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鎮(荒郊野外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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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不可能……”我神經質地對著小寧搖頭，“不可能……”
百感交集卻找不到突破，怎么能忍住淚水，我捂住嘴巴，不可抑制地哭出聲，小寧坐在我對面，扶著我的肩膀不做聲，我抬起頭，看著小寧，這才發現她的眼眶里也有忍著的淚珠在打轉，我撲在她的肩膀上哭著，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吧，就那樣抱著，重復著“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其實小寧比我還小一歲，但是每次發生什么事，她倒象我的大姐姐，安慰我，更有主意，倒是我，好任性。
我哭得緩不過勁來，趙曉明總說我是那種褲襠里的跳蚤，只會在父母和最親密的人那里作威作福，真正遇到事情需要解決時，卻變成一個手足無措就知道哭的人，是吧，我就知道哭，多么希望他不會有事。我現在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樣了，我回想起早一點時候路過車禍現場時，地上的血跡，以及聯想過的小時候見過的車禍慘狀。無法相信，這樣的生死事故會發生在一個和我幾乎朝夕相處的人身上。“別哭了，小婷，別哭了，”小寧帶著強忍住哭的聲音，吸了口氣，把我扶著面對她，“剛準備手術室時，我同學說心跳還沒有停止，車禍應該是被撞之后頭部著地，受到強烈撞擊，頭皮破損，大量出血，血已經止住。我到的時候曉明已經在手術室里了……他一定會沒事的，我們要相信他福大命大。”
小寧確實是個和我完全不同的女孩，她身上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讓人安定下來的氣質，看著她的眼神，聽著她充滿信心的話語，不由的讓人堅強起來面對一切。
我站起來，看著手術室門上方的亮著的紅字手術進行中，暗暗祈禱滿天神佛，趙曉明是個善良的好人，要讓他好好的活著啊，認識我之前，他在這個世界上無親無靠，無牽無掛，但是認識我之后，我不允許他離我而去，不允許……
我轉頭看著小寧，發現她閉著眼睛，嘴里念著什么，難道也在象我一樣祈禱嗎？
小寧閉著眼睛，坐在手術室外面的凳子上，我也默默地坐在她旁邊。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趙曉明雙目緊閉，頭上罩著藍色的頭套，躺在擔架車上。我忍不住搶過去看他，“曉明……”被旁邊推車的護士和小寧拉住，我們圍著問醫生什么情況。醫生解下口罩，臉色凝重：“先觀察十五天吧，如果十五天醒不過來，基本上就……”

“啊……，”我和小寧同時叫起來，我幾乎暈厥了，跟在擔架車后面去了病房。

護士在幫曉明安置好打點滴之后，出去了。病房里三張床位，但是晚上旁邊那兩張床倒都是空的，我坐在曉明的病床邊，看著他閉著眼睛沒有表情的臉，此刻這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竟然沒有絲毫的痛苦模樣，完全不象一個剛剛出過車禍的人的表情，想像之中，他一定痛苦到面部肌肉抽搐扭曲。

小寧拿出醫院分給的熱毛巾，“我去弄個熱毛巾，給他擦一擦？”邊說著邊往衛生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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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我來，小寧確實是個更會照顧別人的女生，這時，竟然不再那么生她的氣了，相反，我覺得自己很自私，我真的很自私嗎？還是太小心眼了呢？愛的方式有好多種，每人都有各自的那種么？為什么我對小寧那么敏感呢？遇到過那么多喜歡趙曉明的女生，為什么對小寧那么敏感呢？難道是我在內心中就無法正視她的優點？我的內心的陰暗面在做怪么？我好像沒有嫉妒過任何人，我甚至覺得嫉妒是無能的人才會有的呀。但是，就在我看著小寧去弄熱毛巾的時候，我突然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確實是因為某些方面做不到小寧那么溫柔體貼更女人味才產生嫉妒？

趙曉明總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不會生氣了，就不會再發脾氣了。這一次，這一次他真的算是生死未卜了，看著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我竟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孤獨，我突然感覺到，也許我就要失去他，他真的是絲毫沒有表情，聽說人家動完手術之后就痛苦萬分，徹夜叫到天亮的，他此時此刻卻如此安靜。

“小寧？”一個聲音在病房門口叫我，轉頭一看，一個穿白大褂的，他朝我點一下頭，邊走進來邊說，“小寧呢？你是小婷吧？我是趙曉明的初中同學。”

我有點木然地站起身說：“你好……”，小寧這時候從衛生間搓了熱毛巾出來，看到他，叫了聲：“楊帆。”

哦，他就是楊帆，小寧曾跟我提起過的一個男生，說從小學就追她追到工作的，本來他可以在省城一家大醫院工作的，可是因為小寧回到了這個小縣城，結果他也到這里來了，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癡情男生。要是在平時，我就會調侃他們一番，但是現在，確實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了，能讓我變得不想說話的情況還真的很少。

