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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4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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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新娘2 第三部 校园血咒(1--5)
“上面没有人管管吗?”ⅴ
“呵呵,”她哼出两声冷笑,“他的野心正在潜移默化迅速膨胀,你没见他现在溜须拍马阳奉阴违的模样,让人心里发寒……”ⅴ
“若这样……那是该好好劝劝了。不过脑袋上浇盆水下去,是不是……”现在已是秋天了。ⅴ
她气哼哼地接着说:“我不想让他这么没志气地活着。男人应该活得有血性……等我们毕业了,他可以和我去沿海城市找工作,或者我们自己联系实习单位,矮脚母鸡勤生蛋,初出狸猫凶似虎。只要多学多磨炼,总会有出息的。现在……我不想他被市侩附庸彻底埋汰了。”ⅴ
我拨一拨她的刘海,劝她早点睡:“心事多了太累人,你不是怕老得快吗?”ⅴ
她乖乖地闭上眼睛,攥着我的胳膊睡去。我看着她那张年轻的脸,心底思潮起伏。我们都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爱情是朵绮丽的花蕾,不应该过早地夭折,青春是我们唯一的筹码,我也不愿见它奋不顾身地陨落。我希望我们都能爱惜自己、珍惜时光,无论有多少人的人生轨道与我们交叉而过,我们都要坚定自己的方向,痛彻痛悟。ⅴ
我轻轻拍拍她的脸:你和我不同,我从生下来就被预言,生命早被那个巨大的影子笼罩覆盖,我在一切似乎都已安排停当的生命里荡漾,迷惑,徘徊,重生。而你……没有那些无形的桎梏更应该理所当然地飞。当爱情摇摇欲坠的时候,我们不一定能做到波澜不惊,但至少我们要相信,坎坷过去天空依然明朗。ⅴ
是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ⅴ
旭日东升。ⅴ
周日的早上,懒觉成了学生时代的饕餮享受。忽闻宿舍楼后面一声凄厉的喊叫,我们这栋楼瞬间炸锅。ⅴ
“什么声音?”苹果嗖一下坐了起来。ⅴ
“我也听到了。好像是……从后面传过来的。”我抬起头看看窗户后面,白色的窗帘被风送拂,没有任何异常。ⅴ
“后面?咱楼后面就是女澡堂啊!只隔一个院墙一排树。”她套上拖鞋就往窗户边上跑,“有苗头!肯定出事了!”ⅴ
“出事?”ⅴ
“肯定是澡堂里面出事了,你看,已经有人往上围了,我敢说要不了一个小时咱楼后面就得围得水泄不通。”ⅴ
我们趴在窗台上等着看,其他宿舍的窗台上也一样多出几个脑袋,在向澡堂张望。ⅴ
半个小时之后,四个人从澡堂里抬出一个担架,上面蒙着白布,白布下掉出一双苍白的手,软绵绵地耷拉在架子侧面。ⅴ
“真的出事了……”ⅴ
我回头,旁边已经没了人影,再低头看,她已经蹿到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里面包打听去了。ⅴ
“哎呀!我知道是谁出事了。”她人还没有冲上楼,声音就先到了。ⅴ
“谁呢?”ⅴ
“是女澡堂那个门卫管理员阿姨,就是昨天值班那个。”ⅴ
我的耳朵嗡一声,难道我昨天和管理员分开不久,她就死了?ⅴ
澡堂门口围着的人群被渐渐遣散,只剩下几个在拿着本子做记录的人。ⅴ
接下来故技重施,这个学生澡堂“因维修管道”而暂时被封闭。ⅴ
我的心跳得很快……ⅴ
莫不是澡堂里也布下了杀机?ⅴ
可惜学校封锁了消息,那值班阿姨是怎么死的?没有结论……ⅴ
下午澡堂又重新开放,一切如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ⅴ
周日一整天,大吉普都没在我们宿舍的窗户下面出现。我劝苹果:“你去找找他吧,说不定还在生气呢。”ⅴ
“拉倒吧!”她越说越犟。ⅴ
“你要是抹不开面子,我帮你去叫他?”ⅴ
“别去!你一个女孩儿家,去男生宿舍算什么事。夏天咱们宿舍楼里都是裸体的女生去冲凉。他们男生宿舍楼也是一样的。只是现在进入秋天了,女生改去澡堂,男生照样还赖在宿舍楼的水房冲凉。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光着腚直跳脚。”ⅴ
我诧异地瞪着她:“说的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一样。”?
“我……”她把小嘴一撅,“还不是为了臭吉普。上次他非要我去他们宿舍等他,就看见一个男生正从水房冲出来,啥也没穿。当时把我吓得一声尖叫,那男生羞愧难当,赶紧把塑料脸盆扣在自己屁股上跑回宿舍……”?
就在我们乐不可支的时候,楼下开始有人叫我们宿舍的号:“207——207——”那七字拖得好长,颇像美声专业练花腔的学生。?
我和苹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莫言!”?
“你昨天是怎么劝走他的?”我问苹果。?
“那还能咋劝,跟他说明天再来呗!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
我急得差点跳起来:“你就这么劝呢?”?
“哎呀!”她拖着长腔说,“其实那小孩儿真挺不错的,脾气好,哪跟大吉普似的,像个炮仗一点就炸!不过本来我是想逗他的,谁知道刚和他说完前一句,大吉普就来了……那后面,就啥也没说成了。”?
我蹲在窗户下面,不敢站起来,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你蹲这儿干吗?”苹果拉我起来,“他又看不见你。不怕!我替你挡了他。”她向窗户外面探出脑袋问道,“莫言你干吗?”?
“我找蓝……”?
“不在!上别处找去吧!”?
“她去哪儿了?”?
苹果眼珠转转,张口就说:“她去学十楼上自习了,你去那儿看看吧!”然后她喜滋滋地转过头来跟我说,“搞定了!傻小子去自习楼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怎么骗他呀?”?
“不把他支走,我们怎么出去。”她一边说一边换球鞋。?
“你要去干吗?”?
“跑步去。”?
我摇头:“恋爱中的人最容易受刺激,情绪起伏时不是剧烈运动就是暴饮暴食,你还不错,运动是正道,总比暴饮暴食强。”?
“谁说的?”她腮帮子气鼓鼓地,“我跑完就去肯德基海餐一顿。”?
我愣愣地看着她那张圆脸:“莫非你想变沈殿霞?”?
“我乐意!”她撅着小嘴赌气,出门前回望我,“你是要独守空房,还是跟我一起去东操场呀?”?
“怕了你了,我陪你吧!”没有换球鞋,我穿着丁字拖鞋跟着她出去。?
“你不跑吗?”?
我笑眯眯地看她:“我还没遇到能刺激我大跑特跑的事儿。”?
我们一前一后互相追赶,跑得气喘吁吁。?
风在耳畔呼啸,可我忽然感觉一阵阴冷,好像四周野茫茫,绿荫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呼吸声一起一伏,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觉得好像跑出了地球磁场。?
有种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来。?
“你去跑道上吧!”我暂时和她分开,“我上场子边上看着你。”?
“你上哪儿待着?”?
“那儿!”我单手一指,“那边有运动器械,我去荡秋千。”?
东操场的南边,有两个高高的秋千,我占了一个,悠悠地荡起来。?
苹果像个白色的小点,在操场的尽头画圈圈。?
皓月当空,星星都藏了起来。秋千荡得高一点,就感觉好像能荡到月宫的桂树上去。?
“你的脚真好看!”?
有人在说话。?
说我吗??
我回头,旁边的秋千上多了一个人。?
“绿草茵茵,一双秀足洁白如玉。我曾经也在这草地上跑过,也像你一样,甩开鞋子放肆地奔跑。有人在追逐我,嬉笑声不断,可是现在没有?了……?”说话的是个女孩儿,看起来温柔和顺,似桂如兰。光洁的额头,秀气的口鼻,皓齿蛾眉,楚楚可怜。普通的马尾辫子在脑后梳理得十分整齐,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袖衬衫,白色的荷叶裙,文静地并起双腿。?
“你在和我说话吗?”我怔怔地看她,什么时候来的??
“这里还有别人吗?”她反诘我。?
我对她微笑,她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说话:“上个学期我还在这儿荡秋千呢!他在后面推,我能荡得好高,几乎可以躺着看月亮了。”她说着,嘴角露出甜蜜的弧线,似乎陷入回忆。?
“他……”我疑心这女子有点痴,便扭过头去不说话,只把目光追寻苹果的身影。?
“你为什么不理我?”女子幽幽地看着我,轻轻地叹气。?
无可奈何,我对她礼貌地笑笑:“抱歉,我们并不认识,我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只是你故意不理我!”她似乎很委屈。?
我站起来想走了,她却要哭了:“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了……?
“呃……”有点尴尬,“我是女的呀!”现在可以确定她追忆的人绝对不是我。?
她冲上来拉我的衣角,忽然变了模样,似乎只一秒钟便瘦得伶仃枯槁,两颊的圆润的皮肤都塌下去,嘴唇也瞬间失去了血色,只余下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她用眼角的余光游移到我的面颊,古怪地发笑:“每年都要死双数,今年已经有三个了。接下来……该你了。”?
我的脑壳受到巨大震荡一般停滞思考,愣了足足有几分钟。她说什么??
“你这么胡说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有些生气。?
她又是冷笑:“你看看,你身后。”?
我缓缓地转头,瞳孔放大,整个人被雷电击中一样呆掉:我的影子……头和身子是藕断丝连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转过来大喝。却发现拽着我衣角的不是个女子,是个傻头傻脑的胖小子,大概十几岁模样,眼神涣散,口角流涎。?
我大惊,颠了几步向后退去:“你又是谁?”刚才和我说话的明明是个妙龄少女呀!?
呆傻的男孩儿哧哧地笑着:“姑姑!姑姑!!”?
“呀!”我一惊,胳膊上激起大片的小疙瘩。?
“若惜!”苹果喘着气向我跑过来,冲到那男孩儿和我之间,把他轻轻推开,“你到别处玩儿去吧!啊!听话!”?
男孩儿果然乖乖地转身走了。?
我愣着问苹果:“你认识他?”?
“谁认识啊!听说这附近有个患脑瘫的半大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说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好像什么好事都能叫你撞见。”?
“别瞎说。”我还烦恼呢!?
“不过……”她看着那孩子背影叹气,“那孩子也挺可怜的,这辈子算是废了……姑姑?难道他把你当成小龙女了?”?
我无心听她的玩笑,四下寻找,方才和我说话的女子已无影无踪。?
“跑得累死了……”她一边嘟囔,一边把外套脱掉,露出一件黑白相间的运动背心。?
“热量都消耗了?”?
“差不多!”?
“那我们回去!”?
“这里抗议!”她指一指肚子,“它需要鸡大腿!”?
“拉倒吧你!快回去。”我催她。?
起风了,阴飕飕的风。?
“谁说我说笑呢,我说真的,肯德基正在召唤我呢!你先回吧!”说着,她头也不回地朝南门方向跑……?
已经接近熄灯时间了,苹果仍没有回来。?
我洗漱完毕,坐在床上看书。白纱窗帘时不时地被风撩起,屋里阵阵阴凉。?
时钟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了,我看看门口:这丫头,还不回来??
