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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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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006 08: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所謂老公/所謂老婆 (下)

所謂老婆:

老婆,就是婚前約會每次都遲到,婚後整天不上班好吃懶做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在婚前在你面前溫柔的跟小綿羊似的,婚後在你面前跟母老虎似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在婚前畫的跟天仙似的,婚後就跟你又多了一個老媽一樣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婚前最喜歡要你發誓,婚後成天看你不順眼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那個婚前什麼都不幹,婚後更是天天壓迫你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婚前最喜歡玫瑰,婚後最喜歡珠寶首飾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那個婚前什麼都由她決定,婚後你要是發表意見就跟你瞪眼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婚前對你說:我是因你而美麗,婚後對你說:我的美麗是天生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婚前逛商場從不買東西,婚後不把你肚兜裏的錢花光決不出商場門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婚前從來不想知道你的過去,婚後連你幼稚園的事都問十遍不嫌累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那個婚前在你面前淑女狀,婚後整天跟你說張家長李家短跟大媽似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婚前總說你是最帥的,婚後沒事就拿你和那個超級明星比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婚前成天不想見你、一見你就煩,婚後就是你上個廁所都要向她彙報的那個人。

老婆,就是那個婚前說一起創業共同奮鬥,婚後成天嫌你錢掙的少的那個人。

哈哈哈……這那是老公和老婆,跟死敵一樣!就這樣結婚幹嗎?其實真正的老公和老婆應該是:

無論婚前還是婚後都把對方的缺點當作優點來看的那個人;無論婚前還是婚後,都把自己的缺點為了對方改正的那個人;無論婚前還是婚後,都用包容和寬容去體會對方的那個人;無論婚前還是婚後,都真誠的去面對彼此的那個人;無論婚前還是婚後,都深愛對方的那個人;無論婚前還是婚後都是那個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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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006 08: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幸福的看法

某知名企業登報應徵會計人員,廣告才登了二天,應徵的履歷表就如雪片般的飛來。

公司經過初步篩選,總計發出了三十封面試的通知函。結果,經過面試而被錄用的

女孩,才貌普通,表面上看起來,實在找不出有什麼特別過人之處,能擊敗其他二十

九位對手,實在令人大感意外。公司中的幹部人員,都說她一定是被幸運之神給眷顧

了,若是根據往例判斷,憑她的條件,根本不可能被錄用。

幸運的她在公司任職二年後,總經理的專任秘書突然發生車禍,嚴重的傷勢在短期內

無法復元,而工作必須立刻有人接手,但總經理的執拗脾氣和工作習慣,可不是隨便

個人就能適應的,所以,欲爭取的人雖然多,卻是誰也沒有把握。沒想到,人事令

發佈,雀屏中選的又是她,幸運的說法再次傳遍公司上下,真是羡煞了眾人。但幸

運的事,還不僅止於此;由於公司與許\\\多外國廠商進行策略連盟,經常會和外國公司

的高級主管接觸,這其中有一名是華僑,中文講得很流利,他每次來台灣時最喜歡作

的消遣,就是下西洋棋,剛巧公司中只有她會下西洋棋,於是,二人在棋海中漸漸滋

生情愫,最後締結良緣,寫下了一則現代灰姑娘的故事。

盛大的婚禮上,終於有人按捺不住的問她說:「ㄟ!能不能請妳稍為透露一下,妳怎

麼能夠如此的幸運?」

她緩緩地放下酒杯,用一個香吻取得新郎准她暫時離席的同意,然後將那些想知道答

案的人帶到酒店的游泳池旁對她們說:「當初,要去公司應徵的那一天,我沒有睡過

頭,我在公司的人員還沒有開始上班前就去公司門口等待了。我不知道公司擔任面試

的主管是誰,但我想,我可以在面試之前和陸續到公司上班的所有員工們打聲親切的

招呼,而這裡面一定也有主管人員在內,這樣,我便能讓他們建立起對我的好印象。

當然,我問候的對象,也包含了妳們在內,也許\\\妳們不記得了,或當時根本不在乎,

因為,妳們對別人從來就不曾用心過。」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並試著用力回想當時的情景:「啊!是有這麼回事!不過,妳故

意這麼做,不見得保證就會被錄取啊?我們覺得,還是幸運的成份多?」她嘴角微揚

,輕哼了一聲,回答說:「我接到面試通知後,猜想,其他人大概只會抱持著等待的

心情,但我卻利用這段時間,去查閱\\\公司的資料,包括成立背景、經營團隊、產品走

向、財務狀況、市場佈局以及歷史新聞等等,並作充份的了解,如此一來,當別人還

在關心她自己的工作權益時,我已經作好了隨時可以上班的準備,自然能提高我被錄

用的機會。

至於,我為什麼能以最淺的資歷去接任秘書的職位,那是因為,我花了很多的心力,去

觀察、紀錄公司中每一個重要人物的工作態度和工作流程。我知道前任秘書每天早上會

替總經理泡一杯摩卡咖啡,加兩塊糖和一匙鮮奶油;到了下午三點,換成泡薰衣草茶,

不加糖,但要放一片薄荷葉,而薰衣草茶包一定要是英國原裝進口的才行。如果總經理

情緒不好,遞上一條冰毛巾是絕對不能稍有遲緩的。...有幾次前任秘書忽然請假,

在那幾天裡,這些事情是誰幫總經理做的,我想我不必再! 多說了吧!」

聽到這裡,眾人才有點兒恍然大悟:「照這麼說來,妳有可能不是原來就會下西洋棋

的,而是臨時填鴨學會的,對不對?」「妳們終於開竅了。當我老公第一次來台灣的

時候,我注意到他閒時總是一個人在下西洋棋,引發了我好奇和學習的興趣。於是,

當他第二次來台灣的時候,我已經將西洋棋學得很不錯了。在下過幾次棋之後,我們

變成了好朋友,不過,當時的我,實在不敢對他存有任何男女感情的妄想,如果說,

這整個過程中有屬於妳們所謂的幸運的部份,大概就是指他對我的愛了。但我也必須

說,我的幸運來自於我的努力和我的用心,當我愈努力愈用心,也就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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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2006 08:1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久没有进来了, 近来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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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2006 10:3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来来来,新春佳节快到了
又是时候到处送上新春祝福了
送上小小贺卡,请笑纳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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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2006 12:1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Music-Fish 于 21-1-2006 08:12 PM 发表
很久没有进来了, 近来还好吗?



小魚,剛剛之前都還好的。。
可是現在不好了。。
扭到腳,好疼好疼。。
很倒楣呢。。新年才要到,我就先向財神爺預支紅包了。。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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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2006 12:1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zhaoqi 于 21-1-2006 10:34 PM 发表
来来来,新春佳节快到了
又是时候到处送上新春祝福了
送上小小贺卡,请笑纳哦~ ~


[img]http://img.photobucket.com/albums/v665/zh ...

謝謝你了。。
在這裡也祝福你哦。。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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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5:5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悲哀的情懷

剛才,我的女友給我發了一個網站的連接。。
這個網站裏有一篇令我感動的爲之落淚的文章。。。
很久,很久沒有那麽的感動與悲哀了。。
裏邊的男女主角的悲哀故事,給了我很大的人生啓示。。。
我會將之在這裡上傳。。。
看完之後,
希望,你們都好好的待你們的另外一半吧。。
祝大家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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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刻骨铭心的爱情

[转帖]看了这篇文章,就会觉得原来自己自以为是的刻骨铭心的爱情,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看了这篇文章,就会觉得原来自己自以为是的刻骨铭心的爱情,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虽然文章很长,却不成后悔花了那么多时间阅读!!

第一部   年少
愛情,就像初次嘗到,那半熟的楊桃滋味,
酸酸的、澀澀的,卻又忍不住想一再深嘗,
流轉在青澀楊桃、你憨甜笑靨間,
我初次的、純淨的愛情,
悄悄萌芽。

一之一 天晴

我叫沈天晴。
若要說起我的一生,其實乏善可陳得緊,怕各位看得頭重腳輕眼皮撐不開,就挑些重點來說好了。

所謂的「一生」,其實也不長,目前為止,才過了十四個年頭又三百二十七天八小時零五秒而已。

首先,和所有人一樣,我有一對慈祥和藹的父母,還有一個很帥、很優秀,女生看到都會忍不住尖叫的哥哥。

至於我,從小到大老師給的評語,大抵都離不開:個性衝動、頑劣難馴,宜多管教等等形容詞,善良一點的老師,會說我活潑外向、打抱不平。
不過那有什麼差別?換個好聽些的說法而已,還是在損我。
什麼?不信讓我來註解一下.

活潑外向==等於我很皮,相當皮,皮到欠揍。

打抱不平==另一個說法叫惹是生非,調皮搗蛋。

最狠的是,國小五年級時的導師還在家庭聯絡簿上寫著:冥頑不靈,目無尊長,行徑囂張,不知悔改,請家長嚴加管教,以免危害社會善良風氣。
儼然把我寫成了混世惡魔,連社會風氣敗壞、經濟景氣低迷都和我有關,再說下去,孔明先生的出師未捷身先死、中國五千年來的成敗興衰都變成是我的罪過了,只差沒要我切腹自殺以謝天下。

我只不過在背後給那個老處女導師取了個「滅絕師太」的綽號,外加和同學賭她內褲的顏色而已,大家來評評理,這樣有很罪該萬死嗎?

