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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12:5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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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完了
梅子小妹 发表于 18-1-2010 05:13 PM 
我还没有将结局放上来哦。。。。
等我,今天给你们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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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9-1-2010 12:5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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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的故事当然有人在看咯!!!!!
lz,真的很精彩,快点上贴哦
QQTAMY 发表于 19-1-2010 10:57 AM 
能见到你真开心。。。希望你能继续支持我的帖子。。。。
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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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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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阿丑(1)
阿丑抱着扫帚蜷缩在院子回廊的台阶上,驼背靠着朱漆的柱子。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头部却笼罩在回廊飞檐的阴影中。她眯起那只独眼,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阳光明媚得可恶。
主人今天带回来的三个陌生人就住在对面的屋子里,两个男人同住一间,女人住在隔壁那间。
乍见女人那鲜活娇嫩的脸蛋和凹凸玲珑的身段,阿丑的眼睛忽然觉得刺痛的很。多少年了,自己在这所监狱一样的宅子中默默消磨了多少年华,除了主人以外,鲜少看见陌生人。早已经像垃圾一样被世界遗弃了,只当自己是一个死人,一个游荡在幽冥中不能见光的鬼魂,或者是老鼠,或者是渺小卑微到被世界忽略不记的虫豸。每天除了收拾院落照料主人的生活起居,尘世里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忘却了,真的忘却了,或者说,起码自以为自己真的忘却了,直到今天,三个鲜活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那颗伤痕累累死寂已久的内心深处,有一种一直小心翼翼不愿触及的东西极其不堪一击的在刹那间砰然碎裂。
阿丑不安的扭动一下身子。多少年来,主人从来不把陌生人带到家里,也从来不让阿丑接触陌生人,因为主人知道阿丑害怕,知道阿丑希望把自己深深的藏起来。但是今天,主人把这三个年轻的陌生人带进来了,事先也并没有告诉她。
对面的门开了,女人走了出来。女人一抬头对上阿丑那只若有所思的独眼,有点尴尬的咧咧嘴角,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
阿丑冷笑一下,站起身来,拖着扫帚,慢慢一瘸一拐的穿过回廊,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震碎了一地阳光。阿丑走出角门,消失在了女人的视野里。
阿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扫帚放在门口,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过了一会,她好象想起了什么,于是她站起来,走到衣橱前,打开衣橱的门,探进头去翻了半天,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她颤抖着手,把那样东西举到面前,迟迟没有动作。
那是一面铜镜,背面精雕细琢的雕刻着精致的图案。
阿丑慢慢的把镜子转过来,铜镜里赫然出现一个奇丑无比的面孔!阿丑像被烈火灼烧一样尖叫了一声,远远的把铜镜扔了出去。她感觉一阵眩晕,忙扶住衣橱的门,一点点蹲下身子。豆大的泪珠从她那只完好的独眼中滚落,她靠着衣橱坐在地上,双手捂住眼睛,掩面痛哭。
身上的伤疤一块块争先恐后的疼痛起来,记忆深处刻意埋藏的噩梦不可遏止的翻腾着,狞笑着,如同雨后春笋般尖利的突破多年精心铸造起来的防护墙,刹那间厚重的城墙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灰尘,瞬间仿佛又回到了灾难发生的那一刻……
“呀,好一个绝世的容颜!”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惊动了陷入记忆的汪洋大海中的可怜人,阿丑倏然跳起来,左顾右盼:“谁!谁在说话!”
“陶妍,你想不想找回你自己?”那个声音继续说道。阿丑心中一悸!陶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叫起了?
“你是谁?你在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阿丑惊惶的四处查看,屋里屋外却空无一人。
“我就在你的脚下。”那个声音说。
阿丑的眼神定格在了被她扔在地上的镜子上。
“没错,我就在镜子里。”正面朝上的镜子里,似乎瞬间反射出一点奇异的光华。
阿丑走上前去,蹲下身,慢慢凑近镜子,镜子里再次映出了阿丑那堪称惨不忍睹的容貌。
“好一个绝世的美人儿!”镜子轻轻嗟叹。
阿丑浑身一抖,沉下脸来,独眼里射出阴毒的光芒,她枯瘦的双手攥紧了,黑黄的指甲深深抠进手心,一阵令人快意的疼痛使阿丑牙关紧咬,她说:“我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可我不是瞎子!”
“不要相信你自己的眼,它虽睁开着,却依旧是盲的,也不要相信自己的耳,它虽然直立着,却依旧是聋的,皆因为这个世界都在欺瞒你。”那个声音说。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阿丑皱起了眉头。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以为你看到了真相,但那也许只是个虚幻的骗局。”那个看不见的女人说着。
镜子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氤氲的黑气,一阵奇异的梧桐花香袭来,阿丑感觉有片刻的眩晕。眼前有点模糊了,镜子里的人影忽然迷离起来,扭曲成绚烂的光影,最后凝聚成一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阿丑梦中的面容!
阿丑的表情急剧变化着,眼神复杂,呼吸急促。她参差的牙齿在干裂的唇上咬出不均匀的牙印,独眼里有水气冒出来。
“你看,是不是个绝色的美人儿?”陌生的女人喋喋不休的在阿丑耳边炫耀着,“你看她明媚的眼眸,吹弹可破的肌肤,你看她弯弯的眉毛,笑意盎然的红润嘴角,你看她洁白的牙齿,高耸的乌黑发髻,你看她元宝一样的耳垂上明月般耀眼的珍珠耳坠,你看她玲珑的腰身,水葱一样的十指……”
“不要再说了!”阿丑突然发狂似的腾的一下站起来,双手捂住耳朵尖叫着,“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吗?”聒噪的女人不急不徐的继续说道,话音中带着一丝笑意,“那么,你想变成她吗?”
“她本来就是我!”阿丑声嘶力竭的喊道,独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滴重新冒出来,滴到镜面上,里面的绝色美人立刻碎裂了,消失了,镜子里又重新映照出阿丑可憎的面孔,“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你是来嘲笑我的是吗?一定是的!”阿丑疯癫般又开始大笑起来,泪花飞溅,“你嘲笑我吧,尽情的嘲笑吧!陶妍已经死了,世上存在的只有阿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世上苟延残喘,简直就像一堆人人唾弃的垃圾!我躲在这里,老鼠一样活着,我都已经逃到了这样隐蔽的角落里,丝毫不会干涉人们的生活,为什么你还要千方百计的找到这里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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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0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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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火荒
夏落不自觉的咬紧了牙根,牙齿交错间发出咯嘣一声,屋子里的人影仿佛一惊,忽然回头过来对着窗户说:“什么人!”
夏落忙把身形隐藏在柱子后面,耳朵里听见阿丑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踏出门来,片刻之后,大概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又返回了屋子里,房门重新关上了,连烛光都熄灭了,四周又只剩下浓厚的化不开的黑暗。
夏落暗地里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忙轻手轻脚的摸回了自己房间。夏落没有开灯,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只是合衣躺下,大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夏末秋初的天气依然闷热,夏落临睡前打开了窗户,夏落屋子里的窗户,正对着的,是郊外的野地。现在,有丝丝微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带着暖烘烘的味道,夹杂着些许干燥的玉米秸杆味,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夜。夏落的脑海中一时间就像这漆黑的掩盖一切的夜一样荒凉,瞬间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也许正因为这样,遥远的空气中传来的比气泡破裂还要轻微的啪啪声才不小心惊动了夏落。
夏落警觉的朝外看去。
什么都看不到,窗外的夜黑的彻底,浓稠的纯粹。
夏落于是闭上了眼睛,竭力支起耳朵,这一次,远处的轻微爆裂声更加清晰的传入夏落的耳膜,并且有一声奇怪的嘶鸣随风而起,若有若无。
夏落敏捷的跳起来,瞪大了眼睛使劲盯着黑洞一样的远方。极目望去,恍惚间似乎有一点隐隐约约的火星儿从地平线上跳跃了一下,夏落眨眨眼睛的功夫,那火星儿又不见了,让夏落一度以为刚刚那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宝啊——,回来吧——”一丝凄厉的喊叫被风扯成碎片,零零散散的飘扬在黑夜里,地平线上的火星儿重新冒出来,晃晃悠悠如同鬼火般漂浮不定。
什么东西?夏落紧张起来。今夜如此不平静,不寻常的气息弥漫着整个娜渡村,有什么东西在暗夜里蠢蠢欲动,一触即发。
爆裂声逐渐弥散开来,远处的火星儿也逐渐多了起来,两点,三点,五点,无数点……
“宝啊——,回来吧——”单调的凄厉喊叫变成了越来越多参差不齐的喊声,干涩,悲凉,嘶哑,失魂落魄,此起彼伏的回荡在漆黑的荒野里,拉锯一样刺激着夏落的耳膜。
“砰砰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急促而剧烈,夏落的发根刷的一下竖起来:“什么人!”
“是我,开门啊!”是夏初的声音。
夏落舒了一口气,过去把门打开,一抬头,两张阴惨惨的脸泛着青黄的光出现在夏落的视野里!
“天哪!”夏落吓的往后跳了一步,“哥哥!于雷!你们俩搞什么啊!吓死我了!”
夏初忙把端在下巴前的蜡烛拿开,跟于雷一起踏进门来:“你有没有看见窗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夏落早已经去背包里把高倍望远镜拿出来架好:“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脚下的大地有些震荡的感觉,噼啪的爆裂声越来越响,是被晒干的玉米秸杆被踩在脚下的声音,空气中玉米秸杆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干燥的让人惴惴不安,荡起的灰尘夹杂着玉米叶子的碎屑飘进了鼻孔,夏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宝啊——,回来吧——”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老人的声音,年轻人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稚嫩应答的童声:“哎——”
无数星火沿着地平线铺散开来,浩浩荡荡的推进。
夏落调试好望远镜,朝外面望过去。
漫天飞扬的什么东西瞬间映入眼帘!夏落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张张的黄表纸,黄表纸上似乎还画着什么诡异的图案。
“喊魂。”夏落说。
“喊魂?”夏初接过望远镜,也朝窗外看去。
“没错。”夏落说,“这些天村子里很多孩子被三宝吸食了部分生魂,可怜这些孩子的父母求医无望,只好采用这种绝望的办法,企图为孩子求来一线生机。”
即使不用望远镜,这个时候也可以看到,一群机械僵直的人手里举着火把缓慢的前行,影影绰绰的火把把原本漆黑的夜空染的有点发红,黑红相间,就像,即将凝固的血液。大把的黄表纸被扔上天空,又洋洋洒洒的飘散下来,吹打在火把的火苗上,刹那间燃烧殆尽,化成大片大片黑色蝴蝶,绝望的挣扎飞舞着。
“宝啊——,回来吧——”凄凉悲痛的声音让三人均觉得心里难受的紧。
夏落难过的几乎要掉下泪来,也许是女人骨子里的母性使然,再加上造成现在的局面,多多少少跟他们也有关联,夏落觉得愧疚难当。
“不要这样。”夏初心疼的楼着妹妹的肩膀,“难过也无济于事,这些天发生这么多事,咱们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这样才能有精力去应付即将发生的状况。小宝已经……现在我们就剩了三个人,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垮下去!”
“恩。”夏落擦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安慰夏初,“哥哥,我知道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夏初叹口气,默默的帮夏落收好望远镜,去拉进来以后一直就站在窗前发呆的于雷:“别看了,走吧。”
于雷反手拉住夏初的手臂,力道大的夏初觉得胳膊被抓的隐隐做痛。
“别走!好象有点不对劲。”于雷紧张的说。
“怎么了?喊魂是农村很久以来就有的习俗,”夏落走过来,“你没有见过吧?我也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喊魂,所以你才觉得不对劲吧。”
“不,不是!”于雷越发的紧张,“你没瞧见他们全都冲着咱们这个方向来的吗?”
“宝啊——,回来吧——”大地的震荡越来越近了,浓郁的干燥玉米秸杆味道里面,忽然有一点飘渺的梧桐花香夹杂进来。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黑影们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朝着这里晃过来,就像,被夜幕中的什么操纵着的人偶。
“不是吧!”夏初的额头冒出冷汗,“妈的,又来了!”
梧桐花的香味放肆的缠绕进来,一张张火把掩映下黑红的狰狞脸庞都能分辨清晰了!夏落急忙冲上去把窗户关上,顺手贴了张灵符。就在同一时刻,拿着火把的人们已经扑了上来,拼命的抓挠敲打着窗玻璃……
“好险哪!”夏落脸色都白了,她担忧的看着似乎弱不禁风的窗户,外面黑压压的人群执着的试图破窗而入,拳头死死砸在窗玻璃上,很快就有人因用力而受伤,鲜血被涂抹遍窗户,映在三人眼里血粼粼的,简直触目惊心。
“你们闻到了吗?”于雷抽抽鼻子,“香味,好象是花香。”
“又是她!”夏初也抽抽鼻子,“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无处不在!”
“看来她不把我们置于死地是不会罢休了,”夏落一直紧盯着剧烈颤抖的窗棂,还好那张灵符没有让她失望,看样子窗外那帮暴徒一样疯狂的村民暂时还不足以冲破她的防御,“她根本就不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正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的,忽然外面村民的攻击就停止了!
夏初夏落和于雷三人诧异的望过去,发现那帮村民像受到什么号召一样,齐刷刷的转过身去,顺着来时的方向走了。
然而梧桐花的香味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烈,浓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要干什么?”夏落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艰难呼吸着,感觉自己像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
“不知道……”夏初凑近窗户,太浓郁的梧桐花香使他浑身酥软,连握拳都觉得无力。
村民走到田地中间,停下了脚步。
“他们要究竟要干什么!”于雷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帮疯子把手里的火把扔在了地里!
大雨过后全都断掉的玉米,暴晒了这么多天,早已经干透了!干透到一遇上星星点点的明火,马上轰的一声烧了起来!
“疯了!全都疯了!”于雷惊惶的大喊!
“不,他们不是疯了,而是被那个变态的女魔鬼控制住了!”夏初虚弱的说。
“快阻止他们!救火啊!要烧起来了!”夏落忙手忙脚的抓起洗脸盆,夏初冷笑一声:“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你看看外面!”
火光冲天!
一马平川的田地里,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火舌就窜出去很远很远,真真正正的形成一片火海!黑夜被映照的如同地狱般,不,炼狱!极目望去,无边无际的火啊!
而大火中那些村民,则顷刻就被他们自己放的火吞噬了!升腾起来的灰红的烟尘湮没了一切,只有那些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的影子和嘶哑的喊叫使三个人不寒而栗。焦黑的人型裹在火焰中翻腾挣扎,人肉被烧熟的焦臭味搀杂着梧桐花的清香味,以及玉米秸杆的味道,让人阵阵做呕。火苗早已经窜到了宅子外墙边,不知道为什么,火舌只是在外面跃跃欲试的舔舐着宅子,却丝毫不能烧进来。
夏落手中的脸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被雷击一般看着外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滚滚热浪迎面扑来,三个人被大火映照的红彤彤的脸上全是油光光的汗,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恐惧亦或焦急,又或者三者都有……
“宝啊——,回来——”毕毕剥剥的大火烘烘的烧着,期间竟然还夹杂着痛苦的喊魂声。
“宝啊——,回来吧——”一声声凄惨的叫声从火海里发出来,渐渐微弱,挣扎的人型也相继倒下去,砸在火堆里荡起片刻的火尘,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孽障啊!”一声叹息从背后传来,惊醒了呆怔的三人。
三个人转头一看,宅子的主人欧乾欧神医正捻着他那白胡子,出神的望着窗外的大火,不停的摇头叹息,神色中满是苍凉与痛惜。
“欧神医……”夏初觉得浑身更加酥软,他竭力捂着跳动仿佛越来越微弱的心脏,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颊流下来,呼吸变的愈加困难。再看看夏落和于雷的状况,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欧乾忙扶他们三个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印花瓷瓶,倒出三粒火红的药丸分别递给他们:“快把它吃下去吧,你们是中了那个魔头的摄魂香了。”
三人忙把药丸放进口中咽下,果然片刻之间就有了好转。
“欧神医,你怎么知道我们中的是那个女魔头的摄魂香?并且府上还似乎还早就备有摄魂香的解药……”夏初垂下眼帘,并不看欧乾的眼睛,但语气中分明透出不友好,这令欧乾不禁哑然失笑。但欧乾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拍拍夏初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并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要用你的心去观察,表象就只是表象,表象是最会迷惑人的。敌人也许并不是敌人,朋友也许是索命恶鬼。要相信你的心,而不是眼睛。”欧乾说完,飘然离去。
“哥哥,难道你怀疑欧神医他……”夏落疑惑的问道。
“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夏初冷冷的说。他胡乱擦擦脸,身上的汗早就没有了温度,争先恐后的顺着脊柱滑下来,像冰凉的蛇在他背上蜿蜒盘旋。
窗外的大火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夏落无助的看着外面:“哥哥,一下子有这么多的村民被……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啊?”夏落忽然觉得力不从心,“我从来没有感觉这样挫败过,于雷说的不错,咱们俩枉自称为巫师家族的后人,来到娜渡村以后,却没有一件事能够办好的……也许咱们这次的行动真是错误的,要是当初咱们没有来,也许这里的村民依然安安静静的过着他们的日子,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灾难了……”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夏初站起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在这里假设什么如果。夏落,你记住,咱们夏家的人,是永不会服输的!”他大踏步的走了出去,隐没在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你去哪?”于雷追出来。
然而夏初没有回答。急匆匆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于雷不解的问夏落:“你哥哥这是要去做什么?现在这个时刻,咱们三个人一分开,力量更加削弱了,难免给敌人可乘之机,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夏落看了于雷一眼,淡淡的说:“于雷,我知道,因为秦舞的事,你跟我哥哥之间有很大的矛盾。请你原谅我哥哥。”
于雷尴尬的笑笑:“没什么,其实我……”
“不要对我做违心的解释。”夏落打断于雷的话,转头看着窗外势头丝毫不减的大火,火光映照着她半明半暗的脸庞,看起来让人有点捉摸不定,“爱本来就是自私的,爱一个人,不但希望完全拥有他的心,还希望能独自拥有他的身体,丝毫不愿意跟别人分享。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除非你不是男人,否则不可能无动于衷。”
于雷脸上最后一丝笑意瞬间都消失不见了,他的嘴角僵硬的抿着,眼神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你想听故事吗?”夏落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于雷莞尔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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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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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谁在撒谎
夏初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放任自己的脚步机械的移动着,麻木的大脑里一片混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出了欧家的宅子,下意识的来到了娜渡河边。视野所及之处全是都黑红的大火,而娜渡河边方圆百米的田地里却没有一丝火星儿,甚至连空气中都丝毫感觉不到大火的热度,好似被无形的保护罩盖住一样。
黑色的娜渡河水得意洋洋的流淌,偶尔翻起一丝不安分的浪花,似乎在嘲笑这个人间炼狱一样的世界,以及坐在河边的这个颓丧的无以复加的男人。
夏初随手拣起一块石头,恨恨的丢进水里,石头发出咚的一声,激起一片不大不小的涟漪。
“呜哇——呜哇——”水花还未平息,耳旁陡然响起来一声嘹亮的婴啼!
夏初定睛一看,一个小小的白白的婴儿在河对岸四肢着地,小小的身子正朝娜渡河慢慢蠕动爬行,眼看着就要掉进河里了!
夏初霍然站起来,却又犹豫的止住了脚步。
是啊,在这大火肆虐的诡异夜晚,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婴儿独自出现在这同样诡异的娜渡河边呢?
夏初向四周环视一圈,周围再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影了。
“呜哇——呜哇——”婴儿心不在焉的发出几声猫叫一样的啼叫,过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犹豫不决的夏初。这一刻,在漫天大火的映照下,婴儿的面容在夏初眼里清晰无比,夏初真实的看到婴儿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瞬间闪过狡黠的笑意,那是分明是充满了算计的笑意!
然后婴儿垂下头,手脚的动作陡然加快了,一心一意的朝着娜渡河爬过去,爬过去,再往前一步就要掉进去了……
夏初已经来不及仔细去想那婴儿居心叵测的笑意,本能使得他立刻拔起身形,腾空跳跃起来,飞速朝着婴儿掠去!
本来以夏初的功夫,娜渡河这小小的宽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夏初完全有把握可以在婴儿落水之前把她救起来,带到安全地带。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都不可能完全在预料和把握之中,就像此刻,当夏初无限接近婴儿,就在他认为自己马上就能接触到婴儿的肌肤时,婴儿朝他眨眨眼睛,瞬间不见了!
夏初愣了!
几乎在婴儿凭空消失的同一时刻,一股熟悉的梧桐花清香飘进了夏初的鼻腔,夏初暗叫不好,但是已经晚了!眼前刹那间一片漆黑,浑身一软,夏初咕咚一声,掉进了娜渡河里!
眼睛耳朵鼻腔嘴巴里都有冰冷的河水争先恐后的钻进来,夏初急忙闭住气,闭上眼睛,协调手脚奋力划水。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游过去,滑腻腻的碰触到了夏初的手指。不对呀,这娜渡河已经不是以前的娜渡河了,如今的娜渡河污染的厉害,而且都是化学污染,毒性很大,不可能有生物能在这里面生存的!夏初一横心,反手把碰触到他的那东西抓住。
一个婴儿!
又是婴儿!
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婴儿!
与此同时,夏初觉察出来,尽管初秋的娜渡河水冰的使他全身每一个骨头缝里都疼痛无比,但是包裹着全身的皮肤的河水,包括进到五官九窍中的河水都似乎没有想象中强烈的侵蚀性。于是夏初心一横,睁开了双眼。
娜渡河水清澈透明,蓝荧荧的倒映着天空中通红的火光。
而自己手里抓的,正是一条白嫩嫩如同藕节一样的婴儿手臂!
夏初厌恶的丢开婴儿,朝着岸边游过去。
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
他低头看过去,婴儿!是另外一个婴儿!它那白胖胖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裤脚。夏初胡乱蹬腿,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可恶的婴儿,急切的想要游走,谁想到转头一看,又有一个婴儿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婴儿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丰腴的小小身躯光滑无比,泛着青白的光,短胖的五指下意识的抓挠着,就要碰触到夏初的脸了!
夏初手忙脚乱的在水里打转!
目光所及之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是婴儿!数不清的婴儿!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婴儿!在夏初的视野里蛆虫一样蠕动着,蠕动着……
白白胖胖的婴儿,蜷曲的四肢一伸一缩的悠然游动着,把夏初团团包围起来,全都争先恐后的伸出小手,拼命拉扯着夏初的衣服、头发、胡子……
肺里的空气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夏初奋力想要挣脱这些可怕的婴儿,他徒劳无功的努力着,却还是被一点点拽往河底,终于,他忍不住张开了嘴巴,咕咚一声,一大口水立刻灌进了他的喉咙!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婴儿把他渐渐遮没了,意识渐渐被抽离……
“求你放过他吧!”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随水波微弱的荡漾。
“哈哈,你要我放过他?”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夏初已经难以集中精力思考的脑海里这两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机械的艰难分辨着她们所说的话意,“那么,你给我一个可以放过他的理由啊。”
沉默。
“没有理由,那我为什么要放过他?哈哈!”肆虐的笑声一波波袭来,夏初头疼欲裂。手脚早已经无力的陷入婴儿的死命纠缠中,无法动弹分毫。
依旧沉默。
沉默是因为,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交换的筹码,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被囚禁在黑暗中的永恒的囚徒,一个连肉体都没有的灵魂的囚徒,已经没有任何交换的价值……
“不,你错了。”那个魔鬼好象洞悉了她心中的一切想法,缓缓的开口,声音充满了邪恶的诱惑,“你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拿来换取她的性命。”
“什么东西?”