楊帆也沒有多說話，慢慢地走到病床跟前，看著曉明，小寧準備幫曉明擦一擦嘴角隱隱的血跡，我說，“讓我來吧”，我還真的沒有這樣好好地服侍過一個人，但是就是在小寧要去幫曉明擦拭的時候，我搶過來自己做。小寧把毛巾給我，然后轉身問揚帆：“怎么樣，具體的情況呢？”“具體的情況，就是顱內出血，而且肋骨折斷三根，腿骨也是粉碎性骨折……”他邊說邊看看我，似乎怕我擔心，小寧指指外面，大概是叫他出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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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木地在幫曉明擦拭，我還從來沒有，從來沒有這樣幫他洗過臉呢，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少生病的，偶爾感冒之類的也很少。我想，他從小一定就是一個很乖的孩子，很好帶的吧，跟著他的阿婆，他的阿婆很疼他的，孤兒院那么多孩子，阿婆最疼他，這么一個很好帶的孩子，為什么他的爸爸媽媽要拋棄他呢？如果他的父母知道他從小就這么乖這么可愛，一定不舍得丟下他一個人在孤兒院。有人說，男人在睡著了之后，就會象個安靜的小孩，我也幾乎沒有在他睡著之后這么仔細地看過他。有人說女人是種很容易母愛泛濫的動物，我似乎天生是這種動物中的異類，我沒有母愛吧？但是，看著他安靜的樣子，真的是油然而生的一種憐惜。也許他喜歡我對他這么溫柔的樣子？那我為什么總無法給他多點這樣安靜的溫柔的感覺呢？……至少在三四個小時之前，他還是一個看著球賽就歡天喜地的人，現在，就這樣安靜地躺在這里了，頭上纏著白色紗布，嘴角有未干的血跡，身上恐怕也有數不清的傷痕吧，我想起了在事故現場殘留的血跡，當時看到的。左眼右眼跳，真的能占卜吉兇的么？還是你告訴我這個古怪的預感方法呢，如果可以心靈相通該多好，雖然你如此安靜，但是如果能夠聽到你的心該多好？突然想到就在車禍發生時那聲刺耳的剎車聲，以及感覺到有人喊我，是你嗎？曉明？很哀傷，很舍不得又很透徹到心底的那一聲，是你叫我嗎？

小寧和揚帆在外面終于回來了，小寧似乎沒有什么變化，她向來能夠冷靜地面對一切，揚帆跟著后面進來，走到跟前，把胸前的聽診器探到曉明的胸部，安靜地聽了一會兒，又用手撐開曉明的兩只眼睛觀察了一下。我和小寧都關切地看著揚帆，看他怎么說；“心跳很正常，瞳孔正常，這個至少可以讓我們放心。”

“他會好起來么？為什么他的表情這么放松，一點都不痛苦呢？”我象在自言自語，又象在問揚帆。

“這……這可能是因為他在遭受重創當時一下就失去知覺了，所以身體的受傷再大，他也沒有什么反應的吧。”揚帆看著曉明安靜的象熟睡的臉，接著說，“希望他會好起來吧，腦部手術只是剛做了第一步，后面如果有好轉，還要再做一次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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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一撞到就失去知覺？難道絲毫沒有觀察到有車輛來往嗎？這輛車也應該是沒有想到會這樣撞到一個人，可以想像，當時剎車很匆忙，而撞到的那個人，竟然也絲毫沒有畏懼甚至象沒有察覺地被撞到，就象，就象自殺一樣，否則怎么這么慘烈，趙曉明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會有多少人憐惜他？其實他是個很自尊但是也很敏感的男生，和大多數的孤兒一樣，雖然生活把他們磨練得很堅強，但是比常人要敏感吧，曾經被他的憂郁吸引，但是，卻不喜歡他那種容易極端的情緒。也許就在車禍之前那一剎那，他可能因為和我的吵架，想到決絕，確實，這個世界上，除了孤兒院的阿婆之外，我是他唯一牽掛的人了吧，如果我也不再讓他牽掛，他幾乎沒有什么值得留戀？這樣的車禍，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只要稍微的猶豫，就發生了？我并不知道這一切怎么發生的。我不知道，我只是這樣想，也許事實并不是這樣，沒有人知道。我想得很亂，甚至覺得好殘酷，雖然每次吵架完之后，不管誰對誰錯，我都會為自己的夸張的態度感到內疚，他也會，但是這次，我想，無可挽回了。人總是這樣吧，只有等到無法挽回，才會想到什么是珍惜，真正的珍惜。如果沒有吵架，一切便不會發生。

“他，他會死嗎？”我站起來，看著揚帆，明知道這個時候誰都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但是我仍然求助地看著他，我的眼淚又來了。

“放心吧，不會死的！這小子命大的很呢，哪有那么容易死啊？要死的話，在初中時就已經死啦！”揚帆拍拍我的肩膀說道，小寧在旁邊把紙巾遞給我，“而且，有你們兩個大美女這樣地照顧他，如果我是他，絕對舍不得死的……呵呵”他笑了兩聲，發現這個情況笑得太勉強就沒有再笑。

“初中的時候？”我擦了一下眼淚，揚帆說初中的時候什么事？

“是啊，初中的時候，遇到的事情比這還大呢，也沒什么事呀，小寧，你記得嗎？”揚帆看我沒有再哭，也有了說的興致。他們三個人初中的時候和我也是一個學校的，但是我和他們不是一個班的，只是和小寧住的比較近，小學就一起玩，所以我和小寧初中的時候也有經常在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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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時候？哦，對的！”小寧看著揚帆，也象突然想起來什么一樣。
小寧邊接過我手里的熱毛巾，邊說：“是了，這個事情真的不應該忘記。”

揚帆接著小寧的話說：“呵呵，要不要說的？”用有點狡黠的表情看著小寧。這個男生平時一定是個很活躍的分子，在這樣沉重的場合，他還是偶爾流露出那種活潑輕松的個性。

“恩，過了好多年了吧。不過小孩子時候的事想起來，確實好多都歷歷在目，”小寧有點凄涼地看著躺在床上已經對周圍一切毫無反應的趙曉明。

雖然曉明這突然的慘禍讓我對世界上的所有都好像失去了興趣和感覺，但是對于曉明的事，我仍然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呢？看著揚帆奇怪的表情，等著他的下文，也許是過了很多年的事情吧？或者是曉明并沒有什么印象的事情？

“那我可說了哦，呵呵，就是你男朋友英雄救美的故事啦。”揚帆對著我說完，又看了一眼小寧，很復雜。“就會賣關子，今天誰都沒有心情跟你調侃的。你就說吧，小寧等著聽呢。老看我干嘛。”

于是揚帆就說了他們初中時的一個小故事。

原來，初三那年，是初三六班的一個男生看上他們初三一班的一個女生，那個男生是社會上的半個混混，老師也管不了的那種，有一天中午下課的時候，帶著幾個六班的小混混到我們班來找那個女生，想和她認識，那個女生不愿意跟他們說話，更不愿意糾纏。