媽媽居然罰我跪,這也就罷了;要我明天向滅絕……呃,吳老師道歉,我也可以接受;寫悔過書,小Case,保證文情並茂直追與妻訣別書;

可是--最最不能接受的,是媽媽居然不准我吃晚飯,晚餐還故意煮我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這真是天底下最不人道的酷刑了!

不過還好,哥哥總是會維護我,不管任何時候。
小時候一再挨罰,常會哀怨詢問:「媽媽,我其實不是你親生的對不對?」
「答對了!你是臭水溝挖出來的。」真過分!居然答得這麼乾脆,還一副「你這輩子就現在最聰明」的表情。

相較之下,品學兼優的哥哥,相當適合被拿來當天神崇拜。
而,我確實也這麼做了。

那個時候,家裡的經濟狀況並不好,家中務農,爸媽每天都好忙好累,沒辦法兼顧到我,我等於是哥哥一手帶大的。對我而言,哥哥不只是哥哥,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不會像所有的人,去批判我的行為,而是用另一個角度看待我,包容我的所作所為。

每當我又闖了禍,在一堆皺著眉頭看我的人裡面,總會有那麼一張面容,帶著微笑,眼神充滿瞭解與寬容,默默支持我。

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哥哥是我很重要的一個人,他是我的守護神,也是我的避難所,每次只要有事,第一個趕來我身邊的人是他;
闖了禍,第一個想要找的人,也是他。很早以前,我就已經領悟到,我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沒有哥哥。

有一年窮極無聊,蹲在一旁看到鄰居玩「新郎、新娘」的家家酒遊戲,回來之後滿口嚷著要嫁給哥哥,在那懵懂無知的年歲裡,還不太能理解「嫁」是什麼意思,但是隔壁長我兩歲的大毛,一副大人樣地告訴我,「嫁」就是和最喜歡的人一起生活,永遠不分開。

最喜歡的人?那不就是哥哥嗎?
所以我問哥哥,要不要「嫁」給我。
哥哥說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是男生,不能『嫁』給你。」

「那,我嫁就可以了嗎?」

「還是不行。」

「為什麼?」第一次覺得哥哥很龜毛,用力瞪他。
哥哥輕輕笑了,摸摸我的頭。「因為我們是兄妹。」

兄妹?我歪著頭思考,因為是兄妹,所以不能嫁給我最喜歡的哥哥嗎?
那年,我三歲半,第一次討厭「兄妹」這個字眼。
在那之後的一個夜裡,我半夜醒來,見不到哥哥,心慌地下床尋找,循著微弱的燈光,看見呆站在父母房門前,表情呆楞的他。

「哥--」

「噓!」他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我噤聲。
我聽話地點頭走向他,沒發出一丁點聲響,隱約捕捉到房內父母的談話聲。
那年冬天很冷,哥哥低頭看見我沒穿鞋,把我抱起來,回到房間。
我好奇地問他:「哥哥偷聽……」

「我沒有偷聽,是起來喝茶,不小心聽到的。」他把我放在床上,蹲身拍掉我腳下的髒污,我兩隻小腳不安分地晃來晃去。

「晴,別亂動!」他翻開被子,找到又被我踢掉的襪子,替我穿上。

「嘻……哥哥、哥哥……」我撒嬌地撲抱上去,在他臉上印了一串粘答答的口水吻。

他從來不嫌髒,笑笑地把我塞進被子裡,在我身邊躺下。
「晴,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訴別人。」

「哥哥偷聽的事?」

「我沒偷聽,是不小心聽到!」

「沒偷聽……不小心?」

「對,所以晴別說。」

我綻開領悟的笑容,用力點頭。「不能說,哥哥偷聽……」

「我、沒、偷、聽!」

「不小心?」

「對,不小心。」

「不小心偷聽?」

「……」哥哥歎了一口氣。「小小晴,你一定要死咬著偷聽不放嗎?」
我沒告訴哥哥,其實,我也聽到了。

和哥哥一樣--不小心,偷聽。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牢牢地記住了那個關鍵字眼,而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是關鍵字眼。

它在我腦子裡盤旋不去,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困擾著我。
於是,我問哥哥:「什麼是孤兒?」

正在幫我洗澡的哥哥停下動作,奇怪地問我:「你哪裡聽來的?」

「那天晚上,哥哥偷聽……」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說這件事了嗎?」

「那什麼是孤兒?」

「孤兒就是……」他停了一下,幫我穿好衣服,斟酌著挑選字眼。「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也沒有親人的那種……那種小孩……」

「媽媽說我是孤兒,我沒有親人嗎?」

所以,爸爸不是我的,媽媽也不是我的,就連哥哥都不是我的,我,是孤兒?!

哥哥突然不說話了,將我抱得好緊。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懂得那個擁抱叫心疼。

慢慢懂事,對孤兒有了更實質的領悟,也明白了那記擁抱的憐憫,反而沒有太大感覺了,因為還來不及感傷,已經先有太多的感覺塞進我心裡,滿得沒有空間感受其他。

到底是不是臭水溝裡挖出來的,我不想去求證,因為就算什麼都沒有,我還是會擁有另一個人最真的疼惜,我從來就不孤單。
哥哥,真的不只是哥哥了……

那又是什麼?我還沒有個答案,但是在那之前,我下意識地藏起了歷年來仰慕者要我轉交給哥哥--不計其數的情書。

國小四年級,死黨說我哥很帥,老是藉故要來我家玩,於是學期結束前,我和她切八斷,絕交了,同時明白千古不變的道理--

女人的友情是相當薄弱的!

國中一年級,我們班的班花倒追哥哥,我規定他不許再去學校接我下課,我自己會回家,哥還以為我不想再依賴他,迫不及待想展現小大人的樣子。
開玩笑,我為什麼要讓我的俊俏哥哥每天被一群花癡女用眼神強暴?
哥哥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我對他有相當強的佔有慾,這點,我從不否認。
漸漸的,我開始明白,這強烈的佔有慾背後代表的是什麼,在這少女情懷的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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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之二 瀚宇
我叫沈瀚宇。
我的人生,其實也沒有什麼戲劇化的高潮迭起,生命中唯一的重心,全都圍繞在一個女孩身上,她叫沈天晴。

所謂的「一生」,其實也沒多長,目前為止,才過了十七個年頭又兩百四十天九小時三十五分零九秒而已。

從小到大老師給的評語,大抵都離不開:品行優良、表現優異、好學進取之類的。其實,那也只是因為家庭環境的關係,想領獎學金而已。

和所有人一樣,我有一對相敬如賓的父母,還有一個很可愛、很活潑的妹妹,但是她不愛人家說她可愛,那代表幼稚、長不大,
也不愛人家說她活潑,因為她疑心病很重,認為那是在罵她很皮、很白目的意思。

生平第一個向她告白的男孩子,就是這樣壯烈成仁的。
晴問他喜歡她什麼?

男孩好死不死,就是回那句:「你很可愛、很活潑。」
不難想像,這人會死得多慘了吧?

晴覺得那個男生很惡劣,用這種方式諷刺她。
而我則是覺得她有被害妄想症。

妹妹第一次被人告白,卻是以對方被扁成豬頭收場,請問我該有什麼反應?
很抱歉,那天晚上我笑到下巴快脫臼,沒空發表心得。

我們家的晴,和別人家的小孩不一樣,她是一株奇葩,從小活……呃,活躍!(這不犯她的忌諱吧?)精力充沛的好動寶寶一個,
沒一刻靜得下來,才剛學會爬就滿屋子鑽,學會走之後更是別想要她安靜坐下來,一閃神又要滿屋子找人了。

她很愛玩捉迷藏遊戲,東鑽西鑽要人找,但是很奇怪,我找得到她,不論她躲在哪裡,第一個找到她的人總是我。

最離譜的是,有一年田裡收成,爸媽不放心兩個小孩在家,把我們也帶去,那時,晴已經會爬,正在學步中,成天爬來爬去,驕傲地展現成果,
不知怎地,居然順著滿堆稻草往上爬,最後下不來,沒人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爬上去的,大人也不曉得該怎麼救。據說,那高度要摔死一個
未滿一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是綽綽有餘了。

她的童年,處處是驚險與刺激。

天晴等於是我一手帶大的,可以說,我是她最親密的人,沒有人會比我更瞭解她,在她牙牙學語時,第一個會喊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
而是哥哥。

她記住的第一個名字,是沈瀚宇。

她餓了、累了、傷了、跌了,受到委屈了,只會找哥哥。

還記得有一年,她差點成為失蹤兒童,全家人急得快發瘋,拚了命尋找,後來接到警局打來的電話,匆匆趕去,吃飽喝足、
累極的她一見到我,歪倒進我懷裡,憨憨笑著,安睡去也。

