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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京中事
这天正午是陈府的寿宴,陈府特地在正午前来了车马接杜和跟姚海棠,这陈家人也是听齐府的人专说这二人身份不一般,自然就欣然相邀了。更何况这二人稍稍一打扮起来,往院儿里一坐,那真叫一个赏心悦目,也算是锦上添花儿了。
好在姚海棠和杜和都不知道大家拿他们俩当花瓶摆设,要不然估计得不自在,杜和倒没什么,他脸皮天然厚,抽起风来还天然呆,可姚海棠脸皮子薄啊“陈老太太,晚辈携表妹贺您高寿,愿您永寿长春。”杜和觉得自己不太适应这样的贺辞,不过还是从嘴里挤出来了。
倒是姚海棠这会儿比他能说会道:“陈老太太,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儿孙满堂,金玉满仓,来年抱几个玄孙,一家子五世同堂和和美美。”
听着她这话,陈家老太太笑得眼都没了,冲旁边的齐老太太说:“你说得没错,这闺女真可心,瞧这小嘴儿吧吧地说出话儿来,真让人听着都跟吃了补药似的。”
其实齐老太太是存着好心的,陈家小儿子在京中为官,虽然说官职还不高,可毕竟年纪小,将来有得是好前程。所以啊,齐老太太就想把姚海棠介绍给陈家小儿子。虽然齐慎和齐晏都说姚海棠和杜和俩人关系亲密,可齐老太太觉得杜和没出息,管他是什么贵公子,反正没出息:“那是,我看人能有错。”
这些弯弯绕绕,姚海棠真没能琢磨出什么来,拉着杜和一块儿坐下后,就听得一串锣鼓之声,接着司仪就高喊了一声:“开席,请入座。”
不论在什么时代,这主席的座儿都是很讲究的,姚海棠自然与杜和俩人坐在旁边的席位上,这旁席除了几桌贴了红纸的,其他倒是随意坐。姚海棠坐好后不多会儿,就发现旁边多了个人,看着带着一股子不一样的味儿。
当然,姚海棠很难形容这是种什么味儿,可杜和看得出来呀:“这位公子是从京里归来的吧?”
且说杜和眼睛得多毒啊,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位不得是别人,正是陈家那做官的小儿子。八品京官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好歹是京官儿,想要升上去总是相对容易点儿的。
陈家那小儿子侧着脸看了看,忽然一惊,京官儿嘛,打街上就没少见过京里的公子王孙们,他虽然没见过这位,他就觉得这位眼神很熟悉:“在下陈横,公子也是京里来的?”
“有日子了,近来京中可安好?”杜和只是心中一动便顺嘴一问,他也没想过要问出什么来。
但是陈横一听连忙思索,哪家的公子最近出外了,一琢磨还真不少,要么是稳操胜券的,要么是出来避事儿的,可这位看着都不像。陈横思前想后,决定试上一试:“太平院倒向了二皇子,司珍坊态度依旧暧昧不明。”
这话虽然声儿轻,旁人听不见,可隔在杜和与陈横之间,姚海棠是听得明白的。她就不明白了,说太平院在朝里支持有份量,可这司珍院就跟现代的农业部、轻纺部似的,能有啥改天换地的力量她不明白不要紧,杜和明白就行了,他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可心里已经风急浪大了。可是他就觉得这样不妥,却什么也表达不出来,这让杜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闷,他本来或许对这些事了如指掌,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应对“应对,我为什么要应对这些事,小言和乔致安不会乱来。只是乔致安忽然转了风向,这不合常理,他怎么也得等……”等?等什么杜和无解,但很快又心中一动,转头看着姚海棠。
见杜和看着她,姚海棠反射性地往后挪了挪说:“怎么了?”
“我那天在码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杜和虽然一片迷茫,但那时他确实记得一些很模糊的东西,其中就有乔致安的身影,虽然不清楚,但是存在这个也不好在这说吧,姚海棠心想也怪自己忘了提起:“是,等回去再说,这里是老太太的寿宴,踏踏实实给老太太祝寿就是了。”
一边的陈横见这样称就知道大约是有什么他不应该问的事,而且见杜和是眉眼不动,脸色不变,就知道这位可能是属于事事了然于胸的:“二位能来贺家母寿辰,实是荣幸……”
后面陈横说了什么姚海棠跟杜和都没注意,陈家的大公子她是见过的,而这位没见过的自然就是陈横了,他好好的不上主席上排座儿,怎么跑到这偏席来了?
“陈公子怎么不上主席就座,反倒在这儿?”
“母亲知道我回来了自然心里高兴,又何必让旁人知道徒听些溢美之词。”陈横其实也是多次回来后有经验了,为了避免听那些虚话客套话,还不如躲个清静。
就在大家说话间儿,司仪又一声传来:“请菜”
这日正是大天光的时候,第一盘是海陆鲜汇,也叫长春菜,因为材料丰富,富含多种营养,久敖长炖之后汤呈奶白色,衬着红盘一出,总能让人想起一句诗来:“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一直以来,姚海棠都觉得这样的境界很美,所以苛求汤色一定要白得鲜亮浓郁,厨子也没让她失望,汤色浓白但汤质却不会显得过于稠厚。汤面儿各类食材顶上撒了几根嫩生生的菜叶儿,分外惹人食欲。
当然,姚海棠在意的仅仅是汤和碗相不相合,而大家伙儿闻的是香醇气远,看的是红碗白汤青菜叶儿,连同端菜的姑娘手都是洁白而修长的,再加上一身红衣,和这菜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头道菜名为长春,取意为白雪红梅,老树虬枝之意,愿老夫人嘉寿长春”本来是永寿长春,但杜和认为永寿会犯忌讳,所以让姚海棠改了。
头道菜一上来,大家倒不急着吃,因为碗筷勺和骨盘都还没上来,不是陈家不好客,这也是姚海棠要求的,一开始就摆上来就没神秘感了。
“备具”
又是一水儿的红衣小丫头,端着碗筷子上前来,拿的是奥运小姐的标准礼仪,连笑容都恨不能露出十颗牙来。盘碗备齐后大家儿一看,一圈儿极正极灿烂的红色,因着施了釉,光泽洁净而明亮,东朝没有过这么好的釉色,更没有哪家的盘碗有过这么好的光泽。
那质地正当得上一句明如镜,再入手薄如纸,碗上有梅花,那些梅花儿是透光的,浑是一片玲珑通透的质感这便正是玲珑碗其名的来源,一般有花儿的地方透光更强,所以才有玲珑之说。
玲珑碗是景德镇的比较典型的形制之一,是在素白和青花的基础上做出来的一种工艺。后世的人且喜欢这种美感,更何况东朝在这之前连正经的瓷器都没有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有人举起碗看过后啧啧称赞道:“果然是巧夺天工,海棠姑娘一双妙手可媲美天然造化啊”
这算什么,后面还有得是,从菜色到盘,无一不精致而形状各异,有叶子、梅花、荷叶、方盘、卷边盘……整个一桌宴席下来,就没有重复的样式。
最后的水果盘一上来,是双层盘,上小下大摆满了各色的水果,众人皆觉得这一顿哪里是在吃宴,纯粹是在看戏,而且这戏还高X潮不断“这……宫宴怕也就这样儿的排场了吧?”陈横虽然以科举进仕,但毕竟不是前三,又是八品小官,自然还没有宫中赐宴的经历,所以只能这么感慨着。
可杜和在那儿一脸的气定神闲,陈横就当这位大概看这样的排场是司空见惯的,于是就更笃定了杜和是公子王孙的念头。其实——杜和不过是在院子里已经被震惊过了,其实红色的餐具远不如素白瓷器更震撼人心,那样干净洗练的白在东朝是没有的。
——因为东朝没有漂色这一说宴会结束后,众人津津乐道地说道菜和餐具,个个都饱足了眼福和食欲地撤了。姚海棠自然也混在人群中回家,路上杜和又问道:“你那天见过谁?”
瞥了杜和一眼,姚海棠说:“你心思可真重,不会一顿饭都没吃好,紧记着要问我这事儿吧。”
“这很重要,海棠,虽然我记不起太多东西,但能感觉出来这很重要。”杜和把“很重要”重复了一遍,似乎这才能体现出“重要”的程度来似的。
“好好好,我把事儿跟你说说,那天安丰说你在码头出事儿了,我就赶紧去看,没想到在那儿遇到了乔院长……”
话才说个开头,杜和就打断了姚海棠:“你是说乔致安?”
“对啊,还能有谁”姚海棠老听着杜和叫乔致安的名字,每叫一回她都有种很**的感觉,因为这名字代表的人确实销了很多人的魂。
“等等,先别说,让我想想,脑子有点儿乱”
当杜和说他脑子有点儿乱的时候,姚海棠想起一小品来了——《卖拐》,那被老赵忽悠了的不就老要说这话儿嘛她眼下倒是促狭了,且有她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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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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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狗鼻子
说是想想,这一想杜和就一直想到下了马车回了院里才算想得差不多了,两人做在午后有风有荫的小院里,安丰这会儿正睡着午觉。他倒是好,自打来云泾河,好吃好喝好睡,果然是无产阶级同志最无事一身轻啊“那天你在码头碰到乔致安,他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杜和稳了稳神才问道,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要知道这件事做什么,只隐约觉得这很重要。
见杜和这么慎重其事,姚海棠就开始仔细往回想,她得把话一字不落的转述出来:“那天安丰回来找我,我到码头时就看到乔院长在你身后,我走近了的时候,乔院长问我你是不是一直这样,我答是,然后他就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停了停,姚海棠尽量模仿当时乔致安的语气,有些无奈与担忧,但更多的是坚定决绝:“公子,我不能护你一世,请公子见谅。”
之所以要完整地复述这句话,是因为姚海棠觉得这句话很重要。而杜和一听这句话眉头就皱紧了,单指轻击桌面他久久没有说话:“然后呢?”
“我问乔院长是不是知道你是谁,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帮你回家,乔院长说或许你在想,那样的家不回也好我说应该让你自己选择,我们谁也不能替你选择什么,乔院长说你以前有一句话,只要人心不生缝隙一切外物自然无扰,你现在迷心失魄足见缝隙已生”通过复述,姚海棠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些什么,但不够清楚明白。
皱着眉头久久不曾舒展开的杜和忽然长叹一声,停下轻击桌面的手说:“依着乔致安的脾气,他应该不会告诉你我是谁,而且还会出手把所以踪迹抹干净。这样一来他若是回了京里,京中的势力就必需重新洗牌,而乔致安手上有最大的牌面——皇上”
这话听完姚海棠就在脑子里画因果关系表,因为杜和忘了从前的事,导致乔致安放弃他,而乔致安的放弃又导致京中势力重新洗牌,那么这意味着杜和的身份也许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不是,都王孙公子了还能高到哪儿去,于是姚海棠只能想杜和从前大概掌握着什么机要的部门,就像太平院这样的部门,或者掌着兵权?
“是,就像你想的那样,对了,乔院长一直称你为公子。最后他说,从此以后这世上知道公子是谁的人都会以为公子不在了,而知道公子还在的人却不知道他是谁。”姚海棠以为杜和还会变脸,没想到他的眉头反而舒展开了,脸上似乎还隐隐有笑意。
“在暗处未然不是件好事,至少眼下是安平的,至于不能护我一世,我又蔫需他来相护。初年不过是我羽翼下的雏鸟,如今雏鸟羽翼丰满,却忘了他在成长的同时,我自已经风经雨”说完杜和就自己先愣了,然后揉了把自己的脸似乎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呆愣的模样让姚海棠忍不住直乐。
给他倒了杯水,姚海棠说:“似乎慧思公主那边不再来请,也是乔院长从中周旋,听说护送慧思公主的队伍雪一化就启程,本来是预备春暖花开时的,想来这其中也有乔院长的原因。”
点了点头,杜和说道:“他好像不是太怕旁人见到我”
这时姚海棠就想伸出手戳戳杜和的脸,说:“你脸上贴了面具,乔院长既然认出你了就肯定知道,真不知道他怎么认出你来的。”
“太平院的狗鼻子”杜和说完就笑了,似乎骂这一句让他很愉悦似的。
陈老太太生日后没几天春节就到了,这一段时间天相对暖和一些,杜和这些天也没再带船队出云泾河,而是和姚海棠一块儿办年货。办年这事儿对杜和来说很新鲜,新鲜到他觉得一切都跟没见过似的。
“海棠,你买这么多肉做什么,会坏的。”杜和一看还全是比较肥一点的,当然杜和不知道那块儿叫五花肉。
付了钱的姚海棠把肉往杜和怀中的筐子里一扔,然后侧着脑袋看杜和这极市井、极生活的一面不由得极有成就感:“做扣肉,至于什么是扣肉,为什么要叫扣肉,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就跟你似的,丢失了一些从前的东西。”
见她这欢快爽朗的模样,杜和很自然地腾出只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失去的必不属于我,属于我的不会失去,这话你不是常嘟哝着。”
这话说得姚海棠侧着身子指着杜和,双目圆睁间有几分嗔怪的意味:“噢,你偷听我说话。”
她这模样至多让杜和心情更好,半点儿尴尬劲儿都没有:“我倒想偷的,你自个儿蹲着在那儿说得自得其乐,声儿又大想不听见都难。回头你问问安丰,看他知不知道你平时最爱说的几句话是什么。”
这时安丰在后边儿咳嗽了两身,然后装作问东问西的就是不搭理这个俩,安丰心说:“你们俩打情骂俏就行了,还偏拉上我,也不觉得我会晃瞎你们俩的眼睛”
走到布坊前时姚海棠忽然停下来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杜和、安丰,末了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说:“我可不会做衣服,就不进去了,好在新衣邻家大嫂早就做好了,要不然可得愁死人。”
“慧思?”这时杜和小声地说出这两个字来。
于是姚海棠就下意识地拽着杜和要躲开,但是杜和的反应比她要快得多了,立马就一脸痴傻样儿,就连周身的气场都和平时不一样。随行而来的乔致安看了一眼,然后就随慧思公主一块儿走进了布庄里。
这也能算是无风无浪吧,遇上了慧思公主后姚海棠就没心情逛街了,跟杜和一块儿回了院里,姚海棠觉得自己开始惆怅了。明明知道杜和是个了不得的人,可她却生出想圈养的心了,虽然到时候不知道谁圈养谁。
说起来杜和的船运现在比她可挣钱多了,光是云泾河的细麻和将来瓷器的倒运就能让他挣个大富之家出来。而且杜和还投银钱做了些旁的什么事,她也不怎么过问,因为老觉得杜和是个做大事的,这些营营汲汲的生意当然没有做不好的道理。
“萝莉萌大叔啊”姚海棠给自己下了这么个定义,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只是“萌”,而没有其他成分存在。
到底是没怎么动过感情的人,姚海棠还是不太能明白自己的各种情绪表达了些什么。
下午把五花肉加了香料煮上,另坐了锅把几个便宜处理得来的猪脚处理干净后用小火炖着,五花肉比猪脚好炖。五花肉炖好的放料酒及酱油和各种调味料调好的酱汁里过一过,然后肉皮儿朝下在酱汁里腌着,等凉了把油锅烧热,还是肉皮儿朝下的过油炸南方人过年桌上怎么也不能少了这碗菜,梅菜扣肉那可是大大有名的菜,正好她腌了些梅干菜正好到吃的时候了。
“这就是扣肉,为什么要叫扣肉?”杜和完全不记得姚海棠不让他问为什么的话了。
不过这会儿姚海棠已经有答案了,把肉切得整齐后肉皮朝下码进碗里,底下放些边角料和梅干菜,再放上肉汤和好的酱汁和干红椒。然后她指着这碗码好的扣肉,笑眯眯地说:“你看,这碗倒扣过来,面儿上就圆乎了,倒扣过来的肉所以叫扣肉,因为加了干菜所以叫干菜扣肉”
多么完美的解释啊……
说着姚海棠又随手拈了块边角料蘸了酱汁预备往杜和嘴里塞,反正她做这事向来很顺手,从前做了好吃的谁不是围锅边等她投喂啊,所以这会儿做得特自然。
反倒是杜和不自然了,到底是骨子里的礼仪规矩教养都还在,这情况怎么也不合这些,但是迟疑了一会儿,杜和还是张了嘴,咬着那小块儿肉嚼了嚼:“好吃,酱汁醇厚浓郁,菜干的味道很解腻提香。”
“回头上锅蒸出来会更好吃的……安丰,把这几碗给隔壁几家送过去,记得跟他们说大火上汽后蒸一盏茶左右就得。”说着又转身到小灶上看猪蹄,猪蹄可是姚海棠最喜欢的。从前不敢多吃怕肥,现在一看自己这小身板她就窃喜,现在敢吃了,借着丰胸之名多吃两块儿猪蹄加了酱、冰糖、盐和各种香料小火煮了一下午,这时正是汤浓汁厚的时候,那汤汁看着就美味,估计给碗白饭就着汤汁就能吃得很香。把装着香料的小纱包取了出来,学着餐厅的模样装了一碗白饭倒扣在新制出来的白盘子里,撒了些芝麻后浇了一勺酱汁,然后把去皮和猪蹄一块煮出来的鸡蛋一开两半也淋了酱汁。
一边杜和看着眼都不带眨的,看着姚海棠把盘子递到他面前来时,杜和说:“海棠,我也胖了”
……
她天天嚷嚷着自己胖了,杜和就跟着凑热闹,这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人竟然跟她嚷胖了,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她恨恨地说:“你这话说得我想咬你一口”
然后杜和就把手臂伸过来了,姚海棠眨眼看了好一会儿,决定咬吧,于是她想起赵敏咬小张同学了,再于是她就纠结了,是咬呢还是咬呢还是咬呢……咬了据小说里的定律,那是肯定得负责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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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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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三十夜
最后……她还是没胆儿咬,怕到时候杜和一看疤痕就愤恨,杜和那白净得一丝疤痕都没有的手,有疤痕就破坏美感了,她咬了等于是犯罪啊预想中的铜编钟春晚没能实现,不是她这有问题,她是怕到时候被围观,云泾河里的百姓围观倒没什么,她早已经习惯到麻木了。但是慧思公主的护送队伍还在这里,她可不想被那位杜和再三重申不要接近的公主围观到。
“江大嫂,清早的怎么来了,赶紧进来喝茶吃果点。”这天不是三十么,姚海棠就和安丰、杜和一块儿准备年夜饭,没想到大家都忙碌的时候,江大嫂还有闲工夫来搭理她。
只见江大嫂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说:“是这样,你做的那梅菜扣肉小石头他爹说好吃,非让我来问问怎么做的,说正月里好招待外乡来的亲客。”
这江大嫂音儿才刚落下,又陆续来了几个邻家大嫂,都是想来学梅菜扣肉的,姚海棠一想这也来不及教了,就领了大家到厨房里说:“简单,肉用这几样香料炖烂了,拿这几样调酱汁,咸淡看喜好。肉炖烂了后抹一遍酱汁,然后肉皮放酱汁里腌着,凉了就起油锅炸,炸到皮儿起泡了就可以了,然后切了码碗里。干菜我还有很多,回头大家伙儿都拿些回家,过些时候我再告诉大家怎么做干菜。”
大嫂们一想也只能先这样,毕竟大过年的不能太打扰着,虽然日常多走动,但大嫂们也知道这院里的是贵人,虽然人随和,但她们也不能随便。
等把大嫂们送走了,姚海棠就在那儿掐着手指算有多少碗菜了,按着从前家乡的规矩,年夜饭的菜得成双,而且一定要有鱼有鸡有肉,其他的倒不拘。
“可惜今年没做薰肉,不行,薰肉回头还是得做,端午的时候扎粽子得用薰肉才好吃。”转念又一想,这地方还不知道有没有端午就想着吃粽子的事。
年夜饭自然丰盛而美味,姚海棠还给安丰发了红包,至于杜和还是算了,他现在可用不着自个儿来发红包。不过杜和倒给她准备了物件儿,杜和一拿出来安丰就溜了,现在安丰是溜得越来越从容自如了,嗯他也要去找自己的心上人送东西去“我也有礼物,是什么?”姚海棠不觉得自己这年龄还需要红包,所以自动把这红通通的小匣子理解成礼物。
却见杜和笑而不答,还带着几分神秘的模样。
瞥了杜和一眼,腹诽他这故作神秘地姿态,打开了匣子后却见了一把镶宝嵌玉的银梳和一支垂着浅青色玉石流苏的金簪,簪头是累丝流云纹饰,簪头上还有浅青色玉石花瓣做成的一大一小两朵海棠花,还并着一个花苞,看起来是极少女的。
“真好看。”手工虽然还不够精细,但杜和这份心意比什么都好。
“过了年海棠就十四了,十四及弁,海棠梳什么发式好看呢?”杜和笑着说道。
这话却让姚海棠心中一阵触动,接着便满腔的柔软满得快溢了出来。但是梳什么发式这个问题她非常纠结,因为她不会,什么垂云鬓、坠马鬓她倒是知道样式,可是她不会梳:“我不会梳,这就俩麻花辫天天散开又织起来我还觉得麻烦呢”
忽然杜和伸出手来,拿起银梳说:“既然叫海棠,那就梳海棠鬓,肯定是好看的。”
在姚海棠还来不及反应时,杜和就梳开了她那俩从来不换花样的麻花辫,一边梳匀称了一边以指分成几股,三绕两绕竟就成了一个海棠花儿似的发鬓。那把银梳不止是梳,还能做发饰,梳完了往发里一插,倒有点儿像现代镶了水钻的小皇冠。
匣子里有镜子,姚海棠一直知道自己现在很萝莉,但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这么萝莉。那累丝海棠花簪一上头时,流苏一晃一晃的倒显出几分天真可爱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然后说:“青春啊,就是好”
“什么?”