我下床去关窗,无意中看见窗下对面的桦树边站着两个人,正是苹果和大吉普。嗯?死鸭子嘴硬,还是要和好吧!我无意偷窥,窗户关闭之前的瞬间听见一声清脆的“啪!”?
心里一惊。再打开窗户一看,大吉普正捂着半边腮帮子揉呢!接着苹果转身要跑,大吉普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拽进怀里,嘴里还嚷嚷着:“打吧!打吧!打残了打傻了你就直接负责我下半生吧!”?
我心里怦怦乱跳,赶紧关窗户,再不管他们闹什么。?
宿舍门留了一道缝,我先睡下。?
凌晨三点时。?
我忽然睁开眼睛:白纱窗帘又飘了起来,在夜幕中看去就像是个飘忽的魅影。奇怪!我不是睡前关好窗户了吗??
起床再去关窗,确定插销是插好的,才回去睡。爬上床铺前看了一眼苹果的床——空的。她怎么没回来??
再抬头看看,门已经是锁死状态。?
大概是风大的缘故吧!我安慰自己,又打开门,准备留条缝。门帘子呼啦呼啦地响个不停,有这么大的风吗?我正准备把帘子挑起挂上门钉,忽然发现,门帘的下面竟然有两条腿。一双赤脚。?
心尖猛一阵紧缩。?
是谁?为什么半夜站在我门前?困意全无,脖子僵硬得无法转动。?
我提醒自己要镇定!镇定!再镇定!?
伸出颤抖的手,缓缓伸出去,准备破釜沉舟掀开那扇门帘……?
突然,楼道里的长明灯灭了。?
一片漆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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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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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新娘2 第三部 校园血咒(6--9)
“你又翻墙了?”?
“嗯!半夜里可冷了,小北风呼啦呼啦地刮,我看他都快流鼻涕了。”?
“你还挺心疼他?”?
她努努嘴,说了一个字让我差点晕菜:“屁!”?
正在这时,授课老师点名叫到她,苹果机械化地“嗖”一声站起来:“到!”?
讲师问:“这位同学,请回答一下,我下面要讲的书目《醋葫芦》,作者是何人何朝代。”?
苹果转转眼珠,拿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瞪着我。?
我收到求救信号,赶紧把答案写在书背上:作者:伏雌教主,明朝,年代不详。?
“坐下!”讲师对这学生的回答十分满意,笑盈盈地让坐。?
苹果伸长了脖子问我:“什么伏雌教主?是金庸武侠吗?”?
“还日月神教呢!快听讲啦!”我弹她一下,赶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下课时经过十号楼背面的篮球场,水泥地上传来“咚!咚!咚!”的沉闷声音。?
我想绕道走,被苹果拽了回来:“干吗绕着走,你又没有做错事。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嘛!”?
果然,球篮下奔跑的人群中就有莫言。我拿书本挡着脸,闷着声向前走。?
“傻瓜!”苹果说,“他都看见我了,难道还不知道旁边的是你吗,咱们学校有几个像你一样条儿这么顺的?”?
我登时脸红了。?
她挎起我的胳膊一起走过球场外沿:“没事啦!他没追上来。”?
我放下书本,长出一口气。?
她嘻嘻地笑:“其实那孩子跟你有点像呢!两个人都傻呆呆的。”?
脚下踩到一片形状像蝴蝶翅膀的银杏叶子,我捡起来端详:“青桐染了黄斑,银杏叶子飘落,重阳木和枫香都变红了,黄连木和榉树也都泛了橙色,山麻杆和漆树映成了紫红色,秋季真的到来了呀!”?
“你呀,话题转得真快。服你啦!”她嬉笑着推我,“下午课后我们去打网球吧?”?
“网球?”?
“嗯。网球运动对你的力量,速度耐力,爆发力,柔韧性,灵敏度和协调能力都有很好的锻炼呢!”她冲蓝天舒一口气,“唉!我这么喜欢运动,偏偏老天不待见,没能给我一个秀挺的身材,我的腿啊!什么时候可以拔高生长啊!”?
噩梦来时总是防不胜防。?
这天夜里,我又掉进了梦魇的深渊。它太真实,让我分不清真假。?
白色的墙,常年被潮湿笼罩,瓷砖的缝隙中长出了绿色的青苔,表面黏稠湿滑。?
低头看看自己,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这裙子是我的吗?那么陌生,好像是窗户上挂着的白色窗纱,风一吹,裙脚便会飞扬。?
有一抹阳光从高高的天窗洒进来,照亮室内的一处地板,形成一个暖色的方块儿。在方块儿之外的地方,是青白色的水泥板,冷冰冰的。?
这是在哪儿??
好熟悉的地方。扇形的拱门,湿漉漉的地面,还有滴答的水声。?
“哗啦——”?
一片死寂之后突然出现水管开闸的流水声。我一惊,猛然醒悟,这是女生宿舍楼后面的澡堂子!我怎么在这里??
走进最里间,静谧的环境里,哗啦的流水声尤显突兀。?
谁??
好像有人唱歌??
再侧耳去听,又像是水的回音。?
我在这青灰色的世界里徘徊,好似身处迷宫。?
隔壁的房间忽然传来人声鼎沸的动静,吵吵嚷嚷,还有谁挤着谁,拿错了毛巾,踩了脚跟的争辩声。?
我绕到隔壁去看,一片灰暗,一个人也没见。?
刚才的声音又渐行渐远了,转而安静。?
水流声慢慢变大:“哗啦——哗啦——”?
真的有人在唱歌……?
很像呓语——?
“人如飞花,云如短歌,谁曾爱我。时而风光,时而坎坷,谁怜惜一个我。镜花水月,没法断绝,不能阻隔……”?
像痴了一样的怨。是个女子的轻唤,更像是哭泣,抖耸肩头的哭诉。?
“谁在那里?”我循着声音找过去……?
绕过里间,看见一团东西。准确地说,是看见一个人,白糊糊的,赤着脚,蓬头散发,呜呜咽咽地哭泣。我好奇地问她,“你是谁?”?
她抬起头面对我,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五官。?
这人没有脸??
“啊——”嗓子眼儿里一口凉气向上堵,一下子惊醒了。?
周二晚上是国际金融选修课。?
意外的是,这次选修课引我走进了西门边新落成的理科综合楼。这也是我第一次踏进这座富丽堂皇的白色建筑。楼梯都是通透的大型落地玻璃,明亮时尚,有新派建筑的风格。中庭的天井是由茶色、墨绿色、浅褐色、米色、绛紫色的玻璃拼接而成,像个绮丽的水晶宫。?
“真漂亮!”苹果的下巴夸张地仰着,身子成九十度的弯曲,“若惜你也是第一次来这栋大楼吧?”?
“嗯。的确漂亮。”我们胡乱调侃着,已经上了五楼。?
走进教室的时候,苹果拉了我一下:“我认得这个门牌号,是那个被施暴致死的女孩儿出事的地方。”?
“呃?”我大愕,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七上八下惊涛骇浪。?
她冲我嘿嘿直笑:“我逗你的,这间教室才不是呢,是隔壁那间!”?
“真的?”我天真地问。?
“是呀是呀!”她说罢硬生生地将我推了进去。?
我四下举目,果然没有看见什么冤灵,吁一口气,以为今日真就平安过去了。?
两课时过后,散场。?
我对苹果说:“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新大楼的洗手间不像老图书馆那样陈旧破败。这里到处都是现代文明的先进痕迹,雪白的瓷砖上还镶嵌了青花瓷的碎片装饰,清一色的墨绿玻璃洗手台很高雅。地板是桦木的,马桶还是进口的。我笑笑,学校这几年的升学率猛涨,收取的学费也是一路飙升,看来领导们的腰包都鼓了,盖楼的气派也一点儿不逊色。?
刚洗过脸就看见镜子里面有个褐色的点。这么干净的镜面有污点多扫兴呢!我伸手,想擦掉它。却发现这污点渐渐活动起来。?
嗯??
我的头皮顷刻间麻了。?
有个白花花的东西从镜子里面慢慢浮了出来,点越来越大,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才明白那不是一个点,那是一个女人的乳房。?
“呀——”?
我后退一步,靠在瓷砖墙上半天没有喘过气来……?
镜子里浮现出一个人,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一个衣衫不整的白皙女孩儿……?
“你是谁?”我大着胆子问。?
她以同样诧异的眼光看着我,瑟瑟发抖地向墙角退去,似乎更害怕我?!?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近距离观察一件异物,她一双清水般纯净的眸子,眸语呼之欲出,丰厚的嘴唇,眉心间有一颗美人痣,是个端庄秀丽的女子。我的脑袋瞬间如被针锥刺痛:她就是……在这栋大楼里被人施暴害死?的……?那个女生??
她用一双水葡萄一样的黑眸子盯着我看,似乎疑惑很多。?
“你,是不是,在这栋楼里遇害的学生?”我小声地问她。?
她依然双瞳剪水,神情迷茫。我再问了一遍。?
“我?”她指指自己,蹙眉,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记得了。”?
咦??
失忆的女鬼??
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
“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问她,的确是不可思议。冤灵是因为凝结怨气而不散,既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又为什么久久不散呢??
她垂下头,有些懊恼,“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有什么,不甘心……”?
明白了。可能是因为极度的恐慌和憎恨,使她的精神体先剥离了肉体。遇难前的憎恨和屈辱相互矛盾,使得潜意识强迫自己忘记了受辱的经历。?
我朝门走去,现在抽身离去还来得及。?
“你等等,可以,帮帮我吗?”她的模样很可怜。?
怎么帮呢?若让她想起痛苦的经历,岂不是很残忍。?
“可是永远想不起来,我就还要留在这里……”她好像能听见我心底的声音,“你瞧,我连下半身都找不到,即便做个鬼,我都是不完整的。”她的无助孤单让人揪心。?
可……?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苹果轻快地跑进来:“你怎么这么久啊,人都快走完了。”然后又对新教学大楼的卫生设施欷歔一通,“漂亮哦!这次学校还真舍得下本儿。”她打开水龙头,捧起水花往脸上扑。?
那冤灵似乎对苹果发生了兴趣,她苍白的身体在苹果身后紧贴着,试图观察。我喉如鲠物,说不出话来。?
突如其来的尖叫,刺穿了耳膜一般,让我险些跌倒。?
苹果从镜子里看见我的神色慌乱,回头问:“你怎么了,跟见鬼似的?”?
是的!我是见鬼了!那鬼就在你身后。关键是这鬼叫什么呢?她刚才的尖叫让我汗毛孔全竖了起来。她嘤嘤地哭,自言自语:“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我的脸色由青转白……?
“若惜你不舒服啊?”苹果过来扶我,直生生地穿过那鬼的身体,向我伸出手。我的脑袋如被重物击中一样,整个蒙掉。之后她不由分说将我拉出了理工大楼。?
那女鬼还在楼里哭泣,嘤嘤声传出好远,好远……?
入夜。?
我久睡不着,精神有些恍惚。决定去水房洗洗脸清醒一下。?
午夜时楼道里安静极了,只有未拧紧的水管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拧开水龙头,捧一把水蒙上眼睛。水从指缝中滑落,顺着脸颊流淌,浸湿了睡衣前襟。我抬头,发怔,瞬间惊呆。?
面前的镜子里映照着一个人,就站在我身后,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诡异,像两个空洞的旋涡。我记得这张面孔,她和我在东操场南边空地的秋千上说过话。?