警員告訴爸媽:「這娃娃口齒不清的,問她什麼都不知道,家裡有什麼人,只答得出『哥哥』,問她爸媽什麼名字也說不出來,
自己什麼名字更不清楚,奇怪的是,哥哥的名字倒記得清清楚楚,也好在她記得,不然我們還真不曉得怎麼辦。她倒好,
吃飽喝足就哭鬧著要找哥哥,忙壞我們一群人。」

一場虛驚之後,她在我懷中睡得很香、很甜,完全不理會為她而人仰馬翻的大人們,像是只要有我在,天崩地裂也驚擾不了她。

她是我的寶貝,我也一直以為,我會這樣護著她、疼著她,直到許多年後,將她交到另一個男人手中,延續護她、疼她的任務。

直到七歲那一年,無意中聽見父母的談話,我和她之間起了變化,妹妹,不再只是妹妹……

她年幼,不明白處境堪憐,但是我替她難過,心疼一無所有的她。

我告訴自己,要對她加倍的好,把上天虧欠她,那些不足的全給補上。

晴很快樂,比我所以為的還要快樂,樂觀開朗的性格,讓她時時洋溢著燦爛無憂的笑顏,沒見她真正為了什麼而傷心得無法釋懷過。

就算闖禍被罰,就算所有人都不懂她,只要我懂就夠。
只要我懂,她便笑。

晴國小五年級時,讓導師在家庭聯絡簿上告了一狀,媽看起來很生氣,但是我知道,晴沒有他們以為的叛逆,她不是會無故惹事的小孩,
一定有什麼原因。

我帶著悄悄幫她預留的晚餐給她,問她為什麼要用鏡子去探導師裙下春光?
晴說:「我討厭她!」

「好,晴討厭,我就討厭。但是,能不能告訴哥哥為什麼呢?」

「她誣賴我!」晴扁起嘴,眼睛浮起水光。

誣賴?我皺起眉。「她誣賴你什麼?」

「全班同學都討厭她,有人在她茶杯裡放蟑螂,她找不到人,就說是我。因為我常闖禍,所以什麼壞事都一定是我做的嗎?怎麼可以這樣!」

聲音透著委屈,稚嫩的她,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以偏概全的待遇。

「晴,你起來。」不該受的罰,我不會讓我的妹妹委屈。「吃完飯就去洗澡睡覺,明天我陪你去學校。」

「可是媽媽……」

「我會幫你跟她說。但是晴,這種方式不對,知道嗎?不管你多麼討厭老師,都不可以再這樣做了,好不好?」

她點頭。「哥,你會覺得我是壞小孩嗎?」

「當然不是!」她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怎會不明白,她從來就不壞,只是比別人多了冒險犯難的精神,個性直來直往,喜歡的、討厭的,
清清楚楚假不來。

我從不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好,甚至希望她永遠保持這樣的純真。

「哥哥最好了,別人都不懂沒有關係,哥哥知道就好了。」她最常說的,就是這句話。

於是我領悟到,她把我看得比爸媽、比所有人,甚至比她自己更重要,所以她能夠平靜地接受自己是孤兒的事實,因為有我。

在她心中,可以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不當沈家的小女兒,卻不能沒有我。

這已經超越了兄妹可以到達的範疇,不再只是單純的手足之情,還有更多的牽絆、更多的依戀。

在看清這一點時,她已經是我這一生卸不掉的責任與牽掛,因為那一天,我與她勾了手,許諾要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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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之三 許諾

「晴!」一路由學校回來,小妹愛理不搭的態度惹得沉瀚宇一肚子疑惑。
跟進房間,見她拿出課本,他關心地上前詢問:「寫功課嗎?要不要我教你?」
「不要,我自己會寫,你走開!」
沈瀚宇一愕。這是第一次,她驅趕他。她向來只會纏膩著他,從來不會趕他。
她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晴--」
「我沒空!」她拿高課本,擋住小臉。
「可是--」
「不要吵我!」
「我要說的是--」
「很煩耶,沒看到我在唸書啊!」她拿下課本,用力吼道。
他歎了口氣。「我只是想提醒你,課本拿反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瞪住他,鼓著頰說不出話來。
這表情逗笑了他。
晴只要一生氣,腮幫子就會鼓紅,像顆紅蘋果,讓人想一口咬下去。
「笑笑笑!笑死你好了,模範生了不起啊!」一氣之下,課本往他身上砸,眼眶一紅,竟委屈地泛出淚光。
這下沈瀚宇笑不出來了,驚嚇地問:「怎麼啦?說哭就哭。」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走開啦!」推掉他安撫的手,天晴逕自生著悶氣。
沈瀚宇盯著被推開的手,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看來她心情真的很不好。他好脾氣地不與她計較,點點頭,遷就她。「好吧,那你看書,我出去,不吵你。」
課本被撿起,放回她手中,她楞楞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拉不下臉來喊他,只能懊惱地猛捶書包。
「笨蛋!沈瀚宇是大笨蛋--」
這樣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晚餐時刻,連沈家父母都察覺到他們的不對勁。
平日話最多的天晴,突然像舌頭被貓偷了,靜得沒有聲音,說不怪誰信?
「小晴,你身體不舒服嗎?」父親關心地問。
「沒有。」她埋頭,猛扒飯。
有一道視線關切地停駐在她身上,她感受得到,卻固執地不予回應。
「你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沈瀚宇習慣性地為她挾菜。
「我自己會挾,不要你雞婆!」她看也不看,把碗移開。
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他尷尬地呆住。
「小晴,怎麼可以這樣跟你哥說話!」母親板起臉訓斥。
「媽,沒關係--」沈瀚宇牽強地扯開笑,想緩和氣氛。
「什麼沒關係,小晴,跟你哥道歉。」
「我不要!」她賭氣回嘴。
「我說道歉,沈天晴!」
「媽,真的不用--」
「沈瀚宇,用不著你假好心。」
「沈瀚宇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他是你哥!不要仗著年紀小就耍任性,你哥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比你懂事一百倍!」
「小晴,你就道個歉,這次是你不對。」連一向寡言的父親都說話了。
她滿腹委屈,重重放下碗筷。「我知道哥什麼都對、什麼都好,我就什麼事都做不好,只會讓老師告狀,丟你們的臉,用不著你們一直提醒我
這點,反正我在這個家是多餘的,你們有哥這個驕傲就好了!」
說完,她推開椅子,轉身往外跑。
其餘三人全楞在餐桌旁。
說什麼鬼話?母親皺起眉。「這丫頭又哪根筋不對了?」
沈瀚宇抿嘴不說話,望住她消失的方向,斂眉凝思。
是他的鋒芒太露,傷到她的自尊心了嗎?

她表現得那麼開朗灑脫,他一直沒想過他過於搶眼是否會造成她的壓力,是什麼人拿他們作比較,刺傷她了?

「你們吵架了?」父親關切問道,再遲鈍也看得出異樣。
  這可真是奇事一樁了,兄妹倆平日不是感情好到讓人嫉妒嗎?他們也會有鬧彆扭的時候?

「沒。爸別擔心,我會處理。」
  「你呀,別再這麼縱容她,這丫頭都無法無天了。」母親搖頭歎氣,念了兩句。

視線轉向身旁空了的位子,被擱置在桌上的飯碗,吃不到幾口。他低低輕喃:「晴不會。」他知道她不會,因為他懂她更甚於自己。

「小姐,一個人嗎?要不要陪我去喝杯茶?」他靠在樹幹邊,頭往上抬,果然枝葉扶疏間,嬌小身子蜷坐其間。

明明氣質穩重,卻硬是學不良少年搭訕的輕浮口吻,要在以前,她一定會被逗笑,但是現在,她沒心情看他耍寶!
  「你來做什麼!」她瞪他。`

「你這麼晚還不回家,我能不來嗎?」
  下次要換個地方躲了!她暗暗告訴自己。
  「誰要你多事?我一點都不稀罕。」

「不是多事,是關心。」他溫溫回道,一點都不受她壞脾氣影響。「你不下來嗎?那我要上去嘍!」

「不要!」她直覺緊張地大喊。
他挑眉,輕淺笑了。不管她心裡多嘔,也還是在乎他的。

打小,大人們就說她像只野猴子,片刻都靜不下來,不像她沉靜懂事的哥哥。那年她六歲,找到了新樂趣--爬樹,結果上得去、下不來,

在樹上哇哇大哭地向哥哥求救
  那時,在樹下看書的他,根本沒想太多,生平第一次爬樹,為了救她。

手足情深的下場是摔下樹來,造成了他左手臂脫臼,右大腿骨折,在床上躺了兩個月。

那兩個月,她天天在他床邊哭,拿眼淚淹他,並且指天誓地地說,她再也不爬樹了。

然而,事實證明,她完完全全就是那種沒有新傷就會忘記舊痛的人,在他可以下床走動之後到現在,小女子徹底忘了當時立誓的豪氣干雲。

於是識相的哥哥只好幫她找借口。「呃,哥哥想吃楊桃,晴幫我摘好不好?」   

能幫他做點什麼,晴笑得好開心,年紀小小的她,分不出水果的成熟度,胡摘一通,他還記得那顆楊桃直讓他酸到骨子裡去,
  還得強顏歡笑。

那一刻,他首度領略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看見他嘴角淺淺的笑意,沈天晴覺得自己像只被貓逗弄的老鼠,惱火地縮回正要下去的腳。「為什麼我要聽你的?我就偏不下去!」