又说出现代名词儿来了,姚海棠干笑了两声说道:“少艾时如青草之春,所以叫青春啊没看出来你还会梳头,杜和,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应该是从前梳过,我应该很少给人梳头的。”杜和想了想只说出这么句话来。
“这世上能让公子梳头的,只有夫人和姑娘,姑娘出嫁后公子便没再给谁梳头了。”
说话的是乔致安,他始终放心不下杜和,这是他曾经发诺要追随一世的公子,大年节底下却在这样的小院里,没有人侍候更没有人相贺,乔致安要是不来,他会觉得自己枉跟了杜和这么多年。
且说乔致安无声无息地来,一句话把俩人都给惊动了,齐齐看着他。姚海棠本来心里还有点儿酸,这么一听就不酸了,不过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乔院长,你不在慧思公主那儿,怎么到这里来了。”
倒是杜和极淡定地看着乔致安,不言不语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乔致安看了一眼后就低头说道:“往年里到这时候总要跟公子讨杯水酒喝,今年不知道公子可还愿意赏我这杯水酒?”
“小言没来。”杜和压根没回话,反而说了这句。
闻言乔致安抬起头来看着杜和,实在拿不准这位公子是真糊涂了还是在揣着明白特欢喜地装糊涂:“公子选择了眼下,那言行云最好还是不见了。”
半晌半晌地杜和又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不如小言聪明。”
却见乔致安忽然笑了:“公子从前也这么说,小言大巧若拙,这点我不如他。”
“重器无锋,这点他不如你。”杜和说完又愣神了,然后看了眼姚海棠就见她捂着嘴在那儿憋着笑。
“看来公子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但也不全然糊涂,总能在需要的时候记起来。既然这样,属下便要问公子一句,公子是选择留在这里,还是回京去。公子不用担心因为记不得事而陷入险境,我必周全得公子。”乔致安说完这话慎重其事地深深一礼。
于是杜和的神色也跟着慎重了起来,姚海棠也在一边神色肃然,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影响杜和的选择,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影响力。
只见杜和看着行礼不起的乔致安,然后又侧着脸去看姚海棠,最后杜和问了一句:“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前有人评价您,说天不见完人,唯公子除外。”
“这样的虚辞我不爱听。”杜和摇头表示他很不喜欢这句话。
于是乔致安又笑了,今天晚上笑俩回了,姚海棠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竟然没发现鸡皮疙瘩,真神奇。接着又见乔致安低头,敛了笑声说道:“公子从前也是这句话,如果公子不爱听这句,那有一句公子肯定爱听。另一位说您是个事儿唠,什么事都爱管上一管,谁要不听话扔您这肯定得老实”
这话让杜和笑得一片柔和,然后说:“这句话很亲切,应该是哪位长辈说的。”
“是。”
“他们松了一口气吧?”杜和又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但这句话姚海棠听明白了。
她还记得杜和说过一句话“也许家里人正弹冠相庆也说不定”,所以这句话肯定是问“家里人”是不是因为他这“事儿唠”不见了踪影而松了一口气。
只见乔致安沉默了会儿后说:“自有人念公子,自也有人欢呼雀跃,这世上没有谁能做到只留念不留怨”
“这话是我说的。”
“是。”
忽然间杜和转过头来看着姚海棠问她:“海棠,我要是走了,你会只念不怨吗?”
……
这话问得太突然了,姚海棠“嗯嗯啊啊”了两声,然后垂下脑袋来,那青色的玉流苏垂在耳边时有些微凉意,她叹了一口气心底有些虚的说:“不念”
她总觉得杜和不能一辈子在这样的小地方窝着,那样太委屈他了,他的舞台应该很大很大。就像她想的那样,这时候怎么选择是杜和自己的事,她不能左右他,所以她说“不念”。
她的话却惹来杜和一阵笑声:“说不念的时候不要这么声弱气虚,那样我会信你的。”
“属下告退,愿公子安好。”
“京中不太平,天下便不太平,要日日维念设立太平院的初衷,虽然我也不太记得初衷是什么,但既名太平就稳得住风浪。”杜和倒是坦白得很。
“是。”
乔致安退后,院子里又恢复一片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刚才的一番对话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而杜和则坐在那儿一直看着姚海棠,看得姚海棠是越来越心虚,最后只得弱弱地说了一句:“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杜和含笑看着她问道。
“不该说不念。”她以为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窃喜一下呢,不过为什么要窃喜啊摇了摇头,杜和忽然笑出声来说:“不该在说不念的时候拿那小眼神扑闪扑闪地看着我,这是不念的模样儿吗?”
“那你是不是不走了?”
“是。”
“那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不会。”
“你肯定?”
“我肯定。”
只是事若来时,选择以及肯定都会被左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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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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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上元节
春节一过,上元之前天气就开始暖和了,护送慧思公主回京的队伍也终于是离开了云泾河。但是慧思公主也不是空手而回的,陈家的釉里红她得了一套想着带回京里去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其实最让慧思公主在意的还是盘碗底下“西城”的字样儿,像是云一样的字体,如花纹一般装饰在碗底带着几分柔和灵魂之气:“西城?”
慧思公主就带着这一句如疑问似的话回京去了,留给云泾河的只有一个略带些苍凉的背影。后来云泾河有人传,说这位慧思公主只怕回了京也很难得到应有的回报,毕竟弑夫之名在外,就算没有证据,但名已经坐实了听到传言的杜和对此只说了一名话:“依慧思的脾气手段,如果应有的回报没得到,她会一一索取,变本加利地索取”
对公主什么的,姚海棠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我比较关心铜编钟,你说上元有礼天的祭祀,凡百姓以歌乐花灯相祭,云泾河那位司任官倒是来相请过了,可我原先排出来的一点都不适合祭祀”
“礼天之乐有四,一颂、二平、三升、四和……”说完杜和愣了愣,总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可是我一个都不会”姚海棠心说我能费尽心思把梁祝敲出点儿模样来就不错了,还学什么礼天之乐,早知道还真不如制食器,至少那东西她玩得转一些。
“我应该是会的,不过编钟也是头一回见,好在音阶都是相通的。”说着杜和就走进了编钟,随手轻轻一敲,接着就衣裳飘袂地来回奔忙,这场景应该是凌乱的,但是杜和却让人觉得动若行云、静如山岳。
最后一个音符停下时,天边忽然现出一片金色的云彩,接着太阳便从云后跃然而出,整个小院遂是一片灿灿融融的金色:“这是四乐的那一乐?”
一曲奏完,杜和自己都有些迷乱,这曲子用编钟奏来真是气象万千,却又清和冲融,而且正恰题:“是春和,上元礼天一般是用四和。”
最后姚海棠下了个结论:“我学不会”
“到时候我和司任官说,云泾河自有礼官,他们自然是会的,乐器之类一通百通,何况礼官们大多精通各类乐器,编钟并不算太难。”杜和忽然发现姚海棠现在越来越信任与依赖,于是笑着看向她,眼里满是温柔。
他是个惯于被依赖的人,但不惯于被信任,而姚海棠却也不是个轻易信人的,她对人总是亲切随和却也总是保持着距离。若是轻易信人的话,他现在也不至于分外珍惜这份信任。
有时候杜和想,也许就是这份不易得来的信任让他选择留在云泾河,当然还有一些其他原因,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这世上总是由暗转明易,由明转暗难。虽然记不起事,但他下意识地就判断这是一个好机会。
上元节那天逢着月朗星稀,正是“花市灯如昼”的景象,杜和与姚海棠并行在花与烛的街道上,间或有小姑娘笑语如铃地从身边走过,这场景美得便像是一首诗了。
这时杜和正侧着脸看向姚海棠,忽然说道:“海棠真不像是个小姑娘,你看别的小姑娘像风似的,你倒像是水。”
姚海棠看也不看他,只盯着两街的花灯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了:“我怕要是我真跟一阵风似地飘来荡去,你更容易犯糊涂,我可不怎么认路,到时候让我带你回家只会带到沟儿里去。”
“海棠,你看是安丰。”杜和指着花灯深处的安丰,他正拽着个羞怯怯小姑娘扭扭捏捏走来。
随着杜和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安丰,姚海棠看了两眼后挑着眉说:“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小林姑娘,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安丰的春天来了哟”
却见杜和忽然拉着她的手往花花灯的摊档后边一闪,就躲开了安丰和那位小林姑娘的视线。姚海棠有些不解地看着杜和,等安丰和小林姑娘走过多后,杜和才开口解释:“是林罗衣,多年前是太平院的人,后来……”
见杜和停了嘴一脸茫然,姚海棠就知道他想不起了,杜和也真是奇怪,什么事儿临急了都能记起一点,可记不全:“想不起来就算了,不过这林姑娘住得离我们不远,是林大嫂家的远房亲戚,借住在这里很多年了。”
“去找陈荣。”杜和肯定如果有什么发生过,那陈荣一定知道,因为他觉得陈荣也很熟,而且冥冥中自觉得他可以托付一些东西。
好么,太平院的院长都见得跟家常便饭了似的,还怕见个太平院在云泾河的司事官:“这大晚上的,太平院也要放班的吧”
“放班也有人值守,走吧。”杜和拉着姚海棠的手一点儿也不迟疑地朝挂了太平院旗的街巷走去,他的方向感真是天生的,这云泾河姚海棠真没少逛,可至现在她还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哪儿是哪儿,离家三百米就得迷路到太平院的旗下时,见屋里还亮着灯,杜和就站住想了想说:“海棠,你上前去找陈荣,既然打过招呼了要关照,那他们就应该记得你。”
依言上前去,还没走近门边儿就有个黑乎乎的人影从暗处走出来:“海棠姑娘为何事而来?”
“找陈大人。”
“稍候”黑衣人说完就跟猫似地弯腰缩脚上了房顶,不多会儿就见陈荣从房顶上跳出来。
看着这场面,姚海棠不由得嘟哝了一声:“放着好好的门不走,非要怕墙”
听着这话陈荣也跟没听见一样,上前一步说:“海棠姑娘为何事而来?”
连问话都这么公式化,简直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林罗衣”
这三个字让陈荣有点没反应,杜和就开口道:“太平院的林罗衣。”
于是陈荣有反应了,脸色一变立马冲姚海棠跟杜和伸手示意道:“二位里边请”
进了太平院办公的场所后,陈荣先是停了停,然后就有人冲了过来一看是陈荣又缩了回去,然后陈荣才领着二人往里边走。到了地方后也不管他们,先是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最后翻出一本卷宗来,上边儿不能免俗地盖了绝密两个大红字。
于是姚海棠不得不吐槽了:“这绝密的卷宗你们就随手扔啊,也不怕被人看了去。”
“那他得先进得来,刚才就是我不经查验就跑进来,也得被暗箭和机关射成筛子。再说在太平院绝秘的卷宗还少了,而且真正绝密的都是以口传口哪里会留下只字片语。”说着陈荣就坐下翻开卷宗,卷宗打头就是林罗衣的画影图形。
只是姚海棠看着不像:“杜和,我怎么看着不像是那个小林姑娘。”
却听得杜和想也不想就答道:“她有个外号叫千变,应该是擅长易容的。”
这话说得陈荣直点头:“那是,林罗衣的易容手法是跟我们上任院长学的,她要想掩饰自己神仙都找不出来。不过你们怎么知道她的,又怎么找出来的?”
这个真不好回答,杜和跟姚海棠相视了一眼,总不能说凭直觉、凭感觉吧。好在陈荣翻完了卷宗,也不再问这话了,而是说:“管她是不是,抓来了再说”
……
果然是太平院,行事真够可以的,不管哪任院长怕都不是什么好鸟只是林罗衣姑娘可不是这么好抓的,要问谁最了解太平院,跟在上一位院长身边多年的林罗衣可以算是其中之一。太平院一动她就有了察觉,几次易容后就把太平院的人给甩脱了,最后太平院的人空手而回。
气得陈荣直破口大骂:“林罗衣,不抓着你老子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大人稍安勿燥,虽然没抓着人,但是属下在林罗衣身上下了新制出来的追踪香。”
“屁用,林罗衣当年就玩这个的,你们在她面前玩香玩毒玩易容简直是小菜,还不够她开胃的行了,只要确定了是她反倒好办,她要是咬死了不承认我还真不能拿她怎么办。派人去把小六他们叫回来,当年院长因为她撒手不管太平院了,这妮子多少人恨得牙痒痒呐”陈荣说完就起身布置了一番,然后把卷宗随手扔回了纸堆里。
然后陈荣就看着杜和,仔细地看了几眼后说:“杜公子,院长交待要周全你和海棠姑娘,以后有什么事儿常来往”
却见杜和理也不理陈荣这话,而是看着他说:“放岩引子去找,她不是你们能找得到的,找到后别惊动,布罗网引她进来就是。”
“咦,是这么说的,我先去安排一下。杜公子,咱们待会儿再说话,您这脑子还真让我想起一个魔星来了”陈荣说的魔星还能有谁,他们上一位院长呗,陈荣向来坚定地认为那位已经妖到疯魔了其实事情往往都是由小事儿起的,就跟某只蝴蝶动动翅膀,数千里之外起了暴风雨一样,林罗衣无疑就是那只蝴蝶。
只是不知道姚海棠与杜和有没有准备来应对这蝴蝶效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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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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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永避江湖
比起食器来,编钟真的没影起太大的反响,大家多是在听人说起这编钟是姚海棠所制时会发出一声似赞似叹的声音,然后说:“这姑娘可惜了,好好的食器不做,怎么就做上这中听不中用的玩艺儿了。”
也有晓事的说:“食器只能挣得银钱,这礼乐之器能抬身份。”
身份什么的,云泾河的老百姓还真不怎么在乎,刚迎接过一位归国的公主,虽然名声很复杂,但人怎么也是公主,身份这两个字云泾河的百姓觉得可以淡定了百姓们倒是在礼乐之中似陶醉似恭敬了,太平院里这会儿正热闹着,陈荣看着杜和愣要套套近乎:“既然来了就坐会儿,杜公子既然知道林罗衣,想必跟我们太平院干系很深。院长走前还特地让我关照你,这么一想,公子是从太平院里清了籍吧”
所谓的清籍就是退出太平院,所有在院里的记录都会被清除,从此以后就可以过普通的生活了,这也是太平院才特有的名词。太平院的暗线或间人才会用清籍这俩字儿,所以陈荣一联想起就开始对杜和分外敬重起来。
在太平院里最风光的职位是所有可以光明正大地打着太平院旗号行事的人,而最危险的职位就自然是暗线和间人了,能活着全身而退就殊为不易,更何况杜和还退得这么舒坦这会儿杜和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好,最后什么也没说,就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陈荣,陈荣自发自动地就找着答案了“大人,岩引子已经找着了林罗衣所在,现在小六正在领人布网。”
“成,我去看看,杜公子和海棠姑娘自便,我得亲自去逮她,也算替我们那妖到疯魔的公子出口气,这辈子难得栽个跟头,估摸着到现在气儿还没消呢”陈荣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公子啊你这一消失就消失到影儿都没了,真彻底啊出了太平院,姚海棠看着杜和问道:“你又怎么了?”
杜和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姚海棠心里寻思莫非是自己太没点儿分析能力了,怎么就没觉出一点儿不对劲来。
临风一顿,停下脚步的杜和看着姚海棠说:“我相信林罗衣云泾河只是巧合,她的本名确实是林罗衣,确实也有这么一门亲戚,这件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但是我不相信她安稳了几年之后,随便一遇就遇上了安丰,两人还打得火热。海棠,我只相信这世间所有的事都有起承转合,这世上有一个巧合可以理解,若两个巧合叠在一起,我不理解”
话虽然有点儿绕,而且有点听不太明白,但是事儿姚海棠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林罗衣和安丰结识并不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的话,他们俩谁有问题?”
只见杜和又是一阵摇头,然后长叹一声说道:“我不知道,至少现在我很难凭直觉分析出所有的真相来,而且分析出来的未必是真相”
“那要怎么办?”姚海棠揉着眉心,觉得这些事想起来真费脑容量杜和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颈后几处穴道,让她放松了些才说道:“不用操心这些事,静观其变就可以了,在一切不明的时候,要么是主动搅局,要么是安心以待,眼下的情况适合静坐观其变化。”
两人回了院里,安丰也早就回来了,眼下正在那儿发呆,姚海棠走上前去拍了拍他:“安丰,发什么愣呢?”
这时安丰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道:“海棠姑娘,小林不见了,她让我去买鱼戏莲的花灯,可是我买了回来哪里都找不见她。去她家里问,家里人说她没有回来,我是不是……”
被拒绝了,可怜的,姚海棠又拍了拍安丰的肩臂说:“说不定她害羞了,需要点时间仔细想点儿事,你别想到歪处去啊”
“我都快二十了,是该成亲了,小林她挺好的,海棠姑娘你说是不是,她笑起来多好看啊,做的东西虽然没有海棠姑娘做的好吃,可她花了心思我能尝出来。明明都好好的,为什么小林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她要是不想见我了也没事儿,就是怕她出什么事。”安丰喃喃自语似地说着这些话,有几句话还说得重复了。
看着安丰这样,杜和举步上前来说:“你有没有发现小林姑娘有什么不妥?”
于是安丰愣了愣摇头说:“没有不妥,倒有点不同,她和我见过的姑娘不一样,她很聪明很有主见,做事一点也不拖拖拉拉,她……很好看。”
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姚海棠抱以同情地说道:“安丰,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你明天就看着她了,然后跟你说她这会儿是跟你闹着玩呐”
“噢,好,我听海棠姑娘的。”安丰说完就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站在原地的姚海棠和杜和则看着安丰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待安丰走远后姚海棠才问道:“你怎么看?”
“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而且他是司珍坊帮你找的人,司珍坊别的不行,查人的底细还是能查得明白的,只要不遇上太平院就能谓是所向无敌。”这话充分显示出杜和对太平院的信心,果然是太平院出来的,见识过了才会有这么强大的信心啊这时天空忽然传来一阵似雷一样的声音,姚海棠看了看月色皎洁的天儿道:“冬雷响,有妖孽出世啊”
她这话惹得杜和一阵笑,末了睨着她说:“是太平院的罗网成功收网了,林罗衣已经被逮住了。”
“噢,那就放心了”
“天已经不早了,海棠早些睡。”杜和说完就送了姚海棠回屋,自己也转身回了屋里,只是不过一会儿杜和就飞身上墙出了院里直奔太平院那头去。
姚海棠最近是沾枕就睡,至于安丰他已经下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的。杜和觉得自己一定要去看看林罗衣是不是真的被逮着了,如果逮着了必需要让乔致安来提回京去,那样才能就真正松一口气。
到太平院时,杜和正好碰上陈荣:“林罗衣归案了?”
只见陈荣点头说:“可不是,院里备的药都制不住她,我得找人想点办法去,杜公子这么晚为何而来?”
“为林罗衣而来,记得云泾河是有药剂室的,带我去”杜和说完就特熟门熟路地进去,在办公的院儿落前停了下来,待陈荣上前来,里边的人确认了后他才举步往药剂室去。
闹得陈荣跟在后边儿直傻眼,心里寻思:“这杜公子从前到底做什么的,怎么好像对云泾河很熟似的?”
到了药剂室里,杜和直让陈荣眼花缭乱,还没看清楚杜和的动作前,就有一堆药粉被摆在了案头:“把药盏拿来。”
递了药盏给杜和后,陈荣确定一件事,这家伙从前绝对是使药的行家里手。于是陈荣寻思着,要么把杜和回收再利用,云泾河的药剂室一直就是个摆设,有了杜和说不定就不是摆设了:“杜公子从前擅长配药吧,一看这动作就跟我们院长是师出一门啊”
却见杜和看都不看陈荣一眼,一边埋首配着药一边说道:“陈荣啊,应该有人跟你说过,不该问的闭紧嘴,想问都得憋着。”
“确实有人说过,从前院长这么说过,看来杜公子从前份位可不低呐,连院长教训我的话都知道……得,我知道了,从前院长还说过,不该乱猜测的就少动脑子,把脑子留到需要的时候再用”陈荣说完就闭上了嘴,再不吭声儿了。
配好了药后,杜和随手扔给了陈荣,然后说道:“前三丸药能管五天,剩下的只能管三天,十丸药足够撑到乔院长来,立刻发信回京去,只有乔院长能制得住她”
接了药陈荣答道:“乔院长现在可忙得很,不知道能不能来,要知道慧思公主回京了,只怕皇上现在不大可能放乔院长出京。”
“说逮着了林罗衣,不管皇上还是乔院长,都会乐意把她领回京去”说完杜和大步流星地走人了,留下陈荣在那儿胡思乱想。
最后陈荣看着手里的药说:“来人,赶紧去给林罗衣那小娘们喂药……算了,我还是亲自去,省得她藏药不服”
当陈荣把药递到林罗衣手里时,林罗衣接过就爽快地扔进了嘴里,不爽快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只是药一进嘴林愣衣就浑身直颤抖,陈荣还当是药效太猛。
但是林罗衣服下药后却说了一句:“是他配的药”
“啊?”陈荣是疑问句,但是林罗衣听成了肯定句“他说得对,世事疏而不漏,谁能永避江湖”说完后,林罗衣就再没有了声音,静默如石头一般坐在那儿似乎在惆怅着什么……然后陈荣就更加肯定杜和从太平院清籍前,绝对是个大大有身份的,一个暗线能做到这一步,大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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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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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坏规矩
当杜和在细密的春雨里推开院儿门时,发现中堂亮着灯烛,按姚海棠的习惯,晚上连院儿里都不让点灯笼,有点儿光她就得睡不踏实。
进了中堂一看,原来是姚海棠在那儿坐着,见了他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说:“你回来了就好,厨房里还有热水,你洗了再去睡觉。”
说着姚海棠就要回屋睡,其实杜和一走她就听着了动静,其实她耳力不怎么好,但莫明地就是听着了,然后想了想也没追出去问去哪儿,就点了灯烛在堂中等着。
这也许就像幼时晚归父母等自己一样,不等着了人还真睡不着。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从杜和身边过,姚海棠压根没发现杜和的眼神有了变化。
“海棠”杜和出声叫道。
听着他喊,姚海棠捂着嘴回过头来应了一声:“嗯,什么事?”