她从哪儿来?也是半夜睡不着吗??
我转头问她:“你也住在这栋楼上?”?
身后空荡荡的,只有一排水管,水池里荡漾着残留的水窝。?
我的后脑勺阵阵发凉,慌乱地跑回宿舍钻进蚊帐,拉起单子蒙上头……?
下午的体育课,因为场地有限,三个不同院系的学生合上,可以各自选择专修一门。我报名参加篮球组,苹果报了排球。人员分散开,选修篮球的女生合在一起上课。我没想到,教我们的体育老师临时有事,换了个体育系的男生来代课。这个男生是莫言。?
真巧啊!?
他已经看见了我,但是没有单独说话,而是认真地对每个学员讲解基础课。公私分明。这样很好。?
但是自行练习的时候,他默默地走到我身边,只说了一句话:“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再教你篮球。”?
人们吵吵嚷嚷早已作鸟兽散。到处纷飞的篮球震得地皮像一具牛皮鼓。我冲他一笑:“代课老师,请教我投篮。”?
他也回笑:“不仅仅是教你投篮了,期末时你的篮球课考核成绩要过九十分,才不枉我教你一场。”?
我冲他吐吐舌头:“真严格!”?
他一本正经:“现在教你推球,运球,你看好了……”?
他运球的时候自信满满,弓步一拉开好像上弦的利箭,身体曲线流畅地伸展,“你可不能仅仅会原地投篮,我要教你跳投、单手投,期末考核时你要和其他学员配合打半场,怎么样在不犯规的情况下抢分,防守要有技巧,还要注意保护自己。脚踝扭伤,手指戳伤,肌肉离位,膝盖损伤,这些你都要当心……”?
我惊讶,他的球技真好。他的手掌好像有磁力一样吸着球,牢牢地控制在方寸之间,无论怎么运转都不会脱手。?
“来!你试试抢我的篮球。”?
“好。”我现在是防守,他是带球过人。?
真不是一个水准,我刚看见一个防守的空当,以为是个机会,他已经虚晃一招,过去,上篮,球进了。速度太快,电光火石,眨眨眼的工夫我已经溃不成军。?
“唔!”?
莫言突然失声坐倒在地,痛苦地握住脚踝。?
“你怎么了?”我吓一跳,赶紧跑过去。?
“踵骨病。老毛病了。”?
“什么?”?
“就是脚踵疼痛。长期练习忽动忽停的动作,脚踵很痛。你看,我们过人,防守,进攻,脚部着地时,脚踵的骨头和皮肤之间的脂肪受到反复急剧的冲击,就会受伤。”他额头鬓角豆大的汗珠抖落下来,脸上却在强忍着保持平静的表情。?
一定很疼!?
“这种毛病若是不理会,等变成慢性病就难治了。”我以命令的口吻对他说,“以后你练球之后要做理疗,用湿毛巾热敷,一定不能偷懒,要坚持做。”?
“蓝同学,你心地真好。”他只是默默地吐露一句,像是念给自己听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双手忙乱地背到后面。?
我不能扶他。?
“集合吧!”他自己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对着篮球场吹响了哨子,“下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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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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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
我和苹果去洗澡。?
走到澡堂门口,她忽然转身:“我忘了拿香皂!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来。”?
女澡堂门卫已经换了一位陌生的胖阿姨,她和善地冲我笑笑,检票之后我进了更衣室。朦朦胧胧的水蒸气从浴室那边飘过来,窗玻璃上都是哈气,室内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我在淋浴区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一袭乌黑的长发快垂落到脚跟,白色的纱裙,飘逸得像个仙子。我脑袋里打个激灵——是那个,没有脸的女子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直到她隐没进一片水雾中。?
有人拍我的肩膀:“还没进去?”?
“苹果?!”我舒口气。?
“动作快点吧!我刚才看见小黑板上有通告,今天停水早啊!”她说着,已经刷拉一下子扒掉衣服扔进了衣柜。?
浴室里很滑,脚下稍不留神还容易摔一跤。淋浴间除了水汽就是蒸气,和着人声鼎沸的嘈杂声。临近停水时间,人们陆续洗完了。走楼梯时,前面的一个女孩儿脚下一滑,“啊”的一声滚落了下去。我抓着苹果的手臂,抓得很紧。?
“没事!”她安慰我,“地上有水,抓着扶手下去。”?
我们经过那个女孩儿身边时,看见她浑身摔得青紫,投以同情的眼光。女孩儿重新上楼梯,折回去冲洗,直嚷嚷:“真倒霉,白洗了……”?
我们离开澡堂,可我一直心慌得不行。?
果然,当天晚上这个多灾多难的澡堂又被人包围了。有人抬着担架进去,又抬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她身体白皙,赤裸着。?
周四,苹果又带了传闻给我听:“那个从楼梯上摔下去的女孩儿死在了淋浴间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夜自习室温课。?
“死相相当恐怖。”她饶有兴趣地和一个同学津津乐道地讨论。?
“你怎么知道?”?
“澡堂的门卫阿姨说,水闸已经关了,她要去堂子里面打扫卫生,忽然听见淋浴间还有水声在哗啦哗啦地流。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再听,不但听见了流水声,还听见一个女孩子唱歌的声音。她吓坏了,还好当时动了个心眼儿,叫上隔壁的男澡堂门卫大爷一起进去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女淋浴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已经断气了。”?
我茫然地看着她。?
她接着说:“她面朝下趴着,阿姨把她的身体翻过来一看,吓得差点背过气去。那女孩儿的瞳孔扩散得压根找不到黑眼球了,整张脸变形得像个水鬼……呀!这可不是心肌梗塞致死,这根本就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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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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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新娘2 第三部 校园血咒(10)
我脑袋里一片木然,手脚冰凉。?
苹果晃我:“你发什么愣啊?”?
“没……没事。”我忽然想起东操场上那个荡秋千的女子说的话:每年都要死双数,接下来,该你了。?
难道下一个……会是我??
“苹果!”我郑重其事地问她,“你上次跟我说,学校每年都会有双数的人死去,是吗?”?
她也一怔:“嗯。”?
“能告诉我起因吗?万事皆有因,你把上次没说完的话说完吧!”?
“上次?嗯。1979年的时候,咱们学校发生过一起宿舍惨案,后来流传在学生中间就成了一个经久不衰的红马甲的故事。”?
“说来听听。”?
“这故事是说,有一天,一个女生宿舍里最漂亮的马英同学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一直在寻找一件红马甲。梦醒之后还记得这个梦,于是就不停地喃喃自语:红马甲,红马甲。宿舍老大说:找什么找,红马甲不是就穿在你身上吗?这个宿舍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马英身上,大家瞠目结舌。马英同学低头一看:原来红马甲真的穿在身上。是她自己身上的人皮被剥落成了一个马甲的形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讲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教室走在林荫道上。?
我问她:“这跟学校每年要死双数的人命有什么关系呢?”?
“都是这么说的,谁知道准不准呢。再说了,学校的确是每年都有命案发生,只是遮掩得多,究竟是不是双数,谁也不知道。”?
“那1979年发生红马甲的案子结了吗?总不会是凭空出现一个红马甲的故事吧?”?
“有人怀疑是同宿舍的学生因为心理偏差造成的命案。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学生水平参差这种现象从来都不被重视,老师也厚此薄彼。据说那马英就是太优秀了,才遭人嫉恨。有段时间曾传出言论说是她的室友下的毒手,但是没有证据,反正更离奇的是马英死后她宿舍里的室友也相继死去,一年之内,死了八个,又是同一宿舍的。这在当时是个轰动,没人解释得清原因。”?
我忽然有种感觉,死神的脚步其实很近。瞧,这澡堂子就在我们窗户后面,短短三天之内,已经死了两个人,都在我的眼皮子下面发生的。?
周五的夜自习在理科综合楼上。?
我看看旁边空缺的位置——苹果又旷课了。大吉普也同未出席。?
教室里的人昏昏欲睡,可能因为室内和室外的温度差异,也可能是因为众人的瞌睡虫汇集起来,催眠的力量变大了。?
夜自习之后,大楼里的人渐渐散去。我站在中厅的走廊边,向下看,是一楼的玄关,向上看,是天井的五彩玻璃穹顶。浩瀚的夜空在玻璃罩子外面显得光怪陆离,看不清星辰的方位。夜色越来越沉,我知道,她就快来了。?
楼道里的灯已熄,四周死了一般寂静。?
我向左右看看,黑洞洞得没有边际。人往往对黑暗充满无穷的想象,恐惧的幻象也如影随形,更多时候是承受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我不想吓唬自己,所以强作镇定。?
我的左手右手,十指不停交错,忽然听见有风吹进耳朵:“你来了?”?
我惊愕地抬头,她就站在我的正上方。不同的是我站在地板上,她站在天花板上。月光下的她就像个白釉瓷娃娃,纤细柔弱。咦?我惊讶地发现她已经是个完整的鬼身,两截半身合并在一起。?
“我想起来了,当我站在那个女孩儿身后看她洗脸时,我就全想起来了。”她说,“我就是站在洗手台前,那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她脸上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停顿之后抿抿嘴说,“不过我的痛苦已结束,你要当心了。”?
我?当心什么??
我一直有种感觉——死神就站在我的左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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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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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新娘2 第三部 迫在眉睫(1)
她的表情十分怪异,双唇启动,嘴张大了,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有人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巴。脖子随即被死死地掐住,卡得透不过气来。?
“啊——”她捂住双耳恐惧地叫,这叫声令我毛骨悚然。?
“就是他!就是他!!”她哭喊着扑打过来,却似空气一样穿过我的身体,“就是这个流氓!我记得他的脸!化成灰我也记得!就是他!”?
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拼命地抠他的手指,可是似乎反作用,被掐得越来越紧。?
突然——?
“啪!”沉闷的响声。?
一个黑影凌空蹿出,一脚踢飞了掐我的歹徒。连环施脚,拳头犀利,招招为赢,步步紧逼,直把歹徒逼到死角打昏了仍不解气。?
我的眼眶红了:“啊……大森林!”?
黑影走过来,俯下身子对我说:“你真是个让人不放心的孩子。”?
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开始剧烈地咳嗽。?
悬浮半空的魅影闷不作声地看着我们,欲言又止。?
他拍拍我的后背,轻声说:“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他要去哪儿??
他转身去驮起那个被打晕的歹徒,朝楼梯走去。?
做什么去了??
大概十分钟以后,我听见“咚——”一声,一个黑糊糊的影子从上面坠落下来,落地之后发出闷响。?
我怔住,看见那冤灵明眸嵌泪,嫣然而笑。?
“我要走了。”她站起来走向硕大的落地窗,月光满盈,照在她晶莹光洁的皮肤上,美丽得像个月光下闪烁水色光晕的精灵,“害我的仇人已死,我要感谢你!还有……”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真的,很幸运……”?
那笑容娇美如玄冰冷月,她在月影下消失,一如流水落花,清冷孤寂地散去。?
我看见大森林下楼来,把我扶起。?
我问他:“那坏人呢?”?
“那畜生从顶层的天台飞下去了。”他轻描淡写。我知道是他扔的。?
“还能走吗?”他伸出一只手臂给我,我想起了上个学期,在学校的小树林,我被于庆的自行车撵倒,他也是这么问我。?
“这次没有脱臼。”我冲他露出个笑脸,让他放心。?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抱起。?