“呵呵……”魔鬼发出绵长而得意的笑声,“那就是……”
夏初终于彻底晕了过去,在听到那个关键的秘密之前。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娜渡河的岸边,浑身精湿。天色蒙蒙亮了,漫天大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整个村庄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雾,身下被一夜大火烧烤透了的大地热腾腾的熏蒸着夏初,背上却被早晨的冷风一吹,凉气便狡猾的钻进了他的每一个毛孔。
胃里有水泛上来,夏初张嘴一阵呕吐,直到呕出苦水来。他拿袖口擦擦嘴角,活动活动酸痛的身躯,一点点爬起来,放眼望去,层层热气从地面蒸腾上来,使得刚刚露出地平线的太阳轮廓都模糊的呈现曲折的线条。
回头看看,娜渡河水黑黑的不动声色的流淌,倒映着早晨的霞光,倒显得流光溢彩,美丽的很虚幻,平静的很无辜。
“妈的!”夏初虚弱的捂着酸苦的胃咒骂了一句。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早风已经吹透了他薄薄的透湿的衣衫,鼻腔里酸辣的感觉涌上来,寒气渗入骨髓。夏初紧紧抱住了双肩,苍白的嘴唇不住的发抖。他无意识的挪动步子,任凭僵硬的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把他带离了娜渡河边,朝着被大火烧过了的漆黑的田地中走去。无意中抬头看,面前地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他心里不由得一紧,忙走上前去,缓缓蹲下身子,呆呆的瞅了半天,然后犹豫的伸出手指,小心的扒拉一下那坍塌的地上焦黑的一堆东西。
烟灰铺散出来,带出一股强烈的骨肉焦糊味道。夏初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手一起剧烈颤抖了。
他重新站起来,机械的向前迈着步子。一堆堆小丘一样的焦黑的东西像不甘的死灵魂一样,在他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相继被他踩踏的散碎一地,灰飞烟灭。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重新强烈的涌上来,夏初简直逃一般竭力迅速穿过大片田地,爬上了公路。
站在地势相对来说高一点的公路上,夏初气喘吁吁的望着沐浴在早晨猩红霞光中的娜渡村。脚步有点彷徨,有点沉重。周围无边无际的火荒中,那一堆堆焦黑的小丘,就是昨天晚上那些暴虐的村民啊!鲜活的生命是怎样在炽烈的大火中呼号挣扎的?烈火瞬间吞噬了血肉之躯,惨烈的场面鲜活的浮现在夏初的脑海里!鼻腔里人肉的焦糊味更加浓烈,一瞬间逃离的愿望忽然那么迫切!离开这里!只要这公路上有车过来,只要登上任何一辆车,就能马上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一样的世界!
但是,即使逃离了这里,就真的能成功的逃离噩梦吗?
夏初深深的叹口气,最终还是一步步朝着娜渡村走去。
村庄里一如既往的死寂。
猩红的早光布满了天空,为整个村庄蒙上一层淡淡的血腥气。夏初步履迟钝而沉重,死气沉沉的朝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黑漆漆的铺设在他面前,提线木偶一样一摇一摆的朝前移动。夏初的内心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仿佛沙漠里长疯了的野草,被炽烈的阳光烤干了,在干燥滚烫的风沙下坐卧不安,心神不宁。
几乎没有勇气去面对村庄里的一切了。不知道昨天晚上的大火过后,村子里的村民们还能剩下多少……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乎意料的,出乎意料才在夏初的意料之中,如果一切都按照常理来发展,那么今天的局面就不会这么失控了。
夏初刚走到村口,公路两旁谁家大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这个夏初本以为已经几乎死去的村庄,不期然出现了有人活动的声音,就如同在坟墓里陡然听见活人的呼吸一样,令夏初激出一身冷汗。
然后很多家漆黑的大门相继吱呀吱呀的开启了,在清早的娜渡村里响成一片。有村民打着哈欠从大门里走出来,看见铁青着脸似乎一筹莫展的站在马路中间的夏初。有的村民憨厚的朝夏初笑着,甚至有人走上来好心的询问夏初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夏初如避蛇蝎一样冷冷的避开那些上前询问的好心的村民,使得那些村民讪讪的走开,渐渐的没有人搭理他了。
夏初脚下像生了钉子一样,牢牢的站在马路中间,冷眼看着一点点热闹起来的娜渡村。
太阳一点点升起来了,夏初眼看着身前的影子一点点变短。马路上各种各样的车辆多了起来:摩托车,汽车,公交车,卡车,自行车,拖拉机……川流不息的村民们各自带着工具下到地里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夏初清晰的听见身旁两个路过的村民说:“今年的天气真是旱的很啊!玉米叶子都黄了。”
“是啊,年景不好,玉米的收成看样子也不会太好……”
……
夏初心中一动,忙转过头去。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玉米地里,油绿油绿的玉米叶子在风中得意的摇曳着,反射着幽幽的绿光,刺痛了夏初的眼睛!
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大暴雨,没有大火荒,没有暴虐的村民被烧焦,更没有什么魔鬼……
冷汗涔涔的冒了出来,夏初手脚冰凉,几乎不能站立。
一辆重型的大卡车呼啸这开过来,夏初却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他眯起眼睛,认真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卡车,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这真的是辆卡车吗?”
卡车在夏初视线中连续放大,卡车司机已经来不急刹车,急赤白脸的从车窗里伸出头来,朝夏初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夏初耳聋一般,站在路中间,看起来如同试图挡车的螳螂一样大义凛然。
“哥哥!你站在这干什么!”眼看这卡车马上就要撞到夏初的鼻梁了!一只手从斜刺里迅速把他拉到了一旁,卡车刮起一阵苦涩的风沙,擦着夏初就过去了!司机一连串的咒骂声伴随着卡车远去了。
“哥哥!”夏落跳着脚数落夏初,“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喊你半天你都没听见!刚才多危险啊!”
夏初总算缓过劲来,回头看看夏落,刚想说什么,却生生被眼前的人噎了回去!
“哥哥!你又怎么了!”夏落奇怪的在夏初眼前挥挥手,“你这么盯着人家秦舞干什么呀!”
不错,是秦舞!
秦舞就在夏落身后,以她那一贯冷漠的表情望着夏初,一言不发。
“你,你怎么……”夏初颤抖着手指,指着秦舞,脱口而出,“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秦舞的脸色瞬间变的异常难看:“夏初!我知道我有时候对你态度不好,你也不用这么咒我吧!”
“哥哥!”夏落听见夏初的话,显然也很吃惊,“你这是说什么话啊!哪有好端端的咒人家死的!”
秦舞转身走了,夏落看看秦舞的背影,无奈的跺跺脚,白了夏初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拔腿就去追秦舞:“昨天晚上你就跑出来了,一夜没回去,害我们好找啊!赶紧回家吧,于雷还有事跟你商量呢!”
夏初一阵眩晕。
夏初忽然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连呼吸都在撒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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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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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丢失的世界
“夏落!”夏初一把拉住急欲离去的夏落,“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什么日子啊!”夏落莫名其妙的看着夏初,忍不住伸出手去探探夏初的额头,“哥,你没事吧!”
夏初无奈的躲开夏落的手:“你好好回答我,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夏落翻翻白眼,说了一个日期,跟夏初记忆中的日期却也正相吻合。
“那么,”夏初小心翼翼,斟字酌句的问,“秦舞,她还好吗?”
“你指的是哪方面?”夏落眨巴着大眼睛,不解的望着夏初,“哥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总提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啊!”
“我说的,是她的身体方面……”夏初紧紧盯着夏落。
“哈哈,”夏落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哥,秦舞身体好的很!倒是你,似乎应该去看看这里了。”夏落调皮的指指自己的头部。
“夏落!”夏初异常严肃的眼神令夏落逐渐没了笑容。
“哥哥,昨天晚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夏落看到夏初的样子,不由得也认真起来。
夏初欲言又止。他咬咬干裂的嘴唇,想了一会儿,才反问夏落:“你先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们都在做什么?”
“昨天晚上?”夏落盯着夏初,“昨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干呀,吃饭睡觉,还能干什么。”
“那么,你们住哪里?”
“什么‘我们’住哪里,”夏落也渐渐听出事情有点不对劲,“是‘咱们’从到娜渡村来以后一直住在秦舞家呀!”
“那,你认识一位叫欧乾的人吗?”
夏落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
夏落不认识欧乾!
夏初忽然无比陌生的看这夏落:“那么,我是谁?你认识我吗?”
夏落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明晃晃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上,使夏初的大脑瞬间出现一刹那的空白。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夏初的眼神呈现奇异的空白和空洞。他以无比陌生的目光审视着夏落,直看的夏落心里发毛:“哥,你,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我有事。”夏初平静的说,“我当然有事。而且恐怕大家都会有事。”
“哥哥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将近正午了,初秋的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夏落,夏落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喉咙里逐渐干渴起来,她费力的咽了一口粘稠的唾液,有点焦灼的抓住夏初的胳膊,“哥哥!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哪了?你到底在哪里遭遇了什么事情?”
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大火?被烧焦的尸骸?娜渡河里蛆虫一样多的婴儿?夏初再次回头看看,阳光下金黄的玉米穗从襁褓一样层层包裹的翠绿色玉米衣中探出来,镶嵌在油绿油绿的玉米棵上,隐约可见村民们在田地里劳碌的身影。谁家的烟囱已经开始冒出青烟,炊烟和饭菜的香味儿随风飘荡着,来来往往的村民们相互打着招呼闲话着家常嬉笑怒骂着,谁家的主妇在扯着嗓子喊贪玩的孩子回家吃午饭,放学的学生们三三两两打打闹闹叽叽喳喳的背着沉重的书包往家走……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经历,夏初会觉得,这真是好一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
梦?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
夏初拼命甩甩头,竭力想把心中的恐慌感压下去。
心里空的难受,空的惶恐无比,空的夏初都想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狠狠的踩在地上。
夏初使劲闭了闭眼睛,他几乎都要在心里说服自己,昨天晚上的一切,不,包括现在的一切,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梦!也许回去美美的睡上一觉,等醒过来了,天就还是那个天,人就还是那些人……
但是夏落随之而来的一句话,无情的打碎了他近乎天真的幻想。
夏落忽然抽了抽鼻子,说:“哥哥,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子怪味!”
夏初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一股河水特有的腥气刺激着夏初的鼻腔和心脏,同时,钻在皮鞋的双脚忽然感觉到滑腻腻的发凉发胀,于是夏初弯下腰,费力的扒下来一只皮鞋,把皮鞋翻过来。晶莹的水滴得意的从他鞋子里流出来,滴到柏油马路上,瞬间就被滚烫的路面吸吮蒸发的不留一丝痕迹。
一件极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忽然有了切实的证据,这让夏初极度挫败,连最后一丝残留的侥幸都彻底破灭了。
于是夏初重新穿上鞋,拍拍手,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没事了,咱们回家吧。”
夏初在夏落迷惑不解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的顺着马路朝秦舞家走去。夏落愣了片刻,急忙追上去:“哥哥,你……”
夏初没有回答,夏初只是不想说话,夏初已经失去了任何跟夏落解释的欲望,因为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能试图去说服别人呢!
好累啊,真是太累了。夏初默默的低头走着,盯着自己缓缓迈出的一只脚尖,又一只脚尖,黑色皮鞋被水泡的发白发皱,脚底落在白晃晃的路面上,隔着鞋都能感觉到路面被太阳晒的滚烫。夏落有点不知所措的跟在他后面,看到夏初高大的身影忽然有些佝偻了,无精打采的,仿佛一夜间就苍老下去。
这个世界突然变的如此陌生,陌生的超出了夏初的认知范围。当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真相的时候,即使你出了实话,所有人都会当你是疯子。孤独,不是因为你身边没有人陪伴,而是因为,你身边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以至于你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精神错乱了!
夏初挪动脚步,下意识的走向秦舞家。马路上阴凉里,很多家庭妇女带着毛活搬个小凳坐在门洞中,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孩子们跑来跑去。夏初忽然发现,原来娜渡村这么多的孩子。小男孩们疯狂的追逐嬉戏,小女孩们架起橡皮筋,或者拿着家里缝制的沙包,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玩耍。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那么恬淡幸福,与世无争。
夏初走到秦舞家的门前,大门敞开着,夏初一眼看见秦舞站在院子里,正兴高采烈的同于雷比划着什么,秦瑶和秦蕾绕着两个人摇摇晃晃的相互打闹,秦舞的大嫂刘晓静正忙碌的为全家准备午饭,时不时的嗔怪两个孩子几句。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夏初一回头,秦增财和秦汉,还有秦舞的母亲耿素正从地里走回来,看到夏初站在门前,耿素忙说:“孩子,你站在这发什么呆啊,怎么不进家里?马上该吃中午饭了。”
有人从后面噼里啪啦的跑过来,还没等夏初反应过来,小宝就飞快的从他身后跳到他面前,年轻的脸上满是汗珠,喜笑颜开的扬扬手中的照相机:“我拍了好多照片回来啊,田园风景,在城市里难得见到的,吃完饭给你看。”说完就连蹦带跳的进了秦舞家,一屁股座在葡萄藤下的石凳上。再看看那头,夏落也远远的跟着夏初回来了。夏落走到夏初跟前,无比担忧的看着夏初萎靡不振的脸庞:“哥,到底发生什麽事情了?”
夏初摇摇头。
夏初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不知道怎么说才会让人们相信他。
他沉默的拖着脚步走到石桌前坐下,他很饿。他狼吞虎咽的吃了很多东西,完全不顾忌别人吃惊的眼光。然后他放下筷子,走回房间,倒头就睡。
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去想了。也许等他睡醒了,一切奇异的事情就都有了答案。
夏初很快就睡熟了。
“你哥哥到底怎么了?”院子里,饭桌上,秦舞忍不住悄悄问夏落,“昨天之前他一直都好好的,昨天晚上消失了一天,怎么好像情绪很不对劲。是不是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夏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一路他都不跟我说话。不过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尤其是精神受到不小的刺激,说话颠三倒四的,很奇怪……”
于雷说:“我看他似乎很累。先让他好好睡一觉吧。等他睡醒了,咱们再问他。”
“哦,对了,”秦舞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夏落,我有个比我小几岁的姐妹,小时候一起玩到大的,她明天结婚,你不是说还没见过农村里的婚礼吗?那你今天晚上跟我去她家玩怎么样?”
“好啊!”夏落立刻兴奋起来,“来这里这么多天了,要查的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再不找点事情干我都快无聊死了!”
“你们要查什么?”一直闷头吃饭的秦汉问。
夏落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说:“没啥没啥,这个,我,我是想查一些关于野生小动物的生活习性而已。”
秦增财深深的看了秦舞一眼:“丫头,我就知道你这次回来,不会单纯只是想回来玩几天。你是我的女儿,我太了解你了。你从小就那么倔,虽然看起来很开朗,其实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闷在心里,你不想说的事情,别人怎么问你你都不会说的。既然你不说,我和你妈也就不问了,不过,丫头,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能解决的,一定要告诉爸妈,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抗着。”
秦舞的鼻子一下子酸了。她连忙笑笑:“爸,瞧你说的,我真的没什么事,有事我一定会跟你们说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秦增财叹口气:“那就好。”
“对了!”夏落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秦伯伯,你们村子里有没有一个叫欧乾的人?”
秦增财奇怪的看着夏落:“有是有,要是他能活到现在的话,能有120多岁了。你认识他吗?”
夏落吃惊的说:“你是说,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秦增财仔细想了想:“算起来,能有40多年了吧。我小的时候找他看过病,他是我们村子里最后一位中医,欧家是祖传的中医世家。可惜,传到他这一代,他的儿女都不愿意学中医了,40年前欧乾去世了,从此以后欧家的祖传手艺就算是断掉了。现在有病只能去小诊所,动不动就输液,打针……”
夏落更吃惊了:“那我哥哥怎么会认识他呢?我哥哥真的很不对劲啊,今天在路上看见他,就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真不知道昨天晚上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而屋子里面,夏初睡的很沉很沉。
夕阳西下,第一颗星星亮起在东方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被暗影笼罩,直直躺在床上的夏初,忽然在暗夜中睁开了眼睛!
他眼皮一眨不眨,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视野渐渐适应了黑暗,有一晕月光在天花板上倒映着,像被晃碎了的湖面似的。夏初大脑中一片茫然,思维停滞在虚空中,找不到落脚点。
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近乎死寂,就像是-坟墓!
夏初的脑海中闪过这个阴森的字眼,眼球瞬了一瞬,总算泛起了一丝活气。他爬起来,伸手按亮床边的电灯开关。刺目的日光灯使夏初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他闭眼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落入了他的视网膜!夏初心里咯噔一下,飞快的睁开眼睛。
什么都没有。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夏初走出屋门,整个秦家都静悄悄的黑着灯,除了夏初的屋子。
整个村庄也静静的,连猫儿咬狗儿叫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草丛里秋末的虫豸,在这个秋初的夜里,有气无力的控诉着它们生命的尽头。
夏初抬腕看看手表,防水手表好好的走着,指针指向8点半。
“于雷,小宝,你们在哪?”夏初试探着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
奇怪,难道这么早大家都睡觉了?
夏初穿过院子,推开秦家沉重的大门,门轴吱吱呀呀的呻吟声,在夜色里传出好远好远。而村子里,每条街道,都只有风匆匆忙忙的吹过,扫荡着寂静。
往常这个时候,村庄里正是各家刚吃完晚饭,外出乘凉的时候。隔着几条街都可以听见村民毫无顾忌的说笑声,孩童追逐打闹声,远处锣鼓声……而今天,什么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又或者,他把自己的世界,给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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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0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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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秘密
夏初茫然无措了。
他站在秦舞家所在的街道口,极目处全是黑暗。天上的星星倒是出齐了,一闪一闪的熠熠生辉。半个月亮高高挂在群星之中,清冷的白色月光铺了一地,如同厚厚的白雪,令人凭空生起阵阵寒意。狭窄的街道两旁,高高的院墙档住了月光,逼仄的街道黑暗的望不见尽头,尽管夏初知道,其实每一条街道都不长。
空气中淡淡的幽香从哪里传过来,夏初抽抽鼻子,又是熟悉的梧桐花香,从街道的某一个黑暗角落悄悄的溢出来。
夏初不知不觉的顺着花香的方向摸过去。
夏初穿梭在条条小路上,循着花香,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眼睛慢慢习惯了黑暗,夏初嗅着空气中的花香,味道越来越浓烈了。其中忽然有一丝奇怪的味道夹杂进来,夏初仔细分辨着,脚步慢慢停在了一家门前。
奇异的味道丝丝缕缕的从门缝里传出来,盖过了梧桐花香。夏初忍不住伏下身子,从门缝中朝里窥探。这家大门是两扇老旧的木头门,院子很小,进大门就走不了几步就是屋子,屋子的窗户竟然还是老式的纸窗。
一线幽暗的烛光躲躲闪闪的亮着,窗户上映照出两个黑漆漆的人头,凑在一起戚戚喳喳的说着什么,像是再密谋一件天大的阴谋。只字片语偶尔飘过来,夏初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话中的意思。
“好香……吃……很久……”
“……饿,再也不……活下去……”
实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夏初的耳朵使劲贴着门缝,极力想听清楚。
“……被抓……死……”
“管不了……总是……孩子……活……“
“呜哇!”一声突如其来的婴儿哭声吓的夏初一下子撞在木头门上!哐当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木头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门内的烛光瞬间熄灭了。夏初吃力的爬起来,摸摸吃痛的额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过院子,停在门后,却迟迟没有了动静。
夏初一抬头,一只阴鹜的眼睛从门缝中恶狠狠的瞪着他。
夏初尴尬的笑笑,毕竟偷听是件极不光彩的事,夏初理亏在先,无话可说。
“抱歉。”夏初说。说完回转身,打算离去。
大门吱呀一声大开了!夏初还没来的及回头,就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呼啸着直冲他的后脑去了!
夏初闪身躲过,顺手把身后的偷袭者往前一推,后面的人没有防备,手中的棍子哐啷掉在地上,人也结结实实的趴下,摔了个嘴啃泥,一看就没有打架的经验。
夏初惊的一身冷汗,那条棍子足有胳膊粗,要是真的被打上,估计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过了。
“你想干什么!”夏初一脚踩在那人背上,那人蠢蠢欲动的身躯被踩的不能动弹。
“你放过他吧!”冷不丁又一条人影从门内窜出来,飞快的扑到夏初身边,抓住夏初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哀求着。
夏初一愣:是个女人……
那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夏初:“求你放过他吧!我们没干什么坏事,你放过他吧!”
夏初不觉脚下松动了,趴在地上的人趁机爬起来,是个结实的庄稼汉。他抱着胳膊小声呻吟,看样子摔的不轻。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庄稼汉充满敌意的盯着夏初,“深更半夜的趴在我们家门口做什么?”
“这个,我……”夏初顿时语塞。
一阵夜风袭来,那种奇异的味道浓郁的充斥了夏初的鼻子。夏初这才闻出来:这是炖肉的问道啊!深更半夜的,为什么要偷偷炖肉?
夏初疑惑的看了看眼前这对夫妻,却发现两个人的脸色刷的白了,惨白惨白的映着半明半暗的月光,煞是诡异。
有蹊跷!
女人忽然急惶惶的跟夏初说:“没事了没事了,你赶紧走吧!”
男人却瞬间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不行!他不能走!他都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女人凄惨的笑了笑,“又不是就咱们一家这样做,十里八村的人还不是都这样,只不过大家没人说出来罢了……”
“别说了!”男人厉声喝断女人的话,倒是让夏初越听越糊涂了。
“你最好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看到!”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机。
“呜哇——”嘹亮的婴儿哭声一声紧似一声的传出来,女人看了男人一眼,忙奔屋子去哄孩子。
夏初冷笑一声:“莫名其妙!”
说完转身就走。
两扇木头门在身后重重关紧了,似乎把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隔断在了另一个世界。
夏初慢慢的沿着墙壁走着,脑子里思索着。
这对夫妻,明显的是在掩饰什么。
到底是在试图掩饰什么呢?一个会毁了他们生活的秘密?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整个村庄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这个世界如此诡秘?
