那晚,她又十分爽快地帮助萧静缠住何剑辉。难道,何剑辉所做的一切,秦月早就心知肚明,她在等何剑辉和她领了结婚证,成了法律的夫妻关系后,拥有何剑辉财产的支配权,这才配合萧静揭开何剑辉的真面目?无论何剑辉是坐牢还是进精神病院,她都是既得利益者,何剑辉的财产都归她了。方媛想起,在秦妍屏死后,她们住在医学院招待所时,秦月曾经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何剑辉,那是幽怨的眼神,似乎在责怪他,那时,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何剑辉设计出来的?何剑辉对她们的事了如指掌,是不是也有秦月的帮助在里面?听说,秦月的父亲是一名杰出的心理学教授,秦月耳濡目染,在心理学上应该也有几分造诣。如果她真的是为了何剑辉的财产与他交往的话,说不定何剑辉这种心理怪癖还是她有意无意诱使他形成的。
方媛感到阵阵寒意,一颗心掉进了千年冰窖中。吃饭时,方媛看到秦月那张娇艳动人的笑靥,怎么看也像是在演戏。她实在忍不住,嘴里冒出了一句:“秦老师,你和何剑辉是哪天登记结婚的?”
秦月突然间怔住了,笑容就这样凝固在她脸上。良久,她终于明白了方媛的意思,轻轻地说出了一个日子——何剑辉正是那个日子被抓走的。
青山精神病院里,警铃大作,一些穿着白色大褂的警卫四处追捕。在病院外面的山腰,一个黑影敏捷地飞奔下山。他跑到了马路上,一辆小车迅速地开过来,车门打开,接他上车。在车上,黑影擦了把汗,凝望着窗外广亵而深沉的夜色,笑了,笑得很邪,“方媛,我来了。”
441女生寝室,方媛从睡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直打哆嗦。灯拉亮了,徐招娣与苏雅惊奇地望着方媛。
“发生了什么事?”
“他来了。”方媛凝望着窗外广亵深沉的夜色喃喃自语。
夜很深,很深……
(第一部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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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寝室 第二部 灵异校园
序章
1
深秋,凌晨,南江医学院。
黄嘉雯独自走在寂寥的街道上,身影被昏暗的灯光拉得长长的,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墙上,飘忽不定,仿佛一条蜿蜒爬行的蛇。
事实上,黄嘉雯本来就像一条蛇,一条妖媚入骨的美人蛇。紧身黑皮衣,蓝色牛仔裤,夸张的性感身材玲珑有致。微黑的脸蛋,泛着青春期特有的嫣红,再加上那头迷人的蓬松卷发,野性十足。
“你是个魔鬼!”
每天晚上,她都会听到这句感叹,从老板、客人、乐手、侍应生等各式各样的男人口中听到。
她是个领舞者。
男人们感叹时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刺得她不敢直视。她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性,或者爱,但她不在意。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容易引起男人性幻想的女孩,尤其是在迪吧领舞时。五彩缤纷的灯光映射下,她穿着件低胸的小吊带和短裙,裸露着小蛮腰,踏着激烈奔放的音乐节奏,像蛇般肆意扭曲自己柔软的身体。挺胸,摆臀,眼波流转,嘴唇微翘,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尤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狂野不羁的雌性魅力,挑逗得男人们口干舌燥浮想翩翩。
一晚一百元,小费另算,这是老板给她的报酬。不多,对于身为学生的她来说却也不少。
她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南江医学院的大三学生。她是家长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传统女生,文静,典雅,好学,不谈恋爱,对一切陌生男孩敬而远之。这种女生,在大学原本要绝迹了。没有人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女生,在夜晚会去那种地方捞钱。
黄嘉雯并不缺钱,家境殷实,家人寄来的钱足够她日常开支了。可是,她就是喜欢这样。白天是明媚动人的天使,晚上是诱人犯罪的魔鬼。她也曾感到困惑,自己怎么会有两种迥然不同的性格?说是双重性格患者,却不像。她的头脑一直是清醒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为此,她特意去看了点心理学的书籍,若有所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心理隐疾,每个人都需要宣泄。这样也好,至少,能让自己心理健康些。
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了,偶尔驶过红色的出租车,车灯在长街上一扫而过。天空灰蒙蒙的,沉沉地压着南江市,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夜色中开始飘起了淡淡的灰雾,仿佛池塘的污水,夹带着腐烂的气息,缓缓弥漫,笼罩着这个城市。空气似乎被凝滞了,显得有些坚硬。偶尔拂过的夜风,绝望的阴冷,如冰一样直往骨缝里钻,寒意直透心窝。
这鬼天气!黄嘉雯打了个哆嗦,紧了紧黑皮衣的领子,加快了脚步。南江医学院的大门就在不远的前方,时隐时现,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随时都会幻灭。
黄嘉雯心里隐隐不安。以前,每次跳完舞后神清气爽,感觉像充了电一样。但今天从迪吧出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全身似乎散了架一般疲惫不堪。
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要出什么事儿吗?
黄嘉雯越想越怕,抖搂精神,小跑起来,寂静的街道上只听到她高跟鞋的“嗒嗒”声。她跑得很费力,气喘吁吁,完全不像平时那样轻松。也许,是她太累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体会如此累赘,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拽着她,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觉到。她的卷发、她的黑皮衣、她的手提包、她的高跟鞋,此时都显得过分的沉重。
忽然,她放慢了脚步,脸色有些发白。
她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哒、哒、哒……”像脚步声,但节奏慢了许多,音量弱了许多。
是她脚步的回声?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回声?黄嘉雯的心悬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情不自禁地靠到了灰色的墙壁上。墙壁厚实坚固,撑住了她身体的重量。
黄嘉雯屏住呼吸,突然转身向后望去。
长街上空无一人,越来越浓重的雾气中,不远处有几片树叶正悠悠地坠落下来。
她又向四周看了看,也没有任何异常。一片寂静中,黄嘉雯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就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那个怪异的脚步声消失了,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侧耳聆听了一会,依然没有听到。难道,幻觉?黄嘉雯稍稍松了口气,正要起脚间,怪异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来。“哒、哒、哒”,不紧不慢,很有节奏,越来越近。
黄嘉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惊胆战地盯着声音的来源。夜雾中缓缓走出一个女人,身材高瘦,看不清面容。黄嘉雯握了握暗藏在皮衣口袋里的带鞘小藏刀,强自镇定,调节呼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前行。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女人,满脸沧桑,呆滞木然,华丽的浓妆却掩饰不住衰老的痕迹。
原来只是一名风尘女子。黄嘉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胆小感到好笑。
在黄嘉雯的身后,那名瘦高的女子停下脚步,回身瞥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丝不易觉察的诡笑。那一刹那,瘦高女子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如金属般闪闪发光。随即,那女子的身体渐渐褪色,融入了淡淡的灰色夜雾中。一片破碎的白纸被夜风卷起,诡异地穿过那女子的身体,向远方飘走了。
这一切,黄嘉雯都没有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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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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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几分钟后,黄嘉雯走到了南江医学院。南江医学院规定,每晚十一点关门,现在都凌晨了,铁门紧闭,看门的老人早就沉入了梦乡。黄嘉雯没有停留,沿着医学院的围墙走了两百米左右,拐进一个小巷,寻到医学院的另一处小门。小门同样紧闭着,但这里没有守门人。黄嘉雯手脚并用,如猴子一般敏捷地爬上铁门,翻过,轻轻一跃,落在松软的草地上。
医学院的雾气更浓,也许是里面植物更多更密集的原因。这些年,医学院领导还是很重视校园环境建设的,在保留原来规模的基础上还引进不少成型乔木,香椿、梧桐、杨柳、樟树,各种常见树木都移植了一点,就是没有榕树。不是不想移植榕树,而是移植了几次榕树都存活不了,谁也不知道原因。有人说医学院的水土特征不适合榕树生长,但月亮湖边上的小树林其实就是由一棵古老的榕树衍生而来的,冠盖云集,遮天蔽日,茂盛得很,无数的枝条倒垂下来,钻入土中,独树成林,颇为壮观,成了南江市医学院的标志性景观。
雾气中似乎还有些腥味,是那种腐败的腥味,令人作呕。这种腥味,应该是从月亮湖里飘出来的。月亮湖原本是南江医学院的最著名的自然景观之一,清澈明净,柳暗花明。但是那年突然刮来一场近乎疯狂的暴雨,暴雨没有间断地下了三天三夜。雨停后,学生们惊奇地发现,月亮湖竟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暗黑色,如浓墨一般,并且开始散发出那种腐败的难闻腥味。
真难闻!黄嘉雯伸手挥了挥,想要拨开眼前肮脏的灰雾,结果自然是徒劳的。她掩住鼻子,加快脚步,匆匆走向女生宿舍。
然而,没走几步,她就听见那个异常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身处校园,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只是觉得奇怪,那个风尘女子不可能再跟上自己,这次又是谁呢?