秋风萧瑟,掠起满地枯叶,我们正经过西斋房前的过道。魁梧的梧桐,树影婆娑,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抬头仰望着他高傲的下巴,捉摸不透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带我去哪儿?”他一直缄默,我只好找话说。?
“送你回宿舍。”?
“怎么送?”宿舍楼的大门早关闭了。?
“飞檐走壁。”他淡然一笑。?
“大森林!”我说,“我想看看你的脸。”?
他却说:“我找到明阳的下落了,他需要你。”?
我决定破釜沉舟:“大森林,你喜欢我吗?”?
他咽喉处下咽,抽了口冷气:“喜欢,但我更爱明阳。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我的眼泪就在这时不可抑止地落下:“是不是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是明阳喜欢的,你都会让给他?”?
“我是哥哥。”?
一颗浸在胆汁里的心怦然破碎,满地殷红。我刚刚嚼到一丝甜,你就拿来苦果。人说生死两茫茫,我万千欢喜你能活着回来,重逢的喜悦却被冰冷的心潮冻结,不留一丝余温。我仰头看天,不再看他冷傲的下巴。?
大抵只有天上那轮冷月,堪与他相媲吧!?
我从水房窗户上翻了进来,是大森林攀着水管道将我托上来的。果然如他所说,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我会帮你办好休学手续,”他交代我,“周一你就可以跟我一起走。”?
“去哪儿?”?
“广西的东兴,云南的河口或是孟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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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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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新娘2 第三部 迫在眉睫(2)
“都是边境小城,去那里干吗?”?
“我得到的消息都在那边,明阳有可能就在这三个小城中的一个。”?
“我要是不去呢?”我倔强地瞪着他。?
“明阳需要你!”还是那句话,他又缩成一团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苹果已经睡下。我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发呆。记得老人们常说:不要在午夜照镜子。可是此刻,我很想照镜子。寻到梳妆镜,拿起来照照,猛然发现,脖子上留下几道骇人的手指印,这痕迹,与那天晚上我在东操场南面秋千处看到的自己的影子,一模一样。?
这算不算……躲过一劫了呢??
周五一大早,又有传闻在学生之间私传:有个男人从理科综合楼顶层天台上跳楼自杀,当场毙命。学校正在做善后处理,极力地封锁消息。只是这名跳楼的男子究竟是谁,还无从知晓,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认领尸首。?
苹果在屋里踱着步子,我在沉默地收拾简单的行李。她虎视眈眈地瞪着我:“好端端的你去南方做什么?”?
“我保证,”我将一只手举过头顶,“等我回来之后一定和盘托出。”?
她摇头:“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上次你不告而别,我就差点魂飞魄散。你还又来这招了……”?
我闷不吱声地端着盆子去水房,想在走之前把苹果的床单被罩都洗出来。不过她好像并不领情,爱答不理地唉声叹气。?
水房里很安静,我用力地搓洗床单,忽然发现,水流向下水管道的方向,淤积处变成了一片鲜红,血一样的鲜红,慢慢晕染开去……?
我抬头看看外面阳光明媚处的树影,枝头摇曳的后面就是洗澡堂。忽然想起谁曾经说过,我们这栋宿舍楼和后面洗澡堂的下水管道是连通的。?
心里瘆一下,沉了下去。?
周六上午澡堂九点开放。?
周末是补懒觉的最好时机。苹果还在睡觉,我一个人去。澡堂子分外安静。我把票递给门卫阿姨,她冲我笑笑:“来得真早,你是第一个。”?
更衣室里被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照成了一片暖黄色,我褪去衣物走进淋浴间。偌大的浴室空荡荡的,连水声都没有。淋浴间四壁青灰色,白色的石灰已经被腐蚀得斑驳不清,整个空间沉浸在阴暗冷清的色调里。我挑了一个靠墙角的旮旯处,拧开水管,等凉水放走,热水出来。?
“咯吱——”一声。?
什么声音?哗啦啦的水声中夹杂了异调。我抬头寻找,发现墙上方的木窗在翻转。这是个陈旧的上下转页的黄漆木窗。角度的问题,阳光照不进来,但是可以释放浴室里的潮气。一阵风刮来,我打了个寒战,后脊椎有点凉,头发似静电一样飞了起来。?
我侧目,眼角瞟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身后飘过去……?
“谁?”?
回头寻找。?
空荡荡。?
转过身来试水温,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总有个影子黏黏糊糊地紧贴着我。?
“哗啦”一声。?
旁边的一个水管突然扭开,我吓得往后一退,顶住了墙。?
“好凉。”墙皮冰冷,赶紧离开。?
只一转身的工夫,再看刚才打开的水龙头,那下面已经多了一个人。是个低头冲洗长发的女孩儿,水从她黑瀑布一样的乌发上倾泻而下,遮挡了她的整张脸。?
我心里有些忐忑,退到自己的水帘之下,却忍不住观察她。她……好奇怪。那被水冲刷过的后背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青色斑纹,像是被谁虐待的。我入神地看她,没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擦脸时竟发现毛巾被水溅湿的地方都染成了红色,鲜红鲜红的。我诧异地把毛巾翻过来看,只要是水浸过的地方都成了一片红,晕染开来。再低头看自己,只见从身上流淌而过的水,都已变成一片血水。?
“啊呀——”?
我失声尖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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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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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新娘2 第三部 迫在眉睫(3)
对面冲凉的女生纹丝不动。?
我忽然就发现,她的头发好长,且越来越长,似乎每用梳子梳洗一下,那头发就生出一寸来,越梳越长,没完没了,渐渐地拖至地上。?
我惊慌失措,想跑,却已来不及……?
她脚下的头发像长了眼睛一般向我爬行过来,似有无数条黑色的蛇,已经由下而上地缠绕到我的脚脖。我惊恐极了,肆力蹦跳想要越过那些阻物,它们却越缠越紧,根本不给我试图逃跑的机会。直到我哑着嗓音哭问:“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为何要跟我过不去。”?
女孩儿转过头来痴痴地问我:“为何你们都有脸,单我没有呢?”?
呀!我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脸上一片白,没有五官。?
她伸手过来,缓缓靠近。我向水中退去,水流堵塞了呼吸。她的手指穿过水帘碰到了我的脸,只是没有实体的碰触,像个气流一样摸索过来。?
我屏住呼吸,努力地克制自己没有叫喊出来。?
她——的确没有脸。?
黑发缠绕在她整张脸上,却是一片白光,荧荧闪烁,诡异难测。?
“你的脸……真不错啊!”她摸着,怪笑着,似乎又像哭。?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想我猜到了。?
早该猜到了。?
“谁呢?”这回听得真切,她的确是在哭。?
“你真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自杀,你的父母一定很伤心。”?
她浑身颤了颤,像受触动。?
“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我说,“你让亲人痛彻心骨,对伤害你的人,并没有丝毫作用。”?
“可我是羞死的,”她抽噎,痛苦得难以下咽,“再也无脸面去见父母了。”?
“是脸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呢?”?
她怔住,手缩了回去。?
“做了错事的人尚且可以悔改,何况那错并不在你。时间会冲淡一切,只要还有命在。”?
“可我受不了,我受不了身边那些怪异的眼神,”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喊,整个淋浴间的墙体都在颤,“我受不了受不了!每次我看到有人从我身边经过侧目看我,谁和谁在小声议论……我都受不了!我要疯了!”?
我从水中出来,深呼吸:“那不是人们在议论你,是你的心理作祟,只有你自己看不起自己,别人才能伤害到你。那些经过你身边侧目看你的人一定是因为你很漂亮,引起他们忍不住观赏,没准心里还会欢呼雀跃一下。那些小声议论的人讨论的主题也不是你,那说不定只是功课上的遗漏,没有听懂的课题,或是关注哪个政界要人花边新闻,和你没关系!”?
她愣在那里,像僵硬的石头一样立了很久。?
慢慢地,她的脸上出现了变化,在这阴暗的角落里,眉眼渐渐显露了清晰的轮廓,眼睛细长妩媚,嘴唇饱满丰润。?
“其实你很漂亮。”我赞美她。?
“漂亮有什么用呢,”她苦笑,“那个人还是在危险的时候抛弃了我。”?
“你恨他?所以冤魂凝久不散?”?
“我就是想看看,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冷笑,“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报应,都是报应!三天前,他被检查出来得了败血病。那次他被人在城楼上毒打,外伤引起的血液细菌感染,发现的时候病毒已经扩散了。”?
“哈哈……”?
又是歇斯底里的笑,笑过又哭,痛不欲生地哭。?
“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呢?”我问她。?
“我该高兴才对,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原来鬼也有烦恼。?
“人存在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你心中所想的人快乐忧伤。你爱也好,恨也罢,种种情绪都给了你存在的理由。当一切落幕,所有遗憾和期待都不在,心就空了,你的存在亦变得毫无意义。”?
她那双黑眸子里流出泪来:“可我……心有不甘。”她在求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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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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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新娘2 第三部 迫在眉睫(4)
“你想让我做什么?”?
“能帮我捉拿凶手吗?东门外古城楼上的三个流氓。”?
这个,的确很难。“没有警方介入这件事,除你之外还有证人吗?”?
“有!那个人还活着。”她又激动起来,“那三个流氓是外地口音,打扮像是民工,裤脚有水泥浆子。”?
我的脑袋里忽然出现了那天自己在古城楼上遭遇的三个流氓的样子,真是他们??
“吧嗒嗒——”?
拖鞋踢踏水泥地板的声音。?
有人来了,三五成群,来洗澡的人逐渐多起来,有人哼唱曲子,有人大声地吆喝,哗啦啦的流水声立刻扩大了十几倍……?
我回头,面前的异象又不见了。后背冰凉得像块儿冻豆腐,心里有点?寒……?我还有话想问她:这澡堂子里的两条人命,是否与她有关??
女生宿舍楼下有个小卖部,杂货齐全。生意人把生意经做得活络,在小店门口支起了一只锅,可以炒饭煎蛋,还可以做有名的校园汉堡包,就是馒头夹煎蛋,营养不缺夹料丰富,各色甜咸麻辣酱齐全,看个人口味添加。?
我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苹果正把脑袋偏向里侧睡觉。?
“别装了,”我晃她,“快起来吧!你看我买了什么,有你爱吃的鱼香炒饭,还有夹双蛋的汉堡包,快起来呀!”?
她哼了一声,不见翻身。?
我扳她的肩膀,翻过来一看,吓坏了:“苹果!你怎么了?千万别吓我!”?
她面色土黄,手和额头都冰凉。一抬起上半身,她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吐出一些黄色的苦水,而后又呕出血来……?
“苹……”我丢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去传达室打电话:“大吉普!你快来啊!苹果出事了!”?
电话那头慌了,丢下话筒就忙音。?
我跑回宿舍守着她,这是怎么了?措手不及!?
学校医院的诊疗设备相对落后,大吉普来了之后当下决定:送市医院去!快走!他抱起苹果就跑,我抓起单肩包跟着。?
路上大吉普一面催促出租车司机提高速度,一面又怒斥不要颠簸。?
我把苹果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心痛不已。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呼唤我的声音气若游丝。我不禁潸然泪下:你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能出事啊!千万!千万!?
大吉普转头对我喊:“跟她说话!不要停!千万别让她睡过去。”?