他點頭表示瞭解,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要往上爬--

「喂、喂!」她急了。「你不要上來啦!」
「那你下來。」反正不是她下來就是他上去,沒得商量。

沈天晴氣呼呼的,一時被自己可笑的自尊綁死,進退不得。
「你最好快點作出決定,如果我沒看錯,你左手邊兩點鐘方向,有只小蟲子正以時速零點一公里的速度朝你的所在位置--」

詳實報導尚未完成,她驚嚇地踩了個空,當場表演了一場自由落體實驗,再度為地心引力做了見證。
  沈瀚宇反應迅速,很講道義地自動救美。

只是,他必須附加說明一點,電視連續劇會騙人,在這種浪漫到不行的場景背後,由上頭跌下來的女主角,在重力加速度之下,
  救美英雄只有可能被壓死。

也許幾年之後,他有可能接得住她,但現在,很抱歉,他還沒那麼神勇。
  承接不住她的重量,陪她跌得很沒形象。

「嘶--」他倒吸一口氣,雙手被她壓在底下,磨破了皮,隱隱刺痛,但起碼護著沒讓她受傷。
  看吧,這麼醜的畫面,那些編劇有可能告訴你嗎?

英雄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抱歉,能力有限。」他乾笑,挑掉她頭髮上的草屑。
  沈天晴別彆扭扭地推開他,背身坐起。

留意她情急中隨手抓下來的楊桃,他順手接過,隨意在衣服上擦了兩下,便往嘴裡送--
  還是這麼酸。?

她趕緊伸手推開。「你不要吃啦!那沒熟。」
他笑了,凝視她的眼神極溫柔。「沒有關係。」因為是她摘的,再酸他都吃。

「你、你不要想太多哦,我才不是關心你,管你會不會吃壞肚子,你是爸媽的寶貝兒子,有個閃失,被罵的還不是我。」她嘴硬地逞強。

他收住笑。「你很介意嗎?」
  「啥啦?」她將臉埋在膝上,聲音悶悶的。

「我的存在。」他輕聲補充。「有一個這樣的哥哥,讓你很有壓力,是嗎?」
  她抬起頭,瞪大了眼。

晴的眼睛很漂亮,像夏夜裡的兩顆星星,很亮,美得很有靈氣。

「對不起,是哥不好,沒顧慮到你的心情。」他輕撫她還未及肩的短髮,輕問:「晴,你希望我怎麼做?」要怎麼做,她才會好過些?

「你以為我在嫉妒你?」她叫出聲,受辱似的跳了起來。
  「我沒這個意思--」是哪個環節出錯?他有措詞不當嗎?為什麼會讓她有這種感覺?

她氣極了,用力揮開他安撫的手。「沈瀚宇,你這個宇宙無敵世紀大白癡!我、我快被你氣死了!」
  沈瀚宇傻眼,呆望著她飛快跑遠的身影,回不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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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這樣嗎?那,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
  他陷入五里霧中,頭一回發現,女兒心,果然難懂。
  這道疑惑困擾著他,找不到答案,這晚,他失眠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個晚上,睡意遲遲不來,他睜開眼,盯著另一邊空空的床位,歎了一口氣。

小時候家境並不寬裕,他和晴同住一個房間,共擠一張木板床,寒冷冬夜裡,晴小小的身子卻好暖和。

後來,生活狀況有所改善,那時她剛上國一,父母認為他們這麼大了,不適合再一起睡,考量過後便將房子重新整修擴建,

讓他們擁有各自的房間,但是晴反而不習慣,每夜失眠,總是抱著枕頭來敲他的房門,因為她說:「習慣了哥哥無時無刻都在身邊,半夜起來突然發現哥哥不見了,只剩我一個人,我當然會害怕啊!」

就這樣,家人沒轍,又讓她賴了近一年,升國二之後,她才慢慢地接受自己必須一個人睡的事實,不再動不動就抱著枕頭來找他。

只是,偶爾心血來潮,仍是會帶著甜甜的笑,出現在他房門口,撒嬌問他:「哥,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想起她的反常,沈瀚宇坐起身,盯著粉白的牆。

晴很少這樣跟他嘔氣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努力回想,她上一回的反常,似乎是在十三歲那年,初次生理期來的時候,成天別彆扭扭的,不再總是動不動就賴在他身上了,

他還以為自己是哪裡得罪了她,搞了半天才弄懂,是小女孩長大了,懂得要害羞了。

那一陣子,她每次見了他都好尷尬,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羞愧地轉身跑開。
  那現在呢?總不會是更年期吧?妹妹才十五歲!

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他遲早會精神錯亂!
  他掀開被子,來到隔壁房,輕敲了兩下。「妹,你睡著了嗎?」

悄寂一片,沒有回應。
  他扭開門把,確定她沒有踢被子,再看看桌面上,他刻意幫她留下來的晚餐有動用的痕跡,他收出空碗筷,輕輕關上房門。

清洗碗盤時,父親正好到廚房來倒水。
  「小晴睡了?」
  「嗯。」
  「你們的感情很深厚吧?」

洗碗的手停頓了下。「……嗯。」

「從小,這丫頭就誰也不纏,只纏你。每次哭鬧,只有你哄得住她,她一向只聽你的話,受了委屈,也只會找哥哥哭訴,我看得出來,

她很依賴你,對你的重視遠遠超過任何一個人。」
  「爸?」他奇怪地看了父親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沒什麼,我只是要你記住一點,她是你唯一的妹妹,你是她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你對她有責任。」
  「我知道。」

「那我要你向我保證,這輩子,你都不會拋下她不管,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要保護她、照顧她。」

意識到父親這番話,不只是在閒話家常而已,他態度慎重起來,發自內心認真的回答:「我會的,爸。」
  「好,那我把小晴交給你了,別讓爸失望。」

沈瀚宇關掉水龍頭,錯愕回身。
  這……算是托付嗎?

有關身世的問題,在他和晴之間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只不過誰也沒說破。對他而言,有沒有血緣,她都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這並不影響她在這個家、以及他心中的地位。
  那爸呢?又是幾時發現他們早已知悉?甚至有意把晴的終身托付給他?

為什麼這陣子,每個人都怪怪的?
  晴:
  下課等我,我去接你,有話要談。
                      哥字
  昨晚,留了字條給她,她早了他一步出門,到她房裡,看到揉成一團的紙條,知道她看到了。

下課後,到她學校  也是他三年前畢業的母校等她,等了半天,始終沒等到她的人。

眼看全校師生都離開得差不多了,他開始擔心,她該不會又出什麼狀況,讓老師罰留校?
  後來,幾個女孩衝著他喊學長,自稱是晴的同學,纏著他說東道西。

他曾是這所學校的風雲人物,留下了一筆完美的求學紀錄,德智體群美,五育並重,天生的才氣風華,讓頒獎台上永遠少不了他的身影,

直到三年後的現在,仍為許多師生津津樂道,當年甫入學的晴,還因為「校園才子沈瀚宇的妹妹」這個身份而引起不小的注目。

三年前,他以全縣巿榜首的成績,傲視群倫地考進巿立高中,為這樸實小鎮的無名中學添了不少光,也難怪三年後的今天,

「沈瀚宇」這個名字,在這所校園中依然響亮。

也因為太清楚私底下有不少人說著:「什麼?那個又帥、又優秀的沈瀚宇是你哥?你們兄妹一點都不像……」之類的話,

他才會擔心那些口沒遮攔的話,會挫傷她的自尊。
  從她同學口中得知,天晴早已離開學校,他無心留下來滿足這些懷春少女的夢幻遐想,急著趕回家。

果然,晴早回來了,安靜地窩在一旁背英文單字。
  「瀚宇,你今天怎麼那麼晚?不是說要去接小晴嗎?人家小晴早回來了。」

他轉頭,和晴抬起的視線銜接上。「呃……和老師談點事情耽誤了,怕晴等太久,要她先回來。」
  「是嗎?」母親點了下頭,又埋頭回廚房裡去忙。

見母親走遠,他來到她面前,輕聲問:「為什麼沒等我?」
  「我本來就沒答應。」
  「晴,你頭抬起來,我們談談。」

「我明天英文小考。」她仍固執地將視線停在課本上。
  「什麼時候起,你用功到連和我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現在。」
沈瀚宇吸了口氣。「把頭抬起來,有什麼不滿當著我的面說,我不接受幼稚的冷戰。」
  「沒有。」