月光映在墙角里什么东西上面,反射出微弱的白光,吸引了夏初的注意力。他走过去,蹲下来,顺手拣起一根小棍子,扒拉着那堆白东西。哦,只不过是一堆被吃剩下的骨头而已,肋骨,胯骨,大腿骨……
夏初扔下棍子,自嘲的笑自己神经出了问题,竟然跑来翻垃圾。
他拍拍手上的灰尘,刚要迈步离去,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闪电一样击中了他的大脑!他怔怔的呆立了片刻,急忙又回身,动手把那堆白骨拼凑起来。
冷汗刷的从他脊梁骨冒出来,手指冰凉颤抖着,夏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除了头颅,那堆骨殖,分明拼凑除了一个人!一个孩子!骨头显然被毫无技巧可言的剁开来,参差的骨茬粗糙的要命。
那股奇异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包围了夏初,夏初仿佛看见一个死去的孩子被扒光洗净了躺在案板上,一个屠夫模样的人正面无表情的使劲剁着孩子的大腿,胳膊,用刀拉开肚子,取出里面的心脏,肝脏,肾脏,大肠小肠……灶台里熊熊燃烧着大火,大锅蒸腾着热气,剁好的肉块被一块块扔进去……
夏初忍不住一阵阵作呕,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苍白的额头上滑落,脚软的有点站不住了。
“你都看到了?”一个生硬的声音冷冰冰的在身后响起来,夏初无力的瞟了一眼,是刚才那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夏初喃喃说,不知道是在问那男人,还是问自己,抑或是在问命运。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男人说。夏初注意到,男人下垂在身侧的手里紧紧抓着一只斧头,斧头锋利的利刃反射着白剌剌的月光,像野兽的利齿,跃跃欲试,似乎随时准备撕裂一切障碍,格外让人心惊胆寒。
男人说:“大荒年啊!连着三年颗粒无收了!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到处都是饿死的,吃观音土胀死的,吃野草毒死的……河里的鱼,蝌蚪,青蛙,水草,地里的蚯蚓,蛇,老鼠,蝗虫,蚂蚁,草根,树上的树皮,虫子,天上的麻雀,全都被吃光了……”
夏初这才注意到,男人形销骨立,眼窝深深的陷了进去,颧骨高高隆起,敞开的胸膛上,肋骨突出,根根可数。
男人迷茫的目光望向虚空,带着无限凄凉:“三年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还记得,那时候村民们饿呀!饿到极点了,就什麽都顾不得了!为了一颗草根,一块树皮,可以打的你死我活!有的人在打斗中,当场就死了!家属根本不会去敛葬死人,甚至连哭都没有了眼泪!活下来的人,踩着死人刚断气的尸体,继续寻找食物。饿死在家里的人,家属也都是把尸体草草挖个坑,胡乱埋在地里……你知道吗?那时候,最肥最壮的,是天上飞的乌鸦,和野地里跑的野狗,源源不断的尸体把它们养的膘肥体壮。那时候地里的野狗,把坟里的尸体都刨出来吃掉了,它们都成群的守在寻找食物的人群旁边,贪婪的口水流了一地,眼睛冒着凶残的绿光,有时候人还没有断最后一口气,就被疯狂的野狗扑上来活活撕碎了……天上黑压压的乌鸦,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可恶的叫着,等着吃野狗吃剩的人肉残渣……”
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话?在夏初记忆当中,从来没有听秦舞说过,村子里有连续三年的灾荒啊!而且来到娜渡村之后,也没有任何灾荒的迹象……
男人继续说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你知道吗?各个村子的地都是相连的。各个村子的人都去地里找吃的,免不了会打架。直到有一天,有个人,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娜渡村南面的郝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跟我们抢食物了。当我们撅着屁股像老鼠一样翻找着泥土中还有什么可以吃的时候,郝村的村民就在不远的地方抱着胳膊闲闲的看着。而他们,看起来很健康……”
“那天晚上,我实在饿的睡不着了,就走出去,借着月色,胡乱到处翻着,希望还能找到一点点可以吃的东西。就在那天晚上,一个天大的秘密被我发现了!”
“什么秘密?”夏初紧张的问。
男人的胸脯一起一伏,鼻孔里粗重的鼻息清晰可闻。男人眼睛里灼灼发亮,闪着快意的恶毒的光芒。男人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手中的利斧青青颤抖着,不安分的像要随时咬人一样:“夜里跟我一样出来找食物的人有很多,大家三三两两的借着月光,绝望的到处翻找。夜深了,人渐渐少了,我一无所获,正准备也回家睡觉。谁知道这时候,有件事情发生了!我看见,我看见,邻村有几个黑影子偷偷摸过来,把白天刚刚被埋葬在野地里,还没被野狗吃掉的尸体,抗走了……”
夏初打了个冷战,他隐约明白了这个男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他们要这些尸体做什么?好奇心使我悄悄的跟着他们,我看着他们把尸体抗回家。深夜里,郝村好多家都升起了炉灶,烟囱上冒出黑漆漆的烟,一阵阵肉香飘出来……”
“哈哈,”男人狂笑起来,眼神狂躁凶狠的盯着夏初,“有肉吃,有肉吃……他们可以吃,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吃……”
这个男人疯了!夏初悄悄移动脚步,试图离开这个男人身边。
男人发现了夏初的小动作,倏的举起利斧。沉重的斧头划出一条森然的白光,赫然指向夏初的鼻尖:“你知道了这么多秘密,我不认识你,你不是娜渡村的人,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今天,你必须死!”说完不待夏初说话,就一斧接一斧的砍过来,斧斧照准了夏初的头颅,男人恶狠狠的面容狰狞扭曲。
夏初灵活的躲闪着。
好在男人长期饥饿不堪,瘦的皮包骨头,单凭着一股蛮力和冲动,挥舞了几下斧头以后,就已经体力不支的靠在墙边,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从他那高高的颧骨上滚落下来。
夏初怜悯的看着这个濒临疯狂的男人,良久,还是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男人虚弱的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夏初顿住脚步。
是啊,我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这到底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夏初沉思着,沉思的太专心了,以至于根本没有感觉到,背后的男人悄悄站了起来,缓缓挪动脚步,来到了夏初的后面,双手高高举起了斧头,然后拼尽全身力气,狠命的砸了下来!
阴寒的冷风掠过,夏初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烈的疼痛,不可置信的挣扎着回过头去,只看见那个男人满手是血,惊惶无措的木在那里,眼球剧烈转动,嘴唇颤抖着,似乎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然后夏就那么瞪着惊恐的眼睛,砰然倒地,晕死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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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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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头疼欲裂。
夏初呻吟着,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漫天繁星在他视野里璀璨的眨着眼睛,碧蓝的苍穹就像倒扣的大锅一样,一轮半月高高傲视着夏初,夏初感觉后脑撕裂般疼痛。
他费力的伸手捧着脑袋,艰难的站起来。浑身每一个关节都酸痛的好像被细细砸过一样,夜风袭来,夏初打了个寒噤。
好端端的怎么会躺在野外?夏初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身下是被压倒的一片野草,周遭包围着这一小片草地的,是密密匝匝的玉米地,一人多高,遮住了夏初的视野。夏初从草地里爬上羊肠小道,朝村庄走去。
他走过小路,绕过娜渡河,踏上了娜渡村河郝村交界处的玉米地田埂上。有一丝响亮的破水声从娜渡河中床来,好像有大鱼跃出河面的声音。夏初回头,娜渡河泛着粼粼波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头疼欲裂。
夏初捧着头,忍不住呻吟一声。他困惑的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会躺在这里?夏落呢?于雷秦舞呢?小宝呢?
夏初抬起手腕,手表的指针好好的指向八点半。
八点半?夏初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
梧桐花的清香,奇异的味道,男人,女人,饥荒,吃人,恶毒的杀气,斧头……
“唔-”后脑更疼了,疼得夏初豆大的汗珠直顺着脸颊滚落到脖颈里,森冷的月光仿似斧头的利刃发出的光芒,令夏初浑身冰凉。夏初颤抖着把手伸到脑后,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然后犹豫的把手慢慢拿到眼前,五指缓缓张开。想象中的鲜血淋漓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夏初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的疑团也无限膨胀起来。
夏初豪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力,记得晚上醒来,刚出门的时候看过手表,那时候指针就明明指向八点半,为什么现在还是八点半?
“哗啦-”又是轻微的破水声。夏初回头,娜渡河里一团耀眼的白光冲破水面,蘑菇云一样在夏初头上轰然炸裂,把这个诡异的夜照耀如同白昼。夏初被刺目的白光晃的赶紧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夏初尝试着睁开双眼,眼前更加诡异的景象出现了:这分明是冬去春来的踏青时节!东升的太阳还没有太高热度,晒在人身上慵懒温柔。青青小草刚刚冒出嫩芽,干枯的树木枝丫上,桃树梨树才有了隐约可见的花骨朵。春天的风在田间穿梭,带气一些干燥的沙土,吹到嘴里有点苦涩的味道。
夏初惊呆了!这电光火石间的奇异变化,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夏初下意识的又看看手腕上的手表:依旧是见鬼的八点半!
“快跟上!”有个喊声传过来。夏初循声望去,发现右边一帮人咕咚咕咚的跑过来,大人孩子都有,几乎全是男人,手中都还紧紧攥着铁锹,斧头,棍棒,镰刀等等农具。
“都跑快点!”左边也有声音传过来。夏初扭过头去,左边也是一群人杀气腾腾的跑过来,不管大人孩子,手中一样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
两队人以夏初所站的位置为中心,在距离对方100米远的地方站下了,双方的眼神都,剑拔弩张阴沉狠毒,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夏初都感觉的到。
没有人说话。
夏初发现,不管是左边的人群还是右边的人群,几乎都瘦骨嶙峋。
夏初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打!”
不知道是哪边的谁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就见双方的人立刻红着眼睛举起手中的武器,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朝对方冲去。双方飞快短兵相接,惨叫声不绝于耳,眼看着有人倒在血泊当中了,而见到血的人们,仿佛被激发了血液中潜藏了百万年的兽性,更加亢奋的冲杀到混战的人群里,不管不顾的奋力砍杀着。
夏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两群野兽在互相撕咬!招招都冲着对方的致命要害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双方活下来的人,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各自退回到自己阵地的安全距离之内,把自己队伍中死伤的人也全都拖了回去。
两队人疲乏的坐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望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几具狼狈的尸体,眼中丝毫不见悲伤。也许是这灾荒,使面对死亡成了习惯,人们早已经麻木了。活着,有时候比死亡更痛苦。
“老大,”夏初听见左边队伍里有人说话,“他们郝村的人挖我们村的坟墓,还吃……这次他们死伤不少,我们也算是报仇了!”
“我,我们,不也,也挖人家……”有个畏缩的身影胆怯的说。
“住口!”一个沙哑粗暴的声音打断了那个人的话,“是他们先做出来的事!”
“打一架,值得么?”有人叹息一声,“白白死了好几个人……我们去把他们好好葬了吧。”
“切!葬完了,还不是会被他们挖出来……”
右边也有人说话:“咱们死伤了好几个人,他们也一样没占到什么便宜。”
“是咱们先挖人家坟墓……”
“别说了,你以为谁愿意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这样,大家都会被饿死!反正那些人都已经死了,被蛆虫吃和被,被人吃,都一样……”
“呕……”夏初胃里一抽,简直要呕吐出来。
“我们回去吧,回去把这几个弟兄葬了。”
“还葬什么葬,葬完还不是会被挖出来……”
沉默。
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在这沉默中悄悄滋生出来,不安的在人群中慢慢扩散,慢慢蔓延。
人们陆续都想到了什么,大家躲躲闪闪的目光犹疑的交流着,但是谁都没有先开口,怕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将成为千古罪人。
人们开始朝对面的队伍中张望。
遥遥的,两方人内部窃窃私语,不时的看一眼对方的队伍。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边忽然都开始骚动。活着的人,全都陆续站起来,迟疑着,警戒着,迈开步子,朝对方走去。
眼看着双方碰面了,夏初想象中的再次争斗并没有发生,只看见两队人马,这次似乎有了什么默契,一句话都没有交流,只是对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便擦肩而过,走向那些已经了无生气的尸体。
他们要干什么?
夏初诧异的看着。
他们走过去,拖起那些苍白冰凉的尸体,再也不看对方的人马一眼,径直回了村庄。
直到他们的身影都散落地消失在幢幢房屋之间,夏初才恍然大悟,同时惊的不能自已!夏初刹那间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
“易子而食!”夏初脑海中闪过这个词语!
怎么会这样!
“因为饥饿!”一个飘渺的声音传过来,夏初又是一惊,跳了起来,四顾张望:“谁?谁在说话?”
“饥饿会让人变成野兽,会让野兽变成魔鬼。”那个飘渺的声音继续说。
娜渡河水一圈圈泛着涟漪,阳光下碎了一河的金子。
“你到底是谁啊!”夏初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有些烦躁的大声喊着,“躲躲藏藏的干什么!你出来啊!”
“呵呵。”温柔的笑声,“何必这么执着的要知道我是谁?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就会越伤心。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真实的未必是最可怕的。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有太多的执念,才会有了这么多如环无端的冤冤相报。”
“我不要听你这么多废话!”夏初已经被这一重又一重的“惊喜”折磨的神经非常脆弱了,如今听到这么多令人迷惑不解的话,未免心里焦躁起来,“你既然出声跟我说话,为什么又不出来见我?不想出来见我,何必又招惹我!”
“时机未到。”声音幽幽减弱,渐渐消失,“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一切自然明朗。回去吧,回到你的世界去吧,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飘渺的声音融化在空气中,随风而散。
“去你妈的!”夏初忍不住恨恨的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块,谁想到一下子踢空了,扑通就倒在地上,脑袋重重的磕在一块硬硬的石头上面,生疼生疼的,夏初又晕了过去,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夏初在残存的意识中沮丧的咒骂了一句:“妈的!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头真的好疼,疼的似乎要炸裂开来,疼的夏初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夏初费力的睁开眼睛。
一晕月光映照在天花板上,窗棂外,半个月亮跻身璀璨的群星之间,光华濯濯。
夏初想起了什么,忙抬手腕看看手表,不出所料,依旧是熟悉的八点半。
“靠!”夏初挣扎着爬起身,浑身骨节酸痛的要命。
门吱呀一声开了。
夏初立刻惊叫:“谁在那!”
“啪”的一声,来人按亮了电灯,“哥!”是夏落。夏落惊喜的说,“哥!你终于醒啦!吓死人了,你知道吗,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
“什么?”夏初不相信的问,“两天两夜?”
“是啊!”夏落上前摸摸夏初的额头,“从那天晚上你一夜没有回来,我跟秦舞早上在路上碰见你之后,你回来吃完饭就睡了,没想到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可把我们吓坏了!你不知道,你发烧好严重啊!那天你回来的时候全身湿淋淋的,一定是掉到水里着凉了,受了寒。连着输液输了两天了,你才醒过来。”夏落看到夏初醒了,非常高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刚才我摸着你已经退烧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做。你都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
“停!”夏初越听头越疼,“我想安静一会,夏落,你先出去吧。”
“什么嘛!哥!”夏落不满的嘟起嘴巴,“亏的你生病我天天照顾你,刚醒过来就撵我走啊!”
“于雷小宝呢?”夏初问。
“哦,他们俩每天都这个时候都出去转悠,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夏落说道,“你刚醒,身体虚弱,我去给你熬粥喝,你先安静一会吧。”
夏初点点头,夏落这才出门走了。
是的,夏初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所有的事情。
首先,经历了那场大火荒之后,世界一下子变样了!除了自己以外,好像那场大火荒,根本就不曾存在。
其次,在夏落所说的所谓自己“昏迷”的这两天两夜里,经历的这些事情,必定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着自己,想要自己明白一些事情。
第三,那么,这股神秘的力量,是不是就是娜渡河边,那个飘渺神秘的声音呢?自己所见到的这些事情,毫无疑问,必定是械斗的起源。而这械斗,起源于一场连续三年的灾荒,是饥饿,使得人们丧失了理智和人性,时刻面临死亡,使人性道德化为乌有,生存成为唯一目的。
那么,夏初想,还有几点疑问,需要弄清楚,也许弄清楚了这些疑问,一切事情就都能迎刃而解。
第一, 这些事情,究竟跟噬灵骨镯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 这股神秘的力量,是敌是友?为什么要提供给自己这些信息?
第三, 自己所处的世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真实的未必是最可怕的。”那个声音的话犹在夏初的耳边响起,“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有太多的执念,才会有了这么多如环无端的冤冤相报。”
“哥!”夏落的声音打断了夏初的思绪,“我刚给你熬好了粥,来吃点吧。”夏落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笑眯眯的端给夏初,“你刚醒,饿的太久了,先喝点粥才不会伤胃。”
夏初没有听到夏落在说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夏落花瓣一样的小嘴飞快的一张一翕。有一个念头瞬间跳进夏初的脑海中:眼前的夏落,真的是夏落吗?
“哥,你倒是接着啊!”夏落白嫩的小手经不住烫,见夏初呆怔的只看着自己,却没有丝毫要接过去的意思,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句。夏初这才回过神来,接过夏落手里的粥,小心的喝着。
“咦!夏初你醒了啊!”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是于雷和小宝回来了。
两个人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进屋子,看到夏初醒了,都非常高兴:“你可醒了,你这一病,把我们都吓坏了,小宝这孩子还哭鼻子了呢!”于雷说。
小宝立刻脸红了,急赤白脸的分辨:“我才没有呢!我那是,那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哈哈,这么烂的理由也说的出口。”夏落笑弯了腰。
又有一个人悄悄的进来,却站在了门边,一声不吭的望着屋子里的热闹情形。
夏初感觉有人注视着自己,抬头一看,热闹的人群后面,一双清冷的眸子,越过人群的缝隙,正在直直的盯着他,仿佛刺穿了他的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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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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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夜风流债
“师傅,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小宝坐在床沿上,“你看咱们来这里这么多天了,我跟于雷大哥每天都出去搜集线索,但是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你现在又生这么重的病……不如我们回去吧……”
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
夏初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于雷。于雷无奈的摊摊手:“是啊,我们总这么呆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什么线索都没有,呆下去也没有意义。”
夏落也忍不住在旁边嘀咕:“就是,这里这么偏僻,又没有什么好玩的,反正也找不到线索,白在这里消磨时间,不如早点回去算了。好想念我的床啊……”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夏初拼命思考着,一定是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来的力量,能够有这么大的能力,把整个世界都改变了?那么这股神秘的力量,把夏初原来的世界卷入这么一个虚假的环境中,目的到底是什么?
“哥,”夏落摇摇夏初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我们回去吧!回去说不定就有新的线索了。”
回去?到了这种地步,不查清楚事情的根源,不可能回去的。夏初隐约觉得,其实自己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只是看来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的记忆也都出了问题,以至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整个事情的经过。
等等!这是不是就是那股神秘力量的意图?想让他在大家的劝说下,好好的回到自己的城市中去,不再插手此事?
那么,那个能够翻云覆雨变幻时空的力量,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记忆一起消除掉呢?这样不是更省事?反而那股力量,把自己带到了以往发生械斗的源头上,让自己了解了不少事实真相。既然已经知道了一部分事实真相,不把这一切寻根究底,夏初又怎么可能回去呢?
头又开始撕裂般疼痛,夏初忍不住抱着脑袋呻吟一声。
“我看我们先出去吧,让夏初先好好养病,养好了再考虑是不是要回城也不迟。”一直靠在门边没有说话的秦舞开腔了。
其他人听到了,再看看夏初痛苦的样子,也只好站起来,陆续回自己屋子睡觉去了。秦舞也跟在他们后面,临走出门之前,忽然回头看了夏初一眼。夏初一抬头,正好对上秦舞眯起的眼眸。秦舞的半张脸藏在灯光形成的暗影里,有些苍白的嘴角瞬间浮起一丝奇异的若有若无的笑容,然后飞快的转身走了,只留下夏初楞在那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看到的未必是最真实的,真实的未必是最可怕的。”
夏初再次抬手腕看看手表,手表指针指向了10:30。时光终于开始正常流逝,把所有人再次带向未知的深渊。
人都走了,周围都安静下来了,夏初却再也睡不着了。他起身走到窗外,一丝清凉的空气吹到脸上,夏初抹了一把脸,做了几个深呼吸,决定出去走走。
月光很好。
夏初打开屋门走到大门口,犹豫了一下,紧紧关闭的两扇铁门黑着面孔矗立在眼前。要开铁门,必定会惊醒屋子里熟睡的人们。夏初看了看旁边不高的墙壁,有了主意。
夏初自信以他自己的身手,翻过一人多高的墙壁,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夏初甩甩胳膊,奋力一跳,双手抓住墙头,灵活的翻了上去,攀上墙头,跳到墙外,轻轻落地,没发出一点响动。
夏初满意的拍拍手上的灰尘,信步朝野外走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娜渡河边。夜色中月光下的娜渡河,像一条银色的链子,镶嵌在绿色的田野中,别有一番风味。夏初找了块平整的土地,坐了下来,静静的望着河水,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微风拂面,夏初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平静的夜晚。
“呵—”一声哈气一样的轻笑在夏初耳边响起,脖颈掠过一丝凉气,夏初
汗毛倒竖,慌忙睁开眼睛四顾。
什么都没有。
夜风凉了,夏初感觉有点冷。
夏初重新闭上眼睛,耳朵却机警的搜集周围的动静。
“呵—”果然,片刻之后,微风过处,又一声哈气一样的轻笑,轻轻搔抓着夏初的脖颈。一缕若有若无的梧桐花香气飘进了夏初的鼻孔,夏初心里咯噔一下。
又是她!她又来了!
夏初没有睁眼。
“呵—”轻笑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呵呵—”梧桐花的清香围绕在夏初身旁,随风如丝如缕的飘荡在夏初身边。
“呵—你不打算睁开眼睛看看我吗?”一个飘渺的气声咬着夏初的耳朵说话了。
不是夏初熟悉的那个声音。
夏初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不敢睁开眼睛看我吗?”那个气声不厌其烦的在夏初耳后呵着气,弄的夏初有点心猿意马,心里简直如猫抓一样。
“睁开眼睛看看我吧!”那个声音继续在夏初耳边蛊惑着,夏初咬咬呀,不管这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豁出去了!
夏初慢慢张开了双眼!
当夏初看到身边的人,立刻张大了双眸!
“你,你是……”夏初的伶牙俐齿忽然都失去了功能,瞳孔中再也装不下其他物事,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眼前的人儿,似乎散发着比月光还要圣洁柔和的光芒,完完全全占据了夏初的思维。
“我美吗?”她微微一笑,眼眸中闪动着如水的波光。她身着一条宝石蓝的百褶连衣裙,V字型领口裹住她浑圆白嫩的肩膀,露出两条玲珑的锁骨。她轻盈的提起宽大拖至脚踝的裙摆,歪歪头,略带羞涩的转了转身子,隐约可见她赤裸着纤细的脚踝,如锻的黑发迎风飘扬,撩拨着夏初的心弦。
夏初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砰然断裂。
夏初听见自己机械的喃喃问道:“你,是谁?”
“相逢何必曾相识。”她说。
她伸出小手,伸向夏初:“来,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夏初仿佛被催眠了一样,身不由己的站起来,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她的手凉凉的,软软的,皮肤丝缎一样光滑。
她走路向猫一样,没有任何声音。夏初跟着她,不知道拐了几道弯,最后来到一幢普通人家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这是你家?”夏初问。
她没有说话。
她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夏初也只好跟了进去。
院子很小,进门就看见两间屋子,一间大一点的正屋,一间小侧屋。
“嘘!”她侧过头来看看夏初,悄悄的说,“别出声啊,我爸妈都睡着了。”调皮的神情,就像是一个逃学怕被父母抓住的小学生一样,看在夏初眼里,无比可爱。
可是……
可是!
“我,我还是走吧!天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我怎么好……”夏初想抽回握在她小手里的手,她却攥的更紧了。
一声轻轻的哽咽传来,夏初抬头,她扁着小嘴,眼睛里晶莹的泪光就要掉下来了:“你嫌弃我吗?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戏子?”