医院里满是消毒药水味儿。?
还好,医生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急性胃炎。还好送来的及时,若晚了还是有危险。?
大吉普眼圈红了,内疚地托着她的小手偎在床边:“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去吃牛排,早知道你会这么难受,说什么我们也不去吃洋西餐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悄悄退出,把门掩上。走廊上,忽然听见有人在长廊尽头哭泣。走过去一看,是一对穿着蓝色技工服装的中年夫妇在相互抚着肩头哭泣。?
我踮起脚尖看了看血液科病房门的玻璃窗,里面有个青年正躺在病床上抹眼泪,手里还捏着一张揉皱了的照片。?
可能又是个不幸的人……?
我叹息一声,准备离去。忽闻过往的小护士们交头接耳:“听说这个病号是因为晚上和女朋友约会,被人给打成重伤的。”?
高个护士说:“啊,这么惨呀?那他女朋友怎么从来没来看过他呢?”?
扎马尾辫的护士说:“现在的女孩子啊!最现实了……他都到了败血症晚期了,哪个女孩儿还敢要他啊!”?
大眼睛的护士说:“你们说得不对!我听说这男的带他女朋友上了古城楼,遇见几个流氓,结果他女朋友被人当着他的面强暴了,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叫人给打了一顿就一个人跑了……”?
高个护士说:“啊,是这样啊?”?
大眼睛的护士说:“可不,要不怎么后来得了败血症了呢?都是报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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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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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新娘2 第三部 迫在眉睫(5)
扎马尾辫的护士说:“哦!那可不能怪那女孩子了,这得是怨这男的自己——活该!”?
小护士们小声唠叨着离去。?
我怔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晚饭之后。?
大吉普趴在苹果的病床前睡着了。我悄悄出来,又到了长廊的尽头。穿蓝色技工服的中年夫妇只留下了一个,在病房里的椅子上打盹。我走到那个患败血症男子的床边,捡起他手中的照片来看。?
照片上的红衣女子正是我在澡堂见到的怨灵,虽不是翩若惊鸿,也轻盈婀娜。这样一个灵秀的女孩儿,竟在容颜未老时香销玉殒,令人痛惜。而面前这个人,实在叫人想不通,他怎么能独自逃窜,危难时抛弃她??
“呃……”病床上的男生醒了。?
我一惊,照片脱手,滑落到地上。?
他像痴癫了一样,顾不上手上的输液管,一头栽倒在地,颤抖着双手去捡那张照片。?
我赶紧退出那间病房。?
只听见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叫喊:“你别走!别走!我……悔啊……”?
坐椅上那中年妇女的打鼾声突然停止,被惊醒。?
男生仍在号啕大哭:“你别走!回来!自从你走了以后,我没有一天睡得踏实,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你站在我面前,哭着哭着那泪就变成了血,我怎么擦都止不住。你声声追讨要来惩罚我,不会叫我安生,你来吧!我不怕了!我不怕了!回来啊——”?
几个小护士慌里慌张地跑过去,中年妇女大概在喊要打什么镇定针……?
我在走廊上琢磨:原来他还在乎她!?
回到苹果的病房时,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莫言冲我礼貌地点点头:“怎么不早告诉我?”他像是在问大吉普,又像是在问我,“早说一声我早赶来了。”他把水果放在病床旁边的小边柜上。?
大吉普客气道:“花钱干吗,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了,只喝稀粥。”?
“很严重吗?”?
“不,还好。”大吉普指一指旁边的椅子,让座。?
莫言道:“不用了,我马上回学校,现在十点,再不回去要关校门了。”?
大吉普马上附和道:“那你替我送若惜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苹果。”?
“不!我要在这里陪她。”我执拗道。?
“算了,我陪着吧!你明天白天来换我,好吗?”大吉普征求我的意见,“快回去吧!这里是医院,一个人留这儿就行了,病房里也不让喧闹,人多反而不好。”?
我点点头:“你好好照顾她。”?
“放心啦!”他把我们推出了病房。?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有点僵。?
“说点什么吧!”我打破尴尬。?
“呃……”他说,“今天一大早,学校出了事,你知道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有个不是本校学生的男人,从理科大楼的天台跳下来,摔死了。这事儿你没听说吗?”?
我知道,大森林干的,可我不能说。那强奸杀人犯也该死。?
他继续报新闻:“那人不是学生,是个民工!”?
“嗯?”我一惊。?
“今天上午还没人认领尸体,到下午就有人认领了,来的是两个东门外施工的民工,他们说死者是他们的老几啊……”他抓抓耳朵,“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他们的兄弟吧!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要求学校还他们个公道。”?
“那后来呢?”?
“后来?好像学校被他们讹诈上一笔钱,作为封口费。”?
“学校答应了?”?
“民工嚷嚷着要学校一定给个说法,不然就请司法人员介入。你也知道,这是学校的软肋,他们最怕的就是有什么不利于学校的消息传播出去,影响声誉和入学率。”?
“那……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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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0-2008 09: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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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新娘2 第三部 迫在眉睫(6)
“还没呢!”?
等莫言回到学校之后,我马上和他分道扬镳,折回医院。因为,今天晚上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医院的长廊里。?
脚步声清幽而断断续续。我在走廊里走走停停,一抬头就能看见一袭白纱裙。?
韶华未老,却沧桑尽示。她固执地留下一抹游魂,只为了淡淡诉说落寞之后的桑田沧海。蓦然伫立,在被幽暗碾过身体,掩藏着凉秋的微风中低吟浅唱。我已然嗅到了几许苍凉的味道。她在对我浅笑,尽管那张容颜渐渐模糊。她就要烟消云散了,我能帮她的,一定要快!就在今晚!?
我撩起袖子看看腕表。指针就快要指向午夜十二点了。这支DoubieChronoClassic陶瓷飞行腕表IWC是狄明阳送给我的。很奇怪,在面对阴阳两界的时候,一想起他,我就会鼓起勇气。?
Right!?
就是现在!?
走廊上空无一人,日光灯发出枯燥的“嗞嗞”声,值班护士趴在桌子上休憩。现在是人们最困乏的时候,没人仔细去听我唱歌,除了一个,对这首歌极其敏感的人。?
是的,唱歌!?
“人如花飞,云如短歌,谁曾爱我,时而风光,时而坎坷,谁怜惜一个我,镜花水月,没法断绝……”?
我在利用我的灵力。正像奶奶说的,使用得当的时候,它可以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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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10-2008 01: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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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08 05: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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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尘埃落定(1)
我把敏感的脑电波传送给那血液病房里的病人,这种能力愈强,愈可以制造意想不到的臆想,甚至可以控制一个人的梦境。?
患血液病的男生缓缓坐起身,睁开眼睛,窗台上的白色窗帘在不停地飘舞。这是我看到的,也是他看到的,此刻我们寄生在同一组脑电波上。他惊讶地左右张望,歌声越来越嘹亮,渐渐地深入骨髓,像一记滚烫的烙印,砸进了心窝里。?
清冷的白月光倾泻到床头,逆光的黑影中,站着一个人,那是我。而他看到的,有可能是她。他看不清我的脸,只能见瞳孔中闪烁出的银白色光亮,像寒冰,穿过夜的凄凉,直刺进人的心肺。?
我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没有声响。?
屋里仍如死了一般寂静。?
男孩儿的眼角沁出了泪。“我在做梦吗?”他问我。声音苦楚。?
我心里忽然涌上一丝酸涩。不语。却有一滴眼泪滑过脸颊。?
“对不起!”他闷声地哭,“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语。仍等待。?
“我明白了。”他低语,“你恨我。可如今我也是个将死之人,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只要是为你,我一定做,一定做。”?
人在浑浑噩噩的年华中行走,总是惶惑向左还是向右,抉择就像是人生轨迹上无法穿越的两个定点,总是重复地摆在面前,很难找出可以退却的逃避。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一个人逃走,而是两个人一起受死,或许今时今日的苦痛会成就两个人的甘甜,可是一朝错,换来满腹恨。他把自己逼入了幽谷,周而复始地品尝独酿的苦果。人们总在痴缠离合中遁入尘封的浓情记忆,无法忘怀往昔闪烁的眼眸。?
我不语,心里悸疼。转身离去,留给他的,是她对他的遗恨。?
“你别走!别走!别走啊!”男生伸出右手在空气中抓拽,什么也留不下,“我去!我去报案!在我死之前,一定为你报仇!一定……”?
号啕的哭声唤醒了守夜的母亲,声音混杂中听见:“儿啊!你又做噩梦了……”?
我已从这脑电波干扰中抽身。回首时,又看见了长廊深处,遁入无边黑暗中的那袭白纱裙。纤细单薄的肩膀,寂寞的背影,愈走愈远,却始终逃不开那苍茫的黑。?
痴了,缠了,麻了,木了,终了,都成了空……?
周日中午,我再来到医院,拍拍大吉普的肩头:“我替换你,去吃午饭吧!”?
他离开后,我坐在床沿边削梨给苹果吃,嫣然而笑。?
她问我:“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骗人啊!我都看见了。一定有什么好事!”她的身体恢复不错,又成了乐观模样。?
“上次你跟我提过的,”我靠近她轻声说,“管理学院那个自杀的女孩子,害她的三个罪犯全部伏法了。”?
“这么快?”她不大相信,“这事儿有点玄乎哦!”?
我告诉她,那个临阵脱逃的男朋友去警察局报案做了证人,三个罪犯中,一个已死,两个在审,难逃法律制裁。当然,澡堂子里怨灵的事儿和大森林杀死一个强奸犯的事儿,我缄口不谈。?
她又问:“那前段时间,澡堂子里连出了两条人命是怎么回事?”?
“那个报告也出来了,是死于意外。”?
“意外?”?
“嗯。先前那个门卫阿姨是在有肥皂水的地上摔了一跤,触发了脑溢血。”?
“那,后来那个女学生呢,不是被吓死的吗?”?
“嗯。有的人心理素质很薄弱。那天人都走了之后澡堂子里突然断过一次电,是电路的问题,可是不巧,那女孩子正踩在一个长条凳子上关窗户。风大,她觉得冷。可是里外突然一黑,她心里的惶恐就骤然升高,外面的树枝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声响,吓得她自以为撞了鬼,就从长条凳上摔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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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08 05:2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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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尘埃落定(2)
“啊?人家有的跳楼都没摔死,她从凳子上掉下来就摔死了?”?
“不是哦。是被自己的心理暗示吓死的,类似心肌梗塞,但有质的分别。”?
“哦。”她点点头,乖乖地啃水果。?
窗外偶尔飞过一只布谷鸟,叫得欢畅。?
阳光从窗外挥洒进来,金风玉露,旖旎柔和。?
仿佛一切都过去了……?
周一晚上。?
大森林如期而至。?
我没有勇气当面对苹果告别,只好在宿舍里留下一封暂别信,等她出院时会看到。?
又是一辆陌生的车,七拐八拐,行至一处陌生的地方。我伸头向外看,这是一处空旷的平地,十分宽敞。?
他又使用了直升机?!?
“走吧!”他从左边开车门下去。?
“去哪儿?”我在后面追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大森林,你哪儿来的直升机?”?
他钻进驾驶舱,对我说:“这段时间不止我一个人在找明阳,还有人在找他。”?
我一惊:“谁?”?