「我說把頭抬起來!」稍微失控的音量,引來不遠處看報的父親側目。
  「怎麼啦?瀚宇?」

「對不起,爸,我們沒事。」他伸手拉她進房,關上了門。「你這兩天怎麼回事?我所知道的你,不會這樣無理取鬧,你到底怎麼了!」

沈天晴本要說什麼,稍稍抬眼,看見他手中泛著幽香的信,她咬著唇,賭氣地不說話。

注意到她視線停留的地方,他揚了揚寫了他名字的信。「還有,信是怎麼回事?據說有不少應該屬於我的信,可是我並沒看到半封,

為了顧及你的顏面,我沒在你同學面前說穿,但是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

「你在乎嗎?有那麼多女生愛慕你,寫情書給你,這滿足了你的虛榮心對不對?」她覺得受傷了,哥哥重視那些不知名女生的情書更甚於她,

心裡酸酸的,像有無數根小針在扎……
  「那不是在不在乎的問題,而是關係到我,你有告知義務,至於在不在乎,那是我決定的。」

「好嘛,我承認我把信藏起來了,那又怎樣?」
  「拿出來!」
  「不要。」
  「我說拿出來!」

「不要、不要、不要!」她倔強回應,無懼地昂首回瞪他。
  「沈天晴,你不要惹我生氣。」

「你凶我也沒用,那些信我全部都撕了、燒了、丟掉了,一封也找不回來了,很可惜吧?你全都看不到了,裡頭還有班花、校花,

全都漂亮得不得了,你罵我啊,打我啊!反正那些信比我還重要嘛,你為了它凶我……」

沈瀚宇皺眉。「我是就事論事,你如果不願意,可以拒絕,受人之托卻沒有忠人之事,那不是做人應有的態度,我非常不喜歡你這種行為。」

他說他不喜歡她,他現在已經不喜歡她了……

委屈的淚凝在眼眶底,她氣憤地衝出房門,沒一會兒,再度出現,將整疊的信往他身上丟。「拿去,你愛就留著,不要再一副討債嘴臉了,誰稀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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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沈瀚宇一楞,一封封信件如雪片飄落,再抬頭時,她已經消失在他視線中。
  晚上,天晴沒出來吃晚餐,母親曾關心地進房一趟,她推說沒胃口,不想吃。

母親多少也看出他們之間的不愉快,勸了他兩句。「小晴就這性子,你當哥哥的,就讓讓她,別和她計較了。」
  「媽……」他無言以對。

母親笑了。「她不是有心要跟你嘔氣,你的一言一行對她有很大的影響力,你要是不原諒她,她可能會把自己餓死。」
  問題是,她需要他的原諒嗎?

沈瀚宇挾了些她愛吃的飯菜送進她房裡。
  裡頭一片黑暗,他開了燈,發現躺在床上的她迅速背過身,將棉被拉至頭頂,不看他。

他將晚餐放在桌上,坐到床邊。「還在為我說的那些話不開心?」
  「……」被子裡頭,靜悄悄一片。

他又開口:「真的那麼氣我,氣到想絕食抗議?」
  「……」還是無聲。

「不可以這樣,晴,轉過來面對我。」他動手抽掉被子,扳過她的身體,赫然發現她臉上滿是淚痕,枕頭濕了一大片。
  他嚇到了。「晴,你--」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些信對你那麼重要,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藏你的信了,哥,你不要生氣,不要討厭我……」
  這……什麼跟什麼?

身體被人撲抱住,她在他胸前哭得亂七八糟。
  「小晴……」

「我只是害怕……怕她們分走你的注意力,然後……你就不再疼我、不再關心我了……我沒有故意要惹你生氣,

我也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這樣會讓你更討厭我……」
  是這樣嗎?她只是害怕失去他的疼愛,才會藏起他的情書?

他只是一徑地站在理性教導的角度,卻忽略了女兒家細膩善感的心思……
  「不要哭了,我沒有生氣。」他輕輕拍撫。

「騙人,你明明凶我。」她抽抽噎噎地指控。
  「我嗓門大。」
  「你說我無理取鬧。」
  「我要是說了這句話,出門被雷劈。」

「你討厭我。」
  「胡扯,那是這輩子最不可能發生的事。」
  她停住哭泣。「真的嗎?」

一臉慎重地發誓:「我要是騙你,就讓你一輩子嫁不出去,當老姑婆。」
  「為什麼你發誓,受懲罰的是我?」她哇哇叫,不滿地抗議。

「哪有?哪有?你要是嫁不出去,我要養你耶,是誰比較吃虧?」
  「你……要養我?」真的嗎?一輩子哦!

「當然啊!」止淚戰術成功,他抽了張面紙捏住她鼻子。「你是我妹,我不養你誰養?擤鼻涕。」

「人家十五歲了,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了啦!」說歸說,還是聽話地擤出鼻涕。

「在我眼裡,你永遠是那個哭著跟在我屁股後面的小丫頭。」將面紙對折。「再一次。」

用力擤干鼻水,她接著追問:「我很會吃哦,可能會把你吃垮。而且以後你結婚,還要養老婆、養小孩,你養得起嗎?」

他聳聳肩,將那顆剛出爐的「餛飩」丟進垃圾桶。「那就不結婚了,專心養你就好。」端來飯碗,塞進她手中。「來吧,讓我看看你多能吃。」

「好,那我也不嫁了,永遠和哥在一起。」她快樂地宣佈。

他笑哼。「說得倒好聽,只怕到時看到帥帥的男生,半夜就包袱款款跟人跑了,小小一尾哥哥算什麼東西啊!」

「才不會!沒有人會比哥哥更帥。」既然沒有人比哥哥更棒、更優秀,那她又為什麼要嫁?
  「嗯哼,那你要不要告訴很帥的哥哥,為什麼這幾天都不理我?」

一口青椒卡在嘴裡,沒吞下去。
  盯視她的沉默,他輕輕開口:「晴,我們不是說好沒有秘密的嗎?小時候,你有什麼事都會告訴哥哥,

我喜歡那個賴在我身上談天說地的小小晴,不愛現在這個樣子,什麼事都悶在心裡,見了面像陌生人。」

「你自己還不是什麼都沒告訴我!」聲音悶悶的,但是他聽到了。
  「例如?」
  「保送甄試的事,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他微愕。「我……」
  「如果我沒發現,你是不是要一個人偷偷跑去台北唸書,不讓我知道!」
  「我……不是……」

一時之間,被堵得啞口無言。
  原來,這些天她是在鬧這個彆扭嗎?以為他不要她了?

她不是真的要和他作對,只是在藉由這種方式抗議,表達她即將被遺棄的傷心與恐懼…

他並沒有存心要瞞她,只是太清楚她會傷心,每每面對她,就是說不出口,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要放棄,改選南部的學校……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在她看得見的地方守護著,從不曾分開這麼遠、這麼久過,他怕萬一她又闖了禍、萬一她想找人說話、

萬一她半夜醒來找不到他……該怎麼辦?

只是,母親淡淡說了幾句話。「哪一對兄妹不是遲早要分開,各過各的人生?不是現在,也會是以後,那你現在拘泥這個有什麼意義?」

他答不上話來,無法告訴母親,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和晴分開,一直以來,晴就是他全部的世界,甚至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會一直陪著她,
  到老、到死……

「晴--不希望我去台北嗎?」

「……」說是,未免太自私。她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哥哥天生的才華是掩不住的,那麼出類拔萃的他,被埋沒在這樸實小鎮,
  對他並不公平。

「我只是……不想和哥分開……」她低聲囁嚅。
  「那,晴有沒有可能加加油,只要成績再好一點點,我就可以說服爸媽,讓你到台北讀書,和我作伴?」

「可以……這樣嗎?」只要成績好,就不用和哥哥分開了,是不是這樣?
  「那得看你爭不爭氣,公立高中有沒有你的分嘍!」

「那如果……不行呢?」她對自己沒把握。讀書不在她的興趣範圍內,她一向只要求及格就好,不會花太多心思,現在努力還來得及嗎?

要真這樣,他也不一定非得去台北。「到時再說了,這件事,哥會好好再考慮的,好嗎?」
  「那,哥,你不可以偷偷不見哦!」
  「不會。」

「不可以讓我找不到你哦!」
  「不會。」
  「不可以不要我哦!」
  「哪來那麼多婆婆媽媽?像個小老太婆似的。」他好笑地調侃。

「那你要不要答應嘛!」

「是是是,我不會偷偷不見,不會讓你找不到,不會不要你,我會讓你一直看得到、碰觸得到,直到你看膩想吐為止,這樣你放心了嗎?」
  「打勾勾?」

那雙他最愛的眼睛,晶燦明亮地瞅著他,在那無比認真的凝視下,他堅定地與她勾了手指。

他心裡清楚,這不是不成熟的小孩子遊戲,而是要用一生去履行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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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之四 背信