又走了一段,黄嘉雯放慢脚步,直觉告诉她背后有人,而且绝不是刚才那个女人。她屏息聆听背后的动静,听到那人呼出一口粗气。她没有作声,越走越快,走到一个拐角处,突然急速转身。跟踪者没想到她会来这手,收脚不及,几乎冲到她的怀里。
这是一个脸上还留着几分稚气的男生,长得倒也帅气,分边长发,鼻梁挺拔,眼睛黑亮黑亮的,穿着白色夹克和白色牛仔裤。跟踪行动已经暴露,男生神情十分羞涩,一时手足无措。
黄嘉雯轻声说:“我就知道是你。你过来。”
这已经是她第七次“遇”到这个白衣男生了。最近一段时期,几乎每周都有那么一天,她翻越小门回到医学院,总能遇到这个白衣男生。一开始,她还以为仅仅是巧合。后来她渐渐明白,这个白衣男生是在特意在这里等她。他倒也从来没有出格的举动,似乎这长夜里漫漫地守候,只为在暗处默默地看她几眼。
白衣男生走近了,站在黄嘉雯面前,似乎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想要说话,可张着嘴,结结巴巴,吐出了几个字眼,模模糊糊,黄嘉雯根本就没听清。
“你在说什么?”黄嘉雯歪着头,面露微笑,恶作剧般地紧紧盯着白衣男生,似乎要用眼神从他身上搜出什么似的。
白衣男生愈发紧张了,一阵冷风掠过,他全身竟然开始战栗起来。
黄嘉雯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她没想到,白衣男生面对她时会这么激动。
“亏你还是男孩……”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以免伤了他的自尊心。
白衣男生摆了摆手,好容易才止住了自己的战栗,断断续续地说:“你别误会,我只是受凉了,有点冷……”
黄嘉雯打断了白衣男生的话:“好了,我不想听你解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再见!”
说完,她扔下白衣男生,径直转身而去。都已经凌晨了,她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寝室美美地睡上一觉,不想节外生枝。
“等等……”白衣男生追了上来,却不敢与她并排走,只是尾随着她。
“还有什么事吗?”黄嘉雯头都没回。
“嗯,这天气,有些反常。”白衣男生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
“天气反常,和你有什么关系?无聊!”黄嘉雯没好气地说。这个男生长得很白,情商也与本人一样苍白。
“你真的没有发觉?这雾气的味道很古怪。”
“有什么古怪,不就是月亮湖里的腥味?”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月亮湖的石桥上。越过石桥,沿着湖堤,穿过小树林,就是女生宿舍了。
雾气中的月亮湖波平如镜,不起微澜。夜风吹开浓雾,露出近处的湖面,犹如实质。经过桥顶时,腥臭味越发浓重,黄嘉雯耸了耸鼻子,立刻引起了一阵干呕。
她掩鼻紧跑几步,越过石桥,沿着月亮湖的堤面前行。后面的白衣男生跟着跑了过来,胆子突然大了起来,竟然走上前与黄嘉雯并肩而行。
“我就说这雾气的味道古怪吧,你还拼命闻,真笨。”
黄嘉雯哼了一声,没理他,身子稍微往湖堤的外面移了移。如果她还保持原来的路线,白衣男生就要被她挤下湖里去了。
白衣男生见黄嘉雯不理他,也不再说话。两人沿着湖堤默默而行。
湖面悄无声息地被划开,一双双诡异幽长的手臂从暗黑的湖水里探出来。这些手臂,几乎全是骨头,只是附了一点尚未腐烂的肌肉,黑黝黝的,也不知沉在水里泡了多久。连接着这些手臂的,是一些仅仅披了一张皮的骷髅头,尖嘴猴腮,乱发遮面,有的甚至连眼珠都没有,看不到只好拼命吸着鼻子寻找。
它们在寻找人,寻找活生生的人。
水里的骷髅们发现了黄嘉雯,一个个哑然狂笑,争先恐后地游向她。在她身边的湖水里,不时伸出一双双长长的手臂妄图绕过白衣男生去拉扯她的腿,想要拉她到湖水里,却无一例外地被白衣男生一一踢飞。水鬼们的手臂遇到白衣男生的脚后,都露出痛苦之色在水里翻天覆地,仿佛所接触的是一块极度灼热的重金属般。
黄嘉雯没有去看月亮湖,眼睛望着前方,心里思考着如何敷衍身边这个白衣男生。身边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看到。
湖堤的尽头,是一片榕树林,一棵参天的老榕树居中而立。黄嘉雯经过小树林时稍一犹豫,绕道而行。
“怎么了?为什么不直接穿过去?穿过去不就是你们女生宿舍?”白衣男生有些奇怪。
黄嘉雯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说:“这棵老榕树快死了。”
白衣男生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这棵老榕树太老了,暮气沉沉,一点生机也没有,最近一直在掉新叶,不死才怪。”
“就因为这样你才每次都绕道而行?”
“嗯,我讨厌死亡,讨厌死亡的气息。”
“我看不是吧,你是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在小树林里占你便宜。”白衣男生突然笑了,脸上现出两个酒窝,看上去竟然有点邪气,而这点邪气却让他原本稚气的脸多了几分独特的男性魅力。
“我怕你占我的便宜?”黄嘉雯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
说真的,黄嘉雯根本就不怕眼前这个男生。这个男生长得还算讨人喜欢,真要亲近她的话,她还不想拒绝呢。古人说男才女貌,现在的女生喜欢男貌胜过男才。
就给他一个机会吧。黄嘉雯改变了主意,不再绕道,而是直接穿越小树林。在她的身后,白衣男生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冷笑,胜利者的笑容,像君临的上帝在嘲笑卑微的生物。
风很冷,迷雾渐渐飘散,校园里的各种乔木一齐呜呜作响,仿佛在低声泣啜般。月亮湖里的骷髅们一个个失望地看着黄嘉雯的背影,摇着头,叹息着,悄悄地潜入腥臭肮脏的湖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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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2009 12: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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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老榕树弯着腰,驼着背,巨大的身躯显得苍老不堪,树皮斑驳断裂成一块块,伤痕累累,仿佛一个受尽了风雨沧桑的老人,不能承受生命之重。
黄嘉雯站在老榕树面前,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无端生出许多怜惜之情,为老榕树的命运?或是为自己的生活?她缓缓走上前,闭着眼睛,伸手轻轻触摸老榕树。
“你在做什么?”白衣男生的语气有些诧异,但脸上还是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意。
“嘘——”黄嘉雯阻止了他的问话,“别吵,我试试能不能与它交流。”
老榕树的树皮粗糙而干裂。其实,不仅仅是树皮,原本郁郁葱葱的苍翠树叶几乎全部掉光了,只留了一些新叶还有几分绿意,即使这点绿意,也夹杂着几许枯黄。
医学院的校工们曾从月亮湖中引来湖水浇灌,但无论浇灌了多少水,老榕树还是不可救药地衰败下去。有人建议砍掉一些细小的气根,让养分集中提供给主躯干。这个建议却被医学院的领导枪毙了。老榕树之所以珍贵,正是因为那些气根形成的独木成林现象,如果将这些气根全部砍掉,如同一个毁容后的美女,再精美的化妆也不能挽救她原来的风韵。
“怎么样,感觉到什么没有?”白衣男生诡笑着问。
“没有,也许它睡着了。”黄嘉雯有些失望,“其实,我一直相信,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之间的思想交流,有很多沟通的方式,并不一定要靠原始的语言来表达。”
“噢。”白衣男生不置可否。
“比方说,传达情感有很多种方式,除了我们常用的听觉、视觉、触觉、味觉、嗅觉外,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预感,这也就是所谓的神秘第六感吧。但这种预感,又是用什么器官去感知?难道是我们的心灵?”黄嘉雯蹙着眉,眺望着小树林后面的女生宿舍,若有所思。
“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就像……”白衣男生似乎看到一件极可笑的事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什么,弱智!”黄嘉雯有些恼羞成怒,跺了跺脚,恨恨地准备离去。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了一些异常。小树林里竟然没有一丝雾气,显得特别明净,那股难闻的腥臭味也没有了,倒是若有若无地飘浮着淡淡的植物香气。而就在小树林外,灰雾依旧,盘旋在外面不肯散去。
黄嘉雯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凉气从脊背直冲后脑。她急忙迈开步伐,踩着沙沙作响的枯叶,想要穿出这诡异的小树林。但是没走几步,那个白衣男生就迎面拦住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了,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再试试与老榕树交流思想?”