只见杜和上前两步把她微微敞开的披风拢了拢说:“天冷,会着凉的,以后我出去回来都会知会你,不要再起来等了,晚上要好好睡,别成天心思这么重。”
“知道了,那我回房睡了,你也早点睡。”姚海棠说完又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然后转身回房去了。
留下杜和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后看着门口飘进来的细雨不由地染了笑容:“傻海棠。”
风雨夜深有人等,果然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有时候打动人心的并非得是激动人心的举动,只是这样的小事,小到只是风雨夜里的一盏灯一个人……因为林罗衣几天不见踪影,安丰一天比一天沉默,连带着后园的菜都没心思照料了,姚海棠就想这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只是林罗衣的事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姚姑娘,姚姑娘……”
闻声去院门外看,却是隔壁的杨大嫂:“杨大嫂,有什么事吗?”
见了她后,杨大嫂说道:“姚姑娘不是说要找好大夫吗,听人说有位大有名声的大夫进城了,姚姑娘赶紧去瞧瞧”
一听是个大有名声的大夫,姚海棠就赶紧谢了,转身就去找杜和。杜和这时抽风时正常的毛病也是该看看大夫了,虽然眼下的杜和很好,但他是不完整的,姚海棠觉得目前的状况并不安稳,一旦杜和哪天忽然完全清醒了,他后悔当初的选择了怎么办?
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里存在这样的隐忧,所以她希望能解决这个不安稳的因素,不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她都能……接受?理解?
她不知道
因安丰终日恍惚,姚海棠又舍不得这一园子的菜,杜和就担负起了管理菜园子的事儿,正浇着水的杜见她来了就赶紧收了手:“海棠,别跑这么急,担心踩着了新出的罗瓜苗。”
听了杜和的话姚海棠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说道:“知道了,你先别忙浇水了,城里来了个挺有名的大夫,我们赶紧去看看,你这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总该问问因由。”
其实杜和并不在意自己现在的状态,他下意识地抗拒医治,或许就像是乔致安说的那样,因为知道从前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所以并不期待找回。
不过既然姚海棠来叫了,那就顺着她的意去,毕竟她忙着给自己找大夫,不能拂了她的意:“好。”
两人出门问了城里的人,才找到那位江大夫所下塌的客栈,客栈里的人一听姚海棠是来找江大夫的就说:“姚姑娘,我们倒是没什么,只是那江大夫说了寻常病症他是不诊的,那边有个小学徒,你们先去他那里看,要是小学徒管不了,江大夫大抵是会管的。”
“谢谢掌柜的,总要去看看。”
到了那小学徒前边儿,那小学徒眼也不抬地说:“伸手,号脉,家师说了要是普通大夫能治好的病,就近问诊更方便,就不必找他求医问药了。”
“这位小哥,要是云泾河的大夫能诊治好,我们也不必等到现在了。”姚海棠笑着说道。
这时学徒的手已经切在了杜和的脉上,过得约一盏茶的时间才抬眼说:“没什么毛病啊,我看着比谁的脉相都更中正平和”
于是杜和嘴里就吐出一个字来:“器”
这个字姚海棠听着倒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那学徒听着瞪大了眼睛,然后说道:“那两位里边请吧,这得请师父来诊治。”
进了里间,便见一名中年人挑帘子出来,想来就是江大夫了,江大夫看了眼杜和又看了眼姚海棠,最后看着杜和说:“说说怎么个症状,是为何器所伤?”
见江大夫一眼就看向他,杜和一琢磨可能这江大夫手里还真有点儿东西,于是答道:“神智多有不清,多见反复,且不记事,从前的事多已经忘记了。”
“倒不止一件器能做到,且伸手来,我看看是何器所伤。”那江大夫说话间便请出了脉枕,伸手示意杜和把手伸来,不消片刻后便收回了手在那儿沉思。
杜和也不急,姚海棠到现在是越听越不是太明白了,所以干脆淡定地坐着等答案。
“依脉相看是迷尘,只是迷尘为皇族中人所持,这位公子看来身份也是极贵的,在下只能言尽于此,多说既怕误诊也怕惹祸上身,还请公子和姑娘多多见谅”江大夫说完就唤了人来送客,连姚海棠递的诊金也没有收下。
回去的路上,姚海棠问杜和:“迷尘是什么,器伤又是什么?”
她这问题问得杜和侧目看了她良久,说道:“海棠还说是司珍坊出来的,怎么跟什么也不明白似的。迷尘剑是司珍坊当年出的一把名器,至于器伤,自然就是为器所伤”
被铜鼎铜盆和各种兵器伤了至多出点血吧,难道杜和正好砸着脑袋,于是就什么也记不起了?嗯,这桥段很言情啊“噢,我这不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嘛”于是姚海棠就开始用现代的思想来解释这件事,大概砸中了脑袋后脑袋里有淤血,淤血慢慢散了就会渐渐好起来。想当初开始的时候杜和的抽风频率多高啊,现在不是少得多了“民间盛传迷尘剑在某位王爷或皇子手里,其他的我倒真记不起了,从前应该是知道的。”杜和说完就笑了,然后看着姚海棠说:“迷尘剑至今无解,看来我这一生一世注定要在迷惘中度过了。”
瞥了杜和一眼,姚海棠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欢快似的,对于这个结果你一点都不遗憾吗?”
却见杜和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自己从前是个怎么样的人,乔致安的话太过片面,对从前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很复杂、很阴暗、很……寂寞,就像冬天有雨的夜晚,一个人走在湿冷的巷子里那种感觉。”
好文青的形容,姚海棠侧脑袋看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到了太平院门口,陈荣正在那儿冲她笑眯眯的:“陈大人。”
于是杜和也从回忆那种感觉和各种滋味中醒过神来,冲陈荣颔了颔首说:“她把药服下了吗?”
“回杜公子,已经服下了,倒比想象中的更顺利一些,服下去没多会儿就不能运功了,杜公子算是省了我们一桩大事儿。给乔院长写的信也已经送出去了,快马加辫约得月余,到时候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是得请杜公子照料”陈荣现在特热情,他觉得杜和还有发挥余热的地方,虽然不见得还要编入太平院,但偶尔去请人帮个忙还是可以的嘛。
“自然。”杜和扔下这俩字儿就想走,却没想陈荣又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杜和就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有事”
……
这时陈荣沉默了会儿,然后又露出满脸笑容来:“你刚才那样儿我看着还真眼熟,看来从前我们真见过是这样的,不知道能不能请杜公子闲时再帮我们配点儿药,你也知道云泾河的药剂师自己把自己毒死了,打那儿以后云泾河就没再配药剂师,谁能想得到这地方能逮着大鱼。”
“设若清籍放乡,内外不得相扰,纵识亦不相认,陈荣……你坏规矩了”杜和说完拉着姚海棠的手,洋洋洒洒地从陈荣面前过,留下陈荣在那儿看着他们是说话也不是笑也不是,那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末了陈荣叹了口气自个儿溜溜地回太平院了,只是免不得要腹诽两句。
自然,姚海棠不关心太平院的事儿,倒关心那把迷尘剑:“对了,迷尘剑伤着你哪儿了?”
于是杜和又拿地球人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了姚海棠一眼说:“迷尘剑迷心惑魂,有迷往日事、洗昨日尘的说法,被迷尘剑所伤后应该都会跟我似的,记不起从前的事,不知道自己是谁”
……
听完后姚海棠坚定地认为那其实就是心理暗示,这天下哪有这样的东西,不过到底要多强大的心理暗示才会让一个心智成熟的人成这样儿?
要配合药物吧姚海棠想半天就这么些念头,在她的理解与认知范围内,她只能做出这样的解答“等等,那位江大夫说只有器师才能治,我算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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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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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合而围
如果杜和是现代人,这时候一准得认为姚海棠是火星人,可杜和不是现代人,于是他就能拿在姚海棠看来遇上外星人才能摆出来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姚海棠就摸着自己的下巴说:“怎么了,我不算吗?”
半晌后,杜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不清楚的了,没想到海棠更是什么事儿都不清不楚。天下器师出于司珍坊,当然并不是每个从司珍坊出来的都是器师,既然小言说春雨剑是你所制,那你就肯定是器师了。”
接着便见姚海棠喜笑颜开地凑上脸来,看着杜和特高兴地说:“那我能治好你,可是我要怎么把你治好,用什么方法,再砸你一次?”
这时杜和深切地感受只有一个词能表达自己这时候的心情,那就是姚海棠经常跟安丰说的——对牛弹琴。瞥着她良久,杜和叹道:“这件事还是等乔致安来了问问,你的事儿他应该比你自己都清楚。”
那是,那家伙可当过NPC,报过祖宗八辈儿的,这么想着姚海棠就回了一句:“你的事他也比你清楚。”
“那合着我们就是俩糊涂蛋”杜和这时候展现了他的语言天份,云泾河的方言说得顺溜极了,就连土生土长的云泾河人估计也分不出来。
然后乔致安还没等来,小院里先被一队着青衣的官兵给围住了,和所有姚海棠见过的东朝官兵都不一样的是,他们很不客气,甚至陈荣来了这队青衣官兵也压根不理。
恰好逢着杜和带了船出去,这时姚海棠唯一能指得上的就是陈荣:“陈大人,他们到底是哪个部门的?”
“哪个部门的也不是,青蓝紫玄,依次对应王爷、皇子、太子、皇上。这一群青衣人是王爷府里的私兵,看这嚣张气焰应该六王爷,要不然没人敢驳皇上的面子,太平院可是执皇上令信行事的。”陈荣说完又往前走了两步把姚海棠挡了挡,到底他只是外放的司事官,王爷的私兵是只听皇命、王命的。
虽说太平院是个风骚到妖的部门,可毕竟不是皇命也不是王命,不过暗地里使绊子,那才是太平院的本质,今天六王爷的私兵是风骚了,改日且看太平院怎么在六王爷府里风骚“天下人多惧大平院,可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陈大人让一让”那领头的青衣人这么说道。
可陈荣也是京中横行过的,能怕这群小子,只见他眼一横说:“世人多崇六王爷,同样我也只是奉命行事,院长让在下关照姚姑娘,在下怎敢不从命,还请成全在下。”
这俩人的话都一模一样,姚海棠见这状况心知这俩僵持下去也闹不出什么来,到时候她这小鱼小虾的还不够人咬一口的:“这位大人,您是六王爷的私兵,按东朝律,离地不得百里,六王爷的属地离云泾河二百里有余。这事儿咱先不说,大人依着什么来‘请’我去六王爷府邸?”
那带头的人来来去去反正就一句车轱辘话儿:“王爷所命,在下等蔫敢相问,只能依令行事。”
“我拒绝,我是司珍坊出来的,有官籍在身,只要不是皇命便可不理会。”姚海棠说完又看了眼陈荣,说道:“陈大人,劳烦您替我送客”
说实话,陈荣就干过替天子或太平院送客的事儿,给个小姑娘送客,而且还这么乐意还真是没遇到过:“是,姚姑娘放心,一定好好替您送这客”
说着陈荣手一招,太平院的那标志性的黑衣就出现在小院里,一个个脸上都带着难得一见的笑,或许是这事儿确实让他们觉得好玩儿了,又或许是云泾河太过平静,他们实在无聊到觉得这件事有意思了,反正太平院的黑衣人脸上齐齐露出笑容来时,那是一个很渗人的场面。
其实……他们只是跟着陈荣之后才经常有笑脸儿了,所以场里的六王爷私兵实在有些无辜,在看到这一队黑衣人露出笑容来后,不由得齐齐感觉到脖颈一寒。
这样一来“送客”倒是容易得多了,只是这世上有句话叫作“请神容易送神难”,六王爷府这些私自兵既然来了那就不是那么好送走的。
入夜时分,安丰自去睡了,而姚海棠则在屋里思索着自己接下来干点什么,要不真顺应民意弄个饭馆儿来玩:“得,还真拿自己当一吃货看待了,咱是艺术家,艺术家啊……”
可艺术家的人生总是和贫困潦倒这四个字密不可分的,从这上头来说,姚海棠觉得自己实在没有成为艺术家的机会。
“算了,厨艺厨艺,足见做菜也是门艺术嘛成,明天我就开始谋划这事儿,今天先睡觉。”姚海棠说完就去吹灯,夜里她不太适应有光,这可能和她一直住城郊有关,到了晚上有点光就睡不着。
这夜里风很凉,雨打在枝枝桠桠上有细碎的声响,这些声响倒是催眠得很,不多会儿姚海棠打了个呵欠翻过身去就昏昏然了。她这一昏昏然,结果就是第二天醒来时发现眼前一片青色,而且还是在马车上,于是她傻眼了——难道又穿了?她是这么想的,可一看身上再一摸脸就发现自己还是那模样没变,然后她就记起来了,这些青衣人肯定就是昨天在院儿里见过的六王爷私兵,这些人胆子可够大的。
这会儿姚海棠在想,现在陈荣肯定得急得跳脚,恼怒得正在破口大骂:“只是我向来也睡不得这么死,要不然杜和那天出去我也发觉不了,昨天晚上怎么睡这么死?”
她小声自言自语这会儿外边忽然停了下来,有人朝马车这边来了,姚海棠思索再三决定继续装昏睡。于是当有人掀开帘子来看时,就见姚海棠还是原模原样儿地睡地那儿,瞧着就没点儿动静,连呼吸姚海棠都刻意调好了。
“大人,她还没醒。”
“怎么还没醒,这是下了多重的药啊,算了,人没醒咱们吃了继续赶路,省得太平院的人追上来。”
关上车帘子后,那人转身又说道:“可是大人,咱们真的要把她带回去吗,虽说这是王爷的命令,但太平院的人可不是这么好惹的。尤其是那位乔院长,借着四公子的名头在皇上面前可是红得很,这又是乔院长要照应的人,咱们会不会惹了是非?”
这话说得姚海棠多想点头应是啊,却听得那什么大人回道:“咱们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乔院长,自有王爷去应对,咱们何需担心。”
“听说王爷和慧思公主是……”
这话没说完就被那位大人打断了,那人厉声喝道:“闭嘴,这些事也是你能言说的,王爷不避讳那是因为王爷信任我们,你非得让王爷到时候收拾了你这条小命不成”
接着就没有了声音,姚海棠趴在马车里静静地想:“难道这什么六王爷和慧思公主曾经合谋过什么,而且合谋的还是件大事,然后才不让提起。”
“也不对,要真是什么谋反之类的事,估计六王爷也不能轻易让人知道,私兵也不行。难道有什么暧昧,现在封了王又外放了的都是慧思公主的叔叔辈儿,难道慧思公主是这什么王爷的女儿”于是姚海棠觉得自己在看TVB的宫廷戏,王爷和贵妃珠胎暗结什么的。
虽然她容易想歪,可这知道的事总是不会歪的,将来说出去若给别人听,旁人自然不会像她这么用戏剧来衡量。
青衣人高估了自己,姚海棠低估了太平院,这会儿陈荣正领着人守候在必经之路上,嘴里正喃喃有词地说:“劫太平院的人,六王爷在京里碰着我们院长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你们这些私兵胆子也太大了点儿。正好,皇上这两年可觉得六王爷的私兵太多了点儿,正想着给你们削点儿,这不是上赶着送借口来了嘛”
有人看了陈荣一眼说:“大人,您就不担心姚姑娘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您怎么跟院长解释?”
“他们需要姚姑娘,八成是制器之类的,既然需要就不会把姚姑娘怎么着,而且这天下哪里没有太平院的人,六王爷太相信自己了”陈荣说完就不动嘴了,远处已经响起了马蹄声…… “大人,怎么动手?”
“动什么手,你当这群私兵是吃稀饭的,只等着逮人就行了,暗线会把下药的事儿做好,你们要时刻记得,咱们太平院吃的是手艺饭”陈荣说完就一挥手示意大家伙儿全原地待命。
这时陈荣得意啊,自己总算是没白往杜和身上花时间,现在药就起作用了当马车缓缓驶近时,太平院的人发现不管马上车上,就没一个清醒的人,姚海棠除外,她刚才没吃东西。包括暗线本身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昏死过去了。
这一趟算是有惊无险各在算计之中,但是有时候有些事总是算计不到的比如云泾河里,某个原本已经放弃了逃跑这念头的人现在正在被营救,而这一切最初时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
陈荣到底失算了,正应了太平院上一任院长的话——有谋不擅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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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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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说定了
掀开帘子见了陈荣,姚海棠这才拍着胸口大声喘气儿,陈荣见她这模样就取笑道:“刚才瞧着你挺镇静的,这会儿知道后怕了。”
“当然怕,万一手起刀落我这小命儿就白给了,冤枉着哩”姚海棠左右一看,没见半点血腥,她又没听见半点打斗声就奇怪地问道:“怎么这么顺利?”
顺利?陈荣心里一惊,遂想起太平院现在只有几个人守着,连忙说道:“你们几个护送姚姑娘回云泾河,剩下的跟我快马加鞭赶回去,院里现在正关着林罗衣,怕事有生变”
这地方回云泾河去,估计怎么着也得是夜里了,陈荣当然越想越担心。
当陈荣领着人到云泾河城外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云泾河的太平院前,百姓们绕路而走自然就显出一派清冷来。这时林罗衣正在走与不走间挣扎,走固然是自此后江河湖海隐姓埋名,可是倘若那个人要寻自己,就算是上天入地穷尽碧落黄泉也无处可藏身。
“罗衣,你现在不走就没有机会走了”外边的人在喊着。
可是林罗衣依旧在心里挣扎,留下凭着往日情面是不是会有一条生路,想到这儿林罗衣惨然一笑,那个人何曾有情面二字:“走……”
次日里,云泾河的百姓从睡梦里醒转来时,就感觉到了那股子满城风雨欲摧来的味道,太平院又出幺蛾子了,当然这对老百姓来说真不算什么,反正太平院在普通人眼里就一常出幺蛾子的地儿。
这时太平院里的人一夜没歇,陈荣瞪着布满了血丝的眼说:“走”
“头儿,上哪儿?”
“姚姑娘那里。”陈荣说着也不再解释,只领着太平院的人浩浩荡荡地向西城姚海棠与杜和住的院子行去。
其实陈荣哪里是去找姚海棠的,他就是为杜和来的,杜和是早上回的云泾河,陈荣一早得了消息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去询问,但这时候也是没有法子了。
眼看着给乔致安的信已经送出去了,要是乔致安来却不见了林罗衣,那陈荣就紧等着乔致安往死里收拾他吧这时候西城的院子里,姚海棠正在那儿说书似地跟杜和说“海棠历险记”,她是个很能讲故事的人,虽然她知道的压根就最平淡无奇的后半截儿,可凭着太平院来人所说的补全了所有,讲那那叫一个口沫横飞、身临其境。
然而姚海棠觉得自己故事讲得很圆的时候,杜和却一张嘴就把“海棠历险记”里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指了出来:“安丰呢,就算安丰最近失意不如平时,太平院也有人在四处关照,如果陈荣为了抓现形,也应该事先有安排。太平院就是下药起家的,他们不可能看着外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事儿,那下药的时候太平院的人在哪里?最后,你在路上听说的那些事也不靠谱,慧思公主和六王爷年纪相仿,怎么会是父女,海棠这脑袋不去说书太浪费了。”
这一下就被戳中了,姚海棠也在想:“是啊,既然有这么多疑问,那就说明事情不合理,既然不合理那就必然有真相是我不知道的,关键是什么才是真相”
于是姚海棠就糊涂了,而杜和看着她眨着迷迷濛濛的眼睛胡思乱想时,就不由得笑了,真是个傻姑娘啊:“别傻了,想那么多仔细睡不着觉。既然陈荣把人弄丢了,他自然会来这里,待会儿看他怎么说。”
“你又知道他会来,你怎么好像什么事儿都料定了似的?”姚海棠的脑筋真就全在古董上了,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弯弯绕过,所以通常只能从很表面来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事。
看着姚海棠良久,杜和说:“海棠,你不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也不要往表面想,在所有表相之下都会藏有很微小的线索。”
线索?姚海棠想了会儿,然后说:“至少这能证明六王爷需要我,我对他而言有什么用处,所以他才要来抓我,可是慧思公主为什么要抓我?”