自從哥哥答應她不會偷偷跑掉之後,純真無憂的笑容再一次回到她臉上,她每天都笑得好開心,彷彿世上沒有什麼能令她困擾。

她曾經一度以為,哥哥就要拋下她,自己走掉了,她覺得好恐慌,就像小時候心愛的玩具被隔壁的大毛搶走一樣,只能哇哇大哭來表達心痛。

那時,她還能跑去找哥哥告狀,但是現在,被搶走的人是哥哥,她不知道要找誰說,又好氣哥哥無情無義,什麼都不跟她說……

但是現在,她知道哥哥永遠不會不理她,不管他在哪裡,一定會回來找她,她放心了,不再鬧彆扭了。

有時她覺得哥哥好呆,居然以為她是因為有個了不起的哥哥,所以嫉妒。

笨蛋哥哥,他難道不知道,她很高興有他這麼棒、這麼出色的哥哥嗎?每次同伴用羨慕的口氣對她說:「天晴,你哥好厲害哦,

什麼都會,可以教你寫作業,哪像我哥,笨死了,考試被老師打手心,只會拉我的頭髮、搶我的東西吃,不像你哥,對你好好哦,
  還會等你一起回家。」

她覺得好驕傲,因為她的哥哥是獨一無二的,誰也比不上。
  她喜歡哥哥,好喜歡、好喜歡。

所以從現在開始,她要用功讀書了,這樣才能去台北,和哥哥在一起。

終於,捱過了大考,因為太緊張,有點小失常,哥直安慰她:「沒有關係,盡力就好。」

暑假期間,學校安排了救國團的活動,讓他們在考後能夠平復心情,為國中最後一個暑假留下愉快的記憶。
  她把這件事告訴哥哥,他鼓勵她去。

「可是五天四夜耶!感覺好久哦!」這樣她就有五天見不到哥哥了……
  「不是老嚷著自己長大了嗎?才離家五天四夜就投降啦?」哥哥笑笑地糗她。

「才不是那樣--」
  「那就表現給我看啊!沉小晴,加油哦,讓哥看看你獨立的一面。」

她把話又吞了回去,改口道:「哥,你記得七月七日是什麼日子嗎?」
  「誰都知道是情人節。」
  「還有呢?」她眨巴著眼,滿臉期待。

「嗯……」他偏頭想了一下。「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
  「還有呢?」
  還有啊……我想想,根據歷年經驗,那天多半都會下雨。

「人家不是說那個啦!」她急了,有口難言。
  他失笑,揉了揉她的發。「誰不曉得那天是我們家小公主的生日,用不著你提醒,小的銘記在心,不敢或忘。」

「真的嗎?」她重拾笑顏,兩手伸得長長的。「那禮物呢?你要怎麼幫我慶祝十五歲生日?」
  「現在就在討禮物,未免言之過早了。」

「那不然先告訴我,禮物是什麼。」
  「不行,這樣就失去期待禮物的神秘感了,反正又不差那幾天,等你參加完救國團活動回來就知道了。」

「你會在家裡等我嗎?」
  「當然。我保證你回來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我。」
  「那我回來之後,也可以看到我的禮物嗎?」   

「是啊,妹那麼懂得敲詐,我不束手就擒行嗎?」他半開玩笑地回答。「不過先說好哦,你哥很窮,送不起什麼大禮。」

「沒關係。」只要是哥送的,她都會喜歡。
  那一天,傍晚夕陽很美,只可惜下了點小雨,他們背靠著背,坐在窗邊同看絲絲斜雨。

「好討厭,又下雨了。」希望她生日那天,天空能放晴。
  「是啊,天不從人願,很嘔厚?」他笑笑地說。

小時候大人告訴他們,七夕會下雨,是因為牛郎織女一年只能見一次面,相逢時流下激動思念的淚水,成了七夕雨。

小姑娘真會挑日子,選在這一天出生,有一年他告訴她,等雨停了,要帶她出去放風箏、抓小魚,讓她過一個最快樂的生日。

不過很遺憾的,連著幾年,天公就是不作美,讓他的承諾兌現日遙遙無期。
  「哼,你等著,那天一定不下雨,看你怎麼賴帳!」

「是嗎?」他用著懷疑的眼神,斜睇發下豪語的小女子。
「既然禮物不能現在給,我可以先預約一點利息嗎?」
  「你想要什麼?」

她回過身,一臉認真。「哥,你真的不相信我長大了嗎?」
  突然冒出這句話,令他不解,疑惑地回頭。「什--」

那一天,她做了一件很大膽,連她都不敢相信的事--

湊上前,以她的唇,溫暖他的唇。
她永遠記得,哥當時錯愕、震驚的表情。
「晴!沈天晴!」

同伴由身後拍打她的肩,她恍然回神,有一瞬間不知身在何處。
  對了,她參加救國團活動,五天四夜,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這五天四夜,長得像是一生一世,她整顆心早已飛回家,懸在那個承諾會等她的俊俏男孩身上。
  一直到現在,她都還不敢相信,她真的親了他

感覺輕飄飄的,一點都不真實,她真的做了嗎?或者只是她的一場白日夢而已,因為太真實,不小心就當成真的了?

坦白說,這不能算是一時衝動,她早已在心中模擬多時,幻想小說中所形容那種甜蜜浪漫的吻,如果是發生在她和哥身上,會是怎樣?

從懂事以來,他就已經在她心裡了,從來就只有他,懂她不能安於平凡的冒險因子,不會以現實規範苛求她,要她當個文靜淑女;

也只有他,分享著她成長過程的每一分喜怒哀樂,看著她蛻變、成長。

習慣了生命中的每一個過程都有他參與,隨著時光流逝,年歲增長,一顆不小心落入心田的種子抽了芽,長成大樹,盤根錯節,

再也無法拔除,花樣年華的青春,她永遠只看得見他,其他的人完全入不了她的眼。
  除了他,她沒有想過要跟任何人分享這親密的一切。

他--應該會和她有同樣的想法吧?
  後來,他將那些歷年情書,交回到她手中。
  「這--」

「要撕、要燒、要丟,都隨你,以後這種東西不必再拿給我了,我不需要。」他這麼告訴她。
  「可是,你不是很在乎嗎?」這些信,一封都沒拆!

「我授權給你處理,和你擅作主張,意思是不一樣的。我是在跟你講道理,不是因為我在乎這些信。」
  「噢。」她好像有些懂了。

他不在乎,所以那些女孩的愛慕,對他是沒有意義的,那--他在乎什麼?什麼才有意義呢?
  那天晚上,她又跑去和他同床共枕,賴在他懷中入眠。

在即將睡著之際,他輕輕地問了她一句:「你知道我們會變成怎樣嗎?你真的--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嗎?」

那時,她被睡意征服,渾渾沌沌的腦子沒法思考太多,但是這五天四夜,她反覆思考,終於懂了他的話。
  他的意思是在問她:準備好--愛他了嗎?

哥哥又在說傻話了,愛人是不用準備的,想愛就愛了嘛!
  她已經計劃好,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要跳到他身上,大聲告訴他:「早就準備好了!」

想到這裡,更是歸心似箭,恨不得現在就飛奔到他身邊。
  她本以為,回到家會看到站在門邊,帶著淺笑耐心等候的他,但是,並沒有。

他說過,回到家第一個看到的人,會是他。
  但是她找遍客廳、廚房、房間,以及屋子的每個角落,就是沒有他的蹤影。

爸說他走了,去台北開始他的另一段人生,一段有希望、有未來的人生。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的另一段人生?那原來的這段呢?被他遺留下來的這一段呢?沒希望、沒未來嗎?她怎麼想也想不懂。

他是天生的發光體,這她清楚,如果這個平凡小鎮會埋沒他,她可以跟他走啊,不管去哪裡,她都只想跟著他,這些他明明知道的!

他說過,不管到哪裡去,都會帶著她,哥從來不騙她的,他不會食言!
  可是為什麼--他就這樣走了,不見了,沒跟她說一聲,就這樣不告而別?

一開始,她不相信他會絕情地拋捨下她,不顧她的心碎,她耐心地等著,等他回來接她,他們勾過手指,說要一輩子在一起,她相信他!

但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她只等到一封家書,留給她的,甚至只有寥寥數字--
  一切安好,勿念。

一切安好那他為什麼不問她好不好?
  他不知道,她會傷心嗎?
  他不知道,她會無助哭泣嗎?

他不知道,她睡覺會踢被子嗎?夜裡醒來找不到他,要怎麼辦?
  他不知道……他都不知道,她不可以沒有他嗎?

就算世界在她眼前崩坍,只要有他,她就能無畏無懼,可是現在,世界沒有崩坍,她的夢想卻崩坍了,那個他為她撐起的小小夢想……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慢慢地接受、認清了他不會回來的事實,而她曾滿心期待的生日禮物,只等來了無情的背棄。

十五歲這年的生日,痛得刻骨銘心,一生難忘。

在他離家之後,父親像是一夕之間蒼老了好幾歲,健康狀況愈來愈差,沒多久就病倒;而母親或許是承受不起突來的壓力與打擊,

情緒變得很不穩定,對她更是動輒打罵,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溫婉慈祥的母親……

最心愛的哥哥走了,最敬愛的父親病了,最慈愛的母親幾乎是瘋了,她的世界在一夕間風雲變色,卻沒有人能告訴她,為什麼會這樣? 

母親幾度情緒失控中,曾經歇斯底里地重複喊著:「都是你的錯、都是你害的!你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為什麼要毀了我的家--」

是嗎?哥哥會走,爸爸會生病,都是她害的?那,誰來告訴她,她是做錯了什麼?

鄰居大嬸要她別想太多,母親的話是因為神智不清,但是她相信,她真的相信。幾次夜裡,她躲在哥哥房裡,

數著母親數度情緒失控時在她身上造成的傷痕,掉著眼淚一遍遍反省。
  是因為她考試成績不如預期的理想,讓哥哥生氣了?