“戏子?”夏初吃惊的说,“不不,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可能嫌弃你啊……但是,我们根本不认识,不,是刚认识……”夏初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夏初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看着夏初尴尬的样子,她转而又笑了。
她拉住夏初的手,轻手轻脚的来到侧屋门前,悄悄的打开门。门轴的轻微吱呀声听到夏初耳朵里那么震耳欲聋。夏初担心的看看黑漆漆的大屋,生怕里面有人忽然走出来,大声呵斥自己,然后棍棒相加……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个人安全进到屋子里。她回手关上了屋门,把雪白的月光挡在了门外。
屋子里没有亮灯,伸手不见五指。
手被松开了。夏初被黑暗包围着,一阵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瞬间袭来。
夏初听见门栓被咔哒一声闩上了,这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一刹那把夏初的心脏撞击的冰凉。
“你,你还在吗?”黑暗中,夏初只听见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那个神秘的女人,似乎在把月光挡在门外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黑暗给融化了。
没有人回答他。
“你在哪?”夏初忍不住伸出胳膊摸索起来,脚下试探着移动试图摸到墙壁边找电灯开关。
一双手臂蛇一样从背后伸过来圈住了夏初,两片温热的唇贴在夏初的耳后:“我就在你身边。”
夏初僵立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两团柔软紧紧贴在夏初的后背,慢慢磨蹭,夏初立刻感觉自己的下身起了反应。
“你,别这样。”夏初的喉咙里像着了火,干渴无比。他沙哑着嗓音,竭力控制自己的生理冲动。
“哪样?这样吗?”她张开小口,轻轻咬一咬夏初的耳垂。
她凉凉的双臂攀上夏初的脖子,转到夏初身前。
夏初看到,眼前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里,泛着迷蒙的光。
“你不喜欢我吗?”她柔媚的嗓音夹杂着一些撒娇意味的委屈。
夏初不敢直视那双泛着水汽的眸子,又不敢推开她,只好拼命向后仰。她身体的重量一点点压上来,最终夏初失脚朝后面倒去。
就在夏初以为会重重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背后已经着陆在一块柔软的东西上面。
床。
一张散发出女人馨香的床。
梧桐花的清香似有似无的钻进夏初的鼻孔。一丝警觉在夏初的脑海中转瞬即逝,还没等夏初抓住那奇异的闪念,两片湿润的唇就贴上了夏初的双唇。
夏初不由自主的张嘴含住了那送上来的柔软的唇瓣。
凉凉的唇,带着梧桐花香的味道。
她的手轻巧的解开他的扣子,指尖悄悄在他胸膛上游移,一点点下滑。她的宝蓝色百褶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下去了,胸前雪白的两团被抓在夏初的手中。
夏初喘息着,翻身把她压在了下面:“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回答。
她绸缎一样的长发披散在床上,猩红的小嘴半张着,双目迷蒙,渴求的望着夏初。她长长的双腿缠上夏初的腰肢,十指插进夏初的头发:“要我!”她嘤咛一声。
夏初脑子里仅存的一点理智也在这刹那间消失殆尽了!夏初狠狠的吻上那两片饥渴的小嘴,双手顺着她玲珑的曲线滑下去,纤细的腰肢,丰满的翘臀。身下女人的身体越来越热,柔软的像无骨的章鱼,两具疯狂的肉体狠狠纠缠着……
夏初是被一阵杂乱的喊叫声和脚步声惊醒的!
夏初疲惫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火光冲天!红红的火苗肆虐的烧着,舔舐着破旧的窗棂!夏初惊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身边的女人还在呼呼大睡,夏初急忙摇她胳膊:“快醒醒!外面着火了!”
谁想到女人睡的竟然那么沉,夏初无论怎么喊都喊不醒。
情急之下,夏初飞快的穿上衣服,拿被子把女人裹起来,一把抱起,冲出门去!
好在火势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夏初左冲右突,总算抱着她冲出了火海。只不过当夏初抱着被棉被团团包裹的她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本来忙着救火的人们,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手中的动作全都停下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夏初!
夏初无比尴尬。
“你是什么人!你你放下她!”一对中年夫妇冲过来,中年男人把她从夏初手里抢了过去。奇怪的是,一直到现在,她还在熟睡当中。不会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吧?难道是被浓烟呛昏迷了?
“她……”夏初还想上去探探她的鼻息,中年男人狠狠的瞪了夏初一眼,夏初尴尬的缩回了手,“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没事,她怎么还不醒……”
“不用你操心!”中年妇女恨恨的朝夏初吐了口唾沫,扶着中年男人走了。
夏初挠挠头,本想帮忙一起救火,不过,当夏初看到周围那些村民敌视的目光之后,还是放弃了帮忙的念头。夏初悻悻朝外走去,他没有看到,人群里,一双血红的眼睛里,仇恨的目光死死追踪着他。等他消失在门外,那双眼睛也悄悄的从人群中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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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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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沉塘
其实夏初都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毫无疑问,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一定又发生了离奇的变化,娜渡村也还是那个娜渡村,只是,夏初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村子所处的哪个时间和空间。
离嘈杂救火的人群越来越远了,夏初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娜渡河边。
夏初仍旧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出神的望着河水。一切事情,都跟这条看似普通的河有关系,到底这浅浅的河流中埋藏着什么秘密?
“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从夏初背后传来,夏初惊跳起来,马上回过身去。还没等夏初看清楚来人到底是谁,就有一块重物呼啸着直奔夏初的脑门砸下来了!
夏初大惊失色,急忙一歪头躲过,顺势去抓来人的手臂。没想到那人灵巧的躲开了,手中黑乎乎的重物重新狠狠的朝夏初砸过来。夏初这次没有躲,而是直接抬手臂档住来人的胳膊,同时脚下一使劲,把来人绊倒在地。
来人扑通一声仰面摔倒了,手中的重物也掉在了地上。借着月光,夏初才看到,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一块青砖。
好险啊!要是被那青砖砸上脑袋,即使不死,下辈子估计也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呼哧,呼哧—”那人躺在地上,胸膛大幅度起伏,粗重的呼吸在黑夜中有点震耳欲聋的味道。夏初定睛一看,来人是个粗壮黝黑的年轻男子。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夏初看着地上蠢蠢欲动的人问道。
那人的眼睛突然抬起来,两只通红的眼睛一下子锁住了夏初,目光中满是仇恨。夏初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这样!不记得自己曾经跟什么人结下这么大的怨恨啊!
“你害了陶妍!我要你偿命!”那人恶狠狠的说。
“陶妍?”夏初莫名其妙,“陶妍是谁?我都不认识,怎么会害她呢?”
“你不认识?”那人的眼里喷出极端愤怒的火焰,“不认识你半夜从她房间里抱她出来?要是你是个敢作敢为的大丈夫也就算了,陶妍算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了你这么个东西……”
哦!原来今夜那个美丽的女子,名字叫做陶妍……
夏初尴尬的笑了一下,张张嘴,却无话可说。
地上的男人跳起来,顺势又抓起那块青砖,站在夏初对面,跟夏初对峙:“我没见过你,你肯定是个外地人,你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这个,我……”夏初语塞了。怎么办?难道把陶妍娶回家?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来历不明的美丽女人,一个跟自己有一夜风流的来历不明的美丽女人,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所有人所有事都透着诡异,这,单单是一桩艳遇,还是早已设计好的一个圈套?
那人见夏初久久不说话,更家按捺不住,心头无名火起,立刻又挥起砖头冲过来。夏初轻轻躲过去,那人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又差点跌个狗啃泥。夏初苦笑着说:“你打不过我的,我自小便习武。你说吧,到底要我怎么样?”
那人顿了一下,咬牙切齿的低声一字一句的说:“我要你,娶了她!”
“这不可能!”夏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再说一遍?”那人低着嗓子吼。
“我说了,这不可能。”夏初说,“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是有责任。但是我根本不了解你说的那个陶妍,怎么可能娶她……”
“好!很好!”那人不怒反笑,使劲把手里的青砖咕咚一声掼到地上,“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一个人确实打不过你,不过……”
他伸出食指放到口边,瞬间一声嘹亮的口哨划破夜空,刺耳的响彻了村庄。
夏初暗叫不妙,忙警觉的朝四周看去,果然,从四面八方慢慢聚集过来好几条壮硕的黑影,每条黑影手中,似乎还拿着棍棒一类的武器。
黑影很快的围上来,全是村子里的青壮年男人,一个个阴沉着脸,虎视眈眈的瞪着夏初。而远处,似乎还有人不断的在朝这边聚拢。
“你们想做什么?”夏初看看周围,身后是娜渡河,河边除了光溜溜的石头以外别无他物,根本不可能找到可使用的武器。
“哼哼,”那人冷笑一声,一挥手臂,“弟兄们,上!”
人们一拥而上,霎时间棍棒相加,密密麻麻的朝夏初疯狂袭来,人们神情狂乱亢奋,灼灼的目光闪着兽性的光芒。
夏初暗暗叫苦。
虽然以夏初的伸手,完全可以抵挡一阵子,但是,看看远处越来越多的人群,夏初心里渐渐发凉。夏初可以抵挡暴力袭击,但是,抵挡不了一个村庄的谴责和愤怒,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夏初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别打了!”远处有谁喊了一声,“都别打了!都停手!族长来了!”
“族长来了?”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族长来了!”更多的人停止了动作,朝远处张望。
很多火把亮起来了。
很多人朝这边走过来。
“族长?”
“族长……”人们都迎着族长走过去,其中几个就站在夏初身旁不远处,警惕的看着夏初,以防他逃跑。
“族长!”有着血红眼睛的黝黑男青年走到族长面前,“族长,我……”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被称为族长的老人,黑瘦颀长的身材,面皮上的皱纹沟沟壑壑的,一双小眼睛眯起来,藏起锐利的目光。
他低头跟身边另外几个老年人商议了一下,就向夏初看了过来。
族长慢慢走到夏初跟前,站定:“年轻人,你闯大祸了。”
夏初开始觉得有点纳闷了:一个女人,即使是跟陌生男子同居,也不至于就会惊动全村的人来兴师问罪吧?这都是什么年代了!
族长好像看透了夏初的心思:“陶妍,不是一般的女子。既然你碰了她,你要么娶她,要么,她就要死!”
不会吧!这是什么古怪的规矩!
“为什么?”夏初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没有资格问为什么!”旁边黝黑的年轻人充满敌意的开口,“你要是不娶陶妍,不但陶妍要死,你也要跟她一起死!”
“凭什么!”夏初不服气的叫起来。现在,面对这群蛮不讲理的村民,夏初心里最初的愧疚感都荡然无存,“你们凭什么就这么决定我的生死?今天晚上,我是跟陶妍在一起没错,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似乎用不着外人兴师动众的来从中作梗吧?我娶不娶她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任何人都无关,你们更无权决定我的命运!”
族长并不生气,眼中反倒出现一丝悲悯:“年轻人,谁让你招惹的是陶妍呢。如果换做村子里另外任何一个女人,是没有任何人会管你这档子闲事的,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可是你偏偏招惹了一个最不能招惹的女人……”
“不要跟我绕弯子了!”夏初不耐贩的打断族长,“就算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个陶妍,跟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族长正要开口,身旁黝黑的年轻人已经极度焦躁:“族长,跟他废什么话!我们村子的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既然他不答应,那么我们就按照风俗,明天一早,把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沉塘!”
“沉塘!沉塘!”身后黑压压的村民们亢奋的一起喊叫起来!
沉塘!
夏初目瞪口呆!
夏初当然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
但是,这个年代,竟然还保持这这么野蛮的风俗吗?他们难道就不怕当地的公安机关把他们判刑吗?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杀人啊!
“不要!”一声女人凄厉的喊叫从远处传过来,众人齐刷刷的回头,似乎有个女人被几个人推搡着走近了,是陶妍!走近了,才看清楚,女人被五花大绑起来,衣衫凌乱,脚步踉跄。
陶妍的父母,远远的跟在旁边,神情悲戚,却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族长,我求求你!不要难为他了!”陶妍绝望的哀求,“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但是他是无辜的,你们放过他吧!”
“放过他?你说的倒轻巧!”族长旁边另一位老人开口了,“难道为了他,你要毁掉咱们的村子吗?
“哈哈!”陶妍泪流满面,不顾一切的大笑起来,“毁掉村子?你们这帮愚蠢的人!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传说,你们毁了多少女人和孩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安安分分的过我的生活,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偏偏是我!好,今天,我就死给你们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死了,村子真的就会因为我而毁灭!”
陶妍拼命挣脱看守她的人,朝河边跑去。人群一阵慌乱:“快快!拦住她!”
只可惜,陶妍被绳子牢牢绑起来,根本跑不快,只跑了几步就被人群拦了下来。
“哼哼,有人冷笑一声,“你现在想死,没那么容易!你这不贞不洁的身子,会激怒娜渡河神,到时候全村子都要跟着你遭殃!”
娜渡河神?夏初心中一动!
“对对!”人们随声附和着。
“把他们俩一起沉塘河神就不会发怒了!”更多的人喊。
陶妍无力的跪在地上,呜呜的哭着:“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夏初看到陶妍的样子,一腔怒火也燃烧起来:“不要仗着你们人多就为所欲为,再多的人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你们不就想要我死吗?死有什么可怕,但是,我死也要死个明白!你们要是不告诉我原因,我自有办法带陶妍一起离开这里,到时候你们村子要是发生什么灾难,那我可管不着!”
“族长,别听他的!就他一个人能把全村人怎么样!”黝黑的青年只当夏初是说大话。
夏初心想,看来不跟他们使出点手段,他们是不会服气的。想到这里,夏初双臂一张,一柄长长的紫红色宝剑立刻浮现在空中,晶莹剔透的剑神闪耀着肃杀的光芒。
人群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看好了!”夏初说。
他反手一挥,一道耀眼的紫光闪过,河对岸的三棵碗口粗的大树齐刷刷倒地!
人们惊呆了!
陶妍停止了哭泣,惊喜的站起来,跑到夏初身边。
“现在,你们知道我不是在吓唬你们了。”夏初收回宝剑,强硬的跟族长说,“我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我现在,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沉默。
“告诉他吧。”族长身边有个老人悄悄的跟族长说,“看样子他不是寻常人,说不定,他可以杰出加诸我们村子几百年的诅咒。”
族长沉默不语。
天地都安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族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好吧,看来,这是天意啊!”
“说起来,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娜渡村的人,祖祖辈辈都是听着这故事长大的。”族长眯着眼睛望着虚空,显然深深的陷入了回忆当中。
“在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有户李姓人家。夫妇两个做点小生意,家道还算殷实。但是唯一不如意的就是,成亲20多年了,眼看着夫妇两个都40出头了,还是没有孩子。两个人是烧香拜佛,行善积德,一年年过去了,女人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黄昏时分,女人像往常一样去娜渡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天很奇怪,西边天空火烧云烧的半个天都是红彤彤的。往常河边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舂米的,洗衣服的妇女,有很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汉子。可是那天,娜渡河边静的出奇,从始至终,就只有女人一个人。”
“女人一个人洗着衣服,洗着洗着觉得累了,就靠着河边的大树休息一会。这一休息,瞌睡就上来了。”
“女人正打着瞌睡,河水中央哗啦一声,把女人惊醒了!女人一看,眼前出现了奇异的景象:河水哗啦啦朝两边分开了!有个影子从水中慢慢升起来!”
“女人吓坏了,真想拔腿就跑,可是却一步都挪不动!”
“水中的人慢慢升起来,是个女人,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
“你你,你是什么人!”
“呵呵,”赤裸的女人笑了,“不用问我是谁。”她说,“我却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们夫妻多年来的愿望,就是想要一个孩子,那么,我给你一个孩子。”
“李姓女人这才注意到,在赤裸女人的周围,竟然有无数孩子的身影若隐若现的游荡着……”
“我,不要……”李姓女人毛骨悚然,恐惧的无以复加。
“呵呵,恐怕这就由不得你了!”赤裸的女人温和的笑着,口中的言辞却那么犀利,让李姓女人心惊胆战,“回去以后,你会怀孕,十月怀胎会生下一个女儿。她不能出嫁,不能被男人玷污,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来把她带走,你,要精心把她带大,如果有任何差池,我就让全村的人为你们陪葬……”
夏初听着听着,眼睛瞪的越来越大!
事情的前因后果,似乎正在慢慢形成一个清晰的轮廓!
真相,呼之欲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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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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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毁灭
那个黄昏,李姓女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里的。
果不其然,一个月以后,她发现自己真的怀孕了!
丈夫欣喜若狂,以为老天有眼,终于让他们如愿了!妻子有苦难言,几次想开口告诉丈夫,这个孩子要不得。但是看到丈夫期盼的眼神,幸福的表情,女人怎么也开不了口。而且,眼看着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了,女人也实在不忍心拿掉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也许,潜意识里,她还存在这一丝丝侥幸:那只是一个梦吧!只是一个离奇的梦境,什么都没有发生,孩子生下来,一定会平安长大,跟普通孩子一样过一辈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再发生,女人渐渐把河边遇到的赤裸女人忘记了,专心养育着肚子里的宝宝。只是偶尔,女人耳边会忽然响起一个飘渺的声音:你会生一个女儿。好好待她,一定不能让她出嫁,不能让她被男人玷污,否则,我要全村人为她陪葬……
一个晴朗的夏日黄昏,孩子呱呱坠地了,果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儿。
女孩一天天长大,眼看着长成了一个绝色美人儿!
从十岁开始,就有人不断的来家里给女孩子提亲。女人以孩子还小为理由拒绝了。可是当孩子长到十五岁,二十岁……女人已经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为孩子提亲的人了。
女人开始常常做噩梦,梦中,那个赤裸的女人温和的笑着说:“不错,你把她照顾的很好。记住,时机到了,我就会把她带走!”
女孩儿二十一岁那年生日的那天,这一时刻终于到来了!
那天黄昏,女孩儿像往常一样,在家里为外出未归的父母准备晚饭的时候,门外走来了一个人,一个美丽的女人!要说女孩的那种美丽,是超凡脱俗的清丽,那么女人的那种美丽,就是一种少妇独有的风韵,成熟妖娆。
美丽的少妇走到少女门前,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好美丽的女孩儿。”
女孩脸红了:“大姐更漂亮。大姐不是村子里的人吧?”
“我就是村里人啊,”女人笑得眼睛弯弯的,“我住在河边,很少出门,可能你没见过我。”
“不可能的,”女孩儿疑惑的上下打量女人,“村子这么小,不可能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啊……”
“呵呵……”女人并不争辩,只是向女孩儿家院子里张望一下,“你爹娘呢?”
“哦,他们去集市了,一会就回来。大姐来家里坐坐吧。”女孩儿热情的招呼女人。
“不了,等你娘回来,你帮我带个口信给她吧,”女人说,“就说我来拿回二十一年前她在娜渡河边答应我的东西,要她三天之后,兑现她的承诺,把我要的东西,送到娜渡河边来,否则,我不敢担保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女人说完,朝女孩儿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可以想见,当女孩的父母回家以后,做娘的听见这个消息,简直如五雷轰顶!
该来的,还是来了!真的逃不过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带着一家人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地方!
直到现在,娘才把二十一年前在河边发生的事情讲给了丈夫和女儿听。
丈夫和女儿听完,呆若木鸡。
怎么办!
只有三天了!三天以后,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要送给一个妖精了!天知道那妖精要把女儿怎么样!
做娘的悲痛欲绝:“这二十一年来,我每天战战兢兢,夜里总被噩梦惊醒,总欺骗自己,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不会真有这么荒唐的事发生,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我不能就这么把女儿交给她!我不管她会给村子里带来什么灾难,总之我不能让我的宝贝女儿去白白送死!”
一家人商量了半夜,决定连夜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走吧!走的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了!这样是不是就能逃脱既定的命运?
可是没想到啊,这一家三口刚刚走到村口,就看见远远的,无数灯笼火把呐喊着朝他们跑过来,霎时间所有村民就把他们团团围在了中央!
“你们这是要去哪啊?”有人问。
“我们,我……”一家人惊惶失措,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们哪都不能去。”村子里德高望重的族长开口了,“今天晚上,全村人都做了同一个梦,梦见娜渡河的河神告诉我们,你女儿,三天之后,要拿来—祭河!否则,天降瘟疫,全村人都会死!你们不能走!”
“凭什么!”女人终于歇斯底里的吼起来,“凭什么要拿我女儿祭河啊!我女儿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你们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
“不是我们心肠狠毒,”族长躲闪着眼神,不忍看女人悲痛欲绝的神情,“不能因为你女儿一个人,就让全村人都一起去送死啊!”
“荒唐!”有个年轻男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族长,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就要让人去送死,这不是草菅人命吗?”那人咄咄逼人,气愤难当,“什么河神,什么祭河,真是笑话,这么可笑的事情你们也会相信。”
“年轻人,”族长无奈的摇摇头,“你太年轻了,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信……如果放过他们,玩意真的河神怪罪,降下瘟疫,你能承担的起吗?”
年轻人不说话了。
是啊,没人承当的起。
“呕……”忽然一阵呕吐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边,李姓女人大惊失色:“女儿,你你,难道你……”
女孩儿正弯着身子,翻江倒海的干呕!女人的手指渐渐冰凉:“女儿,你……”
女孩吐完,无力的喘息着,朝母亲点点头。
“天哪!”母亲绝望的吼了一声。
不过,母亲又想了想,反倒笑了!她咯咯笑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族长,不是我不同意献出我女儿,而是,我女儿现在已经怀孕了!河神当日跟我说过,她要的,是纯洁的女儿身。我女儿现在已经不是了!哈哈,你们不能拿我女儿去祭河了!”
“原来这是真的!”有人惊呼,“河神在梦中已经告诉我们,说你女儿怀孕了,你女儿果然怀孕了!”
“看来河神的话不能不听啊!如果不听的话,真的会给村子带来厄运的!”人们杂七杂八的说。
母亲已经脸色煞白。
“没错!”族长慢条斯理的说,“河神已经告诉我们了,说你女儿怀孕了,不能再拿来祭河。但是,可以用你女儿的孩子来代替!”
“你们不能这么残忍!”母亲凄厉的叫着。
但是没有用了。
什么叫残忍什么叫仁慈?是牺牲一个孩子残忍,还是牺牲全村的人残忍?没有谁为应该为了谁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同样,也没有谁想牺牲自己的生命,哪怕有多么貌似高尚的理由。
但是,他们已经逃不脱了。
那天晚上之后,他们重新回到了村子里的家。从那天开始,村子里开始总有人有意无意的在他家周围转悠,很明显,是族长安排来监视他们的,生怕他们像上次一样逃跑。
孩子的父亲是谁?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等十月怀胎孩子呱呱落地,就要把这个新生命拿去献给所谓的河神。
……
从那以后,每隔一百年,村子里都会出生一个河神指定的女子。这个女子,到了时间,必须拿去祭河。如果这个女子不能保持贞洁,就要跟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结婚,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代替她拿去祭河。或者,把这一对倒霉的男女一起沉塘……否则的话,恐怕河神怪罪,降下瘟疫,会毁灭整个村庄。
夏初想,这个所谓的河神,一定就是娜渡鬼母了。这次选定的女子,就是陶妍了。
这个娜渡鬼母,选出来这些女子,做何用处?
族长冷眼看着夏初面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如果你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么,整个村子都会因为你而遭殃,你就是千古罪人了。”
陶妍泪眼汪汪:“族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我父母都是老实人,虽然我们家世代都是低贱的戏子,但我们也是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几百年了,那只是个传说而已,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那个什么河神,也从没有发生过什么瘟疫,你就放了我们吧……”
“我不能拿全村人的命来开玩笑!”族长断然拒绝,“来人,把他们两个捆起来,带到村子的祠堂中。等他们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是结婚,还是两个人一起祭河,再做决定。”
这次夏初没有反抗。因为夏初清楚,这个传说,很可能是真的。自己需要时间,在祭河之前,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来,解决这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就这样,两个人被一起绑到了祠堂中。
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夜,祠堂莫名其妙的失火了!这次的火更大!瞬间火苗便吞噬了整个祠堂,倒像是大火从天而降一般!外面救火的人拿着水桶却根本无法接近火海,大火烧的半边天都通红通红,一直烧了一天一夜!当火苗散尽,的时候,里面已经连尸骸都找不到了,恐怕是早已被烧成了灰烬……
人们都惶惶不安,祭河的人已经被烧死了,是不是真的会应验了几百年前河神的话,给村子降下一场大瘟疫?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村子里悄然出现了一个丑陋无比的乞丐。那乞丐背上弓起一个大罗锅,脸孔上疤痕累累,参差不齐的牙齿,独眼。黑夜里乍一看见她,胆子再大的人都会被吓的魂飞魄散,她那模样,简直比鬼魅还丑三分。只不过当她开口乞讨的时候,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异常娇美动听。这美妙的声音结合这副残破丑陋的皮囊,让人觉得更加诡异。
只不过,人们只顾着担心会不会有瘟疫发生,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丑陋不堪的人,声音有几份熟悉……
没错,她就是陶妍!