結果那個男生就拉拉扯扯，他們班的班長剛好在班級里，就出面制止，不許他們欺負這個女生，結果幾個小混混就把班長圍住，這個時候初三一班的教室里還有好多同學都沒有走，眼看著那個帶頭的小混混就扯住班長的衣領，嘴里說著 “想英雄救美是吧？”以及一些不干不凈的話，準備動手打人，教室里好多男生都嚇呆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有幾個人悄悄背著書包從后門溜了。

趙曉明當時和另一個男生在教室外面做衛生，做完回來的時候，看到這個情況，直接拿掃把把他們支開，把班長和那個女生從包圍圈里解圍出來，也不說話，就那樣和混混們對峙，對方有六個人，而這邊只有班長和兩個剛做完衛生手上拿著掃把進來的男生，還有其他幾個在教室里從來沒打過架的男生女生，幾個男生本來有點害怕小混混，但是看到趙曉明用掃把支開他們，也不打算象已經走掉的其他那些男生那樣，準備參與.

至少，教室里還有幾個女生需要保護吧，就算也許這些人就沖著其中一個女生來的，但是在這么多女生面前，作為男生，稍微有點骨氣的，都沒那個臉灰溜溜地從后面逃走。其實趙曉明和另一個男生也幾乎從來沒打過架，只是剛好手上拿著掃把，看到班長就要被這五六個小混混群毆，就那么支開了的.

我們讀初三那個時候，小混混是有鮮明的特征的，記憶中，應該小混混當時的標準打扮都是穿著燈籠褲（又稱太子褲？），然后上身花格子襯衫，蓄發中分，抽煙，戴粗金項鏈。這樣的幾個人圍著班長，還有一個扯著班長的衣領，情況已經相當明顯，而且年級里幾個混混也是出了名的，而且對初三一班某某女生如何如何喜歡，之前早已經放出風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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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上門準備找初三一班那女生（目的不明）的這個男生，放開班長的衣領，“小子，你也想英雄救美？……”象電視里一樣的情況，這種小流氓一般會準備一把水果刀，或者形狀更酷一點的刀子.

有人說我們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小孩是在錄象廳看錄象給學壞的，不知道，我沒有看過那些錄象，但是想像過去，就是如此，他隨即就掏出來管制刀具，也許是炫耀，又是嚇唬。

趙曉明那個時候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或者說是個表達能力有所欠缺的人，他屬于那種平時可以被同學忽略不計的人物，平常很少說話，就算是對方掏出刀子（或者叫匕首吧），大家都是一驚的時候，他好像也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舉著掃把，別人怎么挑釁就是舉著掃把吧，和他一起值日的那個男生在他旁邊也舉著掃把。

那個男生暗戀的那個女生，就是那個混混打算約會的女生。情況在那個混混掏出刀子之后，發生根本性的變化，班級里本來蠢蠢欲動打算和趙曉明兩個一樣跟這五六個混混干一仗的男生們，退縮了，刀子畢竟不是開玩笑的，不敢上前。混混們看到起作用了，有點得意起來，也許他們當時到初三一班的時候，就不是來打架的吧，只是混混們出動，一般都是成群結隊拉幫結派的.

但是現在居然有人不服。那個混混其實是個瘦子，但是個子比較高，比趙曉明他們都要高，瘦高瘦高的瘦子更加囂張起來，一只手又抓住班長的衣領來，另一只拿著匕首在班長的臉上比劃，班長也害怕起來，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是眼光隨著匕首動來動去。“怎么，怕了嗎？小子，剛才那么威風，現在呢？給老子跪下！”表情發狠，類似電視中黑社會老大的樣子。

他放開了班長，看樣子竟真要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下跪。這個時候大家的焦點已經不是那個女生了，她早已退到趙曉明兩個人的身后。而瘦子這一伙人似乎也忘記了自己是來干什么來了，竟然真的要教訓這班幾乎沒打過架的“好學生”（學校里從來就有混日子到處惹事的學生和從不打架遵紀守法的學生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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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兩個拿掃把的家伙突然出動了，準確的說，是趙曉明什么話也沒說，突然就把掃把一下掃向那個瘦子的臉，旁邊那個家伙看他都開始打了，也二話沒說，操起掃把去掃向那個瘦子的臉。

這個時候，大家都沒有明白過來，但是瘦子第一下被掃到，退了開去，第二下就沒掃到，這個時候，其他的混混反應過來，畢竟是經常打架的，雖然趙曉明兩個是有掃把的，但是兩只掃把難敵六人十二手，這個時候，班長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情況已經有點混亂，大打了起來。不知怎么的趙曉明居然中了一刀，其實也不是瘦子故意用刀子要捅趙曉明的，而是在打斗時，另外的混混在搶掃把，推搡過程中，趙曉明腹部中了一刀.

瘦子看著滿手是血，刀子上也是血的時候，驚呆了，畢竟實際上還是個未成年人，而且也沒有真的殺過人，甚至真的用刀子傷過人，嘴里說著“不是我，不是……”其他幾個混混看到這情況，也都驚慌失措，轉眼包括瘦子，來的那六個混混就走光了。發生的過程其實也就一分鐘不到的時間，班級里的那些男生反應過來時，已經只有趕緊送趙曉明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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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沉默地看着床上的赵晓明，我看到他不说了，也转过头来看晓明，小宁这个时候坐在晓明床旁边的椅子上，帮他盖了盖被子。晓明很安静，象个熟睡的小孩，就在两三个小时前，我还朝他大发脾气，他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世界变化得好快，我叹了口气，继续发呆：“他还会醒么？”

　　扬帆突然说：“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呵呵，想想初中的事，感觉时光流逝，唉，不知道这回他能不能挺过来。”

　　“是啊，好久了，”小宁看着晓明，轻声地说，“那次他能挺过来，这次一定能的！”

　　“小婷，你知道么，那个和晓明并肩作战的扫把男生就是我，我初中时和他同桌，小宁那时候就坐我们上一桌，那个小流氓看上的女孩子就是小宁……”