還是因為她不懂事地吵著要哥哥幫她過生日、送禮物,令哥哥困擾,他送不出來,才會走?
  明知道這不是事實,但是她必須這麼想,才能讓自己好過些。

她真的相信,一切都是她的錯。
  從此,她再也不過生日。

有時,她忍不住會想,他是不是算準了她會哭鬧,所以才故意支開她,不讓她有機會死纏不休?
  看著身上的傷,其實最痛的是心。

以往被欺負了,有哥保護;受傷了,有哥憐惜;闖禍了,哥會幫她解決。但是現在,她找不到人,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向最心疼她的哥哥,

是否知道她的無助?是否知道,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同時也帶走了她生命中的陽光與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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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之五 淚雨

哥:

最近好嗎?我好想你。
  這三年,前前後後寫了無數封的信,但是一直都沒收到你的回信,不知道你在台北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沒空寫信給我?

沒關係,我不會哭、不會鬧,我會耐心地慢慢等,但是你起碼給我點消息,好嗎?就算是隻字片語都好,讓我知道,你收到了我的信
  知道了我的思念。

你知道思念是什麼感覺嗎?像有數萬隻的螞蟻在身上咬,又癢、又麻、又痛,可是不知道要抓什麼地方才能真正止癢,我想,

要到見到你的那一天,這些螞蟻才會消失吧!

我說這些話不是故意為難你哦,只是要讓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很想、很想!每次想到眼睛熱熱、鼻子酸酸的時候,

我就會把自己關在你的房間,看著你用過的每一樣東西,想像你還在我身邊,我沒有哭哦,真的,我發誓!

現在的我,變得很堅強、很懂事了,你都不想看看我的改變嗎?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不會再和你作對,不會再無理取鬧了,

只要你回來,我會很聽、很聽你的話,不惹你生氣,好不好?好不好?

這幾天又下起雨了,好討厭,老天爺怎麼有那麼多水,倒都倒不完。我的生日又快到了哦,從你走後,我就沒再收過任何的生日禮物了,

我不會忘記,我就是在那一天失去你的,每次只要想到這裡,心就好痛好痛,快要不能呼吸……

再過幾天,我就要滿十八歲了,希望那一天能夠放晴,拜託,只要一次就好,今年不要再下雨了,我真的很希望這一天,
  能有你陪在我身邊。

我相信,只要不停地祈禱,總有一天,老天爺會聽到我的請求的,對不對?我會慢慢地等,今年等不到,還有明年,明年等不到,
  還有後年、大後年…

因為你說過,只要雨停,你就會回來,帶我去放風箏、去溪邊抓魚,對吧?

最近,爸的身體狀況很不好,醫生要我們開始準備後事,雖然爸嘴上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他也很想你。哥,找個時間回家一趟吧,

再晚,可能連爸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你真的不在乎嗎?
                  