那夜突然发生了大火,本来以夏初的身手,两个人一起逃出来肯定没有问题,但是两个人全都被粗粗的绳子缚住了手脚。就在夏初拼命解绳子的时候,一件意外发生了:祠堂顶上一根燃烧着的碗口粗的横梁砸了下来,正好砸在陶妍身上……
虽然最终夏初倾尽全力把陶妍救了出去,但是从此以后,一个原来绝色的美女,竟然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陶妍执意要回村子里来。
她想亲眼看一看,既然所谓的河神没有拿到她的祭品,是不是真的会给村子降下一场瘟疫。
她想亲眼看到,一个把自己的命运生生改写的传说,是不是只是一个笑话。就为了一个愚不可及的笑话,自己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么,我们的夏初,此刻去了哪里呢?
我们的夏初,那夜从大火中带领陶妍逃出火海之后,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夏初绝对没有想到会遇见的人!
是他救了陶妍,也是他后来收留了陶妍。
他就是欧乾,欧神医。
那一年,欧神医43岁
而夏初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第一次遇见欧乾的时候,欧乾明明已经60多岁了。
我们的主人公夏初,还陷在关于时间和空间的迷惘当中。但是聪明的读者读到这里,稍微一算就能算明白:秦舞的父亲说过,如果欧乾活到现在,应该已经120岁左右的高龄了。这样算来,夏初所处的时空,正是将近80年前的娜渡村。
那一年,陶妍正是18岁。
不,准确的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叫做陶妍的人了。还留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苟延残喘的,是一个奇丑无比的乞丐,人们把她叫做—阿丑。
阿丑日复一日流连在娜渡村中,经常在娜渡河边徘徊。娜渡河水平静的流淌着,人们的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着,预料中的瘟疫迟迟没有到来,人们的精神也渐渐放松了,以为那个流传几百年的诅咒,真的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然而,真的只是传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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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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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瘟疫
阿丑清楚的记得,那个盛夏的早晨,薄薄的早光刚刚透过晴空映照在河面上。当她去河边汲水的时候,一阵响亮的呕吐声在这个寂静的早晨里显得异常清晰。阿丑扭过头,正好看见倚靠在自家门前择菜的胖婶,哇的一声,秽物从她口中喷泉一样喷射到门前地上。
瘟疫终于来了!像一个魔鬼,带着它邪恶的魔法,横扫了这个忤逆了神的旨意的小村庄。
欧乾紧皱着眉头,诊治着一个又一个上吐下泻的病人。纵使被称为神医,在这快速蔓延的瘟疫面前,也是那么无奈。欧乾的脑门上亮出晶莹的汗珠,被家属搀扶着来就医的人还在不断的增加。阿丑呆呆的靠在门边,双手揪紧了衣角,一言不发。阿丑在就诊的人群中看见了两个无比熟悉的面孔,刹那间阿丑的心剧烈颤抖起来,疼的阿丑捂住心口,弯下腰去——阿丑的父母,相互搀扶着,一起倒在地上。
“报应啊,报应啊!”族长苍凉的声音回荡在一片病痛的声中,绝望的眼镜空洞洞的望着东倒西歪的村民们,“瘟疫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瘟疫真的来了!来的像六月的闷雷一样猛烈而毫无预兆。原来,传说真的不是一个笑话!如果早知道这传说真的是一个可怕的预言,阿丑,不,陶妍,一定会牺牲自己,最起码,能够换来父母的安康!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当这场可怕的瘟疫席卷过后,娜渡村里,村民十停少了六停。
密密麻麻的坟墓眼睛一样排列在野地里,整日都能听见上坟的家属凄惨的哭声,灰黄的纸灰漫天飞扬,娜渡村长时间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愁云当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咬牙切齿的诅咒陶妍,尽管陶妍的父母,一样在这场神的惩罚中,双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直躲在欧乾家养伤的夏初,亲眼目睹了这场瘟疫。没有看到秦家的任何人来欧乾这里医治,夏初暗暗松了一口气。夏初暗自奇怪,难道夏落他们,就没有看出所处的时空有异常吗?无论如何,80年前的村庄,同80年后的村庄,差别太大了,秦舞的父母那个时候根本还没有出生,难道他们真的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一到入夜,受到瘟疫重创的娜渡村,全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静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很少有人点蜡烛,整个村庄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潜伏在沉沉的夜色当中,孤独的脊梁隐藏着巨大的寂寥和悲伤。夏初流连在座座坟茔当中,坟场的一边,静静流淌着娜渡河。夏初像猎犬一样不时的抽抽鼻子,试图从空气当中嗅出某种阴谋的味道来。
“呵呵……”一阵轻笑忽然在沉沉的黑夜当中一划而过,夏初后脑倏然一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谁!”夏初灼灼的瞪着眼睛,四周警惕的观察着。
“呵呵,你的老相识啊!”梧桐花的清香轻轻送入鼻腔,眼前平静的娜渡河,起了一阵小小的漩涡,一个熟悉的影子从漩涡当中升起来,肢体曼妙,秀发水草一样飘摇,“你都看到了,我的力量,超出你的想象。如果你识相的话,早点收手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是吗?”夏初不甘示弱的冷笑一声,“既然我搅了你的好事,为什么你不干脆把我杀掉?以你的力量,这是完全办得到的吧。”
“唉,”她悠悠的叹了一口不明性质的气,似乎为夏初感到惋惜,“你太执迷不悟了。不要忘了,我已经拿走了你一件东西,来换取秦舞不会魂飞魄散。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以为我是忌惮你吗?恐怕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到了必要的时候,你,一样可能做我手下的亡魂,呵呵……”女人轻轻的笑着,笑的那么温柔妩媚,曼妙的身躯逐渐下沉,消散,四周很快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坟茔之间偶尔冒出几点绿色的鬼火,像那不甘心的灵魂,在黑沉沉的夜色当中跳跃。
夏初远远的眺望到,秦家宅院竟然灯火通明。夏初不假思索的朝着秦家走去,上次大火中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夏初现在急切的想同夏落会合,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状况。
秦家宅院的大门,竟然虚掩着!夏初轻轻一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似乎专门在等待夏初的到来!
夏初小心翼翼的迈步进去,就看见屋门一掀,一众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夏落秦舞于雷和小宝!夏落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夏初身边,欣喜的叫道:“我听见大门响就知道哥哥你回来了!你这么多天都去哪了,我们到处找你都没找到,急死人了!”
夏初望了秦舞一眼,秦舞只是低垂着头颅,眼睛隐藏在浓密的头发后面,令夏初难以琢磨她的表情。
一行人簇拥着夏初进了屋子,夏初坐定,止住了夏落叽叽喳喳的询问,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你们都看到村子里的瘟疫了?”
“瘟疫?什么瘟疫?”夏落瞪着美丽的眼睛,迷惑不解的望着夏初,“哥你没事吧?哪来的什么瘟疫。”
夏初眼神闪烁,阴晴不定,想了想又问:“秦舞,你的家人都不在家吗?”
“哥你怎么啦,”夏落说,“前一阵子,秦舞的爸妈不是生病住院了吗?秦舞的哥哥嫂子去照顾他们了,孩子们送到爷爷奶奶家住了。你都不记得了?哥,你现在动不动就失踪几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失忆了?”
呵呵,失忆,到底是谁失忆了?假做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谁能看破其中的玄机?
“没事,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下。”夏初一歪身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夏落一行人见状悄悄的退出去。夏落还嘟囔了一句:“哥,拜托你下次不要再这么不声不响的跑掉了,大家都很担心你的。”
关门声,脚步声远去,屋子里顿时静下来了。
夏初紧闭的眼睑震颤着,脖颈上的动脉剧烈跳动,鼻孔中粗粗的喘着气。
“你都看到了,很多时候,无知才是真正的幸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来到娜渡村之后,玩了几天而已。如果你现在放弃,他们会全都像现在一样,好好的活在你的生命里,这一切,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一样在夏初的耳边缠绕不散。夏初猛的睁开眼睛,只见秦舞还站在门口。屋子里没有灯光,院灯投射到秦舞的背上,秦舞黑乎乎的站在那里,影子在屋子里拖出好长好长。她依旧低垂着头颅,像具僵尸,直直的站在门口。
“是你在说话吗?你到底是谁?”夏初站起来,逼近秦舞。秦舞慢慢抬起头来,一阵微风吹过,发丝飞扬,梧桐花的清香若有若无的丝丝缕缕飘进夏初的鼻腔。
“你知道我是谁。”秦舞嫣然一笑,伸出食指,抚上夏初的唇,着迷般的沿着夏初的唇形画圈,“带他们走吧,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可、能!”夏初一字一字坚定的说,“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了,无法假装,不能隐瞒。既然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即使死了,我也断然不会回头!”
秦舞的笑容瞬间冰冷:“记着,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付出代价的!”秦舞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夏初深深的望着秦舞妖娆的背影,若有所思。用这么多人的生命,来换取一个真相,值得吗?或许,这世上的人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身不由己,命运并没有给我们太多的时间,来考虑值得或不值得。只是被命运的滚滚车轮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上,退缩还是前进,都不过是闪念之间。
有的人执着于真相,有的人愿意自欺欺人的苟且偷生。而夏初,为了一个真相,赌上了几个人的命运。
不过有一点,夏初可以肯定,那就是,魔鬼对夏初是有所忌惮的,不然的话,为何不干脆大开杀戒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当夏初被扫地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透过窗纸,看见那个佝偻着抱着扫帚的身影时,夏初忍不住了一声:很好,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错乱的时空,总算是复原了。
夏初迅速的起身,走到院子当中。扫地的阿丑忽然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一只完好的眼球转了转,停在夏初脸上。夏初不由得身子僵了一僵,阿丑却又迅速低下头,继续自己没有干完的活计。
“哥!”旁边的房门也开了,夏落走出来,满脸忧伤,“我们出去看看吧,大火过后,不知道村民们……”
大火。
夏初想。
“你们要出去吗?”欧乾从院外走进来。
“嗯,我们想去看看,昨晚的大火……”想到那可怕的大火,想到可能看到的一具具焦黑扭曲的尸体,夏落脸上露出不忍。
昨晚的大火?
夏初想,难道大火以后的所有事情,只是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梦?
于雷也起床了,站在了夏初身后:“出去看看吧,如果不是咱们的到来,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不知道村民们……”
欧乾没有阻拦,只是嘱咐了几句,便放夏初于雷和夏落出了门。、
推开欧乾家的大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焦糊的气味,令三人想起可能看到的场景。
三人小心的踏足在田野当中,仔细查看。厚重的灰烬里面,果然不时的夹杂着很多没有烧尽的骨殖……
夏落顿时泪流满面。
“怎么,现在你们知道难过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三人抬头一看,一个瘦小的男人,形容猥琐,丑陋的下兜齿参差不齐的龇着,就在前面不远处站定,幸灾乐祸的望着三人。
“楼远航!”夏初和于雷同时惊讶的叫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你认识他?”夏初和于雷又同时问对方。
“哼哼,”楼远航从鼻孔里哼哼两声,“于雷,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让秦舞得到啮灵骨镯。现在搞到这种局面,全是你一手造成的。”
于雷怒发冲冠,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来这干什么,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楼远航伸出一根食指,轻慢的摇了摇:“不,不,不,我没有时间来看你们的笑话,我来的目的和你们一样。”
“他是什么人?”夏落问夏初。
“他是楼家的人。”夏初说,“我在寻找啮灵骨镯的时候,曾经几次遇见过他。”
“楼家的人!”夏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原来,他就是黑巫师楼家的后人!楼家是世传的黑巫师家族,亦正亦邪,做事全凭自己心血来潮,看对自己有益无益。这次盯上啮灵骨镯,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我啊。”一阵梧桐花的幽香,在这夹杂着厚重的焦糊味道热浪当中蜿蜒盘曲,显得异常诡异。一个身影慢慢从楼远航身后走了出来,是秦舞!她的手中,牵着三宝,怀中还抱着秦舞的孩子!
“真可惜啊,”秦舞婉转叹息着,目光流转,看向夏初,“你不肯听我的话,这些村民才会白白的死掉。”
“你真残忍!”夏落悲愤的喊,“你向对付的是我们,何必向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下手!”
“无辜吗?”秦舞的眼中,竟然划过一丝伤痛,只是那么一瞬间,就已经被狠绝的凛冽眼神替代了,“没有谁是无辜的,你们只是看到了一个惨烈的表象,却不知道这些愚蠢的村民,曾经做过多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他们,该死!”
“就算他们该死,你也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夏落小脸涨的通红,“好吧,既然我们狭路相逢,那么,不如我们现在就来了结这一切吧!”夏落摆开了攻击的姿势,双眼冒着仇恨的火苗。
楼远航不甘示弱,空气骤然剑拔弩张,决斗一触即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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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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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狭路相逢
狭路相逢。
然而现在,是决斗的时候吗?即使决斗,己方到底有几成的胜算?即便是胜利了,那么一切真的就能结束吗?啮灵骨镯在哪里?秦舞在哪里?小宝能不能活回来……
夏初只是盯着秦舞,秦舞嫣然一笑,轻轻拍拍楼远航的后背:“不要这么紧张,现在,还不是决斗的时候。”
是的,现在还不是决斗的时候。
夏初也拉住了夏落。
“哥!”夏落着急的跺着脚,“为什么不让我打!”
“你有把握能打赢她吗?”夏初问。
夏落顿时语塞。
从到娜渡村到现在,几番明争暗斗,其实夏落早应明白,己方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很好。”秦舞满意的笑着,饱满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夏初,你还算是有自知之明。今天,我不是来找你们打架的。我的目标是,欧乾。”
“欧乾?”夏初一怔,“你们,要对付欧乾?”
“没错!”秦舞望向不远处欧乾的宅院,口中喃喃的说,“几百年了,欧乾,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自此做个了结吧!而你们,”秦舞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夏落,“最好不要插手!否则……”
正在这时,欧乾宅院的大门,忽然吱呀呀的缓缓开启了,欧乾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阿丑。
“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秦舞的娇躯陡然有点微微颤抖,星眸中竟然有了点点泪花,银牙咬碎,似嗔似怨。
欧乾冰冷的话语一如他冰冷的面庞:“几百年了,你还不肯罢手吗?”
“为什么要罢手?”灿烂的笑容绽放在秦舞玫瑰般的嘴角,“欧乾,马上,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你难道真的不想长生吗?我们走吧,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到天涯海角,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又是长生……你执着于长生已经几百年了。”欧乾眼眸有中一丝难以琢磨的伤痛,一闪即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长生不老的神话,你我都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长生……你不觉得长生就是永恒的寂寞吗?几百年了,我已经厌倦了看着一茬一茬的生命在我眼前老去,死亡,我却依然是孤身一人,永远都是一个人,夹杂在时间和空间的夹缝中,独自承受着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没有人跟我一起分享快乐,承受痛苦!你我的灵魂,到什么时候才有归宿?玉奴,觉悟吧,轮回才是世间万物生生不息的根本。万物相生相克,你的克星已经出现了,不要等到灰飞烟灭才后悔莫及。”
“不,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秦舞上前一步,满怀希望的说,“我们一起……”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宁愿死亡,也不会跟一个靠着残害生灵实现永生的魔鬼沆瀣一气!”欧乾退后一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秦舞喃喃的低吟,“几百年了,你还是你,永远这么顽固不化……我只是怀着最后一丝奢望,而你,却还是不肯陪我度过长长的永生……那么,既然如此……”秦舞抬起头来,眼眸中的期许和热切逐渐化为戾气,脚下有黑色的旋风慢慢缠绕起来,她的身躯被包裹在若隐若现的黑气中,长发飞散,一丝嘲讽浮现,秦舞说,“欧乾,做了几百年的正人君子,你不累吗?人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你没感觉到吗?你躯壳当中那个肮脏的灵魂,早已经蠢蠢欲动了。”
欧乾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肮脏!”
秦舞忽然凄厉想长啸一声:“哈哈,欧乾,我从来都看不起你这副伪君子的样子!也许你已经忘了,你能够活到今天,跟我一样,也需要不断的吞噬灵魂!世界上什么职业能够接触最多的亡魂?是医生!所以你做了医生,你道貌岸然的在世间蒙蔽了愚蠢的世人几百年,你被人当成活菩萨一样尊敬,谁能知道,其实你是一个靠着亡魂才能活下来的活死人!哈哈!伪君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是魔鬼!”
什么?夏初和夏落于雷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是可信的谁又在做着邪恶的伪装?
欧乾身躯忽然震颤,但是他很快抑制住激动的情绪,悲凉的声音穿透田野:“你说的没错,我没有资格为自己辩解。我早就说过,我早已经厌倦这样的日子。今天就让我们做一个了结吧,为了我自己,为了你,也为了无数无辜的灵魂。”
“哈哈……”秦舞再次凄厉的长啸,脚边围绕的黑气陡然强烈,团团旋转,把秦舞裹在漩涡的中心。透过浓重的黑气,夏初夏落和于雷,惊异的看见秦舞的黑发海藻一样张扬鼓胀起来,面容扭曲蠕动着,片片皮肤骤然碎裂,化作微尘卷入黑气当中,露出一个陌生的面容,一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面容!她怀中的婴儿脱离了她的怀抱,悬浮在黑气当中,挡在她的胸前。楼远航和三宝退到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在场的所有人。
欧乾不慌不忙的双手合十,盯着楼玉奴的动作。
忽然空中黑云翻涌,滚滚似浪涛一样,瞬间遮蔽了原本晴朗的天空,远处有闷雷传过来,楼玉奴身上的煞气随势暴涨,欧乾脸上微微变了颜色:“没想到,你的力量竟然这么强了……”
“哼哼,”楼玉奴冷哼一声,“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楼玉奴双手把面前的婴孩推出去,“来吧,宝贝儿,为我把他体内的灵魂全都汲取过来!”
一股带着梧桐花香的黑气席卷过来,香气浓郁的让人想呕吐!婴儿咯咯笑着,白嫩嫩藕节一样的四肢张开,携着黑气扑面而来,短短的指头马上就要抓到欧乾的衣衫了!欧乾侧身轻轻躲过,婴儿扑空了。但是它迅疾的停住了前进的惯性,马上回身,重新朝欧乾扑过来,欧乾照样轻轻松松躲过了。
夏落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朝楼玉奴笑了:“我说,你就这点本事啊!三岁小孩子都能躲开你的攻击。”
楼玉奴丝毫不理会夏落的嘲笑,依旧操纵着婴孩不断的扑向欧乾。夏初的眉头却渐渐皱起来了,似乎看出来什么端倪。
婴儿不断的进攻,欧乾不停的躲闪。婴儿周身缭绕的黑气拖出长长的轨道,逐渐包绕了欧乾,夏初看着看着,禁不住大喊一声:“不好了,五角黑星亡魂阵!”
夏落一怔,仔细端详一下,也看出了端倪。黑气不但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围绕着欧乾,在他周身形成无数致密的五角形状,如同一个蜘蛛网一样把欧乾困在五角星的中心。
夏落问:“什么叫五角黑星亡魂阵?这个阵很厉害吗?”
夏初紧张的看着欧乾被黑气缠绕的越来越严密,几乎都要看不清楚欧乾的身影了:“五角黑星亡魂阵,是专门汲取亡魂的。对付你我没有用,但是欧乾是靠吃亡魂活着,一旦他体内的亡魂被夺取,他的生命也就岌岌可危了。”
已经看不到欧乾的身影,就像一个大大的黑色蚕茧,密密实实的把他包裹了起来!
“哈哈,来吧宝贝,让我看看你的力量!”楼玉奴得意洋洋,有件什么东西托在她的手心,猩红的光芒穿透黑气,灼灼闪耀。
是啮灵骨镯!
楼玉奴轻轻一送,啮灵骨镯闪电般飞向欧乾。
手镯碰到五角黑星亡魂阵,瞬间散开,十三颗猩红妖异的珠子团团围住欧乾,红光笼罩了黑色的蚕茧,有蓝莹莹的半透明光团从蚕茧中一颗一颗的溢出来,碰到红光,立刻被吞噬。
“我们,要不要帮忙?”夏落犹豫着。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于雷说话了:“你要帮谁?”
夏落顿时语塞。
要帮谁?
一个残害生灵的魔鬼,一个以亡魂续命的活死人。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有谁能够把正义和邪恶截然分开来?我们每个人都是邪恶和正义兼具的双胞胎,出现了适合哪个生长的温床,我们就被哪个主宰。
就在这时,战局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十三颗猩红的珠子有点摇摆,五角黑星亡魂阵似乎受到了什么冲击,有些轻微的震荡。
有一丝几不可闻的铃声从阵里透出来,一丝一缕,飘渺却镇定,且越来越清晰。
五角黑星亡魂阵霎时间摇摇欲坠,十三颗珠子吃力的组合着圆圈,却还是渐渐有些偏离了自己的位置。
悬浮在欧乾头顶的婴儿似乎也有些胆怯了。它游移不定的在周围上下观察,试图补救一下渐渐失控的局势。
然而已经于事无补了!清脆的铃声越来越响,随之砰的一声,一股金色光芒冲破蚕茧,十三颗珠子瞬间失去了光华,簌簌落地,黑气被金光吞噬的完完全全!就连那个婴儿也急速躲到了楼玉奴的怀里,瑟瑟发抖。
欧乾闭着眼睛,手中规律的摇着铃铛,一下一下,气定神闲,毫发无损。
楼玉奴五指张开,十三颗珠子飞如楼玉奴的掌中。她紧紧的攥着,急促的呼吸着,激动而沮丧:“我还是败给你了,又败给你了……”
“我不想伤害你,毕竟……”欧乾平静的说,“我将把你封印起来,慢慢化去你的戾气。”
“我讨厌你这副救世主一样嘴脸!”楼玉奴怒了,绝世的容颜扭曲狰狞,“我不需要你来拯救我!你以为我真的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除掉你,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了!我在尘世,也算,终于了无牵挂了。”
谁也没有注意,这个时候,阿丑已经不着痕迹的移动到欧乾的身后。
楼玉奴嘴角出现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嘴上却依旧在说话:“欧乾,我只想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欧乾的眼里有抹柔情,有丝遗憾,有点不忍,更多的确实时光沉淀下来的了然与豁达:“玉奴,我不能否定我对你的爱,只不过,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好,你说的好。”楼玉奴微笑着点点头,忽然大喊一声,“动手吧!”
一道寒光闪过,欧乾身躯一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鲜血顺着欧乾的后心流下来,欧乾的白绸衣衫迅速洇满了鲜红。阿丑惊恐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后退几步:“我,我……”
“哈哈……”楼玉奴仰天长笑,却似乎带点绝望的意味,嘴角牵扯的有点不自然,还有点点泪光迷蒙了眼神,“没想到吧,欧乾。我从来没有指望能够在法力上胜过你,很多时候,最直接最原始的杀人方法,却是最有效的杀人方法。”
“我,我……我杀人了……”阿丑哆嗦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
夏初夏落和于雷赶忙上前,搀扶着即将委顿在地上的欧乾,慢慢坐下来。
“为什么……”欧乾苦笑着望着阿丑,“阿丑,为什么……”
“为了一点小小的愿望。”楼玉奴说。
“你们快看!”夏落忽然惊异的指着阿丑喊道。
只见阿丑的驼背慢慢的直起来了,她枯瘦的双手慢慢丰润,指尖粉嫩;脸上核桃一样沟壑慢慢消失,双眸晶亮,发丝乌黑柔顺,肌肤,红唇欲滴。朴素的衣服已经掩饰不住那天然的风韵,一个绝世美貌的女子出现了!