黄嘉雯抬头看去,白衣男生脸上挂着诡异的邪笑,已经不再是调情的神气,而是饿狗发现骨头般的狂喜。他的眼睛,绿幽幽的,闪闪发光。他的脸,仿佛镀上了一层绿色的油彩,绿得可怕。
一瞬间,恐惧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席卷而来,迅速湮没了黄嘉雯。
“咦?你怎么好像在打哆嗦?奇怪,这里并不冷啊。”白衣男生拂了下额头上的刘海,又恢复到那种腼腆羞涩的少男模样,“其实,你应该再试一试的。据说,这棵老榕树早已得道通灵。”
黄嘉雯面色苍白,强自镇定:“是啊,我再试一试,你离我远点,不要妨碍我。”
“没问题。”白衣男生退后了几步,依然面带笑容。
黄嘉雯一边慢慢靠近老榕树,一边寻思如何逃离小树林。其实,小树林并不大,一百多个平方米,但枝节盘旋,枝叶茂盛,交错在一起,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仅有两条小径可以进出,其中一条是前往女生宿舍的,但被白衣男生挡住了。
黄嘉雯留意另一条出路,深深地吸了几口空气,调节好呼吸,突然间发力狂奔。但她才跑了几步,就迷失了方向,无数条榕树枝骤然在眼前伸延出来,诡异地弥漫纠缠,遮住了小径,也挡住了她的去路。
黄嘉雯的心沉了下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不敢置信。
“你不觉得,这里风景独好?”那些榕树枝欢迎贵宾般自动让开一条路,露出白衣男生那张笑嘻嘻的脸,“你看这月色,多好!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黄嘉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奇怪,老榕树的正上方,竟然真的挂了一轮满月,圆而且大。只是满月的颜色,不是通常所见的橘黄色,竟然是妖异的血红色,红得妖艳,妖艳欲滴,仿佛不似人间。故老相传,红月出现必有妖邪之事发生,妖狐拜月、野鬼画皮、借尸还魂……
“你就是这棵老榕树变化的树妖?”黄嘉雯壮着胆子问,反正她也没有退路了。
白衣男生干咳了几声,优雅地说:“是的。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你看,我多么孤独,在这里静静地呆了上百年了,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理我。你是第一个尝试与我交流的,所以,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不,我不愿意!”黄嘉雯大叫。
“没用的,我已经决定了。其实,我也必须这么做。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再吸收不到养分,难以熬过这个冬天。对于我来说,最好的养分就是你。”
“我是你的养分?”黄嘉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的,就是你。”树妖的脸上露出几丝抱歉的神情,“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是因为这里的土壤肥,而土壤肥的原因是以前土下埋着很多人。可是,最近这些年,却没什么新人再来供奉我了。”
“不——”黄嘉雯狂叫,发疯般地往小树林外面冲去。但她根本就冲不出去,一条条榕树枝宛如活灵活现的巨蟒一般缠住了她。
树妖走到了老榕树面前,回首对黄嘉雯神情暧昧地笑笑,然后,他的身体,融进了老榕树的主干。动弹不了的黄嘉雯,则被榕树枝卷到老榕树巨大躯干面前。
老榕树伸出枝条,温情地抚摸着黄嘉雯。黄嘉雯无助地望着老榕树,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枝条紧紧勒着黄嘉雯,吐出浑浊的白色树液,腐蚀掉她修长的双腿、双手。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四肢被树液融化,融入老榕树的躯体之中。
树妖的笑靥在老榕树躯体中若隐若现,笑着安慰她:“没事,很快就好了。我们就永远不会分离。你的身体,并入了我的身体,我们的灵魂,将永远相守,直至永恒。”
痛,痛彻心扉。黄嘉雯竟然没有昏迷过去,意识依然是清醒的。诡异幽长的树枝再度伸延出来,勒着她的脖子,将她的头颅与她的躯干分离。树枝仿佛就是老榕树的手,拉开她的肚皮,探入她的胸腔、腹腔,将她的心、肝、肺、肾等内脏器官一一扯出来,贪婪地吸吮。
现在,黄嘉雯仅剩下一个头颅。榕树枝轻轻抚摸着她,宛如情人的指尖,温情缠绵。树妖的头颅从榕树躯干中探出来,深情地吻着她,舌尖灵敏。黄嘉雯的头颅沉入忘我的迷醉之中,随着树妖的头颅嵌进榕树躯体中。
重重树枝卷了起来,遮住了这一幕。
最后,树林中传来轻微的“喀嚓”——这是头骨破碎的声音。
第二天,医学院的学生惊奇地发现,那棵濒临枯萎的老榕树竟然一夜之间精神焕发,绿意浓浓,苍翠挺拔,谁也不知道原因。而医学院的大三学生黄嘉雯则莫名其妙地永远失踪了,警方地毯式搜查的结果,只是在老榕树附近找到她的金属钥匙串。
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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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2-2009 02: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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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一章 吃人树妖
“真的假的?”
提问的是一个正当妙龄的女生,容貌清秀,虽然并不特别漂亮,却有一种清醇纯情的味道,看得出是那种娇生惯养涉世不深的城市女孩。她叫陈安琪,刚进南江医学院的新生。坐在她对面草地上的男生叫梅干,人如其名,精干结实,肤色黝黑,个子虽然不高,身上的肌肉却是一块块仿佛铁疙瘩似的,虎虎生威,朝气蓬勃。
梅干是医学院保卫处领导的校卫队成员。这些年随着社会风气的沉沦,医学院里偷盗抢劫打架等一系列犯罪现象屡禁不止,凭保卫处那几个人手根本就忙不过来。于是,医学院从学生中挑选适合的人选,组织校卫队,在晚间进行安全保卫和治安巡逻工作。
梅干还有个外号,叫“超人”。他的朋友叫他超人,并不是因为他的体魄强健。他有一个特长,擅长把握女生心理,追女孩子很有一套。陈安琪就是被梅干用老乡的名义接触交往,经过一系列看似偶然的邂逅,被梅干灌足了迷汤,竟然对他产生好感,两人关系渐渐亲密起来。
梅干原本想约陈安琪去看恐怖电影的,被她婉言拒绝了。他不死心,硬是拉着陈安琪坐在校园的草地上讲恐怖故事给她听。陈安琪胆子虽然小,却特别喜欢听恐怖故事。梅干的口才本来就不错,一个简短的恐怖故事被他绘声绘色地娓娓道来,竟然让陈安琪听得兴味盎然。医学院是十点钟吹熄灯哨,现在却已经十一点多了,校园里一片寂静,根本就看不到人影。远远的食堂旁边的小卖部亮着一盏小灯,黯淡的黄色光芒在夜风中摇摆不定。
“当然是真的!”梅干夸张地跳了起来,“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几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叫黄嘉雯的女生,她是不是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医学院的老生们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要知道,这件事,就是我们医学院十大灵异事件的树妖吃人事件。”
“啊!”陈安琪双手抱胸,缩成一团,似乎真的感到害怕了,语音也有些颤抖,“我听老乡们说,我们学院有个恐怖的441女生寝室,一下子死了好几个女生,全是莫名其妙的自杀,原因至今都没查清楚。”
梅干点了点头,一脸严肃:“不错,女生宿舍里真的有一个441女生寝室,这也是十大灵异事件之一。”
陈安琪侧着头,看着梅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听说441女生寝室还住着两位女生,她们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还敢住在那里?而且传说她们都很漂亮,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你见过没有?”
梅干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两张明艳动人的容颜,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悠悠神往:“是啊,这两个女孩子真是特别,明明长得清丽脱俗,人见人爱,却偏偏都性情古怪。一个恃才傲物,从来不给别人半点颜色,傲然独行。一个看上去平易近人,却聪明得过分,无论你怎么努力也无法接近。如果这辈子能和这样的女孩好好恋爱一场,下辈子当牛当马都值得——”
“是——吗——”陈安琪的口吻里明显流露出几许酸味。
梅干口风一变:“这两个女孩漂亮是漂亮,但和你没得比,你比她们可爱多了。”
明知道是恭维的话,陈安琪心里还是觉得挺受用的。她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转移话题:“十大灵异事件?还有哪些灵异事件?说来听听!”
梅干想了一会:“我也是道听途说的,除了树妖吃人事件、441女生自杀事件,还有月亮湖水鬼事件、食堂剁刀声音事件、解剖楼僵尸复活事件等,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陈安琪半信半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有些害怕,一方面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犹豫了一下,继续问:“既然有这么多灵异事件,你怎么还敢加入校卫队晚上巡逻?”
梅干嘻嘻一笑,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人,这才神秘兮兮地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一个通灵者。”
“什么?通灵者?”陈安琪瞪着梅干,不敢置信。
“其实,每晚过了十二点,我都能看到这些幽灵在校园里游荡,我的职责,就是约束它们,不让它们出来害人。怎么?不相信?告诉你,我早就和它们混熟了,交上了朋友,几乎无话不谈。”梅干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陈安琪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切,当我三岁小孩啊,拿这个来骗我!”