　　小宁转过头有点责怪地看着扬帆，正要示意扬帆不要说这些，但是扬帆已经说出口。我此刻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情绪，但是仍然感觉到小宁怕我知道她和赵晓明的往事，我暗暗又叹了口气，但是没有说出口：“我还不至于是那么小气的女生吧。”

　　扬帆突然做恍然大悟状，看着我，象是有点后悔失言，忙说：“哦，晓明不是为了英雄救美……”这样一出口，他突然发现更不对。

　　我勉强笑笑说：“没什么的吧，呵呵，你们两个……我还没那么小气吧。”我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看看小宁，小宁转头对着扬帆说：“医生到底什么诊断呢？我还是没有听明白刚才他说的。”

　　扬帆也正想叉开话题，于是赶忙回答道：“医生说晓明脑部ct显示有淤血，而且情况相当危险，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按照正常的情况，脑部受到这种损害，正常人百分之九十九都已经当场死亡。但是晓明的各项生理指标在手术前和手术后都相当稳定，具体的情况，等资料拿到省里和各专家会诊之后再下结论，据说这是一个罕见的特殊病例。”

　　“啊……这种情况？那现在会怎么样？”我和小宁几乎同时叫起来。

　　“医生说，住院观察……脑部出现问题的疾病，一般都要住院观察，更何况他是遭到重创……”杨帆看到我们两个着急的表情，赶紧解释，“不过，医生说，有三种情况，要么就是彻底变成植物人，也就是现在这个状况一直这样下去，直到身体各部分机能失常或者各部分组织萎缩，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脑部某些已损坏的部分微血管的突发性问题，导致他突然死亡……”

　　杨帆不敢继续说，因为我们又是很着急的表情，“会怎么样？快说啊？！！”看到他居然不继续说，我几乎命令他。

　　“第三种，”他看我着急的表情，用手势示意我冷静一下，顿了顿， “别急别急，第三种情况就是他可能会自动醒过来，然后由专家进行第二次手术，但是就算醒过来，正常的情况，智力，或者某一部分的脑功能也要慢慢恢复。”

　　三个人都沉默了。我沉默是因为不知道晓明究竟会如何，生死未知；小宁呢？看着她眉头紧锁地看着晓明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杨帆虽然说了三种情况，但是毕竟哪一种都不容乐观。小宁再一次帮晓明盖了盖被子，然后转过头来说：“我回家一趟，你们照顾好他，过会儿我就回来。”她说完用坚定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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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没有送过，她又不喜欢我，我送花给她，她会生气的，况且，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我拿什么名义送花给她……”他的回答居然是这样的，象个迂腐的知识分子，完全和他轻率幼稚的外表不符合。一个表面看上去很现代很新潮并且很阳光又很孩子气的人，也许内心考虑的比别人更多更细腻，或者顾忌的更多？又或者，爱上一个人，就会为她考虑过多。

　　“啊，你怎么会是这样想的。那，我告诉你，你错了，”我很认真的冒充爱情专家，“其实女生就最喜欢花了，也最喜欢有人追她的吧，虽然她有可能不喜欢你，但是她一定喜欢花的，你害怕她生气或者被拒绝就不送她玫瑰花了，但是不尝试怎么知道呢？还有，女生都是喜欢有男生追的吧，甚至有时候，男生对女生表示出来好感的意思以及追求的意思，是一种礼貌哦……”

　　“呵呵，道理我都知道的，晓明送过你玫瑰花吗？”杨帆突然问我，显然他对晓明很了解，因为晓明确实是一个不会浪漫更不会死缠滥打的男生。

　　“当然了，”我又看了看晓明，他仍然是熟睡的样子，我看着晓明，眼神流动，说“不过是在我要求了之后他才买给我的。”

　　“切——”杨帆把尾音拉得长长得，表示轻蔑，原来晓明也和他一般没送花。

　　我微笑地看着晓明没有表情沉睡的脸，不看杨帆，说：“虽然他没有主动送花，但是我就是喜欢他的。我是我，小宁是小宁，不一样的，也许你主动送花，小宁会喜欢呢？你从来不尝试，又怎么知道。”

　　杨帆拉过小宁刚坐过的凳子坐在我的对面，和我一左一右地看着晓明。

　　“不说小宁了，她和你是一样的，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不送花她也会喜欢的。其实，我觉得小宁可能喜欢晓明……”他看着晓明，若有所思地说，语速很慢，看来他也觉察到了小宁对晓明的一些情绪，然后意识到我在他对面，接着说，“哦，对不起，只是猜测，只是猜测。”很认真的样子。

　　“你前面提到的初中时的那件事，是你和晓明一起英雄救美？后来呢？……”我突然想他把故事继续说完。

　　“是啊，女主角其实是小宁。不过我没有受伤，唉，如果那时候受伤的是我该多好，小宁说不定就喜欢上我了，死了也值了……”杨帆摆着一副白痴的样子说道。

　　“切——”轮到我蔑视他了。

　　心里却在想，也许小宁真是因为初中那次英雄救美的故事，结果就喜欢上晓明了？记忆中，初中时倒是有听小宁说过她被某班男生骚扰的事，然后还说他们班的一个男生被那个男生捅了一刀，这个事情虽然不小，但是象这些凶险的事情，那时候我们这些初中生一般都不讨论的，所以也很快淡忘了。原来男主角竟然会是赵晓明这样木讷的男生，那时候我还猜测地问小宁那个为她而受伤的男生一定是喜欢她了，她那时候矢口否认到脸红，说我再说就翻脸，但是，读初中那个时候，男女生之间的事都比较敏感的，所以她既然翻脸，我就不再多说了的，只是那个时候还不认识赵晓明，如果那个时候认识的话，我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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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我坐在床边，看着晓明毫无表情的脸，不知道自己是在嫉妒小宁的经历还是在关心初中那个事件的后来。