                                                      晴 於生日前半個月--
又好幾天過去了,一如以往,這封信依然石沉大海。
這三年,他不曾回來過。
第一年,她還滿心期待他會突然出現,實現他的承諾,帶她走。
第二年,她已經不敢奢望太多,只要他回來看她一眼,這樣就夠。
然而,希望一再落空,第三年,她什麼都不敢再想,只要一通電話、一封信,讓她知道,他沒有忘記她,她就很滿足了。
每天、每天,她總是滿懷期待地守在信箱旁等郵差,也一次次地失望。她忍不住猜測,他沒有收到她的信嗎?這麼多封,一封都沒有嗎?
還是媽媽忘了幫她寄?
她不知道哥哥讀哪所學校、什麼科系,也沒有哥哥的地址、聯絡方式,連想寄托思念,都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她不敢去問媽媽,怕媽媽生氣,情緒又要失控。
眼看著爸爸病情一天比一天糟,只是撐著一口氣,她知道,爸爸其實很想見哥哥最後一面。
考慮了幾天,她趁媽媽去醫院照顧爸爸時,偷了鑰匙,她記得媽媽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衣櫃那個上鎖的抽屜裡,她在那裡面,
找到了哥哥在台北的地址。
她知道,如果她偷偷跑去找哥哥,媽媽發狂起來,可能會打死她,但是她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她想念哥哥,好想、好想!
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她就快要和爸爸一起死掉了。
就在她生日當天,豪雨狂下,她不顧一切地逃離了那個家,奔向有他的城巿。
坐在北上的火車裡,她其實很害怕,她從不曾離家那麼遠,到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城巿,但是她告訴自己,只要來到他身邊,
就什麼都不須害怕了……
看著列車駛過一站又一站,她熟悉的、不熟悉的站名,一一從她眼前經過,每過一站,她就離家更遠些,也離他更近些,只要這麼想,
她就能夠等待。
台北車站比她所想像的還要大,這裡人好多、月台好亂,和屏東鄉下完全不同,看得她頭都昏了,問了好幾個人,坐錯了好幾班公車,
終於找到哥哥住的地方。
那是一棟看起來滿老舊的大樓,她不知道媽媽有沒有寄生活費給哥哥,要在這個大城巿裡生活很不容易吧?他要繳學費、房租,
還有生活所需……
不過沒關係,她高職畢業了,這三年她半工半讀,也累積了一些工作經驗,她不想再繼續讀了,反正讀書不是她的興趣,她要幫忙賺錢,
不造成哥哥的負擔。
她按了門鈴,可是沒有回應,她想,哥哥應該是上課去了,他本來就是很用功的學生。
沒關係,她等。
惱人的雨持續下著,完全沒有止歇的傾向,她全身淋得幾乎濕透了,冷得直發顫,但是哥哥一直沒有回來。
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五個小時……她記不得自己等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雨打在身上,冷得快沒有知覺,然後,她累得蹲下僵麻的腿,
直到看見熟悉又似陌生的影像,在模糊的視線中凝聚--
「我說現在的人啊,吃好穿好、養尊處優,把心靈都給腐蝕了。古有明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所以明末有吳三桂賣國求榮,
清末有慈禧老妖婆,幹出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鳥事,在即將邁入二十一世紀的民主時代,更有為了不想淋成落湯雞,
幹出宵小勾當的無恥之輩,真是世風日下,道德淪喪,自保當前,什麼禮義廉恥都沒了……」
「你念夠了沒有?」被一場雨困在屋簷下,沈瀚宇心情已經夠煩躁了,室友還在耳邊聒聒噪噪的,誰受得了?
不過丟了把傘而已,有這麼嚴重嗎?而且還是他的傘,他都沒唉了,這傢伙叫什麼春?還喪權辱國咧!
「兄台,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正所謂一葉知秋,見微知著,由小地方往往可以看到大隱憂,我們淋雨事小,國人道德指數低落事大。」
「這又幹道德低落什麼事了?」敗給他了,居然能唬爛一堆長篇大論。
「為什麼沒有?我們只是進去買兩碗泡麵而已,出來傘居然就不見了,此等俐落身手,怎不教人感慨萬千?最最無恥的是,我們已經夠窮了,
他別人不去偷,反而找我們下手,偷一個比他還窮的人,此等泯滅良知的行徑,你說我該不該詛咒他跌進臭水溝,弄得比我們還狼狽?」
沈瀚宇懶懶地瞥他一眼。「早上出門,我提醒過你要帶傘的,是你自己嫌麻煩。」反正這傢伙會死皮賴臉地擠到他傘下,怎麼趕都趕不走,
有沒有傘都一樣會淋濕,傘丟了也沒必要費事去表現哀痛。
「我哪知道你那麼神?說下雨就真的下雨。」齊光彥喃喃咕噥。
「不是我神,經驗告訴我,每年這一天通常會下雨。」!
「你幹麼沒事注意這一天下不下雨?」齊光彥奇怪地瞥他一眼。
沈瀚宇被問住,神情一陣恍惚。
視線投向雨幕,他衡量了一下距離,深呼吸,打算一口氣衝過這條街--
他需要一點雨,將他打回現實。
「喂,沈瀚宇,你等等我啊!」齊光彥趕緊拔腿追上。
就在離家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他突兀地煞住步伐,害齊光彥差點一頭撞上。
「沈瀚宇,你搞什--」順著他視線停留的方向看去,立刻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哇,這美眉正點哦!難怪你看呆了--」
下一刻,齊光彥口中「正點」的美眉以極快的速度朝他們奔來,將他緊緊地抱住。
「哥--」
無情的雨水打濕了一身,沈瀚宇震愕,腦海一片空白。
「哇,沈瀚宇,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有一個這麼甜美可愛的妹妹,居然提都不提,我要是早知道,何苦在繁花叢中苦苦尋找,
直接到你家預約就好了……」
沈瀚宇失神地靠在門邊,凝望三年不見的妹妹,他沒想到她會背了個包包就衝動地北上尋他,一直到現在,她人坐在他房裡,
換上乾淨的衣服,緩慢擦拭著半濕的長髮,他都還是不敢相信,她真的已經在他身邊了!
三年不見,她變了好多,離開的時候,她才剛國中畢業,和所有學生一樣,短短的發還未及肩,稚氣未脫,而現在,她頭髮留長了,
記憶中圓圓甜甜的蘋果臉,削尖成細緻的瓜子臉,多了幾分空靈秀雅的美感,以及屬於女子的柔媚風韻--
她變了好多,只有那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還是沒變,在望住他時,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他一般地專注--
胸口一陣尖銳的抽痛,他閉了下眼,不讓自己再深想。
當初會走,就是要斷了她的念,他不能、也不允許再給她任何錯誤的遐想--
「喂,你們兄妹不是很久沒見面了嗎?那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吧?那個……沈瀚宇,你要不要講點什麼?還是說沈小妹……」
他覺得氣氛……靜得有點怪。
「我叫沈天晴。」她輕輕地告訴他。
「早說嘛!只要是美女的名字,我都很樂意記到海枯石爛。」.
沈天晴被他誇張的言行逗笑。「哥,你的同學很有意思。」
「能被美女誇獎是我的榮幸。」齊光彥戲劇化地半跪下身,拉起她的手背作勢要親吻。「美麗的小姐,你好,我叫齊--」`
突然伸來的手背擋住狼吻,沈瀚宇由他手中奪回妹妹的小手,不讓她純潔的手背慘遭色魔玷污。
「離我妹遠一點。」他冷冷警告,同時解釋:「他讀法律,我讀醫學,算不上同學。」有這種動不動就發情的同學太丟臉了,
他恨不得撇清到十萬八千里遠。
「那你們怎麼會認識?」
「這不要臉的傢伙沒錢吃午餐,居然幹起土匪行徑,搶我的麵包吃。」
「喂喂喂,都八百年前的舊事了,你還提它做什麼?而且,你其實很欣賞我的不拘小節對不對?不然當時你怎麼會不跟我計較?」
「錯!我只是在想,我就已經很窮了,還有人比我更窮,連麵包都沒得啃,我是可憐你,請不要自作多情。」
「噢,多麼傷人,枉費我一直把你當兄弟--」齊光彥西施捧心,扮嬌弱。
看多了真的會消化不良,沈瀚宇不屑地撇開臉。
「那然後呢?」沈天晴感興趣地追問。
「後來他就賴我賴上癮了,有一天就說,我們哥兒倆情比石堅,邀我去和他同住,彼此有個照應,我識人不清,誤上賊船之後,
才發現原來是他繳不出房租,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你相信世上有這麼無恥的人類嗎?」
齊光彥搔搔頭,心虛地乾笑。「朋友有通財之義嘛!我也不想這樣啊,就是很奇怪,每次要用錢的時候,都會發現口袋只剩幾個銅板,
那種感覺很心痛欸!」
「你把美眉的時候出手可闊綽了,就沒見你為錢心痛過。」
「那是因為老天爺不公平,我先天不良,只能靠後天努力,哪像你沈大帥哥,用不著花半點心思,女人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了。」
沈天晴淺笑,偏頭瞧他。「哥的女人緣很好嗎?」
沈瀚宇表情一僵,不自在地瞪了室友一眼。「先天不良?我還機能失調咧!你早產兒啊!」
「NO、NO、NO!」齊光彥伸出食指晃了晃。「你可以污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污辱我的身體,我保證我的『機能』非常好,
由我歷任女友如沐春風的性福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
沈瀚宇立刻沉下臉。「不要在我妹面前開黃腔。」
「又不是未成年少女,說說也不行?你帶女人回來,讓我聽了一夜的『曖昧聲音』,我可也很夠意思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話一出來,沈瀚宇已經僵到不能再僵。
感覺到晴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完全沒有勇氣去看她的表情。
夠了吧你,既然知道我們兄妹很久沒見了,能不能給我們留點私下敘舊的空間,不要賴在這裡說你那些沒營養的黃色廢料,污染我妹的耳朵。」
察覺到他隱隱動了怒,齊光彥內心驚異極了。
認識沈瀚宇的人,誰都知道他有多低調,低調到連生氣都懶,就連莫名其妙被嗑走了唯一的午餐,也沒太大反應。有人說他脾氣好,
可是根據他「未來傑出律師」的敏銳觀察力,總覺得他是根本就什麼都不在乎,就像一潭死水,麻木無感地過日子。
麻木?不會吧?他才二十來歲耶,教授欣賞他,女孩仰慕他,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他有什麼理由把自己弄得死氣沉沉?
直覺告訴齊光彥,這個女孩在他生命中佔了極重的份量,因為她一出現,沈瀚宇就明顯活了過來,有了情緒波動。
自認弄不懂這對奇怪的兄妹,他聳聳肩,識相地轉身離開。
沈瀚宇目送室友離開,房門才關上,一道熱源貼上他,腰際被密密實實地抱住,沈天晴將臉埋在他腰腹間,低低悶悶的聲音傳出來:
「哥,我好想你--」
他僵直身體,低頭凝視她發頂,停在她肩上的雙手使不上力,無法推開,也無法擁抱。
「都這麼大了還撒嬌。」他聲音乾乾的,不自在地轉身,藉由拿吹風機,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
「哥幫我吹。」以前也是這樣,她每次洗完頭就滿屋子亂跑,貪懶,想等它自然乾,但是他都會把她抓來,按在腿上幫她吹乾,怕她感冒。
「你十八歲了,不是八歲,自己吹。」
「那和幾歲無關,是哥哥的寵愛。」
她眼神極專注,他幾乎無法迎視她過於燦亮的眼。
「不要淨說些孩子氣的話,哥不可能一直在你身邊的,你要學著獨立點,自己照顧自己。」
「為什麼不可能?哥不是說過,會照顧我一輩子的嗎?」她站起身,追著他的背影問。
沈瀚宇推開窗,細細的雨絲飄在他臉上,像極三年前,他們分離前的那個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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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來台北找我,媽知道嗎?」
「那年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偷偷跑到台北來?」她反問。
「我先問的,沈天晴。」
「我三年前就想問了,沈瀚宇。」
他抹了抹臉上的水氣。「臨時決定的,來不及跟你說。」
「那不是理由,我不相信有差那幾天,哥,你在騙我對不對?」
「答對了,沈小晴。」他笑哼,讓人分不清真假。
她氣結。「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這副審犯人的架勢,不太對吧?還有,我不相信媽會同意你上來看我。」
她神色一下子黯淡下來。「哥,我留在你這裡好不好?我不想回去了。」
「你在開玩笑的吧」他被這句話嚇得心亂如麻,沒留意到她表情不對勁。「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一個人住,兩個大男生住的地方,
多你一個女孩子很不方便,而且那頭禽獸一看到漂亮女生,就變得只有獸性沒人性,發情不分季節的,你都不怕嗎?」
齊光彥要是知道他把他形容成採花淫魔,肯定和他拚命,但是他顧不了這麼多了,必須暫時犧牲室友的名譽。
「那就另外找房子。我畢業了,可以去找工作幫忙賺錢啊,我不會造成你的負擔。」她急忙保證。
你以為在台北生活是這麼容易的事嗎?這裡不是屏東,高職畢業能找什麼好工作?你給我好好繼續讀書,不許胡思亂想。」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哥,拜託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你都不知道這三年--」
「我知道三年前我的不告而別讓你積了不少怨懟,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如果你真的過來,那爸怎麼辦?媽怎麼辦?
誰來照顧他們?我們不能什麼事都只想到自己。」
「可是我--」我回不去了啊!那個家容不下我,你知不知道?
但是這些話,沈瀚宇並沒讓她有機會說出口。
「不要任性,晴。哥的處境也很為難,你就懂事一點,好嗎?」他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憊。
所以……她讓哥哥很困擾,是這個意思嗎?
這就是那年他不告而別的原因嗎?她是個很大的負擔,他扛不起,對不對?
再有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哥哥無能為力,說了只會讓他更自責,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她咬著唇,默默掉淚。
沈瀚宇看了心痛,上前摟她入懷。「對不起,晴。」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哥,我真的不想和你分開--」她哽咽著,痛哭失聲。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晴就當是幫哥的忙,代我照顧爸媽,好不好?」
幫--哥?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手背抹去淚,勇敢地點頭。「好,我幫哥。」
她說過,要很聽、很聽哥的話,哥說不行,就是真的不行了,如果有辦法,哥不會故意拋下她,所以她要體諒他。
「晴--」她這表情看得他又心碎、又不忍,有一瞬間,幾乎要失去理智,開口要她留下--
「沒關係,我會等哥。」她淺笑,很溫柔、很深情--
沈瀚宇一震,像被毒蛇咬傷,驚痛狼狽地退開。
「哥?」
叩叩!
敲門聲害他慌亂地撞到桌角,齊光彥探進頭來。「你們敘完舊沒有?我肚子餓了。」接著,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沈瀚宇,你在緊張什麼?
表情比作賊還心虛。」
他按著胸前,輕吐了口氣。「你神出鬼沒,誰不嚇到?」
「你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麼?」要不是知道他們是兄妹,會以為他是偷情被逮到。
「不跟你鬼扯。晴,你餓不餓?」
「還好。」其實從早上坐進第一班火車到現在,她什麼都沒吃,但是一心想見哥哥,根本感覺不到飢餓。
沈瀚宇走出臥室,打開冰箱門想