“不骗你!可惜现在还早,它们要过了午夜十二点才能出来。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和我等到十二点,到时候我把我的灵力借点给你,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不了,我还是回去了,都这么晚了。”
“那,好吧。”
梅干也不想勉强。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他不想过快的结束。现在他与陈安琪的关系,如同前戏时的爱抚,美妙,惬意。他还想让这种感觉多维持一段时间。
两人从草丛中站起来,默默前行。橘黄的弯月孤零零地悬挂着,月光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一座座建筑怪模怪样地矗立在阴影中,仿佛一张张巨大的死人的脸,诡异地盯着两人。夜风习习,全然没有一点清爽的意思,显得浑浊而沉重。一些树叶被压迫得簌簌作响,仿佛在低声地哭泣。它们无奈地被割裂,脱离母体的连接哀叹着飘舞、飞旋、坠落。是那种不甘心的坠落,拼命地想要抓住空气。似有似无的气体在缓缓流动,黯黑,腥臭,仿佛有灵性般,时而聚集时而分散。
陈安琪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重重地呼吸了几声,脸色有些怪异。
“没事,是月亮湖那边传过来的腥味。”梅干对陈安琪解释,他以为陈安琪害怕这种味道。
陈安琪没有反应,呆呆地站在那里,宛如石雕,一动不动。
“怎么了?”梅干握了握陈安琪的手,冷得出奇。他顺着陈安琪的目光望去,穿过月亮湖的湖水,望到那片黑黑的小树林。
“现在,是不是过了十二点?”陈安琪喃喃地说,似乎站都站不住,身躯一软,靠到了梅干肩上。
“不知道。镇定点,安琪,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肯定过了十二点,不然,它们怎么会出现?”陈安琪的脸仰起来,面对着梅干,眼神里充满了企求,“梅干,答应我,不要丢下我不管。”
“你说什么傻话!刚才我和你说的,都是骗你的。这世界,哪来的幽灵!哪有那么多的灵异事件……”梅干突然硬生生地中断了话语。
他清楚地看到,小树林的中间,悬浮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阴森森的,怪异地舞动着肢体,缓缓飘来。它的脚下,是一片虚无的空气。
一个人,怎么可能悬浮在空中?梅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的视力一向很好,月色又是如此皎洁清冷,他清楚地辨别出,那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影。
冷汗,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陈安琪被吓懵了,目瞪口呆地望着白影,歪歪斜斜地靠在梅干身上。在梅干的想象中,她的身体是柔软而娇腻的,现在的感觉却僵硬而沉重,仿佛一块棱角分明的坚硬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双腿在打颤,发软,难以承受两个身体的重量。
忽然,一阵诡异的冷风急速掠过,梅干打了个冷颤。在这一瞬间,诡异的白影似乎换了个身姿,正对着明亮的月光。梅干呆呆地看着白影,瞳孔急速扩张,似乎发现极为恐怖的事情,身体战栗得愈发厉害了。
陈安琪几乎要晕过去了。沉寂如水的深夜,她这样一个初涉尘世的娇弱女孩,胆子本来就小,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那传说中的树妖。“梅干,快带我离开这儿,求求你了……”
梅干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哀求。他先是在发呆,呆呆地望着白色的人影,仿佛魂魄出窍般,木桩般的一动不动。然后,他开始颤抖,疯狂悸动的颤抖,并下意识地往后退着,但陈安琪还紧紧地拽着他。突然,两人都失去支撑摔倒在地上。
陈安琪想爬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的身体仿佛被诅咒般,突然变得沉重无比,而腿却软得像面条。试了几次,陈安琪放弃了努力,她侧过脸尽量避开诡异的白影,大口大口地吞吐空气。
梅干的情况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他仿佛一条正被放血的羊羔,浑身不停地抽搐。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几分钟也如几个世纪般漫长。梅干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恢复正常了。他慢慢地撑着地,站了起来,然后看都没看陈安琪一眼,向远处跑了。
他跑得很急,根本就没有回头望一眼。风声在耳边呜呜作响,身后隐隐传来陈安琪的哭泣声。但此时,他根本就顾不上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遇到树妖?那些传说难道都是真的?
梅干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现在,他唯一的念头,是尽快地躲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身体直摔了出去。在这刹那间,梅干再次听到陈安琪的声音——这次是凄厉的惨叫声,在声调最高的时候被硬生生地腰斩了,给人的感觉是声音被突然吞掉了。梅干头皮发麻,连滚带爬地挣脱了那些缠人的野草,才跑了几步,却撞到另一棵香樟树上,眼前金星直冒,喉咙里顿时翻滚着一股子腥甜味。
梅干顾不上额前剧痛,又拼命跑了好一会,远离了小树林,这才敢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弯腰喘气。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偷眼望向身后,小树林朦朦胧胧,一团黑影模糊。那个诡异的白影不见了,陈安琪也不见了。
这全是幻觉吗?梅干伸手摸向前额,剧痛再次传来,手上全是鲜血。不,不是幻觉!如果说自己看到的是幻觉,那陈安琪也看到怎么解释?现在,她又去了哪里?他想起刚才那声戛然而止的惨叫——难道她已经被传说中的树妖摄走了?!
梅干隐隐有些心痛。他并不想当懦夫,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出于本能,不由自己控制。他想起陈安琪不久前的笑容,愧疚之情油然而生。随即,恐惧之情再度升起,那声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长声惨呼,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这个声音,必将成为他的噩梦,伴随着他一生一世。
梅干不知如何是好。转回头去救陈安琪,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打电话报警,和刑警说遇到了树妖?刑警会信才怪!报告给学校?学校的老师们会不会把他当作神经病?左思右想,梅干决定还是先回到校卫队的办公室找队友徐天。
徐天是南江医学院的新生,按理说新生没资格加入校卫队,但徐天却是个例外。据说,徐天颇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在没有考进南江医学院之前,就已经在推理写作圈中崭露头角,发表了几十万字的推理作品,这在推理创作薄弱的中国算是极为难得了。尤其难得的是,徐天不但能写,现实中也善于应用各种推理技巧,高考前还协助学校成功侦破了一起校园连环失窃案。正因为此,一向坚持原则的保卫处长曾国勇对徐天也格外欣赏,破例邀请他加入校卫队。
校卫队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梅干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途中又摔了几跤。
戴着黑框眼镜、肤色黝黑的徐天正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看一本推理小说,是普璞的《不可能犯罪》。这本推理长篇,在新浪文学大赛拿到了后半程冠军,是喜欢模仿的推理小说写作圈中难得一见的本土原创精品。梅干冲进办公室时,徐天正看到了一个小高潮,猛然间发现梅干狼狈的样子,眼睛不禁睁大了。
“怎么了,梅干?怎么这副模样?”徐天搬来一张椅子让梅干坐下。
“我……我遇到了树妖……”梅干没有坐下来,而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徐天。
“树妖?”徐天重复了一次,沉呤了片刻,问,“呃,遇到了树妖……你没事吧……”
他的思维转得很快,没有继续追问事情的经过,而是直接问结果。
“我没事……只是……”梅干吞吞吐吐地说,“只是,我本来是和陈安琪一起的,她现在不见了……”
“你是说,你把她一个人扔下来了,对吧。”徐天冷冷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真的很怕……”梅干几乎要哭出来。
“走吧!”徐天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手电筒。
“去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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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2-2009 02: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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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陈安琪!我们一起去!”徐天迅速走出门去,梅干咬了咬牙,紧跟了上去。
手电筒的光芒刺开夜幕,校园的小路弯弯曲曲,茫茫然看不到终点。两旁的乔木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漠然地凝视着微弱光晕中前行的二人。
五分钟后,梅干停住了脚步。
“我和陈安琪好像就是在这里发现树妖的。”
梅干眺望月亮湖对面的小树林,黑蒙蒙的,除了那棵老榕树的身形,看不到其他醒目的东西。
“这里?”手电筒的光芒在地面上微微晃动,徐天蹲下来仔细地翻动路面的野草,在一些稚嫩的野草发现了被压倒的痕迹,“看来是这里没错了。但是,陈安琪呢?”
“陈安琪……”梅干嚅嗫说,“她会不会被树妖摄去了?”