　　“后来老师通知了孤儿院，晓明的那个姥姥还是婆婆就来了，晓明好象是失血过多，动完手术还昏迷着。……”杨帆接着说初中那件事。

　　“是婆婆，孤儿院里最疼他的人吧，从小带他的。”我用手探了探晓明的额头，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除了头上缠着的纱布，他就象个熟睡的小孩，也许他本来就很安静吧，这时候，更安静。

　　“哦，是婆婆……，那个时候我们班的同学下班就去看他，后来医生不让那么多人去，我反正是每天一下课就去医院的，还有小宁，她也去的……他那个婆婆真的很疼他的，每天都来，带着熬的米汤一类的东西来喂，每次都很疼惜地说着一些话……”杨帆不说话了，看着晓明安静的脸，“说实话，晓明真的有点可怜，那么小就没有了爸爸妈妈的照 顾……”

　　我有点泪眼朦胧地看着晓明瘦削的脸，虽然经常吵架，但是仔细想想，他是个很好伺候的孩子，乐观得甚至让你忘记了他实际上是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哦，对了！”杨帆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转头看到他两眼放光，疑惑地看着他。

　　“他婆婆给他把一块玉戴在脖子上了，然后还念叨着什么，还说，怎么忘记戴了呢，好象是因为那个东西没戴所以才会这样似的……”

　　“是不是一块有着龙的形状的玉？”我打断他的话，因为我想到了那块玉。

　　“是！对，就是一块玉，是不是龙的形状倒没印象。小时候有看到他戴，这么多年忘记了是什么样的了，应该是龙形的玉吧。”杨帆说着，走到晓明跟前，我想他是想看晓明的那块玉，忙说：“别动他了，那块玉……那块玉不在他身上……”

　　杨帆转回来坐在我对面：“不在他身上？我还想拿出来看看那块玉呢。”

　　“恩，不在他身上啦……他，他送给我啦。”我更难过了，那块玉如果真的能够保护他不受伤害，他却送给我。虽然玉有灵性，能庇佑人只是一种传说，但是人如果在很难过的时候，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就会越往难过的方向思考。是把那块保护他的玉送给了我，结果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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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只是说说啦，别放在心上……”杨帆看我很难过的样子，不敢再多说了，他显然看出来我在自责。但是他不知道我其实在自责什么。不是自责把他戴的保护神一样的玉戴在身上了，因为玉有灵性，能庇佑人，只是传说而已，也许只是个心理安慰。我在自责或者说我在伤心的是，他送给我的这块玉，说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他孤儿院的阿婆在他的襁褓之中发现的然后一直给他戴着的东西，在一次吵架时，被我摔到地上，弹到了屋子的哪个角落再也找不到了，当时竟然因为生气，没有再去找它，后来竟然把它忘了，件件往事涌出来，欲哭无泪。

　　“其实，其实……”杨帆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说了三四个“其实”，他看着我，怕我又哭出来，“其实说实话，那玉也没什么，那我脖子上不是什么都没戴嘛，不也是好好的。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初中时都没事，现在……”杨帆显然有点手足无措。

　　我忙回过神来对他说：“没事……，”我看了看杨帆，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自己也知道实在是很勉强，“后来他就好了么？可惜他的阿婆不在小镇了……”

　　我突然很想回家去找那块玉，为什么摔过之后就没有去找呢？我也不知道，就在吵架时，好象就想和他的一切决裂，不想以后，但是摔过之后很久，居然也没有找它。也许它已经四分五裂了呢。

　　这个时候，小宁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老头子，瘦得皮包骨头。是她爷爷吧，在她家有见到过一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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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宁一进病房，就问我道：“怎么样……”走到晓明的病床跟前，我正站起来准备回家找那块渺茫的玉，跟着她又回到了病床前。她爷爷跟着她，站在房门口不进来。

　　“爷爷，你过来看看嘛！”小宁转身去拉她爷爷进来。我和杨帆满脸狐疑地对视一下，又看了看小宁的这个精瘦精瘦的爷爷，“小宁，你……这是？……”我使了使眼神，询问小宁，带爷爷来做什么。

　　“哦，我爷爷懂得一些祖传的医术，我带他来看看晓明这个情况……”小宁看着我，握握我的肩膀说道，“没事，……”，然后搬椅子到晓明的床头，示意她爷爷坐到床头边上。

　　“爷爷……好，……”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朝老头点一下头问好，让开给他过去，他还没我高呢，看着他精瘦得皮包骨头的脑袋和锃亮的脑门从我眼皮底下过去。他让我想起《七龙珠》里的龟仙爷爷。小宁这么急回去找他来，难道真的有用？

　　老头坐到床边，小宁乖巧地帮忙把晓明的手轻轻翻出来，老头把手瘩在晓明的左手上一会儿，杨帆这时候倒了一杯白开水端给他，他没有理，闭目凝神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放开晓明的左手，小宁又把晓明的右手轻轻翻出来，老头又把手在晓明的右手脉门那搭了一会儿，仍然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变得锐利，盯着晓明的脸部，似乎要观察到什么特殊的东西，之后又将手指重新搭在晓明的右手上，皱起眉头来，沉吟一句什么。

　　小宁看到她爷爷如此表现，急切地问道：“爷爷，怎么样？”

　　“奇怪，”老头仍然皱着眉头，“很奇怪呀……”老头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回答小宁的话，然后转过来没头没脑地问我：“你男朋友练过气功吗？”

　　“气功？”我有点莫名其妙了，“没有啊，他怎么可能练气功？和谁练啊？”

　　老头也不管我回答什么，没有理我，对着晓明端详起来，突然伸手迅速抓住晓明的右手，仿佛用上了很大力气似的，小宁在一旁疑惑地看着她爷爷，我觉得这个古怪的老头子，更古怪了，难道这是他独门的祖传医术手法？