他从容地启动直升机,告诉我:“是狄家的律师找他。自从他在景洪失踪之后,律师动用了各方力量在找他。明阳已经是狄家产业的合法继承人,狄家在欧洲的生意还有太多需要打理,很多事等着他出面。这么一大摊子不能没有顶事的人撑着……”?
“你不也是狄家的儿子吗?”?
“我是养子。身上没有狄家的血脉。”?
“可你是明阳最亲的亲人!”?
他转头看我一眼:“以后你是!”?
我惊道:“难道你打算找到明阳之后,静悄悄地离开吗?”?
他却淡然一笑:“若惜,你现在学会顶嘴了,是好事。我还一直担心你会永远软绵绵下去,那样我才不放心。”?
飞机徐徐上升。?
旋翼在水平旋转,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我看着他的半边脸,那张白色的胶质面具正面对我,使得我看不到他的任何面部表情。面前的大森林是我陌生的。“大森林,你的脸……”?
“别问。”他指指我的心口,“这里只要装着明阳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你几时开始,对我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了?我喉咙哽咽,把眼泪硬逼下去:“那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从缅甸……”?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对吗?”?
“别这么冷言冷语,就好像我是个不相干的人。”?
“怎么会不相干。你是明阳的未婚妻,以后会是我的弟妹。”?
我哑然。如鲠在喉。?
在这个冷飕飕的上空,我魂牵梦萦的人回来了,穿过了时间和空间的茫远之后,活着回来了。恍如隔世。可是眼前,似乎有纷扰桃花黯然飘零的孤寂,在秋日的萧冷里静静蔓延。我面前的大森林,好像珠峰上的千年积雪一样冰冷,这是那个舍命护我的人吗??
“若心是自由的,为什么要被桎梏搁浅?”我也固执。十指交缠,用力反驳,“我谁的未婚妻也不是!我只是蓝若惜!”?
他拍拍我的头,眼睛却不看我:“这是宿命。”?
“我讨厌宿命!”?
“可他们都是爱你的!”?
“谁?”?
“明阳,还有你的奶奶。”他的掌心有温暖传来,只一瞬,就拿开了,“爱你的人不会害你!你乖一点!”?
爱我的人??
那你呢?你不爱我吗??
我睡着了。飞机遇到气流颠簸,醒过来,转头看看大森林,他还在专心致志地驾驶。?
我准备再闭上眼睛时,就看见他旁边的玻璃窗上映出一个影子,女子魅笑的影子。?
这是在千尺高空。窗外怎么可能有人??
猛回头。?
大骇!差点跳起来。?
是她?那个在学校东操场上荡秋千的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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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08 05: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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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尘埃落定(3)
“你,已经死了?”她哧哧地笑,嘴角咧出一道弧线,“今年的双数里有你的,别忘了。”?
又是这句该死的荒唐话。?
“大森林!”我惊慌地拽他的衣角。?
他慢慢地回头,转过来,给我看到一整张脸,竟是完整的一张惨白的假面。?
我“啊——”一声挣扎地醒过来,气喘吁吁。?
“做噩梦了?”大森林问我。?
我失魂落魄地看窗户,那里已经没了她的影子。此时深刻体会如影随形的含义。?
“不舒服?”他伸出一只大手覆盖上我的额头,试探温度。?
“没有。”?
“你睡一会儿吧!直升机耗油,等到了加油的地方我再叫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眼罩,“带上这个,别多想,乖乖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风声,偶尔还能从风中辨析出人的声音。我像个瞎子一样,摸索着向前行。?
看不见,但是可以听得见。我循着声音的出处往前,再往前。闻到淡淡的橘子花香馨。有个女孩儿在笑,如银铃般清脆欢畅。?
“欧阳快来,这里遍地野花,真漂亮。”女孩儿一蹦一跳。?
“这里比不上我家乡,那里的原野才是遍地姹紫嫣红。”一个粗犷的男孩儿声音。?
“那你带我回你家乡看看吗?”?
“好啊!等毕业了我带你一起回去。小芫你这么可爱,我爸爸一定会喜欢你的。”?
“你家里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吗?”?
“我妈妈去世得早,是爸爸挑扁担做小买卖供我上大学的。”?
“你爸爸真了不起。”?
“是啊!我很敬重他,我长大后最大的心愿就是叫他不要受穷,不要再为我操劳,只要是能为他做的事,我都心甘情愿。”?
“你真孝顺!我也想孝顺你爸爸……”?
“小芫,你真好。”?
“哪儿好?”?
“你是城里的孩子,可你从来不会嫌弃我这个农民的儿子。”?
“看你说的,谁家往上翻祖谱都是农民出身。我喜欢你这淳朴劲儿,只要你对我好,我就跟着你。”?
“跟我回农村,你也愿意吗?”?
女孩儿笑,声音脆脆的:“等毕业以后我们结了婚,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要是回农村,我就跟你回去呗!”?
男孩儿踌躇,声音低哑下来:“可我不想回农村,老家太穷了。我想留在城市里……”?
风又在呼呼地吹,似乎从春天的郊外吹到了夏天的闷热。?
一阵医院的苏打水气味儿。我缓缓地向前走,似乎听见了女孩儿的哭声……?
“呜呜……欧阳,你对我真好。”还是那个叫做小芫的声音。?
“看你说的,我不管你谁来关心你呢?”?
“要是没有你我就死了……”?
“瞎说!快呸!说这丧气话,多不吉利。”?
“我刚才好难受,肚子痛死了,一直在干呕,我以为我要死了呢!”?
“别胡说!这只是急性阑尾炎,谁让你吃那么多辛辣的东西。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再吃辣米皮,对肠胃刺激太大。”?
“嗯!以后再也不吃那东西了。”?
“你现在乖了,以后好了伤疤忘了疼,嘴一馋还是会去吃,我还不知道。”?
“嘿嘿,欧阳你真了解我。”?
“你总是让我不放心。今天要不是我去看你,你疼晕过去也没人知道啊!多急人……”?
“我知道你心疼我,全世界就你对我最好。”?
“小芫我们结婚吧!我想以后都能照顾你。”?
“嗯,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时钟滴答滴答地响,似乎一世纪的时光就这样安静地过去……?
麦子金黄的时候,秋天到了。?
自行车的铃声,“丁零零”地从稻田上空飘过去,荡得很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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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08 05: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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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尘埃落定(4)
我在黑暗中追逐人的声音,细心地聆听。人们赤脚站在水田里,收割稻子,脚边冒出水泡泡。锃亮的镰刀在金黄色的海洋里飞舞,打谷机上灰尘乱飞,掺杂的响声像是在歌唱收获的快乐。田埂边飞起百灵鸟般的笑声,一男一女一唱一和……?
“欧阳,你慢点骑啊!别掉到水田下面去了。”女孩儿嬉闹着,兴奋不已。?
“不会,我从小在这田埂边长大,闭着眼睛都不会掉下去。”?
“净吹牛!”?
“真的。”?
“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女孩儿羞涩的声音里浸满了幸福。?
“他们都羡慕我们呢!”?
“都在农忙,你不用干活吗?”?
“你来了,我要陪你玩儿啊!”?
“那多不好,耽误你的时间。”?
“怎么会呢,我家的田太少,早就租给别人家种了。我爸爸还是挑着扁担做小买卖。”?
“你说毕业后带我回老家的,现在才大三,你就带我回来了呀。”?
“嘿嘿,我忍不住了。带你回来看看爸爸,我们的事儿就算定了……”?
“什么忍不住了?”?
“我都二十二岁了,已经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虽然学校的校规不允许在校生结婚,可是我已经是个生理健全的男人,我……”?
“讨厌!”女孩儿羞涩的声音小而娇,渐渐被打谷机的声音掩盖了……?
风再迎面而来变成了凛冽的寒风,冬季来了。?
似乎有人在雪地上拍照。“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们堆个大雪人吧?”?
还是,那个,欧阳。?
还是,那个,小芫。?
他们的声音。我在黑暗中记住了。?
“堆雪人干什么,太费劲了!雪一化就没有了。”男孩儿持反对意见。?
“但我们可以拍照留念啊!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可以告诉他,照片上是你爸爸妈妈恋爱的时候一起堆的雪人,多有意义。”?
“是啊!以后这张老照片发黄发卷,我们孩子的孩子又可以拿来炫耀,这是我们的爷爷奶奶年轻时的浪漫。”?
“多好啊!追溯金色的似水流年,有好多感动,涌上心头……”?
“你在念诗吗?”男孩儿问。?
“催化你的心,诗词可以令人心变得柔软。”?
“你把我软化了,就好为你服务了,苦力都是我出……”?
“什么啊?”?
“堆雪人啊!你肯定是在一旁看着。”?
“哎呀,人家力气小嘛!”女孩儿在撒娇,“你的手好冰,我先给你暖暖。”?
“糖衣炮弹先攻击?”?
“是心疼你。”?
“嘿嘿,心疼我还让我挨冻啊?”?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飘远了……?
我似乎掉进了一个无边无底的黑洞。?
接下来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静得出奇。我仰头向上看,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井底之蛙。似乎真有雪花扑面而来,飘在脸上化掉了,冰凉的感觉,湿的。?
我把黑色的眼罩去掉,发现有一双凄然绝望的眼睛正盯着我。她就在我的上方,像只硕大的蜘蛛盘旋在头顶。?
“你?”我大惊。又是她?!那个在学校东操场空地上荡秋千的女子。?
“对,我就是小芫。”一双孤寂的眼睛里满是哀怨。?
“刚才的梦境,是你给我的?”她的灵力好强,竟能控制我的脑电波?!?
“是你自己窥视了我的梦,我的梦里都是回忆。”?
“那我现在是梦中,还是醒着?”我问她。?
她避而不答。突然俯冲向下,逼迫我,与她仅有几厘米的距离。这样近距离地看一个人尚且诡异,何况是鬼。很瘆人。?
她的眼睛茫然颓惑地睁大:“我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我诧异,她想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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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08 07:3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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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久没贴
我又要重头看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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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2-2008 03: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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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杀了他!欧阳!”?
我惊恐地握紧拳头,指甲抠进肉里:“那欧阳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是那个欺骗我、辜负我的人!”她愤恨地说,声音又尖又细,“杀了他!杀——了——他!!”?
“我不会杀人!”更不会听从一个鬼的命令。?
“你不杀他,你就会死。”她靠得更近,一股威慑逼近我的眼睛里,“学校每年都会有成双的性命丧失,”她又尖又细的嗓音继续说,“你和他离死神的邀请最近。你不死,便是他死。反之,就是你亡。”?
“你疯了!”我不想再理会这种疯话。?
“那么,死的人是你!”她重复,不断地重复,直到这声音变成扩音器,在洞穴里蔓延,回音,覆盖,将我掩埋。?
我用力地伸手向上去抓,扑了个空,一挣扎,醒了过来。?
又是梦??
我身上的衣服被汗湿透了。
有人咯咯地发笑。?
循声而去,见是个小个子的胖姑娘。?
“你笑什么?”我问她。?
她趴在酒柜里面拿着一个纸烟盒掩面,仍在笑:“前些时候我也见过一个男孩就坐在你坐的那个位置上,突然跳起来。他旁边的人便问他,怎么了?他说脚下有个孩子在乞讨,像个叫花子。可这里哪有他说的叫花子啊!大家都笑他。”?