“你真的相信树妖的存在?”徐天冷笑。
“我……”梅干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算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徐天在地上摸索,找出一块琥珀色的蝴蝶发夹碎片,拿到梅干眼前。
“是陈安琪的!”梅干一眼认出了这块碎片。这个蝴蝶发夹是梅干买给陈安琪的,自然不会看错。
徐天站直身躯,望着小树林,若有所思:“才十多分钟,没有机动车辆的话,即使是被人抓走的,也跑不了多远。”
医学院的校园都用围墙围住了,只有一个正门一个小门。现在是深夜,正门紧闭,人都出不去,更别说车辆了。徐天他们是从正门的方向走过来的,如果陈安琪是被人抓走的,不可能背着她翻越围墙,只能从另一个方向逃逸。
“追!”徐天低声喝道,向小树林跑过去。
从这里到对面的小树林,只需要过一道小石桥,再跑过一段湖堤,眨眼间两人已经到了小树林前。
现在已经是深秋,别的乔木都已经开始落叶了,可这棵老榕树却看不到一点凋谢的意思,依然生机勃勃,竟然还在冒芽,树叶也充满了鲜嫩的新绿色,仿佛一个绝色的妙龄女子。
徐天回头望,梅干还没有跟上来。他似乎不愿意走平坦的湖堤,而宁可走在坑洼不平的石路上,好一会儿才磨蹭过来。
从小树林这边可以望到小门那边,一马平川,没有一点遮挡物,但也没发现陈安琪的身影。穿过小树林,就是女生宿舍了,如果陈安琪安然无事,此时肯定已经回到寝室了。
“陈安琪不会是回宿舍了吧?”
“不,肯定不会,我亲眼……我听到她惨叫的。”梅干的声音还在抖。
徐天深深地看了梅干一眼,吸了一口气,缓步走进小树林。
小树林比外面要黑得多,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一条条幽长的树枝盘旋成各种古怪的姿势,占据了小树林里面的空间。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榕树特有的清香,沁人肺腑。
徐天在手电筒的光芒中拨开遮住去路的枝条,慢慢靠近老榕树的主干。他走得很慢,走了好几分钟,才走到榕树下的主干面前。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边传来凄惨的嚎叫声:“放开我……放开我……”
是梅干的声音。徐天转身疾步往回走,手电四扫,却是梅干被老榕树的枝条缠住了,正像个掉进网里的虫子,死命地扭动身子。
徐天帮他解开面前的树枝:“冷静点,只是些树枝,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徐天,这些树枝,好怪,真的会缠人!”梅干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紧紧跟判焯欤?桓衣易叨??我看,是你心理作用吧。一个大男人,还是校卫队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这些树枝,仿佛有灵性,故意缠在我身上的。”梅干说个不停,“我看,这棵树太邪,不然,怎么会这样,深秋还这么茂盛严密,很多人都说,这棵树修炼成精了,会吃人,陈安琪说不定就是被它吃了……”
“别说了,烦不烦?”徐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梅干的胡言乱语。
他皱了皱眉子,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除了榕树的香气,还有一种令人压抑的气味,把空气熏得沉甸甸的。在小树林里多呆一会,都有种沉沉欲醉的感觉。至少有一点梅干没说错,这棵老榕树,的确有些邪。
“发现了什么没有?”梅干不肯闭上他的嘴,不断说话也是缓解紧张心情的一种方法。
徐天摇了摇头。两人在小树林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再次站到了老榕树主干的面前。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等天亮报告给学校?”梅干掩饰不住心里的恐惧。
“不行,一定要找到陈安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徐天吸了吸鼻子,压抑的气味仿佛更浓了。
“陈安琪,她死了。”徐天突然说,然后仰视被郁郁葱葱的榕树枝条遮住的天空,面色平静。
梅干一哆嗦,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摔倒:“徐天,你别吓我,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徐天苦笑,他总算知道那股压抑的气味是什么,那是死亡的气味。他没有回答梅干,而是把手电筒笔直向上照去。
陈安琪就隐蔽在那些盘根错节的榕树枝条中,长长的人影夸张的扭曲着,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攀附在树枝中,仿佛一个麻花。长发遮去了她的半边脸,耷拉着脑袋,眼睛翻白,口唇张开,舌头软绵绵地垂落出来,嘴边挂着几缕涎状的液体,诡异地俯视着他们。
刚才,徐天就站在陈安琪尸体的正下方,腥水滴落在他身上,所以断定陈安琪已经死亡,而且死亡地点就在老榕树上。梅干傻傻地站在那里,张着口,形成一个半圆形,整个人被吓呆了。虽然他一直认为陈安琪被树妖摄去,也隐隐猜测到陈安琪已经身遭不测,但亲眼看到这种陈安琪死亡的惨状,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
陈安琪,原本是那么青春美丽,惹人怜爱,短短十几分钟,却变成了一具丑陋腥臭的尸体。
徐天看了看梅干,叹了口气:“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报警!”
在梅干报警的时候,徐天用手电筒仔细搜索现场。老榕树的根部,残留着几个血写的数字——“441”,歪歪斜斜,触目惊心,和陈安琪的尸体一样扭曲着,似乎是在极度痛苦中写出来的。
“441?”徐天在心里喃喃自语,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榕树枝,望向441女生寝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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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2-2009 02: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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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月光仿佛缓缓流动的溪水一般,轻轻泻进441女生寝室,抚摸着方媛绝美的脸。她睡得很熟,侧着脸,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桃红雪白的脸蛋晶莹剔透。由于天热,方媛仅穿着一件纯白的贴身睡裙,玲珑有致的身体流淌出一种女性特有的神秘曲线美。此时的她,仿佛是一潭秋水,清新、凉爽、纯净。又或者是一座绿山,苍翠、深沉、坚韧。
沉睡中的方媛忽然皱起了眉,胸口猛烈地起伏着,手臂紧张地抱紧在胸前,手指死死攥着枕巾,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条绳索。她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似乎在梦中拼命地奔跑,忽然,她的腿猛地蹬了一下,踢到了靠床的墙壁,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她醒了过来。
方媛坐起来,靠在墙上,边吸着冷气边伸手去揉踢疼的那只脚。对面的床上,苏雅翻了个身,嘴巴咂巴了几下,又没有声息了。方媛起身下床,将滑落的毛巾被捡起,重新搭在苏雅的身上。她试图回忆起梦中的情景,但却没有头绪,程丽、许艳、秦妍屏、陶冰儿……还有何剑辉,他们似乎都出现在梦中,但具体说过什么,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441女生寝室是南江医学院传说中最恐怖的邪门地方。2003年的一个秋天晚上,居住在441女生寝室的女生程丽突然跳楼自杀,谁也不知道原因,当晚与程丽同寝室的许艳和另一女生则被吓得精神失常。从此,441女生寝室里就怪事不断,晚上哭泣的女人声音、时隐时现的鬼影,居住在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仿佛被人诅咒般,成绩下降,精神恍惚,怪病横生。迫于学生的压力,医学院迁出女生,将441女生寝室封锁关闭。
方媛是2004年新生入学的时候来到南江医学院了,因为迟到被安排到441女生寝室居住,与她同时住进寝室的还有徐招娣、秦妍屏、陶冰儿和苏雅。从此,她噩梦般的大学生活开始了——先是同寝室的女生们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怪梦,在梦中程丽自杀的情景被重演,为解开谜团,女生们去南江市的佛学胜地绳金塔找到解梦的沈瞎子求助,但沈瞎子只是告诫她们要正视自己的心灵世界。接着一只奇怪的黑猫闯进女寝,秦妍屏被神秘的怪物咬了一口,晕倒在卫生间里差点淹死,方媛收养了可怜的黑猫,并为解开心结,开始着手调查程丽自杀事件。
原441女寝被吓疯的女生许艳病愈后,改名换姓留在南江医学院继续求学,说出程丽曾经有个男朋友叫李融,方媛决定从此入手。她与许艳暗中查访李融,许艳的疯病却再次发作,并突然从解剖大楼的楼顶坠落身亡。警方初步定性许艳为自杀,方媛不信警方的结论,继续自己的调查,却一无所获。
此后一系列恐怖事件接连上演,李融与唐天宇自相残杀,方媛在图书馆地下室中再次遇险,万海自杀身亡,并且留下遗言:一切只是开始。唐天宇在护理病房中突然发疯,逃出来诅咒441寝室的女生们。秦妍屏半夜梦游,差点扼死方媛,被黑猫破坏后在寝室里割脉自杀。陶冰儿和方媛一起玩笔仙游戏,结果回家后没过两天就用煤气自杀了;徐招娣某夜在寝室蒙头大睡,结果一睡不醒,成了植物人;苏雅梦中看到已死的恋人出现在她面前,诱导她自杀……
方媛被黑猫引到一间奇怪的教师宿舍,里面有个密室,摆满了方媛的照片。原来,这是何剑辉的住处。真相大白,何剑辉通过种种手段得到程丽遗留下来的奇珍异宝——血玉,并且疯狂地爱上了方媛。走火入魔的何剑辉利用血玉与催眠术,诱导441寝室的女生们自杀,以满足他变态的心理需要。得意忘形的何剑辉向方媛示爱,叙述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并且偷偷对方媛进行催眠。洞悉一切故意诈死的萧静带领刑警拘捕了何剑辉。何剑辉并不死心,临走时对方媛说,他会再来找方媛的。果然,因为没有法律依据,何剑辉无法定罪,只能强行关押在精神病院。他却趁看守不备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详情见《女生寝室1》)
何剑辉出逃的消息,让方媛的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她永远记得何剑辉回头说出的那句话:我会再来找你。
方媛有种预感,他一定会回来,就像他说过的那样。可是,何剑辉逃出精神病院已经一年多了,始终没有在方媛面前出现。警方也找不到何剑辉的踪影,仿佛这个人从此在世间蒸发了。