　　只过了几秒的时间，我看到晓明起了变化，尤其是脸色变化好明显，由之前的苍白色变得通红，象憋足气之后那种脸色，但是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完全和原先没有两样，仍然是一副沉寂的样子，只是脸色通红。“爷爷？”小宁关切地看着她的爷爷，显然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突然老头子象触电一样从床头弹起来，差点连着椅子一齐摔倒在地，好在身后有杨帆正看究竟，被老头子这样一撞，杨帆一只手向后扶着墙，老头子斜倒在他身上，杨帆的另一只手端着准备给老头喝的开水，结果有半杯开水泼出来打湿在老头子身上，杨帆扶起老头子，看他上衣上湿得，吓得连声“对不起……”

　　我看着老头子狼狈的样子，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小宁同样也不知道到底什么状况，难道晓明身上有电？小宁帮着杨帆一起扶起老头子，边紧张地问道：“爷爷，怎么样，刚才是怎么回事啊？”老头子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眼睛圆睁，一副不相信事实的模样。

　　老头子一副很倔强的样子，站稳了，就不要杨帆和小宁扶，也不说话，这一次是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近前，但是似乎不敢再用手去碰晓明。晓明这时候脸色恢复了正常。小宁满脸疑惑和不解，但是没有说什么，似乎不想打断老头子的观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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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小宁终于忍不住问道：“爷爷，他到底怎么样？有办法么？情况到底怎么样呢？”老头子也不看小宁，仍然是皱着眉头，念叨着，“很奇怪，很奇怪……”好象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除了晓明之外的周围这几个人和事，好古怪的一个老头子啊。

　　然后老头终于不再看病床上的晓明，转头对小宁说：“宁儿，我们回去再说。”转身就出了病房。小宁跟着出去，转过头很歉意地对着我和杨帆笑笑，“我马上回来，等我哦，”看了看病床上的晓明，匆忙着追她爷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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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宁匆匆回来又匆匆地走了，我有点错愕，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想干什么来着，见身边的杨帆看着小宁出去的门口发呆，无比花痴，无奈地摇摇头，唉，每次小宁出现和离开，他都是这种神不守舍的表情。我转过来走到晓明的床头，他仍然是那样毫无动静，不知道刚才小宁的爷爷对他做了什么，怎么会那么惊诧？我伸手试探一下晓明的额头，又握握手心，温度还算正常，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啊。

杨帆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坐到先前坐的病床另一侧的凳子上，他小声地对我说：“你刚才有没看到小宁的爷爷那个表情，象是晓明把他电到了一样，真是奇怪……”

我朝他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刚才本来是想回家找找那块也许是晓明的保护神的玉，也许早已被我摔成粉碎无处可寻的那块玉。

“你在这先帮忙看一下？我回家一趟……”

“恩，你去吧，应该没事，都有医生呢，留我一个人在这就可以了的。”杨帆说的很诚恳。他和晓明从小就在一起，感情确实不错的吧。

“恩，我去去就来的，如果有什么情况，马上打电话通知我哦。”我说完，走出病房朝家赶。

此时的心情已经有些麻木了，没有了几小时前晓明刚出事时那种复杂而紧张的心情，只有茫然，特别是一个人走在夜晚这样冷清的街道上时，落寞由脚底上升，奇怪的是，以前走夜路都害怕的，这时，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感觉，生死也不过如此吧？在茫然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转，晓明的那块玉石会掉在哪呢，在大衣柜下面，或者是沙发下面？

脚步频率很快，以至于平时要走半小时的路，十多分钟就到了。开了家门，打开客厅的灯，就趴在地上开始找起来。沙发下面没有，很显然没有，因为几乎每天都打扫的，在角落的大衣柜下面吧？

大衣柜底下很低，扫把平时伸不到底下，一年做不到一次卫生，我侧着脸把头伸到大衣柜下面，只能够一只眼睛看到底下，天哪，大衣柜下面一堆东西：四分五裂的半导体收音机，灰头土脸的小熊布偶，残缺的玻璃烟灰缸，上面少了小雪人的银白色音乐盒……一件件的小事随着这些东西涌现出来，趴在地上看着大衣柜底下的我，竟然发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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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冲动地不管底下有多脏，伸手进去把它们一件件拨出来……卖力地拨出来……和晓明在这个小窝里住了好长时间了吧，有这么多的垃圾……突然感觉到手一阵疼，抽出来的时候，发现手被玻璃碎片割伤了，看着被柜子下面的灰抹的黑黑的手上鲜红的血，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下来，落在这些从大衣柜底下挖出来的“垃圾”上，落在灰上，一颗颗印迹分明，不知道是因为手被割破了生疼，还是因为什么……但我一边无声地哭着，一边仍然继续在大衣柜下面挖着。

大衣柜底下很干净了，拿手电筒照了照，再没有什么可扒了，但是没有找到那块玉，那块晓明送给我，但是被我摔到地上，不知弹到哪的玉，现在想来，甚至记不起来是为什么吵架摔了它。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为了这些后来有可能记不起来的小事情，摔掉一些可贵的，心爱的珍贵的东西呢。我也不知道，也许，冲动是魔鬼吧，仅仅是因为冲动么。

看着地上一大堆的残缺的东西，……半导体收音机，这是读书的时候，晓明打工买到的第一个送给我礼物，那时候不在一个地方读书，记得那是我大学后的第一个生日，他给我寄了一个半导体收音机，说已经装好了电池调好了台，可以听的，我生日那天晚上，打开收音机，听到了晓明在远方给我点的《身边》，那首无印良品的《身边》，那天让我感动得泪流满面，这个半导体收音机我一直带着，直到后来毕业了带回来……真的，记不起来是为了什么吵架，把它摔到地上……

还有小熊布偶……玻璃烟灰缸……音乐盒……还有……一件件残缺不全的东西，往事历历在目，有甜蜜的，有感动的，曾经哪个老师说过，随着时间流驶，你只会记得那些美好的事情，那些曾经一时让你恨到咬牙切齿的事情，你甚至连它们是什么事都不会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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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没有找到那块玉，甚至它是否出现过，我都开始疑问了，如果碎了，那至少有碎片吧，碎成粉末了么，我顾不上手上被割破处流血，每个家具的底下统统查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翻箱倒柜，没有……好失望，又回到了客厅，那堆本应该珍惜的但已残缺东西还在那里躺着。