“陶妍……”夏初喊道。
“陶妍……”欧乾无力的盯着眼前这个美貌的少女。
“陶妍……”楼玉奴说,“我已经给了你想要的东西。不过,有件小事,我忘了告诉你了,”楼玉奴邪恶的一笑,“等你萌生邪念的时候,你的灵魂,就已经交给了魔鬼。也就是说,你的灵魂,我已经取走了,你这华丽的容貌,只等昙花一现,很快就会消失。从此以后,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叫做陶妍的人了,也不会再有叫做阿丑的人了。”
“你,你骗我!”陶妍惊恐的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气急败坏的说,“你怎么能这样……”
“你在跟魔鬼讲道理吗?哈哈……”楼玉奴说完,看了一眼地上即将昏迷的欧乾,带着三宝和楼远航,转身离去,“欲望,是永远填不满的深渊,但是,当你满足欲望的同时,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陶妍整个身躯变的透明起来,她惊慌失措。欧乾挣扎着坐起身子,拉住陶妍的手:“或许,我能救你。”
陶妍泪流满面:“我,我杀了你,你还要救我……你现在连自己都可能……”
“我是个医生。”欧乾说。
陶妍怔了怔,忽然笑了,笑的那么美,美的连夏落都失神了。她站起来,仰头看着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已经散尽,太阳升起来,明亮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其实,这样的结局,挺好。在最美丽的时候死去,你们永远都会记住我最美丽的样子……”金色的阳光利剑一样穿透了陶妍透明的身躯,“我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厌倦了我自己……”
陶妍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堆衣服,铺在地上,犹如新鲜的蛇蜕。
或许,陶妍也完成了她的蜕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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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2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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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往事如烟
曾经那么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几分钟之内,忽然皱缩苍老了皮肤,清朗的双目浑浊如鱼目一般,任谁都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快的从这个神秘老人的身上流失……
夏初试图抱起欧乾,打算把他带回宅子里治疗。他已经查验过欧乾的伤势了,虽然陶妍这一刀,距离如此之近,但是陶妍幸亏是个右利手,显然没有杀人的经验,又或许是心虚胆怯,匕首刺入并不算太深。可是,背部薄如纸,欧乾的肺脏估计受到了重创,嘴角不断冒出粉红色泡沫。万幸之处在于,匕首暂时没有拔出,一定程度上使得伤口没有造成大出血,如果及时带回宅子,找到工具做个手术,也许,欧乾还有生还的希望。
但是,欧乾枯瘦的双手忽然拽住了夏初的衣服,拒绝了夏初的好意。
“一个人活的太久了,在距离死亡如此之近的时候,会忽然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欧乾说。
“前辈……”夏初刚开口,就被欧乾打断了。
欧乾说:“年轻人,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心里苍老的你已经没办法想象了。就像一根不断涂上油漆的房梁,看着再光鲜,其本质其实已经被虫子咬啮的千疮百孔了。身体上的伤口也许不致命,但是我心里的创口,一旦失去了支撑,就会全盘崩溃。我还拖着这样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躯体在世上做什么呢?我还要道貌岸然的顶着一张救死扶伤的医生皮囊,来为自己收集续命的灵魂吗?”
“几百年前,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是永生的念头,毁了我,也毁了她……没有快乐,没有爱,没有亲人,独自一人在时间和空间中辗转蹉跎,这肉体永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惜的是,有的人永远不明白这一点,几百年前不明白,几百年后依旧不明白。
只记得那个时候,当欧乾第一次看到楼玉奴的时候,楼玉奴正在娜渡河边,脱了鞋子,坐在岸边岩石上。楼玉奴一双玉足浸在河水中,惬意的撩拨着清亮的河水。水花轻跃,在阳光中反射出五彩的光芒。楼玉奴珍珠般无暇的肌肤,如同雨后的梧桐花,娇嫩的含苞欲放。
欧乾只是扫了一眼,就忙忙的赶路。他要去邻村为一个难产的孕妇治疗,早一点赶到,就可能早一点挽救两条性命。美女是一道风景,风景,是用来欣赏的。如果你没有润泽这个风景的雨露,那么就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所以欧乾只是在那一瞬,暗暗赞叹了一声造物主的神奇,就把这次的偶遇抛在了脑后,丝毫没有想到,这次宿命中的偶遇,从此完全改变了他的生活。
他不知道,他那超然物外的偶然一瞥,深深刺伤了一个高傲的灵魂。我们有着绝世容颜的楼玉奴,从来不曾看见过一个男人,对她的美貌如此不屑一顾。于是她开始留意起这个比她还要高傲的男人,也许,乏味的生活会结束了,楼玉奴想。从没有过的征服欲望在她心头交织,兴奋,期待……征服一群哈巴狗一样的男人有什么意思呢?她现在要征服的,是一头桀骜的狼!
留意了,用心了,没有发觉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在心头慢慢滋生,蔓延,这种感觉,就叫爱。
有多少爱都是从不知不觉中开始的,开始的无声无息,结束的歇斯底里,鲜血淋漓。
猎人反倒把自己变成了猎物。
那日,楼玉奴袅袅婷婷,姿态万千,迈步走进欧乾的养生堂,一路牵扯了多少人的目光。楼玉奴娇笑,坐在欧乾桌旁的小凳上。欧乾埋头开药,口中问道:“什么症状?”
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搭在诊枕上,梧桐花的清香若有似无。欧乾禁不住抬头,正望见楼玉奴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欧乾心中冷笑一声,女子应矜持内敛,皮囊只不过是皮囊,这无用的皮囊,多少时候,正是惹祸的根苗。
“近日有些茶饭不思,自觉燥热,欧大夫看看我这是什么症候?”楼玉奴娇声软语,岂不知酥了一屋子垂涎的骨头。
欧乾目不斜视,病人只是病人,任何一个腕,都不过是寸关尺,欧乾只知道指尖传来的是浮是沉是滑是数,欧乾不关心这个腕的主人,是富商还是穷人,是美女还是野兽。
“小姐只不过是有些阴虚内热,再加上天热,脾胃有些不好。我给小姐开些滋阴养胃的药,吃完就可无恙。”欧乾伸手提笔,在纸上挥洒,楼玉奴看的痴了。一双干净的手,有力的手,欧乾认真的写着方药,发丝扫到纸上,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果然是一个心无旁骛的正人君子。
那个夏日的午后,楼玉奴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然一动。
心若一动,泪就一行。
楼玉奴殷殷勤勤的熬药,喝药,诊治。只是这身体医好了,这心如何医的?它需要一个叫爱的药引子,和着欧乾这个人饮下,从此你恩我爱天下太平。
欧乾也慢慢觉察出了端倪。
养生堂的人开始含蓄的开起了善意的玩笑。获得如此一个绝代佳人的垂青,难道不是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艳遇?欧乾的父母也闻听了一些传言,拐弯抹角的向欧乾打听,是否有这么一回事。欧乾正色说道:“传言只是传言,不要坏了姑娘家的名节。”父母从此以后再也不过问此事,他们太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儿子这样说,必然是无意于楼于奴。
楼于奴的父母却欣喜异常。
一个美丽的女儿,未出嫁的女儿,周围有多少虎视眈眈的眼光,树大招风,保不定什么时候,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女儿的一辈子就毁了。现在可好了,女儿有了心上人,楼家夫妇想,有谁能够抗拒女儿的美丽呢?似乎楼玉奴能够看上谁,谁都会像得了宝贝一样受宠若惊。
偏偏的,天底下那么多忠实的追随者当中,楼玉奴选了一个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
楼玉奴,首先就输了自己。
楼玉奴处心积虑,小心翼翼,维持着自己的高傲和自尊,试图一点一点捕获这个她唯一入了眼用了心的男人。
她有意无意的得一些无伤大雅小病痛,她谨慎的用眉眼生动的给欧乾送去一丝情意,试探着是否会得到一点点回应。她话里有话的撩拨欧乾的心弦,想听一听是否有不一样的音律……
宿命中决定好的事情,有时候真让人恨之入骨。楼玉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溺在水中,拼命要抓面前一根救命的稻草,那稻草却随着她搅动了水波,反而越来越远。欧乾不冷不热,不卑不亢,越是这样,楼玉奴越觉得肝肠寸断。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个人在一个没有心的铁石人儿面前表演着可笑的话剧,四周的观众,都在嘲笑她的愚蠢!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吧。
楼玉奴损了柳腰,减了神采,一日比一日焦灼不安。
楼玉奴琢磨不透,到底为什么,欧乾会如此对她?她不够漂亮?不够温柔?
不是她不够好,只不过她刚刚不是欧乾要的那一个。
好于不好是相对的,好不等于适合。
她不明白,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命中的定数,没有人能够参的透。
正在这时,那个脑满肠肥的外乡人来了。
又是那种龌龊的眼光,又是毫不掩饰的色欲。楼于奴张扬着眼中的鄙视,外乡人却不在意。他知道,他有她想要的东西,足以让她出卖自己。
于是他来她家提亲了!
她当然轻蔑的拒绝了。
一个灵魂中充满了色欲的男人,他不配!他跟欧乾相比,简直就如同地上的丑陋的蝼蚁和天上高贵的凤凰。
可是一个月亮高高挂在树梢的夜晚,他在娜渡河边拦住了她。
他问,你相信永生的传说吗?
一瞬间她的目光一震,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她说,你让开。
他说,你相信永生的传说吗?我信。
月色中他的小眼睛中灼灼的闪着诡异的光,亢奋的有点神经质。
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搓了搓手,兴奋的说,难道你不想留住你这美丽的容颜吗?永远的留住!他顿了顿,小心的观察一下她的脸色,你将会永远这么美丽,永远这么年轻,永远活着!
她的心脏瞬间一阵难言的抽搐。
但是她依然平静的说,让开,我要回家。
他让开了,但他还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但我不会放弃你,我会用事实证明给你看!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是黑夜中她的脚步有些急促有些踉跄。
他是个疯子,楼于奴想。世界上怎么会存在永生。花开花谢,生老病死,这是亘古不变的天道,没有人能够改变。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很快她就将这个外乡人忘记了。他只不过是偶尔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跟即将发生的事情比起来,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欧乾要娶亲了!
楼于奴的心哗啦一下就碎了,碎的彻彻底底,无数碎片在她心中残酷的划出深刻的伤痕,疼的她脸色苍白,双腿萎软,透彻的绝望从骨髓里向外一丝丝渗出来,凉透了骨骼,冰坏了肌肤,她冰凉的双手紧紧抓住桌角,长长的水葱一样的指甲根根崩断,血液蜿蜒的渗出来,竟不觉得疼痛。
那日,楼玉奴高高的站在阁楼上,俯视着欢腾的人群。大红的袍子,衬的欧乾满面红光。他志得意满,没有觉察到,有一双狠毒的眼眸正在荼毒他的幸福。
新娘是个温柔娴熟的女人,她清秀的面容上整天带着温和满足的笑,出出进进,帮着欧乾打理养生堂。
竟然如此普普通通,楼玉奴,你就输给了如此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自此沦为了全世界的笑柄!
楼玉奴仿佛看见,自己成了嚼在村民嘴里下饭的佐料,成了一个被人抛弃的破旧抹布。
不甘心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楼玉奴终日呆在阁楼上,从此再也看不到她摇曳生姿的身影招摇过市。
直到有一天,那个脑满肠肥的外乡人,再次登门提亲了。
楼玉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只有一个条件,希望外乡人马上带她离开此地!今生今世,她楼玉奴,将不会再踏进一步这个伤心的地方。
失去了欧乾,嫁于不嫁,嫁给谁,又有什麽区别呢?爱情覆水难收,楼玉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楼玉奴只希望走,走的远远的,离开这个带给她爱和耻辱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还从来没有想到,原来长生,真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父母接受了一大笔让人不知所措的聘礼,看着自己的女儿跟着外乡人,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村子。
欧乾有时候听见人们议论,会忽然想起来,曾经有那么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对自己一往情深。而后他摇摇头,庆幸自己没有被美色诱惑。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果然还是不能免俗,最终还是拜倒在金钱下,跟着一个外地的富商走了。欧乾不知道,他曾经有意无意之间,亲手扼杀了一个女子美好的爱情,从此她再无爱的能力。她彻底败给了欧乾,败给了失败带来的耻辱。
谁对谁错?
爱情之中,没有对或错,不过是错把爱的期望,抛给了错误的选择。
时光荏苒,很快的,欧乾老了,子孙满堂。生活满足儿幸福,他早已经忘了年轻时候那些旖旎的往事,如果不是楼玉奴重新出现的眼前。
是的,楼玉奴回来了,那一年,欧乾已经年近花甲。认识楼玉奴,知道那段往事的人大多已经去世了。
但是楼玉奴还是在娜渡村引起了轩然大波,只因为楼玉奴的容颜,一如她离开时候一样年轻,娇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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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2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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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活死人
欧乾惊讶的看着出现在养生堂的这个美丽女人,那点可怜的记忆从蒙尘的脑海中挣扎出来,使得欧乾花费了一点时间,才记起这个女人的名字:“你,你是,楼玉奴……”继而欧乾拍拍额头,歉意的笑了,“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你怎么能是楼玉奴呢,她要是活到现在,也得有我这个岁数了,岁月不饶人啊。姑娘,你是楼玉奴的孩子吧?长的跟她真是一模一样啊!”
她款款坐在欧乾在诊桌旁,纤纤玉手抚摸着那个透出岁月痕迹的诊枕,复杂的眼神望着曾经爱过的人:“四十多年了,欧乾,这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你老了。”但是,即使你现在鹤发童颜的样子,在我眼里却平添了另一种沧桑和成熟的特殊魅力,依旧使我怦然心动!楼玉奴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
欧乾有些发愣。
“很惊讶是吗?”她了然的笑笑,多年前那缕熟悉的梧桐花香又丝丝缕缕的缠绕着欧乾,恍若回到了从前,“四十多年前,我也是坐在这里,你为我诊病,开药。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低头写字的样子,认真,专注。那时候你的发丝乌黑,轻轻扫在纸页上,你的手指修长有力,字体潇洒极了……然后你在我眼前娶了别的女子为妻……她,还好吗?”
欧乾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欧乾傻呆呆的望着她花瓣一样一张一翕的娇艳红唇,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挥之不去,辗转萦绕:鬼!她是鬼!
欧乾惊慌的站起来,退到离她很远的地方,颤抖着手指指着楼玉奴:“你你,你到底,到底是人是鬼!”
楼玉奴镇定自若。她轻移莲步,站到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漆黑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浓重而醒目。
“你看我到底是人是鬼?”她说。
“可是……”欧乾仍然心有余悸,“你,应该……”
“我应该是一个老太婆了是吗?”楼玉奴重新坐下来,却岔开了话题,“欧乾,我知道你的夫人得了很严重的疾病,已到弥留之际。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我能治好的她的病。”
“你?你能治好我夫人的顽疾?”欧乾眼睛一亮,楼玉奴心中一痛。他那么在乎她,那么在乎那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现在,即使她已经是一个老态龙钟行将就木恶疾缠身的人,他依旧那么在乎她。为什么这个她不是她楼玉奴呢!
“是的,我能。”楼玉奴斩钉截铁的回答。
“怎么会呢!”欧乾小心谨慎,“我们欧家,是祖传的中医世家。虽说不上是神医,方圆百里却也无人能及。为了治我夫人的疾病,我甚至去到过京城,请来最好的大夫,用上最好的药材,却都回天乏术,对这种罕见的疾病束手无策。你……”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楼玉奴站起身,向外走去,“但是你没有选择。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到我家的旧宅来找我。”
自楼玉奴跟着那个外乡人远嫁他乡,楼家夫妇相依为命,百年之后,族里人安葬了他们夫妇两人,楼家只有楼玉奴一个女儿,楼家的宅第,一直无人居住。
楼玉奴一个人,安安心心的在自己家住了三天。三天之后的夜晚,皓月当空,欧乾来了。
欧乾不能不信,也许楼玉奴,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良药,来医治夫人。楼玉奴既然能够永葆青春,必定身怀奇技。大千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欧乾深深的作揖:“求你,救救我的夫人。”
楼玉奴没有回应,却痴痴的望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楼玉奴问,“欧乾,四十多年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还在一直放不下你。也许我只是不甘心,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输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你,爱她吗?”
欧乾很意外,不知道如何回答。
水银一样的月光流淌在屋内屋外,把一切照耀的清晰却又朦胧,当你努力想看清楚月光中万物的细节时,却觉得有些徒劳。
楼玉奴对月微笑,笑的寂寥,笑的凄然。当她转过头来面对欧乾的时刻,绝美的容颜上却瞬间换上了妩媚至极的表情。她从袖中取出一直小小的瓷瓶,送到欧乾眼前,在欧乾耳边吐气如兰:“我从来不是一个做了好事不求回报的人,要我救你的夫人,可以,但我要你,把这瓶毒药喝了!一命换一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欧乾迟疑了一下,接过小瓶,捻须微笑:“不过分。一命换一命,值得!”说完,毫不犹豫的拔下瓶塞,把瓶子里的透明液体全部倒进了喉咙。
有点苦涩,有点甘甜,还有一丝丝酸楚的味道。
欧乾喝完,双手把空瓶递给楼玉奴,依旧深深的鞠下躬去:“求你,救救我的夫人。”
“好,很好,哈哈,很好……”楼玉奴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歇斯底里,最终满面泪水,“你走吧!三天之中,你会慢慢的死去。在你临死之前,我会到你府上,治好你的夫人,你可以瞑目了!”
“多谢姑娘!”欧乾真挚的说。
欧乾走了,留下楼玉奴一个人,伴着凄冷的月光,夜不能寐。窗台下草丛中不知名的虫此起彼伏的欢唱着,它们在歌颂什么?歌颂爱?歌颂生命?歌颂好时光?四十多年的日日夜夜过去了,即使这个身躯依旧年轻美丽,同四十年前想比毫无苍老之态,心也早就老了。四十年中心中装了多少悲欢爱恨,陈年的旧事都应已成尘埃,经不起阳光的晾晒和时光的琢磨,为什么不能忘记呢?也许原本就不该回来,终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什么爱什么恨什么不甘,全都被新一轮的轮回掩盖了。世上的事情,不都是如此吗?
可是终究还是回来了,为了自己的心,为了在长长的永生之中,不会一个人蹉跎时光……
欧乾回到家中,果然病倒了。这病也奇怪,滴水不进粒米不沾,只是一味的消瘦下去,其它却看不出有任何不妥。欧乾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飞快的从体内流失,阳光无情的在窗棂上移动,每一个日升日落,对于欧乾来说,都是催命的阎罗。欧乾日夜守在夫人的病榻前,安详而期待。欧乾在这三天里,忽然没完没了的回忆起了他这一生所有的细节。有时候他也问自己,眼前这个长卧病榻昏迷不醒的女人,到底她有什么魅力,使得欧乾能够无视楼玉奴倾城倾国的美貌?最终,欧乾把这归于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个平凡的女人,陪伴了他一生,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什么叫爱?爱,也许就是能够长相守,是两个人相濡以沫的度过每一个平凡的日日夜夜,是当其中一个老了丑了,病了残了,另一个都不离不弃。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三天之后,楼玉奴如约来到了养生堂。
欧乾已经同夫人并排躺在了病榻上,虚弱之极。
楼玉奴没有食言。谁也不知道,她给欧乾夫人服下的是什么药物,欧乾夫人当天晚上就苏醒过来,,身体一点点好转,只不过,欧乾,也同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命换一命,值还是不值?很多事情我们没有余地去考虑值还是不值,我们只是随着自己的心就这样做了,留下一些欣慰,一些遗憾。
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只不过在停灵的某天夜里,欧乾的尸体不翼而飞了!
……
“你们应该猜到了吧,”欧乾苍白的嘴唇有气无力,血液已经将要流尽了,欧乾即将真正的死去,“楼玉奴带走了我。原来她给我喝的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长生不老药。什么长生不老,也不过就是让我能够拖着一具行尸走肉,只能靠着亡魂续命。”
“你已经把你的一生交给了你的夫人,”那时候,楼玉奴对欧乾说,“她要了你的一生,我要你的新生,这样很公平。”
欧乾知道,他不可能再到夫人身边去了。他已经成了一个世人眼里的怪物,他不愿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一个个在自己面前老去,死亡。
“那个时候,楼玉奴只是楼玉奴,一个女人,一个守着自己爱的人,心甘情愿做一个小女人的女人。我们两个人在一座山中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山下有一个小小的村庄,我们只要偶尔乔装改扮一下,去买一些生活用品,去收集一些亡魂,足够我们生活了。”
“可是你知道,一个美丽的女人,骨子里总是不安分的。一朵盛开的牡丹埋藏在深山老林中,无人欣赏,那么她是一朵牡丹还是一朵狗尾巴草,没有任何区别。况且是那么长的生命啊!遥遥无期的生命啊!守着一成不变的对方,有一天她忽然厌烦了,她开始鼓动我下山,她说以我的医术,可以在村子里为村民看病,不也是无量的功德?”
“经不住她的缠磨,我终于下山了。其实,能够融入到人间烟火当中,我内心同样很高兴,那让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不死的怪物。看着一个个病人在我手中解除了痛苦,我忽然觉得长生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在村子里过了最快乐的三年,我不能否认,那三年,我是慢慢的喜欢上了玉奴。人都是有感情的,况且她对我那么好,即使她有些骄纵,有些任性,有些虚荣,有些叛逆……有爱的时候,都觉得这些不是缺点,无伤大雅,反而觉得可爱,觉得给生活带来了无尽的乐趣……”
“三年过去了,他来了,从此以后,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一切都改变了!”
当初带走楼玉奴的那个男人,重新出现在村庄里了!
欧乾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楼玉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究竟是怎么样得到的长生不老药,那个外乡人带她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四十多年以后,她一个人出现在了欧乾面前……
“我找了你整整三年!”外乡人咬牙切齿,对着惴惴不安的楼玉奴说。
“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四十多年来,我对你一心一意,给你锦衣玉食,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外乡人忽然瞥见了一旁冷冷旁观的欧乾,恶毒的笑浮现在他肥胖的脸上,“我就知道,四十年来,你仍然念念不忘这个男人。如今他已经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你竟然能为了一个糟老头了背叛了我!女人,果然是水性杨花。”
“没错!”楼玉奴努力挺起胸膛,“我就是爱他!你是给了我锦衣玉食,但是,你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爱!”
“哈哈哈,说的好!”外乡人的面孔因愤怒而狰狞,“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我得不到的,必须毁灭!你以为,我当初让你服下长生不老药,你就真的长生不老了吗?”
外乡人伸出手臂,腕上一个古香古色的手镯,开始发出妖异的红色光芒:“我给你的药,少了一个很重要的成分,所以,你们两个,只能靠着亡魂来续命而已!你们只是行尸走肉,是活死人!只要我把你们体内的亡魂尽数吞噬……”
手镯光芒大盛,欧乾和楼玉奴,陡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每一个毛孔溢出来!
人,有了感情就开始觊觎,有了物质就希望能有感情来填补空虚的灵魂。如果没有这么多的欲望,如果知道知足,也许世界就不会有这么多纠缠不清的事情。
楼玉奴和欧乾,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蓝莹莹的光团争先恐后的溢出,被那个猩红妖异的手镯吞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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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2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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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娜渡鬼母
用以续命的亡魂争先恐后的溢出来了,楼玉奴和欧乾,就像两棵瞬间被抽空了水分的大树,迅速干枯,衰老,只剩一层黑黄的皮肤紧紧包在骨骼上,几乎成了两具面目狰狞的干尸!