笑眯眯地看着姚海棠,杜和说:“你这样想就算是迈出一步去了,海棠啊……你这脑袋看来很值钱啊”
这话让姚海棠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被杜和那眼神给看得一阵阵发凉:“我这脑袋值什么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你脑子里有东西”
“你脑子里难道没东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后,姚海棠就停下了嘴,悄然大悟地说道:“我知道了,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事是慧思公主带到京城去的那套釉里红惹的。上天对一个人看不顺眼是因为那个人太完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起了谋心是因为那个人知道得太多。”
“海棠其实挺聪明,该你想到的事儿你都想通了。”杜和的意思是这事儿背后还有姚海棠不该想到的真相,说罢杜和就看着门外,然后说道:“陈荣来了。”
闻言姚海棠就要去开门,杜和却叫住了她:“让他等一等醒醒味儿,就像你说的,这是个不受窖的烂苕薯”
于是姚海棠回身说:“其实我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我们倒是睡得好了,加上昨天到城外守候,估计他都两天两眼没合眼了,别为难他了,而且你不是有办法嘛。”
却见杜和摇头说:“海棠,不该心软的时候,哪怕你很同情一个人,也不要为他说话,这很危险。”
危险姚海棠觉得杜和说得太过了,但也没再说什么,不多会儿后安丰给开了门。进了院儿的陈荣看着杜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没着没落,当杜和凉凉地看着他,一副什么事都已经了然于胸的样子,陈荣就莫明地缩了缩脖子。
“杜公子。”
这时杜和也不再端架子,只是说道:“据时间上来看,林罗衣还没工夫出城,现在城门都设了卡,你能保证她不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城去吗?”
这话说来让陈荣觉得受辱了似的,一挺腰背说:“当然不可能,这天底下没谁能从太平院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你现在去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把明哨暗岗都撤了,第二件事在城外四周撒上苦叶萝的粉末,不要节省多撒一些。”杜和说完就不出声了。
愣在原地的陈荣也是好一会儿没出声,末了问道:“苦叶萝倒是便宜好得的东西,只是我不太明白。”
这时杜和站了起来,转身边走边说道:“你明白了,也会有不该明白的人明白,照做了自然会有结果。”
一看这态度陈荣就知道自己得走了,再留下去杜和也不会再说什么了。等陈荣带着人走了后,姚海棠就琢磨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地方,这可真叫个是非之地:“啧,要不咱跑吧,惹不起这群人躲得起啊”
可是又一想,自己现在算是被盯上了,保不准暗地里就有人等着自己往外躲呢,云泾河里有太平院在,陈荣虽然被杜和说得一无是处,可也镇得住场面。
想了想姚海棠赶紧追上杜和的脚步,说道:“杜和,你赶紧跟我说说器师怎么治好你这毛病?”
她觉得杜和一旦好全了,有的是脑子跟这些人斗智斗勇,她这小人生还是老老实实做手艺人比较好,不管是制器还是做菜,那也比现在这费心劳神的劲儿好。
却没想到她的话让杜和停下来回望着她说:“海棠希望我想起过去,回到京城里去吗?”
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啊,姚海棠转了会儿弯才想明白过来:“谁说的,我就希望你想起从前的事来,然后把眼前的事都平了,再然后我们才能过太太平平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么操心”
“你得见过了迷尘剑才知道怎么解,我现在想不起迷尘剑的纹样来,等乔致安来了再说。至于事,眼前的这些小事,再不清楚我也能平了”杜和对自己表示出极大的信心。
可姚海棠觉得自己心里没底,于是就数着日子开始期待乔致安赶紧来,她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期待太平院院长的一天,想想她都觉得毛骨悚然。
第二天据说是哪位神明的生辰,所以街上很热闹,姚海棠就硬拽着不爱看热闹的杜和上街上去。杜和就由着她拽着去,街上这时处处是成双成对儿的夫妇,然后姚海棠才知道,原来是娘娘节,这天是送子娘娘下凡的日子。
挤在一群小夫妻中间姚海棠跟杜和俩人不自在了,其实本来他们俩是很自在的,可是压不住认识他们的人时不时来一句:“杜公子和姚姑娘这就求送子娘娘了?”
“杜公子和姚姑娘不先求姻缘,直接求送子娘娘了?”
这一句二句很多句加起来,俩脸皮再厚也没法待下去了姚海棠看着杜和,杜和看着她,俩人错身进了偏巷就笑得眼睛都没了:“他们什么眼神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只是这一撇来得比较突然,杜和敛了笑声后就特认真地看着姚海棠说:“海棠,我们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是不是?”
乐不可支的姚海棠很自然地点头说:“那是那是”
“那就这样说定了。”这算是最终结论了,然后杜和拉着姚海棠笑得特圆满地往回走。
没走出三步姚海棠就醒过神来了,侧着脸看着杜和弱弱地问道:“你是说我们俩过一辈子?”
“嗯”
……
苍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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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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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及弁礼
有位哲人说过一句话——爱情就像闪电,劈中谁谁晕于是姚海棠好几天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在现代的时候这姑娘醉心于仿古董,加上年纪轻轻儿还没正经恋爱过呐,辗转两辈子头回被这闪电劈中了,她老觉得云山雾罩很没真实感。
看她这样儿,杜和也不知道是该侃笑她还是该叹气摇头,这姑娘真是太不淡定了,于是他似是有意逗弄海棠似地,在她还晕着的时候说:“海棠,你什么时候生日,等及弁了我们先订亲好不好?”
订……订亲?这爱情的闪电还没过去的时候,婚姻这闪电又要来了,干脆来个九转天雷劈死她得了:“我……我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生日。”
但是杜和很清楚啊,凑上脸去笑眯眯地说:“你的放还书上有,二月十三,快了先给海棠做两身姑娘家穿的衣裳,别再天天穿得跟小丫头似的,等过几天我请人来给海棠行及弁礼。”
因为杜和又不天天给她梳头,她梳俩麻花辫当然还是衬小丫头穿的衣服比较合眼,想到这儿姚海棠觉得自己得抽空去学学梳头,要不然以后还梳麻花辫有点儿说不过去。
及弁及后就算是成年人了,能嫁人成婚了,所以再梳这样式回头上街非得被围观不可。
“我不想长大”她忍不住要发出这样的感慨,梳头很麻烦的。
“总要长大的,看来得给海棠找个小丫头侍候着,要不光是穿衣梳头你就能弄一天。”杜和对她就会梳麻花辫穿上袄下裳的简单样式表示不认同,哪有这么不爱漂亮的小姑娘。
侍候……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从无产阶级变成资本家了,姚海棠摸着眯着眼睛笑了笑,当资本家的感觉还不错,至少不用去学梳头了:“好啊,我也试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什么感觉。”
她这么一说,杜和却瞥了她一眼道:“你能忍得住不动手?”
当然……忍不住,她就是个劳碌命,真让她待着看看过小姐太太们那样的生活,她可实在受不了。不管怎么样,反正她把杜和给绕过去了,没正面回答订不订亲的事儿,其实有时候小姑娘也有小智慧不过及弁礼杜和倒是认认真真的操办着,在杜和印象里,及弁礼对小姑娘来说是很重要的,只是云泾河这边没这么讲究。齐家老太太一听,哟小姑娘十四了,既然人正正式式地给备下了及弁礼,那就得随个礼。
陈家老太太也随了礼,紧跟着自然还有不少随礼的,如陈荣等一众太平院里的人,还有云泾河司府的众人,以及各街坊邻居等。
及弁礼很复杂,一趟及弁礼下来,姚海棠直接倒床上不愿意起来了,新来的小丫头叫青苗是太平院找来的,按陈荣的说法是:“背景绝对干净,身世绝对清白。”
从外边进来的青苗见姚海棠这么躺着就喊道:“姚姑娘,你先洗洗再睡吧,累的时候就得好好泡泡,泡得松泛暖和了睡觉才舒服呢。”
“不洗了,让我先睡吧,睡醒了么都好,我现在累得脚趾头都不想动了。都怪杜和,非要给我行什么及弁礼,行就行吧,按普通人家的礼来也成,陈老太太说了这是京里大家里才有的礼。青苗,看在我被折腾了一天的份上,饶了我吧。”姚海棠埋在枕头里,脑袋都不愿意再动一下。
闻言青苗直笑,说道:“这是杜公子心疼姑娘呢,及弁礼越盛大,就意味着姑娘的身份越高。真正大家里的姑娘行及弁礼都要在官府留册的,您没见陈大人随礼是留的是太平院,司珍坊那边还派了人来,这么一来以后您真要入高门,光在身份上人也挑不了姑娘的不是,这么抬您您还不乐意,杜公子可真是冤枉了都没地儿说去。”
身份,这玩艺儿可真奇妙,姚海棠就这么一点儿感受:“我不管,反正我不起来”
这时杜和站在门外说:“怎么了?”
一直以来杜和从来不曾进姚海棠的卧房,这按说也是大家族里的规矩,可姚海棠一直不怎么习惯,不过杜和要坚持也只能由着他了。
然后就听见青苗开始打小报告了,听着青苗打小报告姚海棠赶紧从床榻上爬起来,浑不乐意地说:“好了好了,别告状了,我起身泡了澡再睡还不成嘛”
外边儿青苗一听立马朝杜和行了礼,然后进了屋里道:“总算姑娘还有个怕的,热水已经备下了,姑娘赶快来。”
“唉,本来以为是被侍候来着,结果是被管束、约束、拘束杜和,你就紧着算计我吧,坏人。”姚海棠幽怨地提高了声音,朝外边喊着。
站在院中间儿的杜和听了摇头笑出声来:“海棠你个傻姑娘”
再傻的姑娘也是会有感觉的,姚海棠在这一桩桩一件件里渐渐感觉到了幸福,点点滴滴地积聚成流,瞬间她有种宿命感。或许……她来这里就是因为杜和在这儿,她的爱情在这里?
但是她已经过了做梦梦到爱情的年龄,所以她在思考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真的要跟杜和过一辈子?”
“一切好像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连童话都说不上,就像是没有了后**白雪公主,没有了继母的灰姑娘。会不会是我想得太多了,或许大多数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宁静平和的,至少在现代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呀”姚海棠支着下颔觉得自己可能把人生想得太复杂了,只是白雪公主和灰姑娘这样的姑娘已经够简单了,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人生吗?
没有
叹了口气,姚海棠觉得自己应该随遇而安,而不是想些自己都觉得心里一阵阵泛寒的段子,那样的人生完整倒是完整了,就是太操心。她这辈子过和和顺顺的日子就好了,这样也挺好。
直到乔致安来的前,姚海棠都在这么想,就像杜和说的——就这么定了。
至于林罗衣,杜和真叫算无遗策,真被逮着了。只是不知道林罗衣是自投罗网呢,还是真的中招了,这事就说不清楚了。
三月下旬乔致安来时,天已渐暖和起来了,云泾河的春天通常是花的海洋,街头巷尾种满了各色的花儿,有香的有不香的,皆如云一般随着春风在阳光下开得花色照人、香风袭人。
“乔院长。”陈荣接到乔致安时心里庆幸,不过没敢把林罗衣跑过的事儿瞒下来,而是如实地一一说了,杜和的事也没少说半点儿。
听陈荣说完后,乔致安看了眼陈荣说:“你先回太平院,我去西城看看。”
看着乔致安这就要走,陈荣在后头接了一句:“院长,杜公子住的园子现在叫寻径园,您别走错了”
只见乔致安头也不回地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接着便带着几个人往西城去,其实单为林罗衣,乔致安派个稳妥一点的人来也就是了。他这一趟来,主要还是为了杜和,京中纷乱之际固然需要他做出取舍,但也得有人值得舍了他那位公子去取。
到寻径园外时,乔致安惯性地整了整衣装,又吩咐众人四散开警戒,然后才大踏步进了春暖花开后就很少关门的寻径园。先入眼的是青苗,乔致安看了两眼,青苗就把手上的活儿放下了:“院长。”
“惯吗?”乔致安一点儿也不意外地问道。
笑了笑青苗道:“说句院长不爱听的话,比在太平院好。”
“沉国的事要没有你从中周旋,只怕难得善了,如今你觉得这样好我就安心了。”乔致安说着又看了眼四周,确定该到位的人都到了,而院里又没有陌生的气息才问道:“姚姑娘被绑的事有线索吗?”
摇头叹了口气,青苗说:“没有,如果院长想知道这件事,还是得派专人来查,查事儿我不擅长。”
“杜公子和姚姑娘在哪儿?”
“后园种菜呢,这俩倒真是一双趣人儿。对了院长,杜公子真像陈大人说的那样,也是太平院清籍的暗线吗?”青苗边领着乔致安走边问道。
一听陈荣这猜测,乔致安脸上就有了笑意:“陈荣这脑子永远想不到点儿上,你别理会他,也别被他带到沟里去了。”
闻言点了点头,青苗回话道“是。”
把乔致安领到了后头菜地里青苗就回前院继续打扫去了,乔致安看到的是杜和正在浇菜,姚海棠在一边蹲着拔草,两人不时互望一眼脸上的笑皆是温如春风。乔致安站着看了看,忍不住叹了口气:“公子,或许真不该打扰您,这样的人生对您来说正如所盼,而京里的日子如履薄冰一刻也不得安宁。”
拔着草的姚海棠抬头就看到了乔致安,脸上露出倍灿烂的笑,冲乔致安她就没笑得这么欢欣过:“乔院长来了。”
此时的姚海棠眉目发梢间带着清晨的露水,阳光在她身上洒下一圈儿光,这画面是何等赏心悦目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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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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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舍不得
美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定义,拿乔致安来说,各色美人惯是见得多了,便是那倾国倾城芳名在外的也从不曾让他感到惊艳。从骨子里来说,乔致安是一个小民,正儿八经的乡间小民,他喜欢村姑式的姑娘,倒不是说这姑娘得长得土得掉渣儿,而是要带着几分山灵水秀之气。
京城那美人如花满云端的花花世界,乔致安从不曾迷失过,所以他才一步一步成为了太平院的院长,因为他足够镇定,能用那双镇定的眼睛看破繁华。
而姚海棠这一刻就让乔致安惊艳了,从传统意义上来说,她并不是个美人,顶多算是个清秀的小姑娘。有时候打动人心的不是倾城与国,而是阳光之下冲你笑得灿烂的一张小脸儿。
“公子。”乔致安的惊艳只在很短暂的一瞬间,过后便垂眼向杜和问候了一声。倘若是在从前,公子会说他无趣吧,乔致安在心里这么想着。
这时候的杜和当然不会说乔致安无趣,见了他就笑道:“致安来了,你看我的菜种得怎么样,这畦青菜从种子到现在,我可没少费心思。”
拔着草的姚海棠瞥了杜和一眼,捂着嘴笑着说:“你没少费心思,合着安丰都白费了心思。”
却见乔致安恍若未闻,只认真地看了那畦青菜一眼,道:“有虫。”
一听这话杜和就指了姚海棠说:“这得怪海棠,她非说虫都能吃的菜人也能吃,要真到菜找不到一个虫眼儿了,那就说明这菜吃不得了。”
“海棠姑娘慧心,属下记住了。”乔致安答道。
于是姚海棠糊涂了,这关慧心什么事儿,一想自个儿这时候还是别出声好,指不定自己说句话回头就得成“呈堂证供”,跟心眼儿多的人讲话,要么心眼儿比他还多,要么就得学会闭嘴!
见姚海棠不说话光在那儿埋头拔草了,杜和就说道:“林罗衣要怎么用,想来你是有主意的,至于京城的事还是不要多说了。”
对于杜和知道他要说京中的事,乔致安一点儿也不感觉到奇怪,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嘴里道:“公子请这边议事。”
“乔致安,你这是在逼我。”杜和冷眼看着乔致安,语气有些发沉。
对于这些事姚海棠是比较敏感的,于是抬头看了杜和跟乔致安两眼,然后继续拔草,恨不能把长在心头的草也拔干净才好。
“是,公子把我捧到了这至关重要的位置上,却忽地撒手,是公子不负责任,所以这些事公子想听与不想听都是要听的!”乔致安半点不退地迎着杜和的目光说道。
不……不负责任,姚海棠觉得这话可真幽怨,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往草里埋的更深了,因为杜和在看着她,她这回可不能拿所谓的“小眼神儿”瞟着他了。
最终杜和还是和乔致安去了前边儿议事,院中响起一些很轻微的声音,是乔致安带来的人改变了警戒位置。
其实姚海棠有种预感,杜和是不会跟乔致安回京去的,她倒不是太过相信自己的魅力,而是从杜和对找回记忆并不热衷上得出的结论:“杜和,我好不容易判断一回,你可不能让我的判断失误了!”
忽然姚海棠见安丰从眼前过,跟游魂野鬼儿飘似的无声无息,于是姚海棠冲安丰一招手说:“安丰,快过来浇水。”
只见安丰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走过来:“海棠姑娘,是不是谁来了?”
“是啊,乔院长,非要拉着杜和说说话儿。”姚海棠回了一句,完全没把安丰的问题放在心上,对她来说杜和去与留才比较要紧。
然后安丰就没再说什么了,认认真真的浇着水,直到午饭时分姚海棠和青苗做得了饭,乔致安跟杜和也没有出来:“青苗,你去叫一下乔院长和杜和一块儿来吃饭,不管什么事儿也得吃了饭再说啊!”
应了一声青苗就往院里去,在院儿外停了停青苗才走进去低头道:“院长、公子,海棠姑娘说饭得了,请二位过去用饭呢。”
“嗯,那就先吃饭吧,不管什么事总得有个时间来思量,我还会在这留几天,要是想出主意来了咱们再说。”乔致安说着就起身来。
而杜和这时却依然坐着,在乔致安和青苗看向他时,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这些事和我关系很深,但是在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而你又觉得不需要让我知道的时候,我得问你一句,关我什么事儿!”
良久,乔致安无言相对,从前杜和没这么……无赖:“你可以这么想,但我不能由着你的话来答。”
其实像“关我什么事儿”、“关你什么事儿”这样的句式完全是从海棠那儿学来的。这就是姚海棠经常说的一句话气死人不算本事,一句话把人气得死去活来才叫本事,杜和无疑已经得了真髓。
到了饭厅里,有外客的时候安丰和青苗通常是不上厅里吃饭的,青苗和安丰也一直没被当成下人对待,只是有外客在杜和骨子里还是很讲规矩的。
今天做的是各类野菜,姚海棠最爱吃的就是各类野菜了,这时候正逢着野菜新冒出小芽苗的时候,最生嫩又最新鲜爽口,别说是云泾河,在这天底下都算是独一份儿的新鲜!
桌上摆着的是一水儿素白瓷盘,饭碗骨碟酱汁儿小盏也是通体素白,在阳光下散发着玲珑剔透的之感,看着就像是眼前下了一场细雨一般,很温润很清新。
吃过饭后,乔致安问了一句:“海棠姑娘,这些……瓷器果真是你所制?”
很自然地点了头,姚海棠应道:“是啊,怎么了?”
“海棠姑娘把配方和制器方法写一份给我。”乔致安只说要,却压根不解释为什么要。
其实姚海棠这人吧,真没想过要垄断这行业,再说了也要垄断得了啊,至多人就是工不如她精细,原料的配比不如她精准,总能做出差不多的来。
更兼着她现在明白了,这瓷器还能让她“怀壁其罪”,对于乔致安的提议她就更巴不得了。所以就算是乔致安什么都不解释地说要瓷器的制作方法、原料配比,姚海棠眼也不眨地就答应了:“不用写,有现成儿的。”
说完姚海棠就奔书房里去,取了册折页来,上头就记录了瓷器的工艺流程和原料配比。拿到折页后,乔致安也不翻看只是问道:“照着海棠姑娘所写,是否能制出一样的质地来?”
“当然可以,哪怕头几回不成,只要熟练了,自然就成了。不过釉里红比较特殊,那个失败率是很高的,还有窑变也是不能控制的……”姚海棠说了一堆“但是”和“不过”。
这一番话下来顺利地把杜和跟乔致安都说得无言相对了,最后杜和得出一结论:“做得出来,但不排除失败的可能,是这样吗?”
这解释太官方、太漂亮了,姚海棠赶紧点头说:“对,就是这样。”
“如果海棠姑娘不介意,回京后我把这册折页给言行云,流传出去自然会逊色一些,最精最好的还是掌握在海棠姑娘手里,这样给给海棠姑娘留些余地。”至于为什么要留余地,乔致安自然是不会解释的。
不过明事儿的人听得出来,杜和就听明白什么意思了:“海棠不适合京城!”
“这句话言行云也说过,但是公子舍不下她不是吗?”乔致安又开始和杜和鸡同鸭讲了。
但是这句话姚海棠听明白意思了,乔致安想说服杜和回京,因为杜和舍……舍不下她,乔致安就想着带她一块儿回,于是才有了这么一番话。而刚才那留余地的话,就是为了让她到京城后手里头留有倚仗,不过这算什么倚仗?
嗯,她现在越来越能听明白话了,跟杜和相处久了后,她居然学会听话外音儿了!
弱弱地伸起手来,姚海棠示意她有话说,莫明地这俩人在一块儿时她老觉得自己气场太弱:“我可不可以插句话。”
于是乔致安扫了她一眼不表态,杜和则笑着看向她说:“你什么时候这么规矩了,有话就说吧。”
“其实你们可以跳过我,直接商量你们的事儿!”她的话外音就是刚才杜和说过的那句——“关我什么事儿”。
京城既是是非地,她可以选择不去,但若有人让她觉得在哪儿不是问题的时候,她也愿意形影不离。只是看到时候她怎么想而已,关键是没到最后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想。
不见棺材不掉泪,姚海棠就是这句话典型。
“公子。”
“你既然说这是我一直所期盼的人生,而我现在又得到了,那么你要用什么理由让我抛弃这样的人生,回到我不怎么待见的生活里去。”杜和有种感觉,自己如果回去了定是一番杀伐,从前他怎么应对这些他不知道,但是现在他不喜欢这样。
沉默了会儿,乔致安说道:“虽不期盼,但他们需要公子,或者说我们需要你回京中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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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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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不需归
从本质上讲,杜和是个容易满足并且乐山好水的人,只是从前被困在京中繁华一片里,一切压抑着他的脾性,而且他所处的位置也不容许他不争随性。
所以杜和一旦离开了那样的生活后,就愈发领受到了平静安逸的妙处,就算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并不妨碍他眷恋这样的生活。有山有水有海棠,衣食无忧生活平顺,这样的日子或过于平凡平淡,但对于杜和来说却如同归宿一般。
正如乔致安所说,这是他所期盼的人生,宁静如长河静静流淌。
当然杜和的骨子里还有股使命感,就是这股使命感促使他听完了乔致安的话,也促使他认真地思考这些事。有使命感的人通常还富有责任感,而杜和现在觉得自己最大的责任是姚海棠,因为他说过要和姚海棠过一辈子,他一直很认真,比姚海棠想象的要认真得多。
思索了一番后杜和问道:“如果我不回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这世间少了谁也照样有秩序在,只是乱得时间久一点,乱得更加难以收拾一点,将来收拾起来更麻烦更困难一点。”乔致安虽然说一点,但他的表情很凝重,给人一种这很麻烦的感觉。
然后杜和就笑了,看着乔致安说:“致安,我相信你。目前京城还不到非需要我归去的时候,我肯定是要回去的,哪怕只是回去问问自己是谁,但不是现在。致安,你仔细想想,现在真的是最好的时机吗?”