方媛开始怀疑自己的预感,也许一切都过去了,那不过是他不甘心的一句话,也许他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再不会打扰过去相识的人们了。但这更像是自己的一相情愿,何剑辉绝不是能轻易猜测的人,他是个疯子,疯子的想法,是正常的人不能了解的。
凌晨五点十分,天蒙蒙亮。匆匆赶回到保卫处办公室的曾国勇头痛欲裂,仿佛千百根细针在脑袋里乱扎。
自从部队转业分配到南江医学院后,他就一直担任学校保卫处的处长。以前,他在部队当侦察兵连长时,雄赳赳气昂昂,说一不二,嗓门如雷,气势如虹。但很快,他就发现部队的那套在这里完全不适用。如果说部队是一团热火,那学校保卫处就是一块冷冰,一边是热情激昂一边是严峻冷静,两者的工作理念截然不同。部队的工作,需要的是信仰、激情、斗志。保卫处的工作,需要的是威吓、利诱、挑拨。这个身体剽悍的优秀军人,适应力极强,没有迷惘多久就实现了角色转变。他的战友,有些甚至到现在也无法在社会上找到准确定位,生活落魄精神空虚。这些年,他却过得有滋有味,南江医学院基本上没出过影响较大的恶性刑事案件,441女生寝室事件的真相也只限极少部分人知道,更多的只是当做一种荒诞不羁的灵异传说,学校领导对他的保卫工作还是满意的。
可是,自从何剑辉逃出了精神病院,凭着以前当部队侦察员的敏感,曾国勇隐隐猜到441女生寝室事件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现在,他所担心的终于来到了。
梅干还在结结巴巴紧张叙述事情的经过,言语中不时插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虽然这些理由现在看来是那样苍白。他的叙述,也是漏洞百出,不时出现树妖这个字眼。徐天则比他沉静得多,坐在一旁,不时插嘴补充几句。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复述了。
对面坐着两名年轻的刑警,深沉锐气的刑警队长萧强,英姿飒爽的女刑警冯婧。萧强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聆听,一言不发,神情平和,如果不是穿了那身警服,没准会被人当成医学院的老师。冯婧则在记录完两人的口供,检查后拿给梅干与徐天两人核对。两人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各自签上名字盖好手印。
“暂时就这样了,梅干,你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回去好好想想,想到了什么再告诉我们。有什么事我们也会再找你的。”萧强冷冷地说,言语中透着怀疑。
梅干察觉到了萧强的不信任,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曾国勇看不下去,轻轻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他这才叹了口气,眼神黯然,郁郁离去。
徐天正想随梅干离开,却被萧强叫住:“徐天,你等一下,我还有事问你。”
徐天站住了:“我所知道的,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了,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萧强盯着他看了几秒,微微一笑:“你业余时间喜欢写推理小说,经常在《少年侦探》《推理》这些小杂志发表作品吧,好像还加入了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对不对?”
徐天面露惊讶之色,这是他与萧强的第一次见面,自己的事情对方如此清楚,确实出乎意料。在什么杂志发表推理作品可能是偶然看到的,但他加入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的事情却极为隐秘。这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是最近才成立的第一家系统而权威的民间推理社团,会员大多是当代著名的作家、影视人员、法律精英,对会员的要求比较高,并不是写几篇推理作品就能加入的。徐天是机缘巧合才侥幸加入,一直很低调,萧强却竟然一清二楚。
萧强面带微笑说:“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对你的事情这么清楚?你不是喜欢写推理小说的吗?不如现场推理一下吧,也让我开开眼界。”
“萧队长也是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的成员吧。”徐天在椅子上坐下,双目直视萧强,但又迅速垂下眼睑。
萧强稍有些尴尬,徐天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曾国勇一副苦瓜脸,正郁闷难耐,哪还有心情去管什么推理协会,闷声闷气地问:“萧队长,你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萧强对冯婧使了个眼色,冯婧会意,点了点头,代萧强回答:“曾处长,我们对外公布的初步结论是自杀。”
“自杀?”曾国勇皱了皱眉头,“真的是自杀?怎么可能?你们相信梅干那小子的胡言乱语?”
冯婧解释:“我们已经到现场看过,拍照取证,基本上还是采纳了他的证词。考虑到医学院的特殊性,为了方便我们查案,只能暂时宣布为自杀,希望曾处长协助我们做好死者家长与相关学生的思想工作。”
“这样也好。”曾国勇舒了一口气,“免得学校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影响教学。具体的工作事项我会向学校领导汇报,尽自己所能配合你们的侦查工作。”
“那就谢谢曾处长了。”
“哪里的话,还要多谢二位,希望能尽快查出真凶,绳之以法。”
萧强缓缓翻阅着冯婧递过来的供词、现场照片及各种相关材料,看完后抽出其中一张照片,问:“441是什么意思?”
曾国勇凑过来看了看照片,是那张在小树林里血写的“441”三个大字,血液已经干涸了,呈现为丑陋的紫黑色。
“441?我们这里用441做代码的只有一个女生寝室,是指学生宿舍第四幢第四楼第一间寝室。这条线索,不知道是凶手留下来的还是死者留下来的。”
“441女生寝室?”萧强喃喃自语,似乎想起来了,“听说,前两年,有间女生寝室出现了用催眠诱人自杀的恶性事件,就是这间441女生寝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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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2-2009 02: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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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个犯人是学校女教师秦月的未婚夫,原本关押在精神病院,一年多以前从那里逃脱了,仿佛人间蒸发般,至今音信全无。”
“那现在441女生寝室还有人住吗?”
“有,还住了两个女生,一个叫方媛,一个叫苏雅,都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人。本来还有一位女生的,叫徐招娣,因为害怕迁了出去。”
“大名鼎鼎?”萧强不解。
曾国勇有些尴尬,教师的身份让他不好直说:“你问徐天吧。”
萧强转脸望向徐天。
在曾国勇与萧强交谈的过程中,徐天一直静静地站在阴影中,像块石头一样缄默不语,显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成。萧强没让他走,他就没走。没有人注意他,他也没说话。
“学校一直流传着441女生寝室的灵异传说,于是里面住的人都成了名人。而且,这两个女生都长得很漂亮,算是本校的校花。方媛的学习成绩非常好,近两年她们系的第一名都是她包揽的。苏雅则是远近闻名的文学才女,作品在网络上广为传播,出版发行了四本书。两个女生都很受男生欢迎,都没有谈恋爱,是不少男生的梦中情人。”
萧强听得很仔细,他注意到,一向沉静的徐天说到“梦中情人”时,语调有所变化,仿佛潺潺流水中泛起几缕涟漪。
“不会也是你的梦中情人吧。”萧强打趣道。
徐天没有回答,把头扭过去,仿佛做贼心虚。
“我也来推理一下,你喜欢方媛,对吧。”萧强乘胜追击。
一旁的冯婧咳嗽了几声,萧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冯婧,没有再向徐天继续发问,低头翻阅手上的案件材料。看完后,凝神思索了一会,一脸严肃:“徐天,你也是当事者,帮我分析分析。”
徐天似乎明白了萧强的用意,而且对此案思索已经有段时间,这时也不推辞,侃侃谈了起来:“首先,我们所知道的案件经过,可分为两块,一块是梅干叙述的,没有人证物证,值得怀疑。另一块是我叙述的,梅干可以作为旁证,基本与事实相符。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梅干的叙述,可信度有多高?有没有杜撰?有没有遗漏?这些,都要打个问号。”
“其次,在梅干叙述与事实相符的假设下,如何解释他所看到的?树妖?这样的解释在现实中无法站脚的。但不是树妖,他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据梅干说,不仅仅是他,陈安琪当时也被吓得摔倒在地上。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个诡异的人影肯定与凶手有关。问题是,这个人影是如何做到悬浮在空中的?而且是在校园里的夜晚,几乎不可以使用大型道具。
“第三,杀人动机。凶手杀害陈安琪的动机是什么?我虽然没仔细去观察陈安琪的尸体,根据梅干的证词,凶手抓走陈安琪到我们发现陈安琪的尸体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这点时间里,还要将陈安琪的尸体带到小树林里,悬挂在树上,应该没时间对陈安琪进行性侵犯。如果不是奸杀,死者陈安琪是一个新入学的学生,不可能有太多的感情纠纷,梅干几乎是公开追求她,并没有与其他学生发生这方面的冲突,所以,情杀的可能性也基本可以排除。一个女学生,身上会带多少钱?劫杀基本上不可能。仇杀?这似乎是最可能的。但从凶手的手法来看,像是精心布置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能设计出这样的诡计,其智商肯定不低,如果真要仇杀陈安琪的话,似乎不必等到现在。所以,仇杀的可能性虽然有,却也不大,或者说,不是很准确。因此,凶手谋杀陈安琪的动机很重要,应该重点调查。
“第四,凶手是什么人?杀人、背尸、悬尸、脱身,这些事情,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完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我从校卫队办公室出来,从大门的方向一路搜寻,一直搜录到小树林,能远眺到小门,都没有看到凶手的踪迹。依我的推测,凶手应该就是医学院里的人,只有熟悉医学院环境的人才能迅速做完这一切。”
曾国勇听得心惊肉跳:“徐天,你真的能肯定,凶手是医学院的人?那他还会不会再杀人?如果他再杀人,怎么办?”