她这么一说,大森林立刻警觉起来,他快步走上前去,抓住那胖姑娘的胳膊问:“你说的那男孩多大年龄?长得什么样子?几时看见的?他还会再来吗?”?
“呀!痛!”胖姑娘费力去甩他的手,“夹得痛死了呀!你先松手!”?
大森林松开。?
那姑娘说:“就是前几天见的……前几天……我忘了是星期几……”?
“那你看见的人,他长得什么样子?”?
“很干净,和这里的男人不一样,他穿的白衬衫是雪白雪白的,一点褶子都没有,这里的男人整天喝茶打牌,他从来不屑一顾。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泉水一样纯净,亮得不可思议。头发微微卷着,像婴孩的绒毛一样柔……哦!他的个子也很高,不像我们这里的男人,都是小个子……”?
不等她说完,大森林已经拉起我就走。?
“去哪儿?”我问他。?
“先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不解,“你不是已经知道线索了吗,他有可能来这里。”?
“他既然会来这里喝茶,或许就住在这附近的几条街上。但是晚上,他应该不会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和你一样在这里见过鬼。这茶馆应该有煞气。”?
第二天,这家茶馆封闭了,因为出了人命。茶馆老板的女儿,也就是昨天和我们谈过话的胖姑娘,意外地从二楼坠下,头朝下,脑颅骨断裂死亡。?
我和大森林老远看见街对面拥挤的人流,怔了怔,停止脚步。?
“我们还要去那里吗?”我问他。?
“去了也没用了。那里又出了人命,不知会不会添新鬼,明阳若是知道,连白天也不会去那地方了。我们得另外找去……”?
“可是……那姑娘怎么会死得这么蹊跷呢?”?
大森林低语:“与我们无关,我们离开时她还活得好好的。”?
过往的人擦着肩膀走过,有人议论:“听说那茶馆老板的女儿临死之前好像受到惊吓,自己从二楼上跳下来的。”?
“瞎说!谁会自己从楼上往下跳?”?
“真的,虽然说是自杀,可这姑娘之前一直很正常啊,还有说有笑的,连一点失常的情绪都没有……”?
“你们没看见她的尸体吗?她那两个眼睛聚焦了,连瞳孔都没有找到,小得快成针鼻儿了……”?
我心里又扑腾扑腾跳起来,这种死法,和被鬼魅吓死的人十分相像,难道她也是被什么恐怖惊吓致死??
大森林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扶一扶:“打起精神来,我们还要找人!”?
唉!可是……明阳,他在哪儿呢??
天际马上就要升起一轮新日了。清早的晨雾散去很快,太阳升起之后,热力会让花朵打蔫,人也会被烤得头晕无力。?
我们穿过小巷子,路过一处早点铺子,大森林进去买早点,我则盯着一处发呆。铺子的主人正在用一个小煤气罐炒米粉,小小的空间被客人挤得无处落脚。我心里紧张得像擂鼓一样咚咚直响。?
那是一种预感。?
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抓紧十指,眉头紧蹙,注意力集中。?
“嘭——”的一声巨响!?
铺子门口炒米粉的小罐子爆炸了,我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带着油腻和火辣辣的灼伤一样的疼痛。?
“大森林!”我冲他大喊。?
他回头望我一眼。这一喊,便有人注意他特殊的打扮。在一群穿着宽大汗衫T恤的人中唯有他一个浑身包裹严实,头戴鸭舌帽,鼻梁上还挡着巨大的墨镜。?
“快过来!”我冲他使劲地挥手。?
“你怎么了?”他走过来。?
我焦急:“大森林!快让这铺子里的人,不!这铺子周围的人也都要散开!”?
“为什么?”?
“我刚才看见……预感到——这里要爆炸!”?
他怔一下:“你确定?”?
“嗯!”我咬着嘴唇用力地点头。?
可是未等大森林去驱散人群,那铺子里的人已经陆续散开了,人们正像退潮一样往外散开。?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那个小小的熏黑的煤气罐真的爆炸了。?
周围的人都心惊肉跳地观看,吁声一片。?
早点铺子的老板一家连连擦汗,嘴里还念叨着:感谢神灵!感谢神灵!?
大森林喃喃自语:“他们怎么会预先知道要爆炸了?”他抓住一个从铺子里跑出来的人问缘由。?
那人哎呀一声,答道:“我们哪里知道,刚才有人报信,说这里会爆炸,所以大家赶紧散开了。”?
“谁?”?
“我哪知道啊,人都散了!”?
“有人说将要爆炸了,你们就相信?”?
“起初也不信的,可是前不久差不多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有家火锅店就发生了爆炸,听说那也是有人提前送信说那个店会发生爆炸,可是店主不信,还把报信的人赶了出去,结果那家店真的爆炸了,那谁还敢不信啊。以后再有这样的预言,大家都跑得好快啦!”这人用不大通顺的滇南普通话说完,也要跑。?
大森林的唇角很激动,抓着那人不肯撒手:“你们以前见过那个报预言的人吗?谁认识他?他住在哪里?”?
“那谁知道。”这人还是挣脱了大森林,走了。?
他僵在那里,墨镜遮挡着,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他一定心急如焚,只是不愿表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们在河口最热闹的几条街游荡,试图在人缝中寻觅明阳的影子。每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都要追过去看一看,尽管都不是。?
“累不累?”大森林把一瓶矿泉水递给我,说,“你等我一下。”?
我看着他钻进一家杂货店,出来的时候递给我一把遮阳伞:“撑起来,南方的太阳太毒,你看你都晒黑了。我该早点准备这些东西的。”?
我心里有小小的温暖荡漾开去。虽然你嘴巴很硬,表面很倔,其实内心柔软是在不经意间悄悄舒展开的。于是我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他拿大手握成个拳头看似重重地砸到我的头顶,其实一点都不疼:“笑什么?革命尚未成功,任重道远,找明阳要紧。”?
我问他:“你得到的消息真的是在河口这几条街吗?”?
他点点头。?
我问他:“大森林,人每天必须的是什么?”?
他疑惑地看着我。?
“水和粮食。”我对他笑,“你看来来往往的每个人,虽然开店铺做生意很勤劳,但是每个人到吃饭的时间肯定是会休息的。刚才穿街走巷的时候,我看到这附近有个好大的菜市场,你说明阳会不会出现在那里?”?
他吃惊地张大嘴巴:“怎么可能,他是个少爷!”?
“少爷也是人呀!”我拿眼角斜他,“你不是说明阳在这地方不会吃苦吗?大活儿都被女人干了,男人多是享受,不过带孩子做家务买菜烧饭倒是男人的活计。”?
他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走啦!”我也拍拍他,“我们去菜市场看看。”?
他跟着走,呢喃一句:“好像,有点,道理。”?
又一个白天过去了,依然无果。
[ 本帖最后由 la^jo 于 2-12-2008 03:42 PM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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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2-2008 03: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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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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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拖着面条一样疲软的腿回到宾馆时,仰起脸对大森林说:“明天一大早去!”?
他吃惊地看看我:“你确定会在那儿寻到他?”?
我咬咬下嘴唇,其实并不确定,但是有个隐约的感觉,这和预感又不一样,比那些信息的信号弱,但是却有种心有灵犀的直觉。?
“好吧!”他顺着我,“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过去。”?
这世上属寻觅是最茫然的活动了,没有什么比找个人更大海捞针。可是我们坚持不懈,从早上起,我脑子里已经有个微弱的信号在跳动,是的,感觉到,他离我们很近,十分奇妙。?
我冲到大森林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洗手间刮胡子,看见我来,十二分慌张地拿毛巾掩盖住自己的脸。我心里有个没长好的茧子样的东西被剥落,又淌出血来。他到底怕我看见什么??
“你先到外面等,我换件衣服马上出来。”他背着手命令我。?
我悻悻地退出来。?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不安全感。?
早上的菜市场已经开市,像个宏大的农贸市场,地上的污水成河,戴斗笠的女人们不停地打扫。我和大森林在市场中心走动,观察过往的人们,时不时地回望出口。?
接近中午时人潮渐渐散了,只有个别的小贩和起得晚的市民在交易。清洁工又开始清扫垃圾。大森林对我说:“看来没希望了,走吗?”?
我固执地摇头:“我有预感,他真的会在这里出现。”?
他说好吧!那就再等等,说罢便买水去了。?
就在一个戴斗笠的大婶拿竹耙子从我面前扫过时,我眼前一亮,看到一个穿着整洁的白衬衫的男人。真像!欢呼雀跃的感觉直冲胸膛,我就知道,我的直觉比大森林的众多耳目都管用。?
“明阳!”我大声喊他。?
可是他没有回头,像个陌生人一样继续朝前走,买了些莴笋放进菜篮。?
眼见他准备离去,我着急地冲过去。可是市场好大,弯弯绕绕的摊贩挡住了去路,我只顾跑,没注意脚下。?
“皱哇子(河口方言:干什么)?”一个戴斗笠的大婶拉住我大喊。?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指一指地下,我才意识到自己把她刚扫成堆的垃圾踢散了。?
“对不起!”我欲摆脱她再跑,谁知她抓着我不放,“克里白趁里(河口方言:这女人可恶)。”?
“我不是故意的,你先放开,我有急事啊!”可是语言不通,麻烦很大。?
这女人不肯放开我,直到大森林赶过来解围:“咋发儿里了(怎么回事)?”没想到他还会说河口方言,几句就把大婶给打发了,末了送一句:“纳慰!”?
我瞪着眼睛看他:“说的什么?”?
“谢谢。”他冲我笑,还有工夫笑?我大喊:“我看见明阳了!”可是现在,他已经从这市场里蒸发了,销声匿迹。“完了,又丢了。”我垂头丧气。?
刚才扫地的大婶回头冲我嚷嚷:“埋慌在!等一黑儿……”?
我问大森林:“她说什么?”?
“她说让你别急,一会儿就找到了。”?
“怎么不急,找人一错过,又乱了方向。”我重重地叹气。大森林无语。?
可是,为什么明阳听见我叫他也不回头呢??
晚上有电话找他,我看着大森林在我面前焦虑烦躁地走来走去:“我在河口……对。我已经吩咐人在孟连、察隅、东兴都布置了据点,只要发现明阳的踪迹我会马上告诉你……他怎么可能会滞留在察隅的深山老林呢……好吧!我再去找。”?
“怎么了?”我问他。?
他挂断电话:“有人说在察隅看见过他,我们去看看。”?
“那这里不找了吗?”?
“先去察隅吧!”?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明阳离我们很近很近了。?
“大森林,你在跟谁打电话?”我觉得还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在瞒着我。?
可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律师。”?
我觉得不对,不仅仅是律师吧??
晚上,我没对他打声招呼就跑出了宾馆。因为我感觉到,明阳就在这附近,空气中凝结的某种信息越来越强烈,很熟悉。我仰起脖子去感触,暗夜里仿佛有个人也是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一处七层楼的阳台上。?
我举目去望。?
嘭!嘭!!心跳得飞快。?
那北街一处阳台上的影子,真像他。像明阳。?
我面前一条像水道一样的小河流挡住了去路,绕过去!我要绕到前面去看看!?
飞奔之中,有人撞倒了我,一个低着头跑开的小孩儿。当我再跑到那栋不起眼的七层居民楼下时,楼上已经关了灯。刚才我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是哪一家??
天啊!我居然没记住!拍拍自己的脑门:笨死了!?