闻言,乔致安一阵沉默,良久无语后道:“我一直相信公子的决断,现在也依然信。”
“用你的钝刀子去挥砍吧,如果没人颤抖就好好吓唬他们,不要当成个大事儿来办,就当是玩儿,其实真把事儿定义在玩上,这摊子事儿还是挺好玩的”杜和说着如同嗜吃的人见了美食儿一样,眼神里流露出很热烈的东西来,仿佛对他来说从前一直都在玩儿似的。
“那我立时就回京里去。”乔致安说话间就要起身。
在一边儿听了好一会儿话的姚海棠这时忽然喊住了乔致安:“乔院长别急着走,我送乔院长件礼物,或许乔院长能用得上。”
锦囊妙计什么的,她打算学一学,不过她预备两个锦囊,一个里边放三十六个计,那三十六个计吧有一个很直接的统称——《三十六计》,另一个里边儿放个兵法,兵法自然是以姓氏命名的——《孙子兵法》。
这俩本可谓是古往今来,阴谋阳谋的集大成者,她自己读不出味儿来,可乔致安肯定是能举一反三的。不过姚海棠可不敢托自己的名,只敢把事儿推到远古时候去,反正不关她的事儿,她就是做个转述而已。
末了,两本书抄写好后,杜和先看了,一句话就打消了姚海棠的担忧,怕这两本书对乔致安这样惯钻阴谋阳谋的人是鸡肋:“倒真是连环妙计,这连环计尤其好,你说这么多计谋套在一块儿用,用得多了谁还能知道原本目的。”
怎么听着像《盗梦空间》的原理,多重梦境……原来就是连环计的一种诠释手法而已:“当然了,先人们的智慧总是无穷的,只要愿意钻研,什么事儿都能找着解决的法子。”
“我怎么觉得从前没有看过这两本书,要是看过定然会记得。”杜和这时在想啊,姚海棠怎么什么都知道,真是博学精深,就是本身有点儿糊里糊涂的。
他且不知道自己还糊涂得很呐对于这个问题姚海棠早有答案了:“是远古时期留下的残片上记录的一些文字,那些文字我也是对照了很久才得出来的,未必人人都愿意花这个时间,我也只是闲得没事试试看,也没想到真能复原出来。”
“嗯,这俩本书一本大用场派不上,用在小处定然有其用途,另一本倒是适合行军之人都看看,总有些合用的地方。”杜和当然不会认为是姚海棠写的,这两本书无论哪本都得历经世事,而后穷思竭虑才能写出来。
“我觉得乔院长那脑子肯定用不上这两本,不过太平院里总有人需要的。”姚海棠这么说道。
然后就听得杜和问她:“为什么海棠要把这两本书给乔致安?”
呃,这个……一时头脑发热呗:“太平院越稳得住场面,你不就能越安心嘛”
闻言,杜和亲昵地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说:“海棠,我们什么时候订亲好呢,最近良辰吉日可多得很。”
……
有感觉还没多久,就说要成亲,姚海棠有点儿接受无能,于是眼神看向杜和,有些怯怯地说:“这……太快了,我是个脑筋很慢的人,慢慢来、慢慢来……”
说完姚海棠就在那儿“嘿嘿”干笑,杜和对于这样逗弄姚海棠非常热衷,他自然明白一切太快了,所以他才经常戏谑似地提起这句话,一点一滴的才好让她渐渐有心理准备:“好,我们还有得是时间,不着急,慢点儿就慢点儿,只是你这脑子别一门心思扑在制器烧菜上才好。”
“我也不想的,你也见到了,我一出门就问我最近做什么好吃的了,好像我不做就对不起大家伙儿似的。大家殷殷地问我什么时候制新器,什么时候开馆子,什么时候做好吃的,一天不做就得被问一天。”姚海棠对此很苦恼,一个艺术家被硬生生歪成了一厨娘,没这么悲催的人生。
敲了姚海棠脑门一记,杜和声音温醇地说:“那也是你自找的,镇日里做好吃的,还招呼四邻来尝,你的名声不被传出去才怪。”
叹了口气,姚海棠说:“万人吃万人香,一人吃了烂肚肠,做了好吃的一个人吃才没意思呢。”
忽然间杜和看着姚海棠那张不甚乐意的小脸儿,觉得她这小模样儿真是勾人得很,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眉心,指腹轻轻地贴着她的肌肤时,如同花瓣一样柔滑的触感并着她双睛清灵灵地望来时,杜和觉得自己沉醉了:“你得承认,你喜欢被夸奖,每当有人夸你做的食物好吃时,你不但觉得快乐,还非常有成就感,你喜欢这种感觉。”
痴痴地看着杜和,两人这时贴得再近不过,姚海棠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瞬间加速了。杜和的身上有山林气息,很清爽干净,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着的时候,姚海棠认为自己更喜欢这种感觉:“杜和……”
“傻海棠。”这时候如果不把姚海棠抱入怀中,杜和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脑筋有毛病,虽然他确实脑筋有毛病被拥进怀里的时候,姚海棠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热,杜和的怀抱也是滚烫的,两人偎在一起那温度就愈发地高了起来。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又想起这时候是不能乱动地,于是又瑟瑟地停了下来:“大白天的……放开了,万一乔院长或安丰、青苗进来就不好了。”
她这模样总能让人生出戏谑之意来,杜和贴近了她的耳畔轻轻柔柔,甚至是带着几分魅惑之态地说道:“夜里拥抱就更不好了”
这话让姚海棠原本就很红很烫的脸一下儿更红了,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她伸出手推开了他,似嗔还怒地瞪着他说道:“没想到你也会说这样的话。”
当然,杜和这句话至多是暧昧,绝对不到下流放肆的地步,所以姚海棠才只是似嗔还怒地瞪着他。
很多时候,杜和是一个擅于拿捏分寸的人:“嗯,我也没想到海棠的脸能红成这样,多好看啊”
……
这会儿姚海棠都不爱理他了,这家伙不正经起来还能这么不正经:“讨厌”
这一声“讨厌”让杜和笑得分外开心,那笑声甚至在屋子里院子里回荡,驻足在院外的乔致安听了也不由得脸上有了笑:“青苗,去通传一声。”
“是,院长。”青苗这时脸上也有笑,里边儿的情形她自然也听见了,学过功夫的人就这点儿好,听墙根都不费工夫。
待青苗进去后,乔致安才喟叹了一句:“公子,您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句话是针对从前杜和总说他无趣而言的,乔致安认为自己或许真的不该来,姚海棠是个好姑娘,杜和这样的状态也很好。他们这样下去一辈子或许才是圆满的人生,而京城是不圆满的,从来没有圆满过,也从来没有人真正在京城圆满过当乔致安走时,正是漫天风雨如丝如缕的时候,姚海棠拽着杜和在云泾河的河面上钓鱼,按姚海棠的话说春季里鱼最肥嫩鲜美,杜和自然只能领着她驾了船到河上钓着。
两人一人一个斗笠,身上披着蓑衣,杜和每看一眼总不由得摇头:“海棠,咱们非得穿成这样。”
“你没看大家伙儿都这么穿,既暖和又淋不着雨,多好呀。”姚海棠看了四下一眼,这时候河面上还是有不少人来捞鱼的,只不过人家是网捞,她是在这儿钓这时河边上忽然有太平院的车马驶过来,姚海棠看了良久,又看了看杜和忽然想起一句诗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需归”
这样的小风小雨自然是不需归的,倘若风浪大了,归不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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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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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秋水剑
春日里的时光总是来得快去得快,当云泾河满城花渐渐谢去时,姚海棠终于捱不住决定开饭馆儿了。做为一个现代人,开饭馆儿这事儿当然要有特色,当然不能和旁的食肆相同。
想来想去,她差点儿决定弄个西式快餐店,后来一想那可是垃圾食品,会害了一代人的,赶紧把这念头打消了。这老祖宗的吃喝精髓还没体现出来,就尽想着崇洋媚外了。
其实姚海棠是一个对食物很执着的人,就算是青苗来了,她也坚持自己下厨,就像杜和说的,当做出来的食物被人品尝,看着人有满足感时她很快乐,并且非常有成就感。
她是个很简单的人,并不是说她不会剖析一些复杂的事儿,而是她更乐意这么简单的活着。有句话说难得糊涂,在她这儿就是幸而简单。
“海棠,你真决定开食肆?”杜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太希望她真的全身心扑到吃这个字上边儿去。
“啊,上一趟街被人问百八十回,我烦了,开个食肆堵堵他们的嘴。唉呀,别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在固有的观念里,从商是最底层的谋生手段,尤其是个姑娘家更加不妥当。所以,杜和啊,一切就交给你了。”按姚海棠的想法儿,她可不想做佟湘玉或金镶玉那样的女老板。
一听说交给他,杜和就愣了愣然后说:“我就会生火,不会做菜。”
看他这有点儿傻愣的模样,姚海棠一时兴起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说道:“真笨,找厨子就是了,菜谱从我这里出,让他们过一段儿来学就是了。不过,这厨子得可靠,要不然学了就跑了,那我可就操心了。”
当姚海棠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如葱段儿,轻轻地点在他眉心时,那如同雨点儿一般的感觉让他有些出神。过后便伸手握住了姚海棠的手掌,声音不由得有些干涩:“好,这事儿我来办,你只管歇着。”
这会儿青苗正在一边修剪枝叶,一看这场面不由得直摇头:“这就叫只卿一言,碧落黄泉,杜公子真是冲动啊,海棠真是好命啊”
但是杜和能这么凡事亲力亲为吗,到最后杜和喊了一声:“青苗,找厨子的事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的眼神。”
……
在心里叹了口气,青苗终于意识到,杜和不是冲动,杜和是相信有人可以用,所以答得满不在乎初夏时节动念要开食肆,至夏中时食肆已经初具规模,杜和就问姚海棠这食肆要取个什么名字,姚海棠想了很久说:“天然居,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你看怎么样?”
“心思极巧妙,海棠这脑子里果然有点儿东西。”杜和笑道。
当这对联儿和牌匾最终挂上要开张了时,姚海棠决定用铜编钟做开张庆典,做为一个现代人花篮、剪彩什么的当然不能少。庆典上她还撺掇着杜和去敲编钟,因为她觉得杜和敲编钟才真正能叫赏心悦目。
虽然杜和觉得姚海棠的提议太出格,可是压不住她娇声相请。
一切,便就是从这场赏心悦目开始的,当时祭天敲编钟的只是礼官,一来不熟,二来也匠气得很。可杜和敲得编钟出来,从第一个音儿开始到最后一个音,场中一直是肃静的。
每一个人,哪怕大多是不懂得音律的人,也都听得如痴如醉。姚海棠看着这场面,还颇有些奇怪:“咦,这么安静,大家伙儿怎么跟都晓通音律似的,一个个听得这么入迷。”
“是乐器”在不远处的陈荣这么说了一句。
要是姚海棠在肯定得反问他一句:“本身就是乐器,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头儿,司珍坊怎么舍得把她放出来,这怎么也是得当宝贝一样供着的主儿啊”
于是陈荣瞪了身边的人一眼说:“我怎么知道,听说是言行云让她放还的,这话要是在京城我还能问问言公子去,这么个犄角旮旯里你让我上哪儿找答案去。”
“头儿,这似乎能安抚人心?”
“乐器可生可杀,这东西要是弄到战场上去,鼓舞士气之类的可太有用了。”
然后陈荣就被反驳了:“敌军也会听到的,我倒觉得应该运回京城去。”
陈荣一想,这正说到了点子上啊,于是赞赏地看了眼下属说:“不错,脑子变活泛了。既然你脑子活泛,你回头去跟海棠姑娘说,买下这铜编钟。”
“啊……”
“啊什么啊,这事就交给你了,办不好别回来见我。”说罢陈荣就起身了。
其实跟姚海棠买这铜编钟,她不知道多高兴,这意味着“艺术”也有人欣赏了,这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培养吃货的基本上是成本价儿加个人工姚海棠就把编钟卖给了太平院来人,在她印象里,这玩艺儿吧也就能摆着镇镇场面,真没什么大用途。
而杜和呢,一直知道姚海棠不怎么把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当回事,他觉得这样挺好,这极符合他所欣赏的行事风格,他坚定地认为姚海棠就是那山崩海啸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因而当然不会跟姚海棠说她这东西有什么样的价值。
“你又要带船出去啊,一路顺风顺水早点回来,我等你。”姚海棠多少有点舍不得,正当是浓情蜜意,又是天然居新开张,场面热闹又火爆,她从开始数银子数到兴奋无比,到现在已经不怎么关心帐面上的流水了。
揉了揉姚海棠的头发,杜和说:“几天就回,你要是出门上街,千万带着青苗知道吗?我不在云泾河的时候,有什么事儿多跟陈荣说,他虽然有时候要犯浑,但在云泾河总能压得住场面。”
点头应了一声,姚海棠说:“好,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姚海棠就蹦到屋里去了,出来时物上捧的是一把剑,剑套上是东朝司水的神明,据说只有有司水神君傍身在水上是绝对不会出事的。姚海棠这些日子背着杜和做出来,就是为了这时候给他个意外惊喜。
可是杜和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笑着看着她说:“我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它给我”
……
原来早被看破了,她真是个傻不拉叽的,只怕是人尽皆知了的事儿吧,她还特高兴的认为是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没好气地瘪着嘴,瞪着杜和说道:“你就不能当不知道。”
逗弄起来这么有感觉,怎么舍得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用呢,杜和笑着抽出剑一看,剑柄上有“秋水”两个字:“秋水,为什么要叫秋水?”
“春对秋,上一把既然叫春雨,这把就叫秋水。”其实她就是想起了一句“秋水无尘”,于是就顺手在剑上刻了秋水两个字。
“那以后得打齐四把,把春夏秋冬制齐了。”杜和笑言之中就带着这把剑上了船,看着姚海棠在码头上朝他挥手时,杜和忽然有种离别之感,从前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紧握着秋水剑,杜和稳了稳心神,或许只是错觉,他这么告诉自己。
然而这一去,杜和却遇上了事儿,也就再没能回云泾河去。跑船的人比预定的时间晚回了十余天,但是等船工们都下来了,姚海棠久等不见杜和就问道:“你们回来了,怎么不见杜和?”
这时船工们互看了一眼,最后有人上前一步说:“东家他不见了……”
“胡说什么。”姚海棠下意识地就说了这么句话。
只听得那人道:“那天风浪大,东家坐的船和另一条船撞在了一块儿,浪把好几个人都卷走了,东家也是惯来的好水性,可是我们水性不好的人都起来了,偏偏不见东家。我们马上就去通传了水运司,水运司和东家打了几回交道倒是尽心尽力地捞了搜了,沿着河面上下都看过了,却还是没找着东家……”
“水运司现在还在找东家,这都好些天了就算是……也该起来了。”这话是想说就算是溺水身亡了也应该浮出水面来了。
可是姚海棠怎么也觉得这不像是真的,所以瞪着船工们说道:“我才不信你们,又是杜和让你们合着伙儿玩笑是不是,这不好玩。”
“姚姑娘,我们怎么敢拿这样的事儿哄你”
这时陈荣忽然领着太平院的马车驶了过来,姚海棠一看急忙上前去拦下了太平院的马车,然而她刚想说什么陈荣就抢在前头开口了:“姚姑娘,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说什么事儿,四公子发了信儿来,让我们太平院有一个是一个都去平江城寻他,四公子发了话儿,我们可不敢耽搁半分。您得知道四公子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去晚一步我就见不着明儿的太阳了。”
其实陈荣已经知道了杜和在河面上失踪的消息,要是他们那位四公子不找麻烦,他当然愿意帮忙找去,但有四公子在前,他还真不敢多耽误“姚姑娘,我一定给你去水运司好好打声招呼,让他们好好给你找。”说完陈荣就上了太平院的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姚海棠在原地老觉得事情很荒唐,她当然不会相信在水里跟回了家一样的杜和会出事,她唯一担心的是杜和的家人找来了,把他不声不息地带了回去。
强势的杜和肯定会有更强势的家人,姚海棠坚信这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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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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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四公子
平江城是四河交汇口的其中一个城池,相对其他城池来说,平江城最为繁华而且相对更安稳一些,毕竟平江城地势比较高,而其它几座城池一逢到夏天就得淹水。
当陈荣领着太平院的人到平江城时,他们那位四公子正高坐在太平院里捧着柄剑出神,陈荣见了立马拜倒了:“属下见过四公子。”
只见产那位四公子不言不语也不看陈荣一眼,端坐在那儿便如同他手里那柄剑一样光芒照人。陈荣也不敢多言语,要知道他从前就是多话惹了是非,现在哪还敢多一句半句嘴。
半晌半晌的,直到陈荣后脑勺都发凉了,四公子才道:“陈荣,你跟了我几年?”
看情况不太对劲儿,陈荣虽然没跟上十年八年,可也知道四公子这话一旦问出来了,十成十是有什么事儿:“回公子,三年。”
只见四公子点了点头,把剑“唰”地一下归于剑鞘之中,然后看着陈荣似笑非笑地道:“嗯,三年零四个月十九天,把你放到云泾河待得惯吗?”
惯……比起京城来,还是云泾河好,土皇帝比走狗强不知道多少倍:“回公子,惯。”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四公子眼也不动地看着陈荣。
这时陈荣终于知道自己不想回京城的理由了,京城里是官更高禄更厚,可是四公子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他侍候不起:“公子,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属下向来是个脑筋转不得弯的,这您也知道。”
“我要回京去,但有些细枝末节还没处理干净,我也知道你不愿意回京去,你留在这扫尾。平江城这段时间你也得看着,我让刘常去找小九去了,你多注意些。”四公子说完了话,这才扶起陈荣,看着他一笑道:“你这脑筋果然转不过弯来,不让你起就不起,从前可没这么好的规矩”
听完后长出了一口气,陈荣心想:咱公子还是这么体贴啊,扫尾的事儿比找九公子轻松,比回京城安省:“是,谨遵公子吩咐。”
可是陈荣高兴得太早了,他们这四公子一向来是给人俩大甜枣再狠捞一棍子的主儿,于是便听得四公子挥了挥手说道:“先别高兴,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又长出了一口气,刚才是高兴这次是叹息来的,陈荣就知道没这么轻松的事儿:“但凭公子吩咐。”
“为迷尘剑所伤后这一年多,所有的事情我都没有印象,你必需想尽方法把事情查明白。就说这秋水剑吧,肯定是这一年多里谁给我的,可是我记不起是谁给的。”虽然没有印象,但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一年多的记忆里有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在。
……
这可麻烦了,陈荣接着这么个差事,除了想哭外一点儿旁的心思都没有了:“是,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他这话一说完又见杜和失笑,不过这笑一点也不让陈荣觉得是愉悦,只笑得人汗毛根要直立:“你说竭尽全力就像是说,实在没找着的话也不**的事,毕竟没有一点线索。”
好么,这一年多不见消息一出现更体察人心了,陈荣低头道:“要不您把秋水剑留给我,怎么说这剑也算是线索。”
却见四公子把剑往怀里一揣说:“查你的事去,别惦记我的东西。”
又要查事吧,又不给线索,这分明就是姚海棠那天说的一句话:“公子,您这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然后四公子就皱眉了,因为这句话听着很耳熟:“对,你可以这么想”
糟了,公子这一年多没消息没记忆,肯定是被哪个无赖给带坏了,从前公子没这么无赖的,陈荣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想完后陈荣忽然又一乐,心说:“京城的诸位啊,我在这里替你们默哀,这样的公子估摸着你们很难想出主意来对付,你们这一年多来在京里掀风掀浪,紧等着公子回去收拾你们吧”
这么一想吧,陈荣又觉得自己应该回京城去,这么好看的戏不看可惜了。
四公子转身进了内院后,陈荣身边就有人不太明白地问:“这真是咱们那位公子?”