一桩命案就够他头痛的了,如果变成连环杀人案,恐怕连背黑锅都轮不到他这个保卫处长,到时,可够那些学校领导喝一壶的了。
徐天缓缓点了点头:“我之所以推断凶手就是医学院的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441三个血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441三个血字的意思就是指441女生寝室。写下这三个字,不外乎两个人,死者陈安琪,或是凶手。我个人偏向是由陈安琪用自己的血写下来的,凶手不会那么傻,留下自己的笔迹。同样,他也不可能那么傻,没看到陈安琪写下这三个字。所以,陈安琪写下这三个血字,凶手是知道的,但他没有阻止陈安琪。这样看来,写下这三个血字,或许不是陈安琪的本意,也有可能是凶手逼迫她写下来的,似乎是警告的意思。”
“你是说,凶手在警告441女生寝室的方媛与苏雅?”萧强饶有兴趣地看着徐天。
萧强的旁边,冯婧对着自己的笔记本龙飞凤舞,将徐天的推理速记下来。
“也许是,但我不能肯定。也有可能,是警告与441女生寝室有关的人。其实,如果真能弄清凶手的杀人动机,离破案也就不远了。”
“也许吧。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梅干所叙述的,有几分可信?”
徐天有些犹豫,沉吟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我个人,还是很相信他的。我想,他还没笨到那种程度,笨到自己设计谋害陈安琪,再回来编一个树妖的传说企图敷衍过关。”
“但不完全相信,对吧。”萧强道破徐天的心思。
徐天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脸去看窗外。
萧强明白徐天的想法。毕竟,梅干现在还是他的朋友,在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朋友是杀人凶手时,随便怀疑朋友并不是一种美德。
萧强看了看手表,六点十五分。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一些早起锻炼的人在校园里跑步,多半是上了年龄的退休老教师。绝大多数的大学生们,此时尚在沉沉的睡眠中吧。或许过不了多久,案情就会在这些无忧无虑的人们中传开。
一个刑警进来报告,现场取证工作已经结束了。萧强吩咐冯婧收拾好资料,走出保卫处办公室,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徐天说:“徐天,有没有兴趣去看看犯罪现场?”
徐天当然求之不得,跟着萧强、曾国勇再度来到小树林,几个刑警正在忙忙碌碌,收拾各种器具。陈安琪的尸体还缠在榕树枝上,如一条倒垂的蛇,扭曲的角度简直就不像是人类身体能做到的,显得非常诡异。
“取证做完了吗?”
“做完了。”
萧强点了点头,再次检查一遍。事实上,他早就严谨而细心观察过现场。但他不肯放弃一切破案的机会,甚至还抓起血字旁边的泥土嗅了嗅。
其他人只能耐心等候。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萧强转了一圈,这才说:“准备收队。”
曾国勇问:“萧队长,那陈安琪的尸体……”
萧强吩咐身边两个男刑警:“去把死者扛下来,送到法医处。”
这两个刑警,一个叫王亮,一个叫李铁,是萧强的得力助手。两个人一脸苦相,却也只能听从命令,敏捷地爬上树,协力去拉扯尸体。
“怪了,怎么这么紧!”
“是啊,根本就拉不出来。”
“就是嘛,再叫两个人上来。”
“邪了!这眼睛,瞪得真吓人。”
王亮大声叫着发牢骚,李铁在一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想让那些看热闹的同事来帮忙。陈安琪的尸体已经僵硬,四肢死死地缠在榕树下,两个警察要用一只手攀在榕树上,既怕弄坏了尸体,又要保持平衡,不敢乱用力。
“哪有那么多废话,都没吃饭?还不快点!”萧强没好气地训斥。
看到队长动怒,王亮与李铁不再磨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还是把尸体扛下来了。
冯婧看到陈安琪死后的惨状,于心不忍,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眼皮,闭上她的眼睛。
刑警们忙碌了这么久,都有些倦意,全部上车坐好。萧强与曾国勇告别,叮嘱他密切注意梅干的动静,案件的具体侦察方法会与上级研究后再做决定。
萧强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上车后,突然发现冯婧的脸色有些异样,像纸一样苍白,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陈安琪的尸体,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身子在微微战栗。
身为刑警,竟然会被一具死尸吓成那副模样?萧强心中起疑,顺着冯婧的眼神望去。
陈安琪的尸体正直挺挺地摆在车中间,原本被一块肮脏的裹尸布盖住的,却不知为什么露出了一角,正好显出陈安琪那张扭曲僵硬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透着寒光,冷冷地瞧着他们。
而在几分钟前,这双眼睛,原本被冯婧轻轻抚摸闭上了的。
吃人树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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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12-2009 03: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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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帖子都没有人回帖给我。。。。
但是我还是会更新的。。。
希望你们可以不要再潜水了。。。。
谢谢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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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6-12-2009 03: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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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飘移空间
441女生寝室现在只剩下方媛与苏雅两人。在同一间寝室相处了两年,方媛渐渐了解了苏雅的性情。其实,苏雅的个性并不如她外表那样孤傲,如果是她欣赏的人,还是可以相处愉快的。只可惜,苏雅的眼光实在太高,想让她欣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直到现在,整个医学院里也挑不出三鋈死础?方媛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被苏雅欣赏的,或者,只是因为同处一室久了,又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她们俩才能像今天这样成为朋友吧。
自从被夷大师点化后,方媛觉得自己与过去有些不一样了。而在经过了一系列恐怖事件后,她对很多事情也看得更淡,执著是苦,解脱为乐。当然,她还没有完全明白,到底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执著,如果真是这样,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至少,她很看重与苏雅的友情。
快速传播各种稀奇古怪的恐怖传说一直是南江医学院的优良传统。一开始,还只是在少部分消息灵通的学生中流传。到了中午,树妖杀人的流言几乎覆盖了医学院的所有角落。也不知这些学生是从哪挖掘到的信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许,医学院中不知情的只有方媛与苏雅——没有人愿意告诉她们。
下课的铃声一响,方媛就紧抓着苏雅的手,把她当作犯人般押解到学校的食堂。方媛不这样做,苏雅肯定会扔下她独自溜出学校到外面吃饭。苏雅有洁癖,很讨厌学校的食堂,宁可饿肚子或者吃零食也不愿意去食堂就餐,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也不知道苏雅是有心还是无心,反正现在她是越来越苗条了,像根竹竿似的,随随便便一阵风都可以把她吹得飘起来。
“我看你的病症就是没吃过苦。今天就当是忆苦思甜,在这里吃上一餐。这么多人都吃了,就你不能吃?我还真不信,这食堂的饭菜,会吃死人?”方媛看不得苏雅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苏雅苦笑,看到方媛态度如此坚决,想想她也是一番好意,不好争辩,任她拉进食堂。
南江医学院的食堂中人如潮涌,正是用餐高峰。食堂早就被学校承包给别人了,上缴费用,盈亏自负,一切以市场经济来说话。承包商也不是傻子,自然在饭菜里面打主意了,不但贵,而且好吃的菜就那么点量,稍微来晚点连渣滓都没有,只能去吃别人剩下的各种特色菜了,什么“八仙过海”、“青山绿水”、“五光十色”,都是一些没卖完的剩菜按荤、腥、素分类混在一起的大杂烩,节约精神在承包商这里得到了最大体现。
还好来得早,方媛与苏雅总算能打到几份新鲜饭菜,寻了个桌子坐下来。方媛对吃倒也不挑剔,事实上,她也没有挑剔的本钱。学费都是假期打工赚的,生活费只有图书馆兼职的那点微薄薪水,再加上每学期的头等奖学金,仍是入不敷出,能吃好穿好顺顺利利读完这个大学就很心满意足了。
方媛早上吃得少,现在的确饿了,风卷残云般,吃得喷香,转眼却看到苏雅蹙着眉头对着饭菜发呆:“苏雅,你怎么不吃?”