也好,欧乾想,就这样结束吧。
我不能死!楼玉奴想,我不能就这么死去!离长生,只有一步之遥!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间,忽然一丝飘渺的几不可闻的铃声从欧乾胸口荡出来,外乡人刹那间有些身形不稳。
这是什么声音,竟然能使得啮灵骨镯微微战栗了!
铃声愈加清晰,啮灵骨镯发出的红光开始摇摆不定,攻击顿时松懈,欧乾和楼玉奴竟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欧乾趁此机会,费力的把手伸进胸口,扯住一个红丝线,竭尽全力往外拽。啮灵骨镯如临大敌,剧烈颤抖,从欧乾和楼玉奴体内溢出的亡魂,它竟然再也无力捕捉,任凭它们四散逃逸。外乡人拼命想要控制住发疯的骨镯,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滚过苍白的脸颊:“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伴随着一声无比清脆的铃声,欧乾从胸口拽出一直小巧的铃铛,用红绳系在脖颈上。
“这,这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法器!”外乡人惊慌失措,啮灵骨镯已经抗不住那铃声的撞击,一阵难以置信的颤动之后,哗然散落,猩红的光芒褪去,十三颗珠子一颗一颗静静的躺在地上,默默无言。欧乾和楼玉奴,得救了。
外乡人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啮灵骨镯,是从无数生魂中杀出来的无比凶恶的恶灵!你竟然用一只小小的铃铛就把它……”
欧乾惊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铃铛,普通的没有任何悬念的铃铛,是欧乾很小的时候,母亲花了几文钱从小商贩那里买来的。多少年过去了,那本来冰冷的铜的质地,在欧乾热腾腾的心窝前捂热了,泛着温暖的古铜色,一如母亲温暖的手掌,伴随了欧乾一生。如果硬要说它有什么不同之处,那也许就是,在欧乾十岁那年,忽然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说欧乾恐怕以后会有一次无法预料的性命之虞,化解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着人在铜铃上面刻上平安二字,并以母亲的鲜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终身带在身上,可保一生平安。
不管是真是假,母亲信了。不要说一点鲜血,即使是付出生命,为了儿子,母亲也会毫不犹豫。
为了母亲的这份爱,欧乾一生从未摘下这个铜铃,看见它,如同看见慈爱的母亲。
欧乾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小的铃铛,竟会有如此大的魔力!其实世间万物,生生相克,那啮灵骨镯,本就是无数无辜孩童那不甘的冤魂凝聚,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母爱更能打动孩童?
外乡人凶相毕露,他擎出一柄锋利的匕首,逼近毫无抵抗能力的欧乾和楼玉奴:“既然如此,我只有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法,亲手结束你们的生命!”
“不要!”楼玉奴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扑到外乡人脚下,紧紧抱住了他的腿,“我跟你走,不要杀我!”
外乡人转了转眼珠,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看看欧乾手中的铜铃,眼中始终有些忌惮。
“好,我带你走。”外乡人说,“至于你,”他指指欧乾,“我今天,先放过你。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的!”
欧乾缩在夏初的怀里,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们走了,外乡人带走了她。我得以苟延残喘,于是开始云游四方。最终,我还是不知不觉的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近百年过去了,村民早就换了一茬,已经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了。于是我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依旧为村民治病,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容貌,让自己看起来也在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老。后来我才发现,她也在这里。只不过,她已经不是她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嗜血的魔鬼,残害生灵……她不断的试图说服我,让跟她一起……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我始终不能狠心杀死她,毕竟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多多少少,也有我的责任。于是我把她封印了,为了不让人发现我的异状,我不敢一直在村子里呆着,但是我始终没有离开过太远,不断乔装改扮,仍然暗中监视着娜渡村。好在几百年来总算平安无事。当人们彻彻底底忘掉我的时候,九十年前,我才重新以中医世家欧家的后代欧乾的身份出现在娜渡村……从八十年前那场瘟疫开始,我就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年轻人,去吧,去找到她,想办法知道她从未对我说过的那些秘密,想办法知道,她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想办法,救救,娜渡村所有无辜的村民……现在想想,我回到这里,也许就是命运的召唤,狐死首丘,落叶归根,能够死在我的故乡,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欧乾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嘴角甚至挂上了一点笑容,也许是解脱……
夏初感觉怀里的重量一点点减轻,欧乾的尸体就像被风化的岩石一般,很快分解成了极其细微的颗粒,风一吹,散了。
只有一直泛着微红的铜铃,轻轻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叹息一样的轻声。
放弃了执念,放弃了生的希望,义无反顾的奔向死亡。
“陶妍死了,欧乾也死了……”夏落喃喃念着。
“不,陶妍早就死了,八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不然她活到现在话,都有一百来岁了……”夏初说。
“你说什么?”夏落惊奇万分,“可是我们明明亲眼看见……”
“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的,”夏初说,“你们不知道,我被卷入了八十年前的时空,见证了一场又一场刻骨铭心的戏码,使我不知道那本来就是我经历过的,还是我做了某个当事人的替身……”理清了时间和空间这条线的夏初,这才把那似梦非梦的经历一一向夏落和于雷讲述一遍,“当年,瘟疫发生以后,是我亲眼看见阿丑在她双亲的坟前,自杀身亡。只不过,她的执念太过于强烈,强烈到她的灵魂刻意忘掉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而不断的徘徊在时间和空间之中,念念不忘自己悲惨的命运,想寻求一个公平。但是这世上哪有公平可言。我想,欧乾是怜悯这个不幸的灵魂,才没有说破,更没有用这个可怜的亡魂来续命,而是收留了她,没想到最后,却是她杀了欧乾……”
所以要懂得放弃。
退一步海阔天空。
极目所到之处,满眼的焦黑,仿佛到了那永无天日的阿鼻地狱。远处夕阳西下,映衬着一片血红,就像那黄泉路上两岸盛开的彼岸花,浓的热烈,艳的孤独。
一直没有说话的于雷忽然开口了:“这么说,我的祖先,真的已经练成了长生不老药。那他为什么,最终还是死了呢?”
夏初和夏落也百思不解。眼看天已经黑下来了,夏初夏落和于雷,默默的回到了欧乾的宅子里。小宝还躺在欧乾宅子里某一个房间当中,现在欧乾死了,小宝生死未卜……
“你们不觉得小宝的症状看起来很眼熟吗?”夏落抚摸着小宝干枯的身躯,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身体。
“没错,我也早就发现了,小宝现在的状况,就像是欧乾描述的,被吸取了生魂的样子……”夏初说。
又是一个鸦雀无声的夜晚,漆黑的夜色像被泼了墨。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大地,就连楼远航都倍感压抑。
楼远航同三宝大眼瞪小眼的呆在侧屋,不时偷眼看看正屋。正屋里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楼玉奴的身影焦躁的踱来踱去。楼远航悄悄的说:“她要干什么?”
三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楼远航接触到三宝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开口。
楼远航害怕眼前这个小小的孩童。
妈的,楼远航暗自咒骂,这个鬼东西,早晚爷爷要灭了你。
楼远航听见自己肚子呱呱叫,加上实在不愿意跟这个阴森森的孩子呆在一起了,就站起身,到厨房为自己做点吃的。现在楼远航不用再发愁食物来源了,村子里的人家,很多家合家都被这场大火烧死了,楼远航随便去哪一家找吃的都没问题。
楼远航一边烧饭,一边琢磨,还是尽快把那个啮灵骨镯拿到手,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整日跟一个鬼气森森的小孩子和一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呆在一起,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自从听到欧乾叫出楼玉奴的名字,楼远航就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不是一般的棘手。
楼玉奴这三个字,楼远航再熟悉不过了。从楼远航记事起,耳边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她,楼远航,包括楼家所有人,可能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着一个平凡人应该有的平凡生活,幸福而满足,绝不会跟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情扯上任何关系。这也就是楼家世世代代传承的一个共同目标:拿到啮灵骨镯,解除附着在家族中的诅咒,摆脱黑巫师的身份,只做平平凡凡的人!多么可怜的愿望,可怜到卑微,却是楼家几百年来费尽周折都没能达到的愿望。
“啊……”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楼远航吓得差点栽到灶火中。他急忙冲出厨房,看见正屋当中,楼玉奴双臂高高举起,仰天长啸,凄厉而绝望,刺耳的声音黄河决堤一样泛滥,令楼远航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瑟瑟发抖。
真是个疯女人!楼远航无比厌恶的想。
“楼远航,三宝,你们过来!”听到楼玉奴尖利的声音叫到自己的名字,楼远航浑身汗毛直竖,就像听到了死神的召唤。
三宝从侧屋走出来,同楼远航一起,进了楼玉奴的屋子。
楼玉奴阴狠冷绝的眼神,使得她像罗刹一般可怖。她咬牙切齿:“你们知道,要想达到真正的长生不老,什么东西最重要吗?当年,就是因为我所吃的长生不老药中,缺少了那一味最重要的东西,使我几百年都受制于此。如今我已经知道如何得到它了!我就要实现真正的长生不老了!我要你们,去给我把它拿回来!”
楼远航战战兢兢:“它是什么?”
“它就是,一百个一岁以内健康男婴的心脏!”楼玉奴阴沉着脸,“三天,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去吧!”
终于要动手了!
以前不动手,是因为不想看到所爱的人,把自己当作恶魔一样厌弃。
现在,所爱的人已经灰飞烟灭了。
没有了所爱的人,即使成为全世界的公敌,那又怎样!
从此以后,可以不必再靠吸食亡魂或者生魂活着!
一个人一旦破釜沉舟,能够颠覆整个世界。
尤其是一个已经不顾一切的女人。
一百个一岁以内男婴的心脏!楼远航觉得身体如同掉如千年冰窖一样,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度。这就意味着,周围十里八村,全部都不能幸免!
眼看着楼远航同三宝走出了大门,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当中,楼玉奴才颓然坐下,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掉落,滚过苍白的脸颊。欧乾,就让我最后用这几滴真诚的泪水,来祭奠我失去的爱情。
浮生若梦,几百年似乎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命运交错更迭,不要怨恨是谁辜负了谁,大家都是命运轮盘上迷途的羔羊,不小心种错了宿命的种子,就结出了扭曲命运的恶的果。
“永生,真的对你如此重要吗?”心底一个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楼玉奴孤独的哀伤,“你要用这长长的没有尽头的永生来做什么呢?”
楼玉奴陡然怒气冲天:“不要以为我不能让你魂飞魄散!你已经成了一个亡魂!一个被我囚禁的体内什么都不能做的亡魂!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即使我只是一个亡魂,我有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关心我,我的爱人挂念我,我的朋友帮助我。即使你活到天地毁灭的那一天,你又有什么呢!”心底的那个声音,不屈不挠的说。
楼玉奴凄然,也许,我从来都是一无所有,除了我自己的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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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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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背叛
楼远航同三宝一起跨出大门之后,两个人对视一眼,便心有灵犀般分道扬镳。楼远航不喜欢这个阴森森的鬼孩子,三宝同样也看不起形容猥琐的楼远航。
楼远航朝着黑夜最深处走去,火荒留下的余温,把空气烤的热腾腾的,味道难以名状。楼远航抽抽鼻子,皱起了眉头。昨夜的大火荒历历在目,即使楼远航这样见惯了杀戮和血腥的黑巫师,也忍不住心脏急剧抽搐,不忍细看当时的悲惨场景。
楼远航沿着白天记忆中的道路,悄悄摸到了欧乾宅子的大门前。他四处观察一下,才轻轻的敲响了朱漆大门。
良久,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夏初夏落和于雷出现在门内,吃惊的望着门外这个白天还针锋相对的敌人。
“你……你来干什么……”夏落充满敌意的质问。
“我能进去说话吗?”楼远航没有回答夏落,只看着夏初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们商量。”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雷对这个三番五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丑陋男人反感至极,“从我遇见你的第一次起,就没有一件好事情!别忘了,现在我们跟你们是敌人!”
“朋友,说话不要这么绝对,”楼远航眯起眼睛,冷笑着说,“是敌是友,不能妄下定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当双方有共同利益的时候,就有可能成为朋友。况且,我们楼家做事,一向不讲究那些废话,只要对我们楼家有利的事情,对我们楼家有利的人,我们就会无条件的接受。不像某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人,虚伪透顶!”
“你!”于雷气结。
夏初挥挥手:“进来说话吧。”
楼远航得意的斜睨了于雷一眼,跟随夏初进了欧乾家的大门,于雷压下满腔不满,跟在后面。
“说吧,今天你来,到底要干什么?”回到屋子里,夏初审视着楼远航,凌厉的眼神,令楼远航有点不敢直视。他缩了缩脖子,说,“很简单,我想跟你们合作。”
“合作?凭什么?”于雷嗤之以鼻。
“就凭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楼远航说,“夏初,于雷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明白?我们楼家,世代的黑巫师家族,同你们夏家所谓的正牌巫师家族,已经相互争斗了几百年了。我们家族的底细,想必你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做黑巫师从来就不是我们自己的意愿,几百年来,我们家族一直在寻找啮灵骨镯,就是为了解除加诸在我们家族头上的诅咒,重新做回普普通通的人!”
夏初微微点了点头。
“我跟踪你们来到娜渡村,本意就是想找你们一起合作,没想到先遇上了楼玉奴。慑于她的威力,我只好相机而动,一直到今天,我才有机会偷偷来找你们。”楼远航充满希冀的望着夏初,“拿到啮灵骨镯,我们一起倾尽全力,这没完没了的杀戮,以及加诸我们楼家头上的诅咒,还有那个魔鬼的生命,全都可以结束了!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几百年难遇的,绝好的机会!”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于雷还想争辩,夏初打断了他,“我相信他。”
“哥,你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了?”夏落也有些半信半疑,“楼家的人,嘴里一向都没有实话。”
“我相信。”夏初说,“这很符合你们楼家一贯的做事风格,只要对自己有利,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朋友。我在寻找啮灵骨镯期间,也曾经暗暗留意你们楼家的动向,根据我掌握的情况,你们楼家,确实一直在致力于解除家族黑巫师的身份。除了你以外,几乎所有楼家人,都已经以普通人的身份融入了社会,甚至有的人都不知道你们家族还有这匪夷所思的一面。”
“你们哪知道我的痛苦……”楼远航苦涩的摇摇头,“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家族几百年来承受了多少痛苦,你们哪里会知道……”
“那么,你有什么办法来对付楼玉奴呢?”夏初说,“她的力量非常强大,你也看到了,来到娜渡村这么多天,我们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否则,等楼玉奴拿到了一百颗一岁以内男婴的心脏,她就真的可以达到长生不老了。”楼远航说,
“什么?”夏初夏落和于雷惊异的大叫,“一百颗男婴的心脏!”
“对,那就是她那长生不老药中最重要的一味,当初就是缺少了这一味药,她和欧乾才成为只能靠亡魂续命的活死人。”楼远航担忧的说,“今天晚上,她派我和三宝去为他寻找男婴心脏,三天之后就要交给她。一百个无辜婴儿的性命啊!三宝已经出发了,这个鬼孩子,要杀死婴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真的没有时间了!
夏初夏落和于雷焦灼不安。
必须马上阻止这场可怕的屠杀!
夏初想了想,对楼远航说:“我们现在不能直接对付楼玉奴,不如先对付三宝!削去楼玉奴的左膀右臂,也能大大减弱她的力量。”
“可是,我们曾经跟三宝交过手的。我们有几成的胜算?”夏落心里没底。
“不论他的力量有多强壮,只要找到他的弱点,就能事半功倍。”楼远航说,“三宝现在只是一个被怨灵附体的孩子,只要消灭了他的肉体,怨灵就无所皈依了。我们要趁着楼玉奴没有发觉的时候,速战速决,只要没有楼玉奴插手,到时候以我们楼夏两家的合力,难道连一个小小的怨灵都对付不了吗?”
只有一试,别无他法。
此时此刻,三宝正站在第一家倒霉的人家门前,门内,有一个小小的婴孩儿,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兀自哇哇哭闹个不停。年轻的父母手忙脚乱的哄着,把心爱的孩子抱在怀里。
如果当初,也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就不会有今天即将开始大肆杀戮的三宝。
一饮一啄,皆因前定。
今天,原本无辜的人,要用另外无数无辜者的性命,来填满自己仇恨的沟壑。
三宝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怨毒。
它一个鱼跃,灵巧的窜过原本就不够高的院墙,落在小院当中。烛光灯影里,一个年轻的母亲正轻声慢语的哄着还在抽泣中的孩子。嫉恨像疯长的野草一样填满了三宝的胸膛,只要一把怒火,就疯狂的点燃了这黑暗中的邪恶!它一步步朝着屋门走去,只伸出手掌一推,就摧枯拉朽一般令房门轰然碎裂。
屋中的人惊愕的望着眼前的突发状况,就连母亲怀抱中小小的婴儿,似乎也嗅到了某种黑暗不详的气息,紧紧的闭了小嘴,寂然无声……
当三宝从这家小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已经从此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年轻的夫妻双双倒在地上,干枯成了皮包骨的骷髅。他们紧紧的护着一个血淋淋的男婴,男婴的胸膛被利爪剖开,心腔中空空如也……
真是一场赤裸裸的杀戮,所到之处,全部旁人都做了战利品的陪葬。浓重的血腥气笼罩了娜渡村,一座正在飞快走向死亡的村庄,一座被恶魔诅咒了的村庄,一座被神明遗弃的村庄,此刻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正在无声埋葬所有人的肉体和灵魂。
当楼远航带着夏初夏落和于雷寻到三宝的时候,三宝已经从第四家走了出来。
楼远航一行,躲在暗处,看着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在黑暗当中踯躅。
夏初悄悄化出宝剑,夏落则拿出捕魂网。三宝一点点接近他们藏身的地方了,夏初紧张的盯着它,只待伺机而动!
没想到三宝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你们。”三宝冷冷的笑。
夏初夏落和于雷,连同楼远航,只好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还是被你发现了。”楼远航讪笑着说,“既然如此,你今天必须死。”三宝不死,迟早楼玉奴知道,绝对会亲手杀了自己。
“要我死,你要先有那个本事。”三宝冷哼一声,飞身朝楼远航扑去,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楚它的动作。楼远航显然没有预料到,三宝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夏初早已经见识过了三宝那不可思议的速度,他马上挥起宝剑,半途拦截住三宝对楼远航的攻击。三宝并不减速,而是直接改了方向,竟然躲过了宝剑,直直朝夏初脸上冲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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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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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连忙一个后空翻,三宝险险擦着他的胸膛飞过去了。
冷汗冒了出来,夏初不敢大意。
“咯咯。”三宝得意的笑出了声,在这空旷的夜幕当中,这个居心叵测的童声显得格外诡异。
夏初拿出一张符纸,咬破舌尖,喷上鲜血,把符纸贴在宝剑上。符纸瞬间同宝剑融为一体,那些神秘莫测的符号深刻的镶嵌在剑身上,金光闪闪。
夏初双手握住宝剑,使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劈了下去!剑光幻化成一道强烈的白色闪电,呼啸着朝三宝冲过去!
三宝并不躲闪,周身腾起黑色的妖气,团团包裹住了它那小小的身子!白色闪电瞬间就攻击到了眼前,同黑沉沉的妖气短兵相接!晴天霹雳一样的响声过后,夏落于雷和楼远航,被霸道的剑气波及,如同被飓风席卷一样,双目都不敢睁开。周围百米之内被轰击出一个深深的圆形大坑,然而三宝,竟然毫发无损!
夏初脸色苍白。
如此强劲的对手!
真的没有任何胜算!
没有任何停顿,攻击结束,余波还未散尽,三宝立即飞身而起。它的脸陡然变化成青黑色,口中獠牙锋利,十指如钩。夏初擎起宝剑,全神戒备。谁料三宝突然改变了方向,飞速环绕夏初旋转起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飞速的旋转使得三宝幻化成了无穷无尽的模糊影像,一阵河底水草的腥臭味包绕了夏初,夏初头晕目眩,根本看不清楚三宝的真身。
夏初想了想,闭上了双眼,侧耳倾听。
眼盲的时候,听觉成了最后的依赖,于是变的无比灵敏。
夏初竭力屏除心中的杂念,试图分辨出三宝的位置。
“咯咯咯……”一声孩童的轻笑乍然响起,天真无邪。骤然间这轻笑声此起彼伏,充斥了所有空间,占据了夏初的听觉,就像涨潮时分的潮水一样,后浪推前浪,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声响,一波紧接一波,绵延不绝!
“不好!”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分辨三宝的攻势,夏初慌忙睁开双眼。但是已经晚了,三宝在夏初睁眼的片刻,立刻发起了攻击!如此进的攻击距离,夏初只觉得心脏骤然紧缩,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夏初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尽力把宝剑插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三宝瞬间已经退回到远处,得意的舔了舔利爪上的鲜血。
夏落惊叫一声,冲上前去扶住夏初。
夏初胸前硬生生被撕掉一块肉,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肋骨,只差一点,就能被活生生挖出心脏!
“都死吧!”三宝敛起笑容,双眸中又渗出那种浓郁的怨毒。它再次飞身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夏初!
夏落愤怒至极,也祭出宝剑,迎着三宝冲了上去!
两人瞬间相遇,宝剑碰上三宝的利爪,竟然如同砍在生铁上,丝毫不能伤害它半分!夏落咬牙对抗着三宝那越来越强的攻势,体力眼看不支!
“叮铃!”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划破了黑夜。
三宝的身体忽然微微战栗了一下。
“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楼远航大喜。
三宝扭过头来,看到于雷手中正拿着欧乾的铜铃,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哈哈,姓楼的,幸亏你急中生智,想起这个铜铃了。”
于雷紧摇着铜铃,一连串的铃声,听起来就像驱魔辟邪的梵音佛乐一样悦耳动听。
三宝大惊,夏落明显觉察到它的力量正在急趋不稳!
好机会!
夏落大喝一声,抬起宝剑,使尽全身力气砍了下去!
三宝避之不及,一条胳膊被齐肩砍下!
肉体的疼痛远远不及灵魂的恐惧!
三宝听着那一声一声催命一样的铜铃声,胸口有什么东西滚烫滚烫的,像蛇一样蜿蜒盘旋到了咽喉。“哇”的一声,鲜血从三宝口中喷涌而出。铃声催动它的血液像火山中滚烫的岩浆,源源不断的朝它胸口涌上来,争先恐后的喷涌!