“可不是么”这位公子么,姓杜名敬璋字四和,因为行四,人们惯称的是四公子。
然后大家得出结论:“真不是一般人。”
“屁话,谁要跟我说四公子是一般人我给丫一大嘴巴子,这么一个魔到妖的人能是一般人吗?”陈荣想起往事不由得愤愤然了。
出了太平院后过两条街就是水运司门口,陈荣想了想说:“进去打个招呼,就跟他们说,失踪的那个杜东家好好找,活要见人死……啊呸,要是让海棠姑娘知道非跟我拼命不可。就跟他们说,这人是太平院的,一定得好好找。”
属下应了声然后就进去了,陈荣这时心想,说不定四公子见了杜和才会知道啥叫双雄相会,杜和不也是个魔到妖的,云泾河他都不敢走,他偏偏还能把人带着来回无事而这时那魔到妖的非一般人依旧在屋里捧着剑沉思,他总觉得这把剑和这他记不起的这一年多有很大的关系,其实按理来说他应该把这柄剑给陈荣,这样才好查事,可是他却莫明地有一丝不舍。
不舍
把剑挂了起来,杜敬璋看了几眼后伏于案前写了几封书信,写信时眼神自然是冷厉的,写完书信后封起来时眼角扫到了秋水剑,顿时间眼神又柔和了起来。
杜敬璋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这情绪的变化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柄秋水剑很重要。
他即擅于剖析别人,也擅长于剖析自己,比起剖析别人来,杜敬璋更喜欢剖析自己,从不断剖析自己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缺点所在:“缺点?”
“秋水,我既然为迷尘剑所伤,按理来说没有任何器师能解症。”这么一想,杜敬璋取下了墙上挂着的秋水剑,剑身上的司水神君唯妙唯肖,剑上的花纹既奇妙且带着百般灵气。
“秋水,秋水……”杜敬璋重复着这两个字很多回后忽然想起来:“藏天地污垢,洗世上尘埃,世间极垢极净者唯水也……秋水无尘,原来迷尘剑的伤是秋水剑所破,制秋水剑的器师不简单啊”
秋水既无尘,秋水亦无痕,这就是他丢失了这一年多记忆的原因所在,只是不知道这器师是不是有意而为之。
忽然间雨落下来了,杜敬璋看着帘外的雨出神,这时不止平江城在下雨,云泾河也是连天的暴雨倾盆而下。雨里的天然居如同依旧客来客往,只是最近大家伙儿免不了要说:“这菜单可有日子没换了,我说掌柜的,你们东家还是没找着吗?”
在柜台后的掌柜看了一眼众人说:“可不是吗,要是找着了姚姑娘不至于没心思换菜谱,我也急啊,可是我也不敢去催姚姑娘,她够难了。眼看着都说要订亲,这样一来可正是伤到心里了。”
“那你们杜东家可得赶紧找着了,这再好吃的菜也不能天天吃,菜谱且在一边,见不着花样翻新的食器,我也和姚姑娘一样伤心啊”天然居的食客有行商而来的商旅,也有专程闻名远道而来的,这菜谱和食器不换花样儿了,大家都挺失望的。
这时外边儿忽然有把青色的大伞撑了进来,直到厅里才收起来,掌柜的一看眼一亮迎上去道:“青苗姑娘。”
把伞交给伙计,青苗递了食谱给掌柜说:“新出了六道菜,掌柜的你手上紧着点儿,姑娘最近看来没什么心思,你别一时把菜都出了。”
“知道了,我听青苗姑娘的。对了,青苗姑娘,你劝劝姚姑娘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人找不见了也得好好过下去不是。”掌柜的和太平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整个天然居里的人都和太平院脱不开干系,所以大家伙儿对姚海棠跟杜和这一对儿还挺关心的。
点头应了一声,青苗说:“诶,我这些天不老劝么,也要姑娘听啊她有气没劲儿的,再这样下去我怕她得落了病气。”
其实姚海棠哪是有气没劲儿的,她就是在寻思一件事儿,要不要去京城看看。如果杜和被家人找着了,那样的高门大户她怕自己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只要确定杜和还活着她心里也好受点。
知道他活着却不能像从前那样在一块儿了,也比不知道是死是活得好,天人永隔这四个字她向来是不喜欢的。
“我怎么觉得自己活像一悲情戏女主角,比如王宝钏,比如夏雨荷。”一想到夏雨荷,姚海棠就觉得一道雷劈了下来,难道她也要去跟杜和问上一句:“杜和,你还记得寻径园里的姚海棠吗?”
噗……打死也不问
她坚定地相信,杜和是小强,不打不死打也不死,所以肯定在哪儿。
难道这家伙又失了一次忆?
姚海棠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这个设想很正确,这在她脑海里不过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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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2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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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试金石
这时的姚海棠意识不到,有很多事并不是能由着她去选择的,一个不主动的人往往容易被选择,而她就通常是被选择的人。
当然如同穿越如同放还,这样的事儿她都只能接受,但到了云泾河她一直在过自己选择的生活,美食美器,每一样都是她曾经醉心于此并乐与之长伴的,比如杜和……就在她坚定地相信这个人会和自己过一辈子,或者说很长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就像落在掌心里的雪花儿一样,说融化就融化了。
“青苗,如果一个人你和相识的时候,他不过就是街边小商小贩,你和他一见如故,可没几天他就高高在上了,高得连指甲缝儿头发丝儿都是高贵的,你会怎么办?”姚海棠惆怅地问了一句,她惯常不这么干,可是最近一直很惆怅,有些变化是她这脑子无法轻易转过弯来的。
对于姚海棠这个问题,青苗觉得她问错了人,这世上再高贵的人她也见足了,当然是平常以待了:“海棠姑娘,这就像做出的食器一样,卖给小商小贩后,你忽然发现他高高在上了,你会有什么感觉。”
仔细一想,姚海棠摇头说:“应该没什么感觉吧,最后多悔要价儿没再高点儿。”
“那就是了。”
不对,姚海棠觉得自己被青苗带沟里了:“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感情投入了不可能和器一样,卖出去就和我没多大关系了,只除了足底那西城的印鉴代表着出自我的手之外,它已经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了。”
一听感情这俩字儿,青苗就捧着一颗火热的心上来了:“海棠姑娘,你把感情放哪个小商小贩身上了,结果他高高在上你受不了了?其实你这段时间不单是为杜公子,也为你那小商小贩?”
瞥了青苗一眼,这姑娘只一颗火热的八卦之心她就受不了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姑娘这么好打听:“别问,我难受着呐,只管回答我的话儿就是了。”
不问就不问,青苗倒也干脆:“那成,那就跟海棠姑娘说说我的感觉。如果那个人我真是放进心里了,不论是贫穷还是富贵,那都与我无关,因为我只在乎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贫穷或者富贵。”
“哪怕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姚海棠这么问道。
“哪怕没有一人之下。”青苗回答得很自信,她从前行走的皆是权贵之家,人臣又如何,天子还是惯见的呐看着青苗这么自信而坚定地回答她的问题,姚海棠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纠结于身份这两个字了,想了想姚海棠说:“我一直以为阶层这两个字很重要,在这样的地方,贩夫走卒如泥,王候权贵如云,云泥之别能轻易跨过去吗?”
这话让青苗上下打量了姚海棠一圈儿,然后用一副不甚理解的表情说:“如果他心里同样也只有你,而不在乎你的贫穷或富贵,那就可以。不过海棠姑娘也太瞧不起自己了,你是官籍,又是器师,怎么也得是片小云彩,哪用得着看轻了自己,以为高攀了谁。”
听完后姚海棠“噢”了一声,然后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东西,但是不太清晰。
不清晰没关系,会有人帮你清晰的汛期过后还是没有任何关于杜和的消息,这时姚海棠也老想起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汛期过了就算真是淹没了人也得找着尸身了。于是大家开始支持姚海棠开始的念头,杜和遇着家里人了,被家里人带回去养伤去了。
“其实这都是安慰姚姑娘的话,真要是养伤又不是多大伤,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天然居的掌柜这么说道。
至于青苗和安丰,俩人倒和从前一样儿,该起时起,该浇园时浇园,种菜扫园子都没耽误过,日子太平得就像是一口井,静井无波。
这天安丰提议说:“海棠姑娘,不如我们去南坑里看水莲花,这时候开得可好了,海棠姑娘见了准得高兴。”
“海棠姑娘可能对水莲子儿比较感兴趣。”青苗充分地理解了姚海棠是个吃货的真相。
瞥了这俩拿她逗趣儿玩的人一眼,姚海棠愤愤然地说:“不用再安慰我了,我现在好好的,天然居菜谱没断过,新的食器我不是已经画器型让去做。得……你们俩别瞅着我了,我去还不行嘛,水莲子还是很好吃的,这时候南坑里应该还有黑角。”
这时青苗冲安丰说:“瞧吧,我就说姚姑娘只要一说吃的准得来神气,看吧,姚器师又活了。”
“是姚厨师”
“滚你们俩的,够讨厌的。”
正逢着是阴天,姚海棠也就不磨叽,干脆地出了门去,待到了南坑里一看,那真叫一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划船到了水面上,姚海棠就什么事都忘了,光记得摘莲蓬、荷叶、荷花了。
看着满船的叶子和花,青苗觉得脚都没地放了,遂说道:“海棠姑娘,你采水莲子就行了,水莲叶子和水莲花又不能吃。”
“谁说不能吃,水莲叶包饭味道可香了,还可以包鸡、包肉,水莲叶子有去腻解腥添香的作用,水莲叶晒干了和酸叶子一块儿泡可以减肉肉。至于水莲花,晒干了泡茶喝可以美容养颜”虽然目前她还用不上,但她就是纯粹的蚂蚁思想,储存点儿留着有备无患。
就在姚海棠采水莲花采得高兴的时候,忽然发现水面上的浪大了起来,她还扯着青苗玩笑似地说了一句:“青苗,这水底有精怪哟,你看这叫无风起浪了”
瞪了姚海棠一眼,青苗看了眼船周围,然后眉头就没松开过:“安丰,赶紧把船划回去,水里怕有猫腻。”
到底是太平院出来的,一看这状况就察觉出不对来了,安丰一听赶紧往回划,可这时他们离岸已经很远了,而且荷叶荷花生得高,站起来都看不着边儿,也不知道往哪儿划才更近。
这时姚海棠倒是冷静下来了,指了个方向说:“朝这儿,这水莲花湖是圆的,随便一个方向都能划到岸上去。不管怎么样,别急就对了,这时候急了就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说过话后小木船上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眼里都有些不安,他们都隐约能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事儿。湖面上这时起了风,浪也就更大了,几欲把小船掀翻,好在这时青苗和安丰都表现出他们镇定的一面来了,各自稳住了船头船尾,姚海棠则在中间坐着动也不敢动一下儿。
只是事儿要出的话不是谁能稳得住的,一浪高过一浪时这小船还是会翻的,姚海棠又是只典型的旱鸭子,一点儿水也不会,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儿没人来救吧,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水底下沉,越扑腾越沉。
扑腾间似乎感觉到有人给她后脑久来了一下,她咬紧牙关想不晕的,可还是晕了再醒来时非常老套的在马车上,也就是云泾河没人带得出去,要不然可能会在船上:“唉,我就一被绑架的命,我有什么啊绑架我,没钱没貌没男人,这绑架我的人十成十是瞎了他的狗眼了。”
她这句话还没念叨完,眼前就一片光亮然后又暗了下来,再看清眼前时发现多了个人,那人就这么蹲在马车上,上摇下晃的马车好像对他没有半点儿影响似的。
那人打量了她半天,然后吐出一句让姚海棠恨不能掐死他的话来:“不好看,王爷为什么要这么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小丫头片子。”
这话真让姚海棠气儿不打一处来,抬高了头冲那人吼了一句说:“我也想问这句话,莫不是你们那个王爷有什么特殊爱好,放着胸大屁股大的女人不要,偏偏要不远千里逮着丫头片子”
接着那人指往嘴边一竖,又说了一句让她喜出望外的话:“嘘……你再这样我不救你了。”
“救……救我,为什么?”大喜大悲真是太考验人了,姚海棠直接傻眼了。
“太平”
于是姚海棠知道了这还是太平院的人啊,然后她决定从今天起开始崇拜乔致安,以及他们那什么妖到魔的前任院长:“那我就放心了,我差点儿以为这回前途未卜了。”
然后就听得那人说了一句:“其实我这会儿不能救你,你也不用这会儿就高兴,我得看看你到底被送到哪儿去,又要被谁用来做什么,所以你还是前途未卜”
如果这时候给她一把刀子,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这人给片成薄片儿:“你们乔院长的意思?”
“太平院是归皇上管的。”
“皇帝的意思,不是……我怎么也惹不了皇帝的关注啊”姚海棠心说这一下儿级别可就太高了。
“皇上关注你干嘛,皇上比较关注六王爷,姑娘就是个路人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我只是要告诉你遇事儿别慌,这一路上都老老实实的别跑,保准不会让你出事就对了。”
原来……只是来让她老实被绑架、被利用、被当试金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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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劫车人
京城街面儿上永远是一片太平,太平得就像是太平院的门脸儿,一成不变的安稳肃静。只是各府间的暗涌却不像街面上这么太平,各府仍旧震惊于一个事实,那就是那就差没生吃人肉的四公子回来了。
这段时间倒还没什么动作,可就是没动作才让各府更不踏实,按着从前那位四公子的脾气,他手里虽然没有刀,可他有比刀更狠厉的手段。
京城的某个府邸里,有人正在叹气说道:“我早就说过,永远不要相信他死了,这天下如果只能活下一个人,必定是他。以为他死了的人,不如想想当年御史台联合起来参他擅权的时候,那年他才十六吧,擅权的折子一上去,他就赤了上身负剑站在议政殿外。那时候天冷得吐口唾沫都成冰碴子,他可好,一站就是三天三夜。那会儿谁都以为他死定了,他也就剩下半口气吊着了,结果怎么着,他好生生地活到现在,还荣宠至今”
“父亲,这事四公子玩笑似地说起过,说是在天子面前要做儿子不容易,要做臣子却是极容易的,摆准了位置好好做个忠臣孤臣,那就什么也不要怕。”答话的正是言行云。
这说话的自然就是言宰相了,他听着自己儿子的话一笑说:“他比别人看得清楚一些。”
却听得言行云笑着答道:“四公子说,他不比别人清楚,他只想站得稳一些,至于坐或者坐稳的事儿从来不想而已。”
“不想才是对的,所以他才能十四岁就执掌太平院,想得多的那些个到现在还在泥里爬着。就像咱们这时候不要多想,不要乱站,更不要乱坐一样,行云,你也小心些。”言宰相这宰相一做就是十年,当然看得更多一些。
“是,儿子明白。”
在京城,言行云是神仙公子,而乔致安则近魔近妖,至于四公子杜敬璋,将将介乎这二者之间,可神可仙,可魔可妖,很多人私底下都叫他“四疯子”。
就这会儿四疯子正在京城某处热闹地儿,摆着他神仙的一面,正儿八经地告诉所有人他杜敬璋回来了,不仅回来了他还活蹦乱跳得很,而且比从前更难以琢磨了。
“公子,楼下的车队好像是六王爷的。”
王不如不得入京,杜敬璋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六王爷来京里了,一琢磨就说:“有人私底下叫我四疯子,今天我就疯一回,本来一直在想拿谁开这头儿才既不伤大局又震得住场面,六王爷这就给我送枕头来了。”
“公子要怎么办?”杜敬璋的随从这时一脸的兴奋,有日子没在京城横着来了,这时兴奋是自然而然的。
“劫车、救人。”
随从领命而去,一边吩咐着身边的人:“不管车里的人是敌是友,只管拿着救人的名头去,如果不配合打晕了再说。”
一行人跟上了车队,车队的人并没有准备,而且入了京大家伙儿都放松了警惕。所以一旦杜敬璋的随从们决定了速战速决,那局面当然就一边倒了。
只是结果让所有人都意外,车劫着了,人没救着听随从们报了,杜敬璋齐整整地扫了随从们一眼:“你们在打斗,车上的人跑了?”
随从低下头,这会儿也想给自己一巴掌,从没遇过这样的事儿:“公子,本来已经得手了,人都在我们手里了,不知道哪儿冲出来一个人,是个厉害角儿,缠斗好会儿一时不查,没想反倒让那姑娘捡了个大便宜。”
看着这几个人,个个都是武艺不俗的,要不然也不会带在身边,杜敬璋也明白他们平日为人做事的习惯风格。这时一阵风吹来,有些很淡的气味飘了过来,杜敬璋扫了随从们一眼:“大水冲倒了水神庙,是太平院的人。”
这么一说随从们心里平衡了些,太平院的人都是魔星:“公子,那那姑娘还要不要找?”
“既然是太平院的人救下了,回头问乔致安,何必费那个力气。”说完杜敬璋就领着随从回了府,回府换了衣裳就往宫里去了。有时候救没救着人并不重要,关键是有“救”这个名头在就行了。
这头是拿“救”做文章去了,而另一头被“救”的那姑娘——姚海棠正在犯晕,是真的晕得很,下了一路的药,她这会儿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下什么药,讨厌得很。”勉强站起身,姚海棠扶着墙根儿走,走着走着发现手上多了张红纸,她就想拿着看看上头写了什么,可是她还没看两眼呢就有人大呼小叫地拉着她。
拉住她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嘴里念叨着说:“唉呀呀,总算有人肯接我乔家的差事了,姑娘真是及时雨啊”
乔家?乔致安可万一不是呢,这么想着的时候脑袋又是一阵昏昏沉沉,就在她昏沉的时候人已经被塞上车了。上车后坐下了感觉就好些,这时脑子清醒些了就想,这京里可能没几个乔家是没人接差事的,肯定是那位人人敬畏的太平院院长家。
抱着这个念头,姚海棠又昏昏沉沉地眯过去了,等到听到声音醒转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一条小巷里,左边有一个小侧门:“姑娘,赶紧下来吧,已经到府里了。”
这会儿姚海棠是正儿八经地醒过来了,伸长了脖子一看,小侧门边儿上有一块小石牌,上边儿刻了乔府俩字儿,姚海棠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反正就老实地下车,跟着那妇人进了侧门,然后就有管家上前来了。
那管家模样的人先不急着说府里好,反倒是说道:“李婆子,今天还真让你找了个人来,真没想到还有人愿意上咱乔府来做领这份差事”
看来这乔府在京城够天怒人怨的,姚海棠琢磨着应该也就乔致安一家儿了:“不知道安排什么差事?”
这时管家指了她手上还拿着的红纸说:“上边儿不是写了吗,侍候老太太饮食,李婆子你赶紧把人带到老太太那儿去,老太太刚才还闹着不肯吃饭,几位太太这会儿都在老太太那里赔着小心呢。”
饮食,还好姚海棠长出了一口气,要真让她绣花儿挑线梳头做衣,那才叫惨呐:“李……”
“叫我李婶儿吧,以后好好侍候老太太,咱们全府上下,只要老太太不高兴了,就没法儿过。”李婆子眼神殷殷地看着姚海棠,似乎这是一个极艰巨的任务似的。
穿过几进的院子,再侧身进了一个花园儿,花园过去便是眼小塘,塘上架着桥,打桥上过后就听得见吵吵嚷嚷的声音了。有人劝有人骂,有人逗趣儿有人笑闹,这声儿远远听着就够热闹了。
过了桥进了院儿门,只见院里站着十几名丫头,个顶个的在那儿面无表情,姚海棠走进去时丫头们都瞅了她一眼,然后又齐齐地低下头去。
跟着李婆子后头进了屋,屋里居然顿时间清静了下来,几们约摸三四十的妇人并着一约六十左右的老太太都齐齐看过来:“娘,您看我说今儿肯定得找着合适的人吧,我看这姑娘都合眼。”
“对对对,一看就是会做菜的,娘吃了肯定得舒坦。”
“就是,娘,您先歇歇喘口气儿,今儿晚上一定让您吃顿踏实的,保准不让您再失望了。”
可是那老太太多淡定啊,上下看了姚海棠一眼说:“这话你们说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我懒得说你们,晚上再说吧。哪回来的做好了,鱼肉照样腥膻,青菜萝卜一股子泥味儿,吃着就烦”
这话一说姚海棠就明白了,这老太太是味觉比较敏感的,所以吃什么菜都能吃出些杂味儿来,这就得靠做菜的人来处理了。有时候是油的原因,有时候是烹调手法的原因,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食材处理的缘故。
面对着一屋子婆婆妈妈们的眼神,姚海棠自然是有了主意了,于是当李婆子让她说话儿的时候,她就说道:“一定不会让老太太失望。”
“好,先做个点心来垫垫肚子,中午没吃好这会儿正想吃东西。”乔老太太看着姚海棠,连名字都不急着问,因为见惯了,觉得这个说不定也就做个点心就被轰出府了。
又叮嘱了几句,李婆子就领着姚海棠往老太太院里的小厨房去,一边走一边说:“老太太自从去年病好后,不知道怎么的嘴就变得精细了,吃什么都说有味儿,府里前后没少换厨子,就没一个能让老太太满意的。”
一听这话,姚海棠就问道:“不知道老太太去年犯了什么毛病?”