“吃,我在吃……”苏雅小心翼翼地舀了几粒饭,轻轻放入唇中,慢慢咀嚼。
“这个,苏大小姐,你是吃饭,还是在数饭?”
“边吃边数。”
“……”
苏雅用鼻子嗅了嗅方媛帮她打的几份菜,糖醋排骨、油淋青菜、红烧鲫鱼,每道菜都舀了一点点放入口中品尝,却都一一吐了出来。
“糖醋排骨的糖与醋都过期了,甜不甜酸不酸,倒是有点苦。排骨倒是名副其实,只见排骨不见肉。油淋青菜不如叫清煮青菜,直接用自来水清煮的,硬是没发现一点油星。红烧鲫鱼倒真是红烧的,只是这鱼,怎么一股子腥臭味?是污水里面毒死的鱼吧。”
方媛用看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苏雅:“你什么时候跟着星爷去当食神了?苏大小姐,这不是五星酒店,是学校食堂,你就不能将就点?”
“不能!”苏雅的回答倒也干脆,“我是吃不下去。与其吃下去恶心死,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吧!”
方媛没来得及回答,邻近的桌子倒有人叫了声“杀人啦”,声音尖锐,吓了她一跳。
叫“杀人”的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年轻女生,扎着羊角辫,两只大眼睛亮闪闪的,分明是个古怪精灵的主。在她的旁边,坐着几个年龄仿若的女生,看衣着打扮与模样,似乎都是刚进医学院的新生。
羊角辫很满意刚才尖叫的效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是真的,我的一个表哥在南江公安局上班,他亲口告诉我的。就在昨天,小树林那里,出现了树妖,害死了一个叫陈安琪的女生。怪不得早上那么多人围在小树林里,学校把小树林里圈了起来不准学生进去。”
“不是为情自杀吗?老师们都这样和我们解释的,还劝告我们不要在学校过早谈恋爱。”
“切,那是骗你这种没脑子的笨蛋。为情自杀?不过是怕引起学生恐慌影响学校声誉与教学秩序。现在的人,还有几个想不开,为情自杀?这么老土的理由编出来都有人信?我表哥说了,陈安琪肯定是被杀的,至于是被什么所杀,是人还是妖,现在还没有定论。”
有个女孩质疑:“不会吧,真的有树妖?你表哥是刑警,怎么会相信这些?”。
“所以说可怕啊。我表哥一开始也不信,但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几件怪事,想不相信都不行。什么怪事?别急,听我慢慢说。第一件,证人信誓旦旦说,看到了悬浮在半空中的树妖。你们知道那个证人是谁吗?就是传闻中陈安琪的男友梅干,当时的唯一现场证人,如果是他说谎,被查明了,他就有杀人嫌疑。你想想,他敢说谎吗?”
“悬浮在半空中的树妖?是不是幻觉?”
“不可能!梅干将他说的做了口供,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如果说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再说了,树妖杀人事件这又不是第一次,以前就有一位叫黄嘉雯的女生被树妖杀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黄嘉雯更惨,尸体都没找到,据说是被树妖吃掉的,血皮骨肉,一点都没剩下,只找到了榕树下面的一串金属钥匙。”
“第二件怪事,陈安琪的尸体像蛇一样缠在老榕树上,缠得很紧……”羊角辫似乎觉得说不清,双臂抱住旁边一个同伴示范,“就这样,跟葡萄藤似的,警察费了好几个小时才把她的尸体抬下来,听说胳膊腿儿啊,当时都给掰折了。你们想啊,人死后尸体会变得僵硬,怎么还可能这样缠在树上呢?我看只有一个解释,她的尸体,是被树妖吸在榕树上的,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人发现了。”
“噢——”周围的女生张着嘴,瞪着眼睛听下文。
“第三件怪事,陈安琪的眼睛一直闭不上,一直是睁开的。有个刑警,出于好心,特意给她合上眼,可没过几分钟,她就自动睁开了,恶毒地盯着人家,那眼神毒着呢,又阴冷又诡异,盯得人心里直发毛。”
“第四件怪事,警方在现场没有发现一点人为的痕迹,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出现了441三个血写的数字,而这三个血字,你们猜是谁写的?对了,就是陈安琪自己写的!”
羊角辫说得煞有介事,绘声绘色。同桌的女生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既感到刺激好奇,又害怕恐慌。听得入神,桌上的饭菜都没动几口,都快凉了。
由于离得近,女生们的对话方媛听得清清楚楚,听到“441”三个字时心里突然一沉——仿佛从十几级台阶上猛然踏空,无从着力。她已经很久没从其他女生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这两年老师们同学们都在避免提到“441”,他们知道,对于方媛与苏雅来说,“441”这三个数字具有某种不可言传的杀伤力,会轻易令她们联想到过往的悲伤。秦妍屏、陶冰儿,曾经是那么值得珍惜的好朋友,青春热情,善良可爱,却因为一块传说中的血玉和一个心理变态的男人而永远离开了这个尘世。
苏雅察觉到了方媛的异常,斜睨了几眼邻桌的女生们,眼珠转了几转,有了主意。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女生们桌前,寻了座位坐下,笑容可掬,对羊角辫说:“其实,你说的这件事还真不算回事。你们都是刚进南江医学院的吧,知道我们这个医学院的另外一个名字吗?灵异学院!学院里的灵异事件多着呢,数不胜数,区区一件树妖杀人事件,在我们学院还真排不上号。”
女生们半信半疑,望着一脸笑容的苏雅,谁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虽然素不相识半途杀出,但苏雅好歹是她们的学长,笑得又是那么灿烂可亲,也不好给她脸色看。她们并不了解苏雅矫矫不群的性格,她笑得越矫情,笑得越开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越难预料。
羊角辫吐了吐舌头:“学长,刚才我说的你都听到了?这还不可怕啊,那怎样才可怕?要知道,那些怪事,用现在的科学都没办法解释。”
苏雅冷哼一声:“我倒不这么认为。现在,我就来解释给你听。第一件怪事,是悬浮在空中的树妖吧。梅干在深夜看到的,姑且不论有幻觉的可能,即使他真的看见了,那么晚,仅凭那点朦胧的月色,他能确认是个人影?再退一步说,即使是人影,他能肯定一定是悬浮在小树林前?如果有人用镜子反光,算准角度,刻意而为,想要做出身体悬浮在空中的效果并不难。”
“镜子?反光?”羊角辫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中似乎用过这个方法。”
苏雅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第二件怪事,更是法医的常识性问题了。一般人只知道人死后尸体会变得僵硬,其实在刚死时尸体会变得很柔软。凶手可以随意扭曲变得柔软的尸体,将尸体缠绕在榕树枝上。等到人们发现后,尸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紧紧缠绕在榕树枝上,当然很难分开。”
“啊……”显然,女生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法医知识,张大了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口若悬河自信满怀的苏雅。
苏雅心里在冷笑,脸上却依然春风满面:“明白了吗?那么我们来谈第三件怪事,尸体的眼睛为什么会永远闭不上?道理很简单,肌肉萎缩与热胀冷缩的综合效果。即使是死人,天气热的话,角膜、眼睑肌肉的萎缩以及眼球的发胀等综合效果能撑开眼皮,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死不瞑目,这种现象,从古至今屡见不鲜。”
“那陈安琪为什么要留下‘441’三个血字?要知道,441女生寝室可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凶宅,鬼气森森,听说前两年接连死了四五个女生,都是莫名其妙的自杀!”
“你们想过没有,陈安琪留下‘441’三个血字,也许并不是特指441女生寝室。如果真是特指的话,凶手怎么可能会没发现?他为什么发现了却不掩饰?这反而说明了凶手恰恰与441女生寝室无关。”
“那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苏雅略微思索一会,说:“我看,说不定这是陈安琪留下的隐秘暗示。将441女生寝室与老榕树连接起来,画根线,延伸过去,后面就是教师宿舍。陈安琪有可能是暗示凶手是来自教师宿舍的。而凶手一时之间没有猜测到陈安琪的真正用意,误以为陈安琪被吓疯了才写下‘441’三个血字,他自然乐意别人将这件事与441女生寝室的传说联系起来,误导警方侦察的视线。”
女生们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苏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苏雅就是苏雅,寥寥几句话,就镇住了这些头脑简单的女生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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