体内的力量都被这鲜血抽干了,连逃跑的力气都不复存在。
三宝倒下了,青面獠牙,如钩利爪都渐渐褪去,只剩一个普通的男孩,脸色苍白,神情萎靡,捂着受伤的胳膊坐在地上。
“杀了它!快杀了它!”楼远航对夏落叫嚣着。
三宝抬起眼睛,望着夏落。夏落一怔,宝剑停在空中,无法落下。
三宝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快杀了它啊!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楼远航还在叫嚣。夏落狠狠瞪了他一样,于雷也停止摇铃,狠狠的揍了楼远航一拳,楼远航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姐姐,我做错了很多事对吗?”三宝说。此刻,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夏落收起宝剑,蹲下身子,摸摸三宝的头:“做错事了能勇敢的承认,能改正,就是好孩子。”
眼泪决堤一样从三宝的眼中汹涌澎湃的流出来:“如果当初,妈妈能像现在姐姐这样对我,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三宝小小的躯体渐渐凉了。
一团黑色的东西从三宝体内溢出来,一个小小的黑色怨灵悬浮在了三宝的尸体上空。
二丫仔细的看着夏落,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姐姐说错了,有很多的错事,做过了,就永远没有机会改正了。就像被我杀死的人,永远没有机会再活过来。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只希望不要做人,做人太累了,太累了……”
夏落泪流满面。
她拿出一张符纸,咬破舌尖,喷上自己的鲜血,催动符纸朝二丫的怨灵飞去。
符纸接触到二丫的怨灵,立即融合,那个黑色的小小身躯,逐渐变成了透亮的蓝莹莹的颜色,二丫的表情也变的平和而安详。然后,整个灵魂,碎成了漫天星光,悄然消失在夜色当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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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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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生死抉择
夏落和夏初于雷楼远航,默默的把三宝小小的尸体埋葬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连同它剖去的那四颗小小的心脏。一个不起眼的小土丘,就是三宝最后的归宿。当时光流逝,很快这里就会被历史的洪流淹没,从此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有一个叫做三宝的孩童曾经存在过,并且在这个村庄里掀起过腥风血雨。更不会有人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曾经有一个叫做二丫的聪明伶俐却过早夭折的小女孩。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鸟儿却已飞过。
天蒙蒙亮了,远处有大片乌鸦呱呱叫着,乌云一样,扇起黑色的翅膀,带着不详,落到了村民的屋顶上,嘴角流出晶亮的涎液。它们灵敏的鼻子一定是嗅到了死神那腐朽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赶来赴一场饕餮盛宴。
“你们以为,杀了三宝,就能削弱我的力量吗?”一阵再熟悉不过的梧桐花香飘散过来,夏初夏落和于雷楼远航急忙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楼玉奴的身影。
“不用找了,你们看不见我,而我却无处不在。”楼玉奴的声音在任何一个角落中回荡着,“三宝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傀儡,我拥有无穷无尽像它一样的怨灵,你们妄想这么简单就能对付我吗?哈哈哈……如果不是得到了欧乾的铜铃,你们连我一个小小的傀儡都打不过!”
没有人说话。
他们知道,楼玉奴说的,是残酷的实情。
“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人!还有你这个叛徒,楼远航!”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楼玉奴嚼碎了恶狠狠的吐出来,楼远航不寒而栗,“你们家族背叛了我!你和你愚蠢的家族,将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楼玉奴的声音消失在了某一个角落深处,天地间再次恢复无声无息。
四个人默默无言的朝着欧乾的宅子走去。
还没走到欧乾家那朱漆大门跟前,就看见大门缓缓洞开,一个本来绝无可能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正炯炯的望着他们。
“小宝!”夏初惊讶的喊。
“小宝!”夏落惊喜的迎上去,“你,你全都好了?”
“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的病倒,又莫名其妙的好了!”于雷满脸惊奇,上前揪住小宝上下乱摸。
没错,那个奄奄一息皮包骨骷髅一样的小宝,正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脸色红润,双目有神,肌肤丰满!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小宝有点迷茫,“醒来以后,发现你们全都不见了,我正想出去找你们。”小宝一眼看见负伤的夏初,急忙过去搀扶,“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只有楼远航没有说话,因为他怀中的聚灵骨镯,正在发出一阵阵灼热的战栗,灼烧的楼远航惴惴不安。
这个小宝,肯定有问题!
“醒了就好!”夏初和夏落于雷只顾着高兴,忽略了这里可能埋藏的危机。
“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宝和三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进去,楼远航跟在后面,聚灵骨镯蠢蠢欲动。
聚灵骨镯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附近有大量的婴儿的亡魂聚集。
有能力操纵大量魂魄聚集的人,除了楼玉奴,别无第二人选!
夏初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幸好欧乾的宅子当中,药材齐备。以夏家的医术,医治这点伤还是手到擒来的,只是暂时没有办法去跟楼玉奴对抗了。
夏初靠在床上,一旦松懈下来,便觉得周身酸软,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于是夏落和于雷七嘴八舌的把这些天的事情跟小宝说了一遍。
“真的好险啊,”夏落对小宝讲起刚才的战斗,仍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楼远航和于雷想起来,欧乾那个奇异的铜铃,恐怕我们现在都成了尸体……”
于雷拿出铜铃给小宝看,清脆的铃声悦耳动听。
没想到小宝刷的白了脸色,好像看到什么及其可怕的东西一般,瞬间弹出老远,不敢靠近铜铃。
楼远航的嘴角浮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你怎么了?”夏落和于雷奇怪的问小宝。
“啊,这个这个,我只是,听你们讲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替你们后怕……”小宝结结巴巴,眼神闪烁,“我想大家一夜没睡,都累了吧,我先给你们做点饭吃吧!”说完逃也似的奔出屋门,去了厨房。
“我来帮你吧。”夏落跟了出去。
夏初眯起双眼,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不是吧,你徒弟这么胆小啊。”于雷悻悻的收起铜铃,“幸亏当时他没在场,不然说不定会吓个半死!”
夏初紧闭着眼睛,眉毛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一行人非常疲惫,尤其是夏初,耗费了大量体力,又受了伤。夏落和小宝弄了几样简单的饭菜,吃完之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休养生息。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明亮的阳光暂时驱散了一些娜渡村厚重的阴霾。
夏初和夏落于雷三人睡的很熟,没人觉察,有一条人影,悄悄潜出了欧乾的宅子,朝着楼玉奴的住所走去。
那就是刚刚奇迹般恢复健康的小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宝也没有察觉,也有一条人影,蹑手蹑脚的跟在他后面不远处,一起来到了楼玉奴的住所前。
小宝犹豫了片刻,推开门,进了楼玉奴的院子,然后回身紧紧的关住了大门。楼远航想了想,绕到房子后面,顺着房后一棵大树攀上了房顶,轻巧的落在上面,扒着房檐靠近窗户,仔细倾听。
楼玉奴已把小宝带到屋中,小宝垂头不语。
“我救了你的命,你难道就没有一句感激的话吗?”楼玉奴仔细审视着自己的指甲,十指尖尖,阳光下白皙的手指好似半透明一般,水葱一样的指甲在阳光下透出娇嫩的粉红色。
“你摄走了我的魂魄,让我变成一具干尸一样的活死人,现在又用怨灵充斥了我的身体,让我不得不受你的控制,我想不出哪里需要感激你。”小宝恨恨的说。
“呵呵,你要感激我没有置你于死地!”楼于奴转过身来,轻佻的挑起小宝的下巴,看着小宝那饱满的只属于年轻的人脸颊,“你今年也不过就是十八九岁吧,多好的年龄的!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青春,活力,梦想,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唾手可得。这个时候,你不会觉察到生命和青春是多么可贵,只有当有那么一天,你的青丝白了,肌肤老了,脸上的皱纹出现了,你才觉得冰冷的坟墓忽然离你那么近……”
浓郁的梧桐花香刺激的小宝很不舒服,他厌恶的躲开楼玉奴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你,随时把夏初他们的行踪报告给我而已,就是这么简单。”楼玉奴轻描淡写的说。
“你的力量这么强大,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小宝百思不解。
“呵呵,你不懂的。”楼玉奴说,“夏家和楼家,甚至于家,他们三家的力量,我还是有所忌惮……”楼玉奴叹息一声,“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只要把他们的行踪报告给我,我就能保你的性命,甚至我还能让你,长生不老。”
小宝沉默片刻:“如果我不答应呢?”
“呵呵,”楼玉奴又笑了,她弯弯的双眼里盛满了温柔,饱满的唇漾出及其妩媚的笑容,“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死亡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世界上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宝不由自主的战栗了一下。
“你有自己的选择,而我,未必有多少耐性等你的选择。”楼玉奴说完,径自斜斜的躺在了床上,微笑着看着小宝,不再言语。
小宝沉默片刻,默默的走了出来。
阳光正盛,有些刺眼,使得小宝的眼睛里有透明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流到口中,咸咸的味道。
人生的有的时候,很难抉择。
却又不得不抉择。
彻骨的孤独袭来,小宝站在空旷的田野中,仰望四野兴奋的乌鸦。
何去何从?
一边是忠诚,以及忠诚可能造就的悲惨命运,一边是背叛,和背叛所带来的良心谴责以及,长生的诱惑。
小宝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朝着欧乾的宅子走去。
他不知道,楼远航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夏初冷冷的问。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楼远航信誓旦旦。
“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于雷怒斥楼远航,“小宝不是那样的人!”
“以前或许不是,”夏初却说,“当一个人被别人抓住了致命的把柄,人是会变的。”
“哥,这么说,你也觉得小宝……”夏落担心的问。
“嗯。”夏初点点头。
“于雷,你是见过我的聚灵骨镯的。”楼远航亮出手中的聚灵骨镯,“我的聚灵骨镯,只有感受到婴儿亡魂的时候,才会有所反应。我们一同回来,看见小宝的时候,我的聚灵骨镯灼热的可怕……”
仿佛是在验证楼远航说的话,聚灵骨镯逐渐发出红光,温度不断攀升。
与此同时,大门处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是小宝回来了。
聚灵骨镯越来越灼热猩红,楼远航忙把它藏在怀里。
“小宝你回来了。”夏落尽力装作轻松的同小宝打着招呼,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竟然会成为他们当中的叛徒。
“嗯。”小宝低低的回应了一声,谁都不看,心事重重的走到自己屋里,砰的关上了房门。
“我去找他问个清楚。”于雷按捺不住,想要推门进去,夏初拦住了他:“也许,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太阳一点点隐没在地平线下,一片艳红的晚霞织就漫天锦缎,送夕阳华丽的退出舞台,于是夜幕降临了。
今夜无人入睡。
夏初夏落于雷和楼远航围坐在一起,不时听听隔壁小宝的动静。
隔壁寂然无声。
楼远航有些受不了这死沉沉的气氛,不由轻轻咳嗽一声,于雷瞪了他一眼。
楼远航不服气的嘟囔:“我们难道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楼玉奴,楼远航……”于雷念念有词,恍然大悟般问道,“我说楼远航,楼玉奴同你祖上,到底有什么渊源?”
“唉。”楼远航看了看夏初,叹了一口气,“夏初夏落兄妹两个是知道我们楼家底细的,其实我们楼家,就是几百年前,楼玉奴家族的一个分支。当年楼玉奴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他们这一支,没有后人,最亲近的支脉,当属楼玉奴叔父家。楼玉奴的叔父,就是我们现在楼家的祖先……”
“楼玉奴的叔父,早年经商,早就离开了娜渡村,在别处成家立业了。本来,楼家安安分分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楼玉奴忽然出现在她的堂弟面前!”
“那个时候,楼玉奴的叔父早就已经过世多年,她的堂弟楼玉庆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当他看见这个幼年时随父亲回乡探亲,曾经有幸见过一面的美丽堂姐,依旧保持几十年前的容貌,当然大吃一惊!”
好奇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很快在心底生根发芽,如果想要拔除,就扯心扯肺的疼。长生不老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眼看着长生不老唾手可得,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楼玉庆,千方百计想要知道楼玉奴的秘密,想要求得楼玉奴的长生不老药。
楼玉庆哪里知道,如果楼玉奴真的掌握了长生不老药的配方,又怎么会只成了一个靠着亡魂续命的活死人!
楼玉奴来到楼家,自有她的目的。
楼玉庆,只不过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利用来除掉外乡人的棋子!
她要告知那个愚蠢的外乡人,她楼玉奴,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傀儡!
楼玉庆早就应该想到,自己怎么能蠢到,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楼玉奴出现在自己家的借口!
楼玉奴说:“我的父母双亡,你们已经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血脉!”
对于一个能够长生不老的人来说,血缘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有拥有不过短短几十年生命的凡人,才会想到,用血缘来延续自己的影子,为后世留下一点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证据,免得白骨被滚滚红尘淹没到历史的废墟以后,从此不见天日。
人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忘却吧。
为了楼玉奴一个人的私欲,也为了楼玉庆一个人的贪欲,楼玉庆的家族,从此陷入了如环无端的厄运当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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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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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死亡不是结束
楼玉奴交给了楼玉庆一本书,那本书叫做《御灵秘典》。就是它,成就了楼玉庆一族黑巫师的命运,同时造成了楼家世世代代套在身上的枷锁。
楼玉奴说:“你想学长生不老之术,很简单。我可以把长生不老的秘方交给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来都不要相信那些陡然从天而降的好运,这其中多半掺杂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永远看不到,当你一步一步走进命运设计的圈套时,命运正在黑暗的角落里不怀好意的窥视着你,并且掩口而笑,笑你的贪婪,笑你的无知,笑你的渺小,笑你被命运算计了,还沾沾自喜的以为占了命运的便宜。
楼玉奴要楼玉庆好好研究这本《御灵秘典》,要以最快的速度,练成里面的巫术。只有这样,当外乡人来的时候,才能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不过,楼玉奴却给楼家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如果楼家背叛了楼玉奴,啮灵骨镯就会夺取楼家家族所有人的灵魂,从此陷入万劫不复当中。
一个背叛过别人的人,懂得怎么样才能阻止别人的背叛。
终于有一天,外乡人又找到了楼玉奴。
第二次,这已经是楼玉奴第二次的叛逃!
外乡人怒不可遏。
第一次容忍背叛的时候,是因为残留着的爱,所以舍不得毁灭。第二次再遭遇背叛的时候,爱和不舍都荡然无存,只留下怨恨和被不断背叛的耻辱感,使得外乡人坚定了毁灭楼玉奴的决心。
尤其是这一次,楼玉奴竟然还偷走了他的啮灵骨镯和他家家传的《御灵秘典》!
所幸当外乡人出现在楼玉奴眼前的时候,楼玉庆已经在楼玉奴的口传心授下,把《御灵秘典》学了个九成。
没有了啮灵骨镯,被盗了《御灵秘典》,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外乡人要对付楼玉奴,显得非常吃力。
两虎相斗,最终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外乡人虽然抢回了啮灵骨镯,但是也身负重伤。纵使他有一副长生不老的身躯,却还是挡不住细菌在体内的肆虐,肉体飞快败坏,很快不治而亡。这个人,就是于雷家那个寿数达到150岁高龄的祖先,他叫于偃。
可是死亡不是结束,恰恰是某些事情的开始。
楼玉奴,被夺回骨镯的外乡人抽取了灵魂,变成一具活的干尸。她回到了娜渡村,躲在村子那座破庙的地下室当中,如同一只不能见到天日的老鼠,肮脏而衰弱。如果不是遇见了娜渡鬼母,楼玉奴将很快就会死去……
楼玉庆的长生之梦,就这样像阳光照耀下那华丽而脆弱的肥皂泡一样,砰然破灭了。只留下那个恶毒的诅咒,世世代代毒蛇一样缠绕着楼家家族,就像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楼家一代一代把黑巫师的身份传了下来,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找到啮灵骨镯,找到破解家族诅咒的办法。
而楼远航,就是这样一个背负着整个家族命运的那个人。
“一直到了我这一代,啮灵骨镯才终于现世了……”楼远航说,“可是此次,我背叛了楼玉奴,我不知道诅咒什么时候会对我的家族起作用,我只能在诅咒发作之前,赶快找到啮灵骨镯。否则我就成了楼家的千古罪人……”
夏落忽然觉得楼远航丑陋的面孔不那么惹人讨厌了。原来这世上的人们,内心深处都有着自己的无奈。多舛的命运造就了世间的分分合合恩恩怨怨,迁延成百上千年,肉体腐朽了,这恩怨却流传了下来,成为无形的锁链,把一个人的命数同整个时间空间联结起来,做成了一道酸甜苦辣的羹肴。吃到嘴里,咽到喉咙里,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娜渡村的夜,像被巨大的魔鬼吞噬到了胃囊中一只弱小的生物,静静的听着魔鬼的呼吸,恐惧的等待着终于被强烈的胃酸腐蚀的那一刻。娜渡村就是寄生在健康世界上一个毒瘤,只有永远被拔除被毁灭,才会使得这个世界恢复以往的和平和宁静,而不会使癌症蔓延,伤及更多无辜的健康细胞。
此时此刻,小宝正默默的站在他的窗前。屋子里没有开灯,一团黑暗包裹着小宝比黑暗更黑的身影,凝重的像雕塑,一尊被重重心事和艰难选择压垮了的雕塑。今夜没有月光,夜色在层云中穿梭,明明暗暗,暗暗明明,如同少女无法琢磨的心事。
多年前的记忆无比清晰流畅的在脑海中盘旋,小宝想起来第一次遇见夏初的时候。那个时候,小宝还是一个孩子,准确的说,是一个乞丐,一个在天桥上佝偻着身子,衣不蔽体,伸出肮脏的小手,向每一个行人乞讨的孩子。
那一年,小宝七岁。
七岁的小宝,双腿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被固定在一块带着小轮子的木板上。而他那瘦骨嶙峋的胸口则贴在木板上面,依靠两只手,费力的拖着木板在天桥上来回爬动。疼痛一阵阵袭来,此刻刚被打断的白生生的骨茬,正在耐心的磨砺着他那幼小的血肉之躯。小宝多想闭上眼睛睡过去,永远睡过去,睡着了,就不知道疼痛了,一切的痛苦都没有了!可是他不敢,他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晚上回去手里没有足够的钱,一顿毒打是无法避免的,一天唯一的一顿饭食,也将没有着落。
疼痛,饥饿,寒冷,毒打……这一切,就是小宝孩童中唯一的记忆。
家庭,爱,温暖,一切一切美好的东西,在小宝幼小的脑海中还没来的及建立起自己的阵地,就被万恶的人贩子结束了。苦难开启了小宝懵懂的大脑,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刻骨铭心的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是夏初,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把他和跟他一样的无数孩子,从这可怕的灾难当中解救了出来!
人贩子被正法了,孩子们被遣送回家了。而小宝的父母,则在失去小宝之后伤心过度,双双死去了,从此小宝就跟在了夏初身边。所幸小宝的双腿刚刚被打断,夏初凭借自己超群的医术,为小宝做了手术。孩童那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旺盛的生命力,使得小宝很快就完全康复了。
夏初,就是小宝的神。
归根到底,整个生命都是夏初给予的。如果亲自推翻了自己的神,自己的生命还有存在的意义吗?从此以后,将会背负着怎么样的罪恶活着?一个丑恶的灵魂,在这世上苟延残喘,被沉重的罪恶和血腥压的永远抬不起头来,灵魂的法庭早已经把自己判处了死刑,就此囚在羁押灵魂的监牢里,直到死亡。
“我做不到。”小宝喃喃自语。
夜风有点冷。
秋天的凉意其实比冬天更甚,因为肉体已经适应了夏季的热烈,骤然被秋季的萧索入侵,周身细小的肌肉纤维敏感的收缩了,小宝不由自主的抱住了肩胛。
一切都该结束了,该还的迟早要还的。
小宝从怀里抽出一支精巧的匕首。这匕首,是夏初送给小宝的武器。
小宝轻轻抚摸着它,上面还带着自己的体温。即使是钢铁一般冰冷,在怀里用心窝的热气捂热了,用最靠近心脏的热情点燃了,就连匕首也能产生感情吧。
它是用来斩妖除魔的,如今却要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道是无情却有情,人间正道是沧桑。
小宝释然的笑了。
死亡又有什么关系,有多少人生的时候,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当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心灵平静,了无遗憾,就够了。
楼玉奴,永远不会明白,即使拥有了无穷无尽的永生,却只有一个空洞的苍白的冰冷的灵魂,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楼玉奴也不会相信,有人会舍弃了生命,为了别人的生,选择自己的死亡。
小宝高高举起匕首,深深插进了自己的心窝。
蓝莹莹的光团四散逃逸,小宝的躯体迅速干枯成了一具骷髅。他的身体陡然突如其来的燃烧起来,热烈的火焰迅猛的吞噬了他那小小的身躯,当夏初他们闻到焦糊的味道,撞开小宝房门的时候,小宝已经成了一堆灰烬。
“小宝吞了烈焰珠。”夏初脸色苍白,跪倒在小宝的骨灰面前。
小宝为了自己的躯体不会再被魔鬼利用,变成杀人的工具,就吞下了烈焰珠,催动珠子的力量,燃烧了自己。
夏落的眼泪掉落了下来:“小宝……”
“小宝也死了……”于雷脸色阴沉,“我们一直被楼玉奴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太被动了……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要撑不下去……”
夏初站起身来,连日来的种种事情,让夏初更显得憔悴沧桑了。他那浓密的胡茬和头发上旺盛的生长着,遮盖了眉毛和脸颊,只能依稀分辨出他日渐突出的颧骨,和日渐冰冷的双眼。
“不会撑不下去的!”夏初咬牙切齿的痛恨着楼玉奴,是她,杀了小宝,杀了无数无辜的人,是她,带给了夏初深深的挫败,夏初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的,“既然如此,必须要请出我们秦家祖传的宝贝了。或许,我们还需要找到布袋老人。”
楼远航大惊:“你真的打算请出秦家的祖传之宝—灵魇盾?你要知道,灵魇盾一出,即使能打败楼玉奴,我们几个的性命也都会不保了!”
是的,灵魇盾,需要施法者的性命,做启动法宝的密匙。
夏初眼中似要滴出血来:“如果你害怕,你现在就可以远远的滚开!”
夏落也点点头:“父亲当初不同意把灵魇盾交给我们,就是怕……但是我相信这次,父亲会理解我们的,父亲不会眼睁睁看着更多无辜的生命白白牺牲了……”
楼远航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即使暂时因为共同利益走到一起的人们,当没有共同利益维系的时候,终会分道扬镳。
争论对与错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重要的是,现在眼前共同的敌人,必须同心合力的对付。
于雷问:“布袋老人是谁?”
布袋老人,是一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老人。
很小的时候,夏初听到过这样一首儿歌:布袋老人胡子白,肩上一个大布袋,听话的小孩放出去,不听话的小孩装进来。
这不是一首普通的儿歌。
真的有这么一个布袋老人。
他常年背着一个大大的布袋,云游四方。他布袋中装的,是无数的孩童的亡魂。
他的真正名字,叫童杀。
童杀的任务,就是不断的渡化世间无数夭折的孩童亡灵。那些执念太强烈,不能被渡化,却重新投胎到人间作恶的孩童亡灵,在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会被童杀找到,毁灭。
所以不要奇怪你身边总有莫名死亡的孩童,那不过是上一世的恶,成就了今天的果。不论做人还是做鬼,都应学会放下。放下了执念,就是救了自己。
夏初知道,这次无数婴灵肆虐的气息,应该早就已经被童杀察觉。
也许,他已经出现在周围某个地方,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还没有出现。
当务之急,夏初让夏落赶快回到夏家,以最快的速度拿到灵魇盾。
事不宜迟,夏落匆忙整理了一下行李,就要回去取夏家的祖传宝贝。
当她推开欧家大门,两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夏落惊喜的叫着,这响亮的叫声把屋子里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
“爸!妈!”夏初快步走上来,一眼看到了父亲夏震那张永远严肃的面孔,永远挺直的胸膛,还有跟在夏震后面,永远那么美丽高雅,神情安详的母亲仇琳,“你们怎么来了!”
仇琳爱怜的摸着夏落消瘦的小脸,和夏初满脸的胡茬:“我们不能不来,再不来,我们的宝贝儿子和女儿,就要急死了。”
“妈!”夏落扁了扁嘴,眼泪盈满了眼眶。多日来的委屈使得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抱住了仇琳,磨蹭着她的肩膀。就连夏初这个自以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觉得眼睛酸了又酸,差一点掉下眼泪。
“没事了,没事了,”仇琳心疼的哄着夏落,“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父亲母亲面前,忽然想做回小孩子,什么都不用担忧,什么都不用负担,即使天崩地裂,都可以在母亲的怀里睡的安稳。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父亲母亲,依旧是夏初和夏落心中的两座山,无所不能,天塌下来都不会崩溃的那两座巍峨大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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