“大夫说是肠胃损喉舌燥,吃了药病是好了,就是成了眼前这模样,很多东西爱吃就是进不得嘴,一进嘴就说吃不得。老太太奶过皇上和几位王爷,她一张嘴说吃不下睡不着,皇上和几位远在封地的王爷都先后过问了,现在府里也只能捧着当个大事儿来办了。”李婆子的话说得多少有些无奈,谁家摊上这么位老太太也不好办。
金牌奶娘啊姚海棠想着一乐,再一想乔致安能有现在的荣宠,可能和家里有这么位老太太脱不开干系。
于是她已经自动把乔致安代入了,也不管人乔致安是不是真的和眼前这乔府有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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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1-2011 02:3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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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走错门
其实做点心不是姚海棠擅长的,她就擅长炒热菜、拌凉菜,兼着跟潮流时兴过一段时间各种外国料理,点心真能算是她的短板了。不过姚海棠是个吃货,总能想起些东西来,这会儿她就想起驴打滚儿和凉糕来了,还有春卷和凉皮、卷粉儿,甚至还有臭豆腐。
不过老太太肯定吃不下臭豆腐,味觉好的人吃臭豆腐那是自找罪受。
“一个好的厨师,会用有限的材料做出无限的美食来。”这是姚海棠那大厨爸说的,这是一个真正把菜做成了艺术,这艺术不是说菜好看,而是入眼、适口、舒心、宜人、合时。
于是姚海棠凭着她爸的话去看眼产有的原材料,一听做小点心,厨房里的婆子端出来的尽是些米啊面啊的东西,并着芝麻、豆沙一类的配料,还有干果等食材。
首先姚海棠想到的就是驴打滚儿,然后就想到了梅子酱糕,这俩样儿一样能垫得了肚子,一样儿开胃消食儿。这时候也正是夏初新上各类果子的时候,所谓梅子酱糕只需要酸口的水果就成了。
驴打滚本身就是简单的,看起来简单,做出来的自然也是简单而清香。糯米加水后放在纱布上蒸熟了,起出来放在案板上,然后再铺上一层炒香了的黄豆粉,铺了黄豆粉之后均匀地抹一层豆沙,卷起来晾凉了再切开裹上一层黄豆粉就能装盘了。
考虑是一屋子女眷吃,又是大家族来着,特地把驴打滚做得小一点儿。驴打滚摆大盘里围成圈儿,盘儿中间放上一小碟儿,用青菜衬了底儿,再用萝卜做了大小两朵月季花儿,拿了几个小红椒剪成小花儿点缀着。
婆子在不远处见她似乎忙和得差不多了就上前来,一伸脑袋看:“哟,这倒像是一道大菜了,瞅着跟府院里的宴席似的,姑娘这就做得了?”
闻言,姚海棠摇头说:“还没呐,再做一个酸酱糕就得了。”
酸酱糕其实底子也就是普通的糕点,只是蒸出来后在上头淋了果子酱,这回用的是小圆盏,每一盏里就三个小小的酸酱糕淋好了果子酱,又点缀了两三瓣园子里新开的月季花瓣儿。月季花瓣只拿盐水泡了,再用糖水稍浸一下,还没失了原有的鲜嫩艳,点缀在盘里看起来就自然颜色诱人,而且极其符合女性的审美观。
“好了,可以呈上去给老太太了。”姚海棠一拍掌,对自己做出来这两样儿东西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她不擅长点心啊然后厨房里的婆子就问她:“姑娘,这俩点心都叫什么名儿?”
……
总不能真叫驴打滚吧,姚海棠觉得得取个漂亮的名字,要不然准得失色,垂着头一想,指着驴打滚说:“这叫金玉满堂,这叫踏雪寻梅。”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真俗,这俩名字太大路货了可是在她脑子里大路货的东西在东朝这地方就不大路货了,当李婆子领着姚海棠和那厨房里的婆子把东西呈到老太太跟前去时,老太太看了看姚海棠,问了句一样儿的话:“都做了些什么点心?”
因为一路走来,怕落了尘沾了蚊蝇,点心都放在食盒里,姚海棠揭开了自己捧着的食盒说:“回老太太,我手里捧的叫金玉满堂,何婶儿手上捧的叫踏雪寻梅。”
老太太伸长脖子一看,金玉满堂在白盘子里,一个个还真是黄澄澄的,中间青红相间的盘饰也挺见心思,红绿各有深浅还真是活灵活现的:“那我就先尝尝金玉满堂,你上前来。”
厨房里时何婆子已经尝过了,所以这时候老太太才会直接吃,拿了一双雕花铜筷,老太太挟了一个往嘴里放,大家伙儿齐齐看着老太太,生怕老太太说出“不好”两个字来。
这府里上下为了老太太这张嘴,真是费尽了心思,巴不得来一个能把老太太降服的,省得再为这事儿操心。
只见老太太抿了抿嘴,咽下去了后才说:“是江米粉做的,不粘牙还挺顺口,裹的是豆粉吧,有股子香味儿不见豆腥气。”
“回老太太,是,豆粉炒过了,这才黄澄澄的,裹在江米粉的地子上正像是金和玉,所以才叫金玉满堂。”姚海棠说完这话自己都替自己红了一把,现在她是忽悠人都不带脸红气喘的了。
听完她这话儿,老太太认认真真的看了驴打滚一眼,然后指着红豆沙说:“那这算是什么?”
就这会儿姚海棠只想瞪老太太一眼,非要问得这么仔细做什么,不过她也不至于真瞪,只是笑着说:“这颜色如朱如玄,可不正是经年的门楣梁柱么。”
“是了是了,娘,你看这姑娘心思多巧啊。”这位的意思是,就留下吧,别再折腾人了。
另一位说:“可不是么,都是好兆头,别说吃了,看着都让人舒心。”
可是老太太能这么容易被收服,当然不可能,这会儿她开始盯着何婆子手里捧的食盒了,发现都是一小盏一小盏的,叫丫头端了一盏来后,指着自家那些个媳妇儿说:“你们都尝尝。”
说来,这果子酱糕其实要比驴打滚摆出来更漂亮精致些,女眷们一个个端在手掌里,小巧玲珑的果子酱糕居然还散发着丝丝凉气,看来一路上一直用冰镇着。拿了细细的铜筷子挟起来尝尝,入口先是清酸再是绵软细滑,最后还带着股子花香气。
“怎么有股子花香气,这么点儿花瓣点缀着,也不能有这么悠长的香气吧。”
“面里加了荣花蜜。”荣花就是月季花,其实就是太阳好时取月季花洗净凉干了水,然后和蜂蜜一起密封窖藏着,等到味道都浸透了再取出来用。
吃完了果子酱糕后,女眷们已经很满意了,看着好吃着好就看老太太好不好了,于是大家伙儿又齐齐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这时候才看着姚海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众女眷们这下知道,老太太是满意了,要不然老太太是不会问名字的,直接就让人给轰出府去了。
真名呢,还是随便编个名儿呢,最后一想是乔致安家,姚海棠就没了编名儿的兴趣:“回老太太,我叫姚海棠。”
“以后就留在我这供事儿,准备饮食就行了。”齐老太太总算是满意了,不过还有晚上的菜算是一关,其实做点心不容易有味儿,就是菜容易有异味。
其实对于姚海棠来说,热菜的关才好过呐,不管是蔬菜还是荤菜,从她手上出来的当然是半点儿异味儿也没有。
其实她也就是善用各类调料而已,比如最能去异味的是醋和酒,在青菜里放点儿醋不仅颜色好看,味道更鲜爽,而食材本身的一些异味则能被去除,并不是掩盖,而是中和。肉也是这样,肉里加了点醋不仅解腻,还能提鲜,腌肉的时候加点儿醋肉更松软嫩滑。
有道是醋为百味之首,其实通常来说不是要体现出酸味儿来,醋和酒一类放热菜里,通常很快会被蒸发,并不会体现出酒味、醋味来。
这一顿饭,老太太吃得不错,虽然说没多表扬什么,但好歹把一顿饭吃好了,满府上下顿时间就跟过节似的。但是姚海棠一点儿也没感受到,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欢呼:“这居然不是乔致安家,居然不是,居然不是……”
把这话重复了很多回后,姚海棠很想跟人说:“咱走错门儿了,能不能放咱出去?”
可能吗,当然不可能,不过她倒是听到一个很重要的讯息:“那位得管咱们老太太叫一声婆婆,不过你可别到处说去,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以后少不得见着咱们也得绕路走了。”
“噢,我不说。”还等着乔致安来好问杜和的事儿呢,她怎么可能说,而且把她关院子里了,她上哪儿说去她这话一说完,就听得跟她八卦的人说:“那位逢年过节还得来给老太太问礼,那位是嫡房老三的儿子,三爷和三太太去得早,那位供职的地方有些不太……就出府自立门户了。”
那就更好了,掐纸一算,八月里有仲秋节,和现代的中秋节差不多一个意思,也是同一天,这一天在东朝也是三大节之一,所以乔致安是肯定会来的吧在这之前她得打起精神来对付老太太,这位现在是她最大的敌人,因为稍稍一疏忽就可能拍碗拍筷拍得她各种不踏实。
据说年轻时的老太太是个很讲究规矩礼仪排场的人,可临到老了,自个儿都不讲究了,所以现在什么举动都很正常。
在京城,这座乔府是最稳定的府邸,没有之一,因为家里就一个自出门户的乔致安在朝堂里谋差事,其他的要么教书育人,要么做器从商。所以在乔府,姚海棠完全可以避过京城正在酝酿的一场大风浪。
但怎奈何她就是来找风浪的,准确的说是来找搅风的人,这样一来她还怎么避,只能蒙头蒙脸一脚踩进去了,至于能不能站稳,那就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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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11-2011 02:3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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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入和园
话说姚海棠的一举一动,乃至于她现在在哪里,她是前脚才站稳,后脚那头就有人报给了乔致安,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姚海棠一点儿不隐瞒地报了自己的名字,所以这才更快一些,要不然她这人是没多少人认得的。
因为春雨剑的原因,太平院里的人对姚海棠还颇为感兴趣,天下使剑之人,谁不想得一把如春雨剑一般的兵器。
得知消息后,乔致安站在太平院的一树白茉花下许久,那株白茉花这时正散发着阵阵香气,这是当年他入太平院时,杜敬璋种下的,白茉花的寓意为不沾不染、不昧不欺。
“公子说既然这世间人人敬畏的地方,都能够长出不沾不染的花来,那世间何处不是净土。”乔致安不知道一个词,这个词就是理想主义者,杜敬璋就是一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而他所带领的太平院也渐渐地成了一个满是理想主意者的所在。
跟随在乔致安身边的人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只是侧身站着看着头顶的白茉花说:“公子是个有妙趣之人。”
摇了摇头,乔致安说:“他不是有妙趣,他只是心很大,只是却不是野心,要是野心反而是好办了。”
这样的话放哪儿说都是要杀头的,可太平院里的人就跟没听见似的,一个个神色如常:“公子无意,也总会有人逼着来。”
只见乔致安又是摇头说:“我们都不懂他,所以没人能逼得了他,去备马,我到公子那儿一趟。”
“是。”
而后乔致安又仰面看着那满树白茉花说:“时年,上问诸公子,诸公子所答大同小异,唯四公子言‘愿有太平天下、只求纵情山水’。”
“公子,有的是人见不得您纵情山水,也有的是人治不来这太平天下”说完乔致安举步走出了太平院,骑马缓行至了杜敬璋的和园。
只是到了和园门前时,乔致安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连马都没有下又掉转了头往乔府去。
乔府里的人一看,大晚上的乔致安来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处理,好在有机灵的赶紧去报了府里的老太太和大爷、二爷。府里的人一听说乔致安回来了,个个神情复杂,他们真不是嫌弃乔致安,现在乔家的脸面真真是靠他撑着,只是大晚上来多少有点儿让人不踏实。
而姚海棠一听乔致安来了,别提多高兴了,她心知乔致安八成是来找她来了,太平院眼线诸多,不可能连她到了自家府里都不知道前因后果。
进得厅里来时,乔致安先给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安好,大伯父、二伯父安好。”
他这里行来除了老太太太谁敢受他的,那两位赶紧都侧身让过了礼,然后又虚扶了扶:“致安不必多礼,赶紧坐吧。”
这时老太太看着乔致安说:“跟你说多少回了,别夜里来,一听着我骨头都软了。”
太平院抓人就好在晚饭之后,这时人最松散,所以老太太才有这么一说。
“是,只是这回事出突然,老太太见谅。”乔致安到底也是世家里的底子,规矩礼仪总不会逊色,虽然官高位重却半点不见骄矜。
“到底什么事让你这时来,今天要是没个好理由,我可饶不了你。”乔府里也就老太太,应该说整个京城也就老太太会这么和乔致安说话了,所以乔致安才会至今对这府里还有丝儿情份。
“姚海棠”
这三个字让老太太脸色一顿,然后无奈地看着乔致安说:“不会是你的人吧?”
连忙摇了头,乔致安说:“是公子的人……”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连忙打断了:“这其间的曲折就不用跟我说了,人在我院儿里,不过如果她不愿意跟你走,你也不能勉强她,要不然我上皇上哪儿说去”
其实吧,老太太以为是姚海棠自己避着,所以才把事儿扔给姚海棠,她就想留着姚海棠给自己做吃的,就算真是那位四公子的人,那她不愿意也没人能拿她怎么着。
可是姚海棠怎么可能不答应,乔致安一到院子里,姚海棠就已经准备妥当了,见到乔致安时姚海棠灿灿然一笑说:“乔院长,我等你有一会儿了。”
“公子记起了自己是谁,但已经忘了你是谁。”乔致安并不多言,一句话就把现状说破了。
“我……”这么狗血的桥段都让她遇上了,这叫什么事儿,一下子姚海棠的心就乱了套,她真的没想过会这样,人活着可对她而言杜和至少是不存在了。
看着姚海棠这样儿,乔致安说:“我领你去见公子吧。”
其实乔致安并不希望姚海棠留在杜敬璋身边,因为有姚海棠在左右时,杜敬璋只是一个很寻常的男人,并不是那位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四公子。所以在乔致安心里,姚海棠是一个能让杜敬璋有弱点、有软肋的姑娘,而这恰恰是杜敬璋不能有的。
“可是……我还没想好,其实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没事,是不是过得好?”姚海棠是个很难以琢磨透自己内心的人,她不是那么了解自己这时候的想法。
虽然做了各种心理准备,虽然记得自己也想过要不在意身份,只在意那个人,可事到临头她还是被身份这俩字儿给圈住了。或许也不是身份,她只是害怕再见到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而不是偶尔抽风冒傻气的杜和。
她见过那些高高在上的眼神,就像是在云上俯视人间,那样的眼神姚海棠觉得自己从杜和眼里看到时会受不了。
到底她还是个怯懦的人啊
听得姚海棠这么说,乔致安眯着眼睛看了眼她,然后说道:“海棠姑娘,公子一切安好。”
“他一点都不记得了?”弱声弱气地问出话时,姚海棠才记起,杜和总是不许她这么弱着气场地问话。
“是。”乔致安隐瞒了秋水剑的事,别人不知道秋水剑的来路,乔致安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感觉自己有些虚弱地叹了口气,然后姚海棠说道:“我可不可以看他一眼,远远看看就行了,不用让他知道我来过。”
“可以。”
……
“还是算了,不见了,我……对了,他们原来想把我送哪儿去,什么目的?”姚海棠觉得这太过于矫情,然后又记起来要问问来京城这桩事的缘由。
“慧思公主府上,目的海棠姑娘还是不知道为好。”乔致安说完继续看着姚海棠,以为她还会有什么问题。
可姚海棠已经没啥问题了,于是她回看着乔致安,末了她低下头还是说了一句:“他到底是谁?”
乔致安还真当姚海棠不会问这句话了,见她垂着脑袋问出来,就不由得勾起了嘴角,而后答道:“四公子。”
于是姚海棠瞬间觉得自己跟刚穿来似的,这一下儿就到了去年初来乍到的时候,那驿站那雨那少年以及那些话:“就是那夜在驿站里见过的四公子,那你们那位九公子找着了没有?”
“没有。”
“噢。”
然后就彻底没话了,姚海棠正心绪万端着,而乔致安并不是在姑娘家面前很能说会道挑得起话题的人,所以乔致安等着,等着姚海棠提问,然而他再来回答问题。
过了许久,姚海棠又抬起头来看着乔致安说:“我还想去看他。”
在乔致安还没回答前她又说:“算了,不去”
又过了会儿,姚海棠又说:“还是看一眼吧。”
然后又说:“还是不去的好”
看着她来回折腾了好几回,一直拿不定主意,闹得乔致安都受不了她了,哪有这么挣扎的事儿,无非就是看一眼,哪来这么折腾的心思。伸手拎了姚海棠,叫乔府的人准备好了马车,把姚海棠往马车上一塞说:“既然你决定不了,我替你决定了,走……”
当马车行驶到和园外时,姚海棠依旧在挣扎着,她一直是个心思很纠结的人,这缘于她对这一切并没有安全感。如果说从前她的安全感来自于杜和,来自于寻径园和云泾河熟悉的乡音,那么四公子是不安全的,和园是不安全的,京城也是不安全的。
这样的对比让姚海棠很难以下决定,她是个没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的人,所以对这样的事很难以抉择。在现代她的生活总是过于平淡而顺遂,这样沉伏起落她实在很难以厘出头绪来。
“去报四公子,乔致安求见。”
门房抬头一看,连忙堆满了笑容上前一步说:“乔院长来了,哪儿来的通报之说,在公子这儿,您哪儿用得着通报啊。”
这会儿姚海棠以为杜敬璋会从善入流,却没想到乔致安依旧坚定地说:“去通报吧,规矩总不能少。”
于是门房也不再多说,连忙派人去通报,不久后就有人跑过来说:“乔院长请进,公子在书房等乔院长。”
接着乔致安就领了姚海棠进去,一路曲曲折折地起头光与暗之间,姚海棠觉得这情境倒和自己的心情差不多。
最终站定在书房门外时,姚海棠又退了两步,惹得乔致安看了她两眼,只是再看她她也是退了不会再站回来。
胆小儿,她向来就是那上不得台面,遇不得事儿的,生活上的事儿她还处理得来,可感情上的事儿,她从前没处理过,现在依然不知道怎么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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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11-2011 02:3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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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何如不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姚海棠从前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她以为自己就是那世事不知,什么事儿都敢蒙着脑袋一闭眼就淌过去的。但事实告诉她,如果是感情她没法儿淌过去当看到杜和……或者说杜敬璋时,姚海棠就知道自己的极限到了,她设想过若干种见面的方式,从来没有想到过是眼前这样。
若是风月场面一般的香艳情景,她至多难受,或者鄙视;若是冷眼以待她最多心里骂几声;若是温和如神仙一般的相见,则或是闷着发疼;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姚海棠从骨子里泛出寒意来。
一个人看不清面目,后背上交错的血痕洇透了衣裳,不止是背上,甚至是手臂上,腿上,都隐隐有血痕,那人跪在地上既不反抗,也没有求饶,只是一味地沉默。
“不要求死,你死了同样的痛苦会加诸在你的家人身上,只要你活着一天,我护他们安享太平日子。”杜敬璋的声音很淡,淡得就像是晚风里散来的淡淡香气,却只让人觉得冷冽刺骨。
这时那跪在地上的人忽然抬了头,脸上有了笑意:“但愿公子一世没有弱点,没有在乎的人,如有那时您加诸在我身上的,我必加诸在您在乎的人身上。”
这时杜敬璋也笑了,随手指了进门来的乔致安说:“天下人都知道,我在乎的就两种人,一是父母兄弟,二是下属,父母兄弟皆在宫里,还请不要太过客气,至于下属……乔致安,你怕他吗?”
“他够狠,但是不够疯狂。”乔致安的话外音自然是不怕,也是,这天下除了宫里那位圣天子,哪儿还有乔致安怕的人。
答了话乔致安低头用眼扫了一眼被他留在门外的姚海棠,她那张常带笑的脸上此时尽是煞白,不见恐惧,却见了怜悯,怜悯这样的情绪比恐惧更让乔致安不喜。
“乔致安,把他领走,看了碍眼。好好招呼着,要真有那么一天他不会太客气,这时候是他在罗网里,我们也不用跟他太客气。”杜敬璋说这些话时表情总是很温净的,就像是在招呼客人上坐喝茶一样的语气,总让人觉得气质高华,半点儿不沾污秽。
在门外远远看着,姚海棠身在夜色里,那张脸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但周身的感觉是对的,只是嘴里的话,所做的事儿都与她惯常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杜和是性天乐观,心有机谋却用在善处的,也从不与人为难,更何况为敌。而眼前的是杜敬璋,他可以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地说着让人从足底到发丝儿都透出寒气儿来的话。
对比太过于强烈,杜和若说如神似仙,眼前的杜敬璋就是披着神仙外衣的妖魔。
“这不是我要找的人,不是……”在东朝,她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足可以用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来形容,可同时她也忽然发现自己的爱失去了标的,再无处可安放。
虽然姚海棠的声音很轻,但屋里的人耳力总是好的,别说是话就是蚊虫飞过也逃不开去,杜敬璋看了眼屋外,然后看着乔致安说:“你的人?”
“不是。”乔致安答得很干脆。
又看了两眼乔致安,杜敬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让你的人把他领出去,府里的药不如太平院。”
“是。”乔致安说完冲外头弹了颗什么出去,不多会儿便有太平院的人穿着黑衣进来,冲杜敬璋行了礼后把跪在地上的人带走了。
“说吧,为什么夜里过来?”杜敬璋这时正着手整理书案上的各类物件,问这话时多是漫不经心的。
这时乔致安看了眼外边儿,摇头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本来想请公子给个主意,但现在我已经有主意了。”
点了点头,杜敬璋并不继续问下去,而是冲外边指了指说:“你惯不带人到我这儿来,今天怎么带了人来?”