　　物是人非，这句话好伤感，但是看着满目的残缺的曾经珍视无比的东西，突然有种连物也不是了的感觉，连物也不是了，难怪人非了……眼泪又来了，跌坐在地板上，哭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大哭一场，是悔恨吗？悔恨什么呢？过往种种，如果可以再来一次的话，我愿意珍惜这些真正该珍惜的，为什么要因为那些其实无关紧要的事破坏这些呢……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落在银白色音乐盒里的水晶上，灯光下，音乐盒里有样东西和水晶一起晶莹透亮，不同的是，它泛着绿色光亮，是那块玉！我不顾手上的疼痛，一下捡起来，很精致特别的一块玉，不知道是人工雕刻还是天然形状的龙形玉，对，就是它！竟然没有摔碎，它的龙鼻子上拴着的红绳还在，已经不是喜出望外可以形容的心情，我把它捧在手里，亲了又亲，就好象找回了一件以为要永远失去的东西，从来也没有认识到它有多么重要，好象不是因为相信它是否有多大神奇的力量能够帮助晓明度过危险，更象一个做了许多错事，苦苦哀求神的宽恕的信徒，在就要绝望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代表神的宽恕的信物一般。

　　这块玉，就代表着我和晓明之间，最珍贵的那个部分，它让我找到了，而且还完好无损，也许在我的内心，它就代表着最珍贵的那部分，还没有统统被我毁灭。我把它戴上了脖子，亲了又亲，心里突然充满了信心，晓明一定会没事的！

　　在回医院的路上，脚步轻盈，不再那么茫然，十多分钟，就到了那个病房，这时小宁已经又回到病房，和杨帆两个人一左一右在病床边上坐着，见我进来，小宁站了起来，杨帆看着我说：“这么快回来了？”杨帆显然很享受和小宁独处——晓明失去知觉——因为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盯着小宁看，他又在发呆，虽然小宁目光一直注视着晓明没怎么理他。

　　小宁问我去哪了，我说回家了，她说：“我爷爷好象也没有办法，我现在想自己试一试……”我正打算摘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玉，听到小宁说要试试，我疑惑道：“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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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教我的东西呀，也许可以的，我相信可以找到他……”

　　“找到谁？”

　　“晓明，”小宁转过头去对着病床，她要找到晓明？

　　“不明白，找晓明？”

　　“是，试一试看吧，小婷你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学过的一些特异功能么？”

　　“特异功能？……”我满脸诧异，“什么特异功能？”

　　“哎呀，就是小时候啊，我带你一起去玩啊……真的忘记了？……”小宁启发诱导式地和我说道。

　　“带我去玩？有么……”我还是满脑子的茫然，不知所云。

　　小宁看了看杨帆，杨帆马上做出很想知道，但是又实在爱莫能助的样子，小宁好象不想让杨帆知道太多，女孩子之间通常有些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吧，但是我确实不记得她带我去玩……去哪？玩什么？

　　小宁终于忍不住了说出来：“就是小时候，在我家，我们一起喝茶，然后焚香，凝神，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到别的地方……就是到一些非常好玩的地方……”小宁看着我，继续做启发状，好象我忘了一些不应该忘记的事似的。

　　“噢！噢！噢！”我连噢了三下，因为我一下记起来了，对呀，这个怎么能忘记呢。不由想起了小宁的家，小宁他们家确实很奇妙的，虽然只去过几次，但是去到她家，就有一种清新淡雅的感觉，走进院子，有两棵很大的樱花树，院子里总飘着淡淡的香气，有过几次吧，那差不多初中一年级时吧，小学的时候虽然一起玩，但是好象没有去到她家的印象。初中时虽然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已经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是小学时候的友谊仍然维持下来，而且是彼此的闺中密友。她所说的带我去玩，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具体那是怎么一回事，和她一起面对面坐在她家的院子里的石桌子旁的石凳子上，桌子上摆上两只香炉，她告诉我说那是“闻香炉”，细节不记得了，香炉里的味道很特别，让人闻了有说不出的舒服感觉，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闭起眼睛，然后也要我闭目凝神，当时怎么做的我自己也忘记了，原本是坐在她家的院子里，但是很快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和她一起置身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有时候会来到漫天樱花飞舞的地方，有时候置身海边看到落日，但是她当时告诉我不要告诉别人……这么久了，居然忘记了，想想初中时，离现在，也有十五年以上了吧……但是想起来之后，当时看到的那些景象那么唯美，仍然历历在目，但是现在想起，觉得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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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记起来了，那这些和晓明的病有什么关系呢？”我结束回忆，朝小宁问道。

　　看着我恍然大悟的想起来什么的样子，杨帆在旁边看得一惊一诈的，但是又不好打断，看我和小宁象在说什么接头暗语似的，摸不着头脑，一会儿看看小宁，一会儿看看我：“你们在说什么呀……”

　　小宁不理杨帆，看我终于记起来了，继续说道：“我想晓明一定是被困在某一个地方了，我想尝试去找找他！”

　　“你是说象那样……”我看着小宁，眼神流动，因为我也不知道“象那样”怎么表达，“象那样去找找他？我，我也要去！”

　　“恩，你终于明白了，不过，小婷，你不能去，因为我只是尝试一下，而且不是漫无目的玩，其实这种尝试，凶险万分，如果你一起去，只会增加难度……”

　　看我还要说什么的样子，小宁继续说道：“不用说了，而且也许有可能根本无法找到他，从学会到现在，我也没有用过这个，去‘接通’他，然后找到他。”