怎么办??
这样的楼周围几栋都长得一模一样,连窗户阳台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要怎么找?对!该告诉大森林,我看见貌似明阳的人了!告诉他!!?
我一边跑到对面街角的小卖部找公用电话,一边翻自己的包——咦?背包下面被划开了好大的口子。钱包不翼而飞。?
糟!?
我拿着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偷偷看嗑瓜子的老板娘,她也在斜着眼睛看我。电话一直占线。他在和谁通话??
终于拨通,话筒那边的声音快爆了:“你去哪儿了?这个时候想急死人呢?”?
我告诉他我在北街东灶巷,看见了一个和明阳十分相似的人。他说你站那儿别动,我马上就来。?
电话放下后。我看着老板娘,她生硬的表情,向我伸手:一元二角钱。?
可是……我现在连一毛都没有。?
忽然,楼上那个曾经闪现过光芒的窗口又亮了起来,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靠近了阳台,正向下探头张望。我的心跳又加快了,是明阳吗?这次数了数楼层高度和宽度。我记下了,就是正西第三个窗户,七楼。?
那人影一转身又要进屋去。?
我要上去找他!?
一刻都不想迟疑。?
“喂!喂!”小卖部的老板娘盯着我大叫,“你还没给钱呢!”?
哦!我摸摸自己的身上,只有一块Doubie Chrono Classic陶瓷飞行腕表IWC.那是明阳送给我的,价值不菲。?
“老板娘,这块手表先压在你这里,一会儿若有个穿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来找我,你就告诉他,我去那边楼上了……”我把表摘下来放在她的公用电话旁边,撒腿就跑。?
“喂!别去那个楼!那楼不吉利……”?
老板娘在身后喊,可是我根本无法停下脚步。那楼不吉利?为啥不吉利?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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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2-2008 03: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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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鬼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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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六楼的楼道里,我的前脚还没有踏上七楼的台阶,就听见异样的动静。?
一声、两声、三声……?
我以为是有人敲门,可并不是,那声音就像是某种木盒子发出的撞击声。楼道里有声控灯,若有人敲门,或是有动静,灯应该亮啊!可这里仍是黑糊糊的。我伸出巴掌拍了个响,还是漆黑一片。看来灯坏了。我自己嘟囔一声,再往上爬楼,拐角处,我看见一双脚,站在七楼的一个门前。?
哦!原来真是有人在敲门啊!松了口气。待彻底转过转角的时候,又愣住了。?
不!准确地说,是彻底腿软,寒得连发根都竖了起来。?
哪有什么人在敲门??
七楼那户人家的门前站着一双脚,可是脚上面只有半条腿,再往上面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的天啊!?
我死死地拽住楼梯扶手,再迟一步,只怕是要惊得摔下来。?
这是什么……什么东西??
忽然间,觉得抓着栏杆的手上趴着什么。?
再低头一看——?
“啊!”?
我惊叫一声向墙边靠去。?
那背光的青幽暗处,一个头颅趴在我的手背上……只有一个头颅……轻飘飘地向上爬,那双泛青光的白眼珠还在盯着我看。我胡乱地拍着自己的手,脑袋上一股凉气往上冲,好像方才那厮的下巴就搁在我的手背上。?
吓死我了——?
再看上面,方才门前站着的那双脚和一条腿已经不见了。?
忽然,六楼的灯灭了。?
一片黑暗。?
那暗处的头颅还在不在?我已经被吓得魂儿飞掉一半,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忽然间,身子后面的墙在动……墙面变得很软,像稀泥一样软塌塌的,连我也似乎要跟着一起陷入。我急忙转身离开那面墙。渐渐适应了月光的昏暗,我看见那墙上慢慢出现了雾幛一样的东西,白色的墙皮在逐渐起着变化,直至出现一张人脸的轮廓。我一声惊呼,六楼以下的声控灯全亮了。?
下颚好疼,好似被针扎一般。我知道,这是紧张引起的神经跳跃刺痛。可是,我无法抑制这种痛,更没法控制恐惧,我的腿根本不听使唤地抖……?
那墙像个沙盘一样软化起来,一个虚影的人渐渐浮出来……?
我脑子乱极了,似乎在哪里……见过墙上浮现出的这张脸……?
她渐渐显形,冲我笑,神情诡异极了,像个赌徒即将赢得赌局一样兴奋,透着狼一样的噬血的扭曲……?
是小芫!她还在跟着我??
楼道里微弱的光线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想跑,可脚下生根,好像钉在了原地。?
怎么办??
我害怕极了!?
突然间,七楼的门开了,有个人跑出来,“咚咚咚”冲下楼梯,拉起我的胳膊就往上跑,直冲进一间房子,“啪”的一声,把鬼魅隔在一扇门之外。?
“这小小的门能挡住鬼魅吗?”?
我仍紧张得不能自已。?
“这门上设有法门,鬼进不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转头看他,眼睛忽然亮了……?
“明阳?”我兴奋地抓起他的手跳起来。?
他却半天没反应,迟疑地看着我:“明阳?”?
他错愕的表情给我极度兴奋的声音里泼了冷水,可是——?
“冬至!”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震得我莫名其妙。?
冬至?冬至是谁??
更奇怪的是,明阳应声答应,转而去扶那老人。?
一个满脸阴霾、沟壑重重的老头子坐在阳台边落地窗旁的轮椅上,看着我:“你刚才在阳台上张望,寻找的就是这个小丫头吗?”?
明阳点点头:“是啊!我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喊我,一声强过一声,在脑部震动引起了共鸣。”?
老人的眉眼略有所动,盯住我看半天:“怎么,这孩子也是个鬼眼?”?
我吃惊地回视他,不知怎么回事。?
“咚!咚!咚!”有人敲门,声音急促焦虑,“若惜!你在里面吗?回答我!”?
是大森林?!?
我惊喜,要去开门。?
“你干什么?”明阳冲过来挡我的手。?
“是大森林!大森林啊!”我冲他喊,声音也急。?
他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压根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就是狄珞啊!你兄弟!你的哥哥啊!”?
他闷声问我:“外面是你朋友?”?
我点头。?
门打开。?
“若惜!”大森林冲进来一把拽住我,“你吓死我了!怎么一个人跑了?”?
“大森林!明阳在这里!他就在这里啊!”?
他抬头看见了明阳,抱着我的有力双臂瞬间松开。他们目光对峙,但是明阳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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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2-2008 03: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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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鬼楼”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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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森林,明阳好奇怪,他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们,那个……大爷,还叫他冬至。”?
大森林平定住激动,转而对我说:“你也真是,这支Doubie Chrono Classic是明阳送给你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当一元二角抵了电话费?”?
“我……钱包被偷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房的?”?
“整栋楼都是漆黑一片,只有这一家亮了灯。我猜你可能在这里。”他把手表给我带上,小声对我说,“这也是我要带你来找明阳的原因,他不知因为什么在这小小的河口耽搁了下来,给我提供线索的人告诉我,他似乎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但他是明阳的事实改不了,就凭他的鬼眼,已是一世的烙印。”?
我眨眨眼问他:“你是说他对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有可能。也有可能是被什么屏障给阻碍了,就像催眠术……”大森林转而面对那老头子,“大爷!您也该说说,这栋楼为什么没有人住,只有你一家了吧?我刚才听那楼下做小生意的人说,这栋楼可是河口颇有名的鬼楼‘啊!”?
什么??
我也着实一惊。?
外面鬼敲门还在继续,让人心惊胆战。?
明阳冲我挤挤眼睛:“不用管他,他会敲一夜的,习惯就好了。”?
“这样,你都,习惯了?”难以置信。?
“天亮就没声了。”他似乎真的习以为常。?
“老师傅,”我问,“既然这里是鬼楼,为什么你不换个地方住呢?”?
老头子淡然一笑:“在哪里都一样。人不缠鬼,鬼却缠人。无论我走多远,想缠着我的鬼还是不会放过我。就像你,你已经离开原来待着的地方十万八千里,跟着你的冤灵放过你了吗?”?
我为之一震。刚才他一见我就知道我是天生鬼眼,可见这老头子非一般人呢!“那门外的鬼与你有夙怨吗?”?
老头子轻轻抚摩着手中那个黑色的盒子:“谁都认为,我妻子回到我身边是理所应当的,只有他不这么认为……”他抱着盒子,沉默地转动滑轮,回卧室去。?
“他怎么了?”我看着他背影不解地问。?
“大概是想我妈了。”明阳答。?
“你怎么……还叫妈?”我诧异,“明阳!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过路的?”他侧头一笑。?
“不是!”我急得抓自己的手腕,“你看看!这是你送给我的Doubie Chrono Classic飞行腕表,看清楚!是你送给我的!”?
“哦呵……”他笑,“我不记得了,有吗?不过这表还真是块儿好表!”?
他眼睛里的迷雾又浓又厚,让我发蒙。?
“明阳?”他困惑地指指自己,“我叫明阳吗?”?
“对!狄明阳!”我在对牛弹琴。?
大森林退至一边,沉默地看着我们。?
“怎么办?”我向他求救,“他也不认得我了!”?
他想了一想,闪身跟进老头子的卧室。?
“喂!我爸休息了,你别去吵他。”明阳伸手要拉他。?
我阻止。?
“你们要害他?”明阳大骇,一把推开我。?
“狄明阳!”我摔在沙发上冲他喊,“你曾经对我说过,人的恐惧是自己给予自己的,你只有战胜了自己,才不怕鬼。恐惧来自你自己的心,你释然了,也就解脱了。也是你告诉我,鬼魅的世界,也有善恶。你引导我面对幽冥世界的恐惧,现在你怎么能把一切都忘了?”?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想起些什么。?
我们僵持着,这个模样有些滑稽,他站着,我躺着,不过我在对他大声说话,他似乎受了小小的刺激一样傻傻地怔住。?
大森林就在这个时候推着老头子的轮椅从卧室走出来。他先看见像个棒槌一样立着的明阳,而后看见我正狼狈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我欲说些什么,他却示意我什么也不用说,点点头,似乎他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带走明阳。?
老头子久久地望着明阳:“我儿冬至啊!可惜……”他叹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罢了!人生聚散就像场戏,曲终了,人还是要散。你与我有缘,可缘分,也有尽的时候……”?
“爸!你说什么呢?”明阳叫他——爸?!?
“坐吧!”老头子指一指沙发,请我们坐下,并吩咐明阳去烧开水泡茶。?
“我在景洪的热带雨林捡了他的半条命回来。”老头子说,“当时他身上多处骨折,若是移动,他的腿就会断掉。可他执意要走,他说有个牵挂的人在等他。我只好用了催眠术,封存了他的记忆。”?
我可以理解,依着明阳的性子一定会回小木屋去找我。原来这老头子真是位高人。?
“那明阳的催眠术可以解除了吗?”我知道这种催眠只是暂时的,没有人可以被控制一生。像我曾经被施与的催眠就在受到强烈刺激之后猛然惊醒,好比一个梦游状态中的人被闹钟惊醒一样,虽然接受不了,但是解脱了。?
老头子点点头:“可以,至亲至近的人最容易办到,就好像解开一个纽扣,打响一个手指一样简单。”?
“太好了!”我轻声说道。?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竟脸红了。?
“他的未婚妻。”大森林很快地说。?
我嗔怪地瞪他,他当做没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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