“是老太太身边侍候饮食的。”这话算是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只要这么一答杜敬璋一定不会再问下去了。
“噢,你把这些卷宗拿走,以后不要再让人送过来了,太平院不应该掺和进这些事里来,你们只需要一心忠君体国,少到我这儿来总会更稳一些。”杜敬璋说完把一堆卷宗扔到了乔致安怀里,看着乔致安接了才大步出门去。
跟在杜敬璋身后,看着杜敬璋和姚海棠相隔不过数米时,乔致安以为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可杜敬璋却忽然停了下来。这时杜敬璋身边有提着防风灯的小丫头在,虽然不见月色,但总能看得清人的面貌。
看着停下脚步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杜……敬璋,姚海棠瑟瑟地退了一小步,又记起从前他说见人时不要这样,又停下了脚步,却不知怎么的竟不愿意双眼直视他。
停下脚步杜敬璋侧身看了姚海棠两眼:“有几分眼熟。”
“从前是司珍坊里的,公子或是见过。”乔致安倒是不紧张,话儿张嘴就来。
于是杜敬璋点了点头错身而过,就此消失在了暗夜里,留下姚海棠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僵硬,身体也是僵硬的。
当杜敬璋走远后,乔致安才说话:“海棠姑娘,是走是留你可以自己决定。”
“他不是杜和。”杜和会温笑着给她梳头、会取笑她、还会调侃她,总是喜欢跟她说要像个姑娘家,而不是小丫头片子。杜和还会跟她说规矩讲礼仪,总告诉她要怎么做,却从不拘束着她。
而刚刚见过的那个人,陌生的眼神与神色,是断然不会像从前那样的。
“他是公子,这未必是他所选择的人生,但这就是他的人生。”乔致安捧着卷宗说这句话时分外认真,认真到第棠忍不住看了两眼,然后叹了一口气。
“人生不过匆匆百年,连自己都不能做,真苦。我的人生也不过匆匆百年,可我想选择做自己,至少痛快。”姚海棠说着开始往外走,丝毫不留恋地往外走,她只知道杜敬璋让她感觉到压抑,而不是痛快。
这世间有多少人身不由己,她不愿意这样,只是脚步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慢。女人容易被感情所左右,姚海棠的身上也有这样的弱点。
“我可不可以知道他这样营营汲汲所求为何吗,既然他身份尊贵,为什么还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姚海棠认为越是身份高的人,越有更大的空间选择自己的生活,她总是容易把事情往简单的地方想。
“你的问题从前有人问过公子,公子答的是‘愿有太平天下,只求纵情山水’。”同一天里,乔致安把这十二个字说了两遍。
“这很难吗?”姚海棠真觉得这一点儿也不难。
只听得乔致安答道:“很难,天下不太平公子不能纵情,京中不安稳公子不能离开,如何能亲近山水。”
其实姚海棠很想说一句:“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用得着一个王候世家的公子来操心么,难道他想选择当皇帝不成。”
在姚海棠的认知里,杜敬璋就只是一个王候世家的公子,或许在京城有一定的地位,在朝廷有一定的份量,但她一直认为并不是无法抽身。
“不要说服我帮他,要走过这条充满鲜血的路,就必需踩着千万人的白骨过去,我没有这份气魄。”乔致安跟她说她能帮杜敬璋,因为她是器师,制出来春雨剑与秋水剑的器师,在冷兵器时代,她脑子里的兵器无疑可以翻天覆地,但是她不愿意。
从前她只是大国小民,高仿古董当工艺品卖,那仿古董当古董卖的事儿她都没敢干,现在让她制造出将来会杀人无数,饮血如成河的兵器来,这样的事儿不是她干得出来的。
她的答案并没有出乎乔致安的预料,乔致安在她身边缓步走着说道:“海棠姑娘此言精辟,你不愿意我不勉强,太平院从来不强人所难。但我必需要提醒海棠姑娘一句,你制瓷器铜器,至多带来些麻烦,若是让人知道你会制兵器,就不止是麻烦了。”
“我知道,一定会捂得严严实实的,从今往后我就是个会烧菜煮饭的厨娘,别的什么也不会。”姚海棠说完迎着晚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上了马车。
在马车的角落里蹲坐下来,姚海棠想起了乔致安的话,不要让人知道她会制兵器。
——兵器,如果她告诉乔致安火药是什么东西,再告诉他她能依古方制作出最原始的样本来,大概乔至安也不会放她走了吧。这时候姚海棠才知道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至少对这朝代来说,她是可以派上大用场的,但是她宁愿自己永远派不上用场。
生在和平的年代里,再入乱世,才明白和平这俩字多么可爱。这世界已经够乱了,不需要她来搞破坏。
忽然间,姚海棠在想,她在现代仿遍了古董,虽然如火炮、火药之类的没仿过,但她对结构、配方是无比了解的,因为这些都是古人发明的。但是她更愿意自己拿出来用的是指南针、造纸术、印刷术这样的东西,而不是火药。
但是世事半点不由人,更何况天意还好弄人,这时不想,彼时或有人会逼着她来想。而且她能做的远比她此刻能想到的要多得多,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写完这章想起司马光那句诗——“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于是这章就名叫“何如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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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11-2011 02:3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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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求心安
其实指南针和印刷术,她都已经悄无声息地跟杜和一块儿在云泾河玩过了,如果没有遗落,现在的杜敬璋身上应该还带着指南针,而印刷术就在他丢失的记忆里。
剩下一样儿就是造纸术了,这时代的造纸工艺很成熟,不劳姚海棠多操心什么。这样一来姚海棠就觉得自己的前路不知道在哪儿,乔致安说乔府是安全的,如果她愿意可以继续留在乔府。您 下 载 的 文 件由 ww w.2 7t xt .co m (爱去小说网)免 费 提 供!更多 好 看小 说 哦!
对,她是拿自己当一厨娘了,可骨子里她是个艺术家,一个把仿制世上所有古董当成职业的仿古手工艺人。留在乔府她也知道会很安全,但那样的人生不是她所追求的,美食固然好,但她就好比那快要被判定死亡的人一样,觉得应该可以再抢救一下。
而她要抢救的是自己的“艺术生涯”,她是这么认为的“不用,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乔院长,谢谢,你让我觉得太平院其实也挺可爱的。”她说这句话时很认真,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被乔致安算计了什么,本质上她是一个人情世故方面不太精明的人。
当姚海棠眸子如此夜空里的小小星辰一般看来时,乔致安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从他在和园门口转身去接姚海棠开始,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在一步一步把姚海棠和杜敬璋分开,因为他认为姚海棠在杜敬璋身边只会是负累。
而此时姚海棠却仰头一张小小的脸,满是笑容地跟他说“谢谢”,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两个字他绝对是受之有愧的:“海棠姑娘,公子有一句说得对,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耳听、眼见都可以是虚的。”
这大概算是良心发现吧,又或许只是这一瞬间被那张笑脸看得软了心肠。于是乔致安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样一个笑容能让人心软姑娘不可以留在杜敬璋身边。
心慈手软这样的品行对他们来说很奢侈,很不必要说话很认真的姚海棠听话也很认真,从进京城这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必需认真一点,因为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不认真一点是根本看不出头绪来的。认真地听完后,姚海棠又极认真地说:“那什么才是真的。”
“心。”乔致安今天说了很多年都没有说过的一个字,他一直觉得这个字很多余,而且很酸很俗。
“心要用眼神来表达,用嘴来说,最终还是要眼睛看、耳朵听。其实我不太明白乔院长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你们说话总是惯常绕弯子,绕得太远了我想不到的。”姚海棠说这句话时有些懊恼,从前一心钻在古董上,人情世事方面多是一片空白,这时候才感觉出来不通人情世事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人都说心灵手巧,有一双巧手的姚海棠自然心思也是玲珑剔透的,只要她愿意就能通得,端看什么时候才愿意开这窍而已。
马车缓缓地驶到正街上,这时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京城深夜是有宵禁的,当然也只是正街上,其他偏街小巷并不在此例。街上偶尔有巡城的官兵走过,见了马车倒想上前来查问,但是一看乔致安地标志性的黑衣打头骑在马上就没人敢上前一步了。
没在正街上行驶多久,乔致安就停下来说道:“海棠姑娘,这边有间客栈,你可以到那里安置。”
到客栈外下了马车,姚海棠四下看了一眼,这时太平院的人已经把客栈的门叫开了,老板正在那儿战战兢兢地立着,等确定了真是有人来投宿这才好点。
一看这场面,姚海棠忽然折返身站到了乔致安面前:“乔院长,我想提一个要求,或许这个要求很过分,但请乔院长答应。”
“说。”乔致安并没有说答应,只让姚海棠先说,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对任何人许诺的。
“以后别让太平院的人关注我的行踪了,我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威胁。我只是个平民百姓,你们不会每一个平民百姓都关注吧,那样的话我也只好任你们关注了。”姚海棠很反感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那种感觉,所以她才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每一个公民都有自己的隐私权,做为一个现代人,姚海棠很执着于这一点。
这时乔致安盯了姚海棠许久,他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结果就是这么一件事:“只要海棠姑娘做的事不在太平院关注的范围,太平院不会对姑娘的行踪过多干涉。”
官腔,姚海棠都能听出这句话的漏洞来了,不过她也没多说,因为她觉得这句话就算是乔致安能承诺的底限了:“谢谢乔院长。”
这是今天晚上姚海棠第二次对乔致安说“谢谢”,同样让乔致安感觉问心有愧。
太平院的人撤走后,乔致安又让人去乔府把姚海棠的行李取了送来,末了客栈老板才抹了把冷汗说:“姑……姑娘,我问您一句您是什么人,这不犯事儿吧”
“当然不犯,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是一个……器师?”说器师时,姚海棠有些迟疑,她老琢磨着这俩个字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一直没谁来跟她解释,也没有相关的文献可查阅。
到底是京城天子脚下,客栈老板真没少见器师,再一看这器师是个小姑娘就更存了平常心了:“姑娘楼上安歇吧”
这一夜睡下风就没有停过,哗啦啦的声响一声持续着,第二天醒来时一看,院子里积了满院的落叶,在院里走一路就是一路的细微的声响,越显得整个小院里静悄无声。
忽然间姚海棠蹲了下来,这时候她才体会到自己很孤独,从前有杜和有安丰,她还没体会到自己是孤独的,是一个人存在于东朝的。
一天一地一朝一人,瞬间姚海棠觉得自己这孤独很有水准,水准到了帝王的境界“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咱们穿越女有力量”举高双手,姚海棠仰面向天,然后她告诉自己要笑着活下去,活得肆意而欢畅。
因为顾忌太平院的视线,姚海棠特地转了客栈,京城房价太贵,买房的问题还得观察观察。其实她被绑来的,身上没带多少银两,就随身带着的两张银票,收拾包袱时才发现包袱里有几百两银票,也不知道是乔老太太给的还是乔致安。
走出客栈后不久,姚海棠居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姚……姚姑娘……”
她想着姚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就没回头看,没想到就被人追了上来,这时一看才知道是齐晏:“齐三公子,久违了。”
“我还当自己认错人了,原来姚姑娘,姚姑娘怎么也到京城来了?”齐晏对于见到姚海棠还颇觉得新奇。
“来走走,齐三公子不是明年才京试吗,怎么现在就来了?”姚海棠知道东朝是三年一次京城会试,所以这时候才问了这句话。
只见齐晏示意到街边的茶棚下坐,坐下后齐晏才答道:“一是怕大雪封路到时候生变,二是早些来拜会一下座师大人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这回会试的司任官是四公子,倒让我们这些先来的学子都有些措手不及。”
四公子,姚海棠听着这三个字僵了僵,然后又笑道:“莫不是这位四公子不好见。”
这时齐晏笑着摇了摇头说:“四公子和别的官员不同,有四公子为座师虽然是脸而上有光,但是四公子身份在那儿,要是太过殷勤,反而会让四公子落了结党示恩的口实。”
市恩,姚海棠一下儿就听岔了,市恩和示恩的意思那就天差地远了:“噢,是这样啊”
示恩这俩字必需是官方的,代表着执政者的,而市恩则是民间的,平民市恩或者官员私自市恩,那都是杀头的罪。
“对了,海棠姑娘住在哪儿,什么时候回云泾河?”齐晏其实更想问杜和来没来,这一年多的相处,齐晏是真心交了这个朋友,而不再是为什么利益或谋什么出路了。
闻言,姚海棠答道:“刚从客栈出来,本来想找间院子一个人安生住着,才知道京城的房价儿这么贵,出来得急没带这么多银钱,这下只好继续找客栈了。”
琢磨了琢磨,齐晏觉得姚海棠莫不是跟杜和闹别扭了,这才想着一个人住,于是齐晏又细想了想,然后说道:“要是海棠姑娘不嫌弃,我们家在京城还有几处私宅,虽然小些但胜在好打理。”
齐晏这话的意思是有意卖一个院子给她,于是姚海棠特直白地说道:“再小也不便宜,我身边没那么多银钱。”
只见齐晏一挥手说:“我知道海棠姑娘不缺这几个小钱,回云泾河再给我就是了,再说咱们俩家还拘束这些个,你就先住下,住段时间想回去了就回。你一个小姑娘,在京城置了宅子也没什么用,就当是借住好了。”
“这……也好,谢过齐三公子,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到底是相交了一段时间,在云泾河姚海棠跟齐家上下算是最亲热的,也就没想着客气。一安顿下来她就写了信回云泾河,让青苗把银钱给齐家送去,人情欠了就是债,她一个人是背不起的。
人安顿下来了,姚海棠觉得自己应该开始想怎么把日子安顿好,怎么把心安顿好……(从今天起恢复双更,早八晚七哟~小弈一直很准时的养肥的孩纸们,可以开宰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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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11-2011 02:3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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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铜花簪
齐家的园子在京城有好几处,齐晏想来想去把姚海棠领到一处相对僻静一点的南隅来,繁华的地方不是他舍不得,而是觉得姚海棠独身一姑娘家,在繁华闹市住着怕不妥当。
安排好了姚海棠,齐晏丝毫不多作停留,齐家人的规矩都是好的。齐晏走后不久就派人把南隅的地契房契送了来,姚海棠收下了后这就算在京城有落脚的地方了。
“搁现代在北京有间院子多阔气,可在这儿我怎么就觉得这么寻常呢。”南隅比较小,就是几间主屋几间侧屋并着前后两院子,虽然小但是一应俱全,家什也都精巧而细致。
进了屋里姚海棠也没住主屋,主屋面积更大过于空旷,姚海棠住着怕自己半夜醒来想喝茶都半天摸不到。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知道,这侧屋才更不好,她认床认到后半夜才迷糊睡着,可还没睡踏实就被外头朗朗的读书声给吵醒了。睁开眼睛姚海棠揉了揉自己的脸,一脸郁闷地说:“知道了,我换间屋睡。”
反正小院儿里就她一个,也不理衣裳,披着薄被子抱着衣服就到西侧屋里去,可是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了细微的敲打之声,一听就是锻造金属的声音。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齐晏不是挺妥当挺会来事的吗,怎么给我这么间园子,太奸商了”姚海棠这下就只能抱着被子进主屋了,还好主屋里很安静,一躺下去就睡到中午才起。
厨房在西侧,她起来给自己做饭时那锻造的声音已经停了,做了饭吃了姚海棠才发现齐晏已经把生活起居要用的东西都备妥了,怪不得齐晏非要拉着她吃了一天茶才带她过来。
下午坐在院子里姚海棠觉得自己该想点事儿的时候,一边是读书声,一边是金属声,一声一声不绝于耳,她叹了口气站起来,看来这几家的院子是连着的。下午都在院子里读书做活,当然声音就比上午要更听得更清楚一些。
这时的院门并不算太高,姚海棠只要往椅子上一站,就能看到两边的情形。东边儿是一群小毛孩子在那儿捧着书跟一中年文士读书,另一头是一群又黑又结实的壮年汉子在那儿……治器?
“就一香炉,用得着这么多人一块儿来錾花纹吗,我都一个人做的,记得在司珍坊也不是这阵仗吧。”姚海棠觉得这群壮汉真是在浪费人工,好好的继续去锻造金属原矿不成啊,非要一堆人挤在一块儿錾器。
看着看着,姚海棠忽然觉得自己找着组织了,除了壮汉一边儿也有小姑娘,不过都是做些小玩艺儿,两边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姚海棠嘀咕着说:“天下器师出司珍坊,我要是去人也能要我吧,只是不知道他们招不招人。”
她这会儿其实也不缺钱花,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她是属于一会儿不动手就要手痒的。早上听着锻造声还烦,这会儿听着觉得好听极了,手指还跟着一下一下跳动,她就是个闲不住的命。
从前门出去,昨天是黄昏时来的,也没仔细看这边的建筑,这时才发现全是一连排的院子,出了门就是京城的内河,不时有小船摇摇晃晃地“吱呀”着声划过。她走到西侧院子的门外,就见门上挂着一块匾,上头写着“器坊”两个字。
也许是她运气好,这器坊还正在招工,招十四五岁有底子的姑娘,制的是铜镜铜簪之类的小型铜器。真要论起来铜镜可是姚海棠最拿手的,在现代实物最多的就是各朝代的铜镜,她从前练手时经常做的就是铜镜。
沿着台阶走进去,一屋子人竟然没一个看着她的,这会儿都专心在自己的手上,姚海棠一看还挺喜欢这气氛,这至少说明这群人都专注于自己的专业啊。不管怎么样,专业、敬业就是好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她:“来试工的?”
试工?这个词对于姚海棠来说当然很陌生,不过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连忙点头说:“是,我是来试工的。”
那人也不问她姓名来路,直接指了那头一筐铜簪的坯子说:“要的是花簪,你看着办,不拘什么样式,今天能做完吗?”
一天就做一铜簪,姚海棠又觉得这些人浪费时间和人工了:“能。”
说话间姚海棠就找了个空位坐下来,这头是搭了凉棚的树荫子底下,比黑汉子们待的地方可以凉快舒服多了。拿了个铜簪的坯子,姚海棠看了看,这才发现每一个铜簪坯子其实就是一头粗一头细的粗坯,表面都不怎么光滑。
她正摸索工具时才发现没有工具,就问旁边的姑娘说:“工具都放哪儿了?”
那姑娘特稀奇地看着她说:“你来试工工具都不带?”
难道工具这东西都要自备,司珍坊可不这样,姚海棠想了想又起身回院里取錾铜的工具,这进进出出的竟然也没人过问。坐下来铺开了錾套,她有好几套錾铜的工具还都是当初从司珍坊带出来的,手上也是司珍坊的,却不是她自己的了。
匆忙被绑来,她也没有随身带工具的习惯,现在她有的两套工具是乔致安派人送行李给她时夹在行李里的。在这儿上头,姚海棠又得称赞乔致安一句了,心真细一手拿工具一手托着固定在工作台上的铜簪,姚海棠想着这形并不怎么整齐的粗坯子适合做个什么。在她脑子里,什么都得随形,那才不至于浪费了材料:“看着应该适合做成枝枝蔓蔓的样式,月季、紫藤、莲,双面水莲簪。”
双面簪是古代发簪中的一种样式,顾名思义当然是正反两面都有装饰作用。姚海棠这人喜欢尽善尽美,既然都双面了,不如哪一面都好看。
通体荷叶荷花,簪顶上圆尖儿的,正好是个花苞,再盖片荷叶遮一遮,那样就有韵味儿了。花苞的尖儿上,姚海棠还惯性地打了个孔洞,等簪完一看就自个儿恼了:“傻蛋,錾什么孔洞,也不想想哪儿来的流苏”
整个一上午还是个半成品,她下午才能得工夫打磨,工作台上有放物件的小格,上边儿还有锁,锁上了各自回家吃饭,不住附近的可以在坊里吃,五个铜板吃一顿。
姚海棠嘴刁,她还是自己回了隔壁做了饭吃才过来,来时手里还抓着把细的红头绳,她打算用这做流苏。
等打磨完了把手里那些细红头绳做成了流苏,然后又织了个最简单常见的中国结,挂到铜簪上后,姚海棠直摇头:“败笔啊,下回再也不能多这手了,惯性要不得。”
她这就觉得自己做完了,然后拿给坊主看,坊主接过也没看,他正忙着盯住那边錾香炉。姚海棠也就不急,反正她也爱看,可是她就是个忍不住话的,看着看着就指了说:“这衣纹要要拐得圆一点,有棱有角不自然,圆一点儿会好看些,不过为什么要在香炉上錾个人啊,直接祥云瑞兽不就行了。”
坊主没搭她的话,不过錾铜的人手上倒是确实圆了些,这开始还看不出来,可每錾一个衣纹姚海棠都忍不住比划一番,等錾完了袍角的 衣纹,工人和坊主一看:“坊主,确实更好看一些。”
“嗯,流畅圆润,你叫什么名字。”这话当然是冲姚海棠问的。
“唐瑶。”绝对是真名,比姚海棠这名还真。
听了她报了名字,坊主才一边低头去随身的工具包里找刚才姚海棠塞给他的簪子,一边说:“刘罗生,以后叫我坊主就行了。”
应了一声,姚海棠说:“您以后叫我小瑶就得。”
只见刘罗生似乎终于掏着了发簪似的,一边拿出来一边说:“行,以后就叫你小瑶。”
说完刘罗生低头看着从工具包里拿出来的铜簪眼都眨不动了,缓缓抬高手,那红红的流苏随之晃动,风一吹来更是带了几分娇美的味道。在姚海棠看来这多正常啊,线绳流苏这东西,只要晃动起来或者被风吹的时候,都会非常女性化。
“一时没注意錾了个孔,只好坠了流苏,其实要是坠个玉平安扣会好一点,不像这会儿看着这么俗气。”姚海棠解释道,她是真的觉得这流苏是败笔,荷花是清雅的,要坠流苏也得用玉或者珍珠一类,这样才合衬。
但是刘罗生却好一会儿没说话,看着枝叶间似乎还有光线透出来,再拿在手里转了好几个圈儿才发现每个角度纹饰都到了,而且心思用得极巧。这时代真没有随形的说法,所以刘罗生看了很久,最后说:“这叫什么簪?”
“水莲流苏簪啊,用的是随形镂雕手法,里边处理的还有些不成熟,下回我会注意的。”姚海棠说完也没注意这时錾铜鼎的人都在看着她。
只见刘罗生咽了口唾沫,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嗯,多加努力”
工人们看着刘罗生,直想伸出大拇指来说一句:“坊主,您真是淡定从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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