　　小宁转过身，顿了顿，声音低下来，说：“其实我爷爷应该也没有把握的，否则他也不会不帮忙。其实晓明现在的状态，就是……，”她转过头看看我，“就是植物人，晓明现在的状态，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已经脑死亡，只是象一棵植物一样除了大脑，剩余的器官运转着，已经是一棵植物，而再也变不回晓明了；第二种情况，大脑脱离了所有神经系统，独立运转，封闭在独立的思维空间，甚至是我们不知道的世界里，有点象别人说的灵魂出壳；第三种情况就是他的大脑只是暂时性失去了控制所有运动神经的能力，但是所有的知觉都能够顺利传送到大脑，包括听觉等所有的感觉……”

　　“这样？那我们现在说话，如果是第三种情况，他都能听到？只是无法控制眼皮睁开，无法讲话，无法动弹……？”听小宁那样说，我失神地看着病床上的晓宁，缓缓地说。

　　小宁点点头，“我希望他是第二种可能，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我想我一定有办法找到他……小婷你和杨帆留在这里照顾他，对了，还有我，”小宁故做轻松地朝我耸耸肩膀。

　　“你？”我和杨帆异口同声地问道。杨帆紧张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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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一时半会儿跟你们也说不清楚，简单点说，如果，晓明现在确实陷入在某个境界或者空间里无法自拔，就是我要用我学习过的一种方法进入到他的那个世界里，然后想办法带他出来……”小宁很坚定的说。

　　“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你们在演科幻故事片对话给我一个人看？……”杨帆呆站着，睁大眼睛，边对我们两个人说着边使劲掐自己的脸，“我不是在做梦啊，我不明白……你们……怎么看怎么象演电影，象一部电影……”

　　小宁转过来瞪了他一眼，我转过来问：“哪部电影？”

　　“名字我忘记了，故事情节我记得，大概是这样：女主人公因为什么原因变成植物人，一睡不醒，然后男主角找了个巫师还是什么的，反正是一个会法术的人，帮助他进入到那个女主角的梦境里，发现那个女主角确实被困在一个象迷宫一样的梦境里了，不停地绕着圈子，无法走出来，最后什么结局忘记了……不过那只是电影啊，你们……醒醒吧。”杨帆看着我们，用手在我们面前晃了晃，示意我们是在做梦。

　　“是你在做梦吧？你看看我……”小宁看着杨帆的眼睛，用左手朝自己的脸上抹下来，杨帆看着小宁，瞪大眼睛，眼神充满恐惧，手里握着的早前给小宁的爷爷的茶杯失手落到地上摔碎，用手指着小宁，边朝我示意什么边朝病房门口退，我看看小宁，她很正常啊，一脸严肃而已，看看杨帆，怎么吓成这个样子，简直象见到鬼。小宁转过来朝我笑着说：“还是学医的呢……吓成这个样子……呵呵。”

　　“怎么了？你怎么他了？”我满脸疑问的看着小宁问道。

　　“你问他呀，”小宁笑道。

　　这时候杨帆才又走近来，看着小宁，心有余悸的样子，跟我说：“你刚才没看到她的样子？……”“什么样子？”“……她刚才……变成一个骷髅，”杨帆边说，边做了一个腮帮子紧缩的动作。“啊？！”我转过头看小宁，小宁没有任何异样呀。

　　“咯咯咯……”小宁失笑道，“我只是让他看看是谁在做梦，我们看到的事物，也许不是真正的事物？我们的眼睛是会骗人的哦。”

　　“我只是向他小用了一下障眼法而已，这是最粗浅的一个层次的忍术哦。”

　　“哦，早说嘛……从来没有看你用过嘛……”杨帆笨头笨脑地自言自语道，“原来真的有忍术。”在小宁那里，受欺负的总是杨帆。

　　我知道小宁有日本血统，偶尔也有听她提到忍术，那也是小时候吧，长大了之后，她似乎更加内敛，有意识地保守他们家族的秘密，又或者是因为我好象对所谓忍术没有什么话题，所以基本上没怎么听她提到。

　　“切，你怎么知道我没用过？也许以前我也用过，你没有意识到呢？”小宁看着杨帆喃喃自语的样子，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这句话，我能感觉杨帆和我一样，后背心出冷汗。我和杨帆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用很复杂的眼神看小宁。

　　小宁笑道：“你们想到哪去啦，呵呵，开玩笑的啦。忍术不可以乱用的，更不会用来对付朋友……”“那你刚才对付我……”杨帆轻轻抗议道，在小宁面前，这个男生仿佛永远都是小绵羊，让人看着就想笑。小宁瞪了他一眼：“谁让你说我们在做梦的。”也许是杨帆的谦让，小宁在他那好象有点生杀予夺，为所欲为，在别人那，小宁一贯温文尔雅的。不管怎样的男生女生，好象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都会有点骄纵随意，尽管也许他或者她不喜欢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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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有听过你提忍术啊，但是好象从来也没有看你施展啊……今天用的这么突然，我这不是接受能力有限嘛……”杨帆继续在给自己刚才的失态找解释。想过去，刚才小宁一定用了什么手段，让杨帆眼里看到了小宁变成骷髅头骨之类的，难怪小宁嘲笑杨帆说学医的还怕这个，学医的确实是见多了骷髅头，据说还有人学医的时候，晚上抱着真骷髅头睡觉的。但是，我想，如果自己喜欢的人突然变得面目狰狞，无论谁，都无法一下接受的。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刚才杨帆说的那个什么电影，有点类似这里的原理，但是操作的肯定不是什么法术，只是用的忍术中的一个方法。我想试一试，我希望你们两个，和我一样，作为晓明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几个人……”小宁说着顿了顿，虽然只是稍微的停顿，看了看我，但是不知是不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觉得听着很不舒服，女人的直觉吧，我是晓明的女朋友，何止是好朋友……感觉听着不舒服，在我心里，小宁对晓明已经绝对不是一般的好朋友的感情，小宁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只是稍微的一顿，马上接着说，“我希望你们支持我做这个尝试。你们要做的事，就是照顾好我们两个，保护好我们……如果你们没有问题的话，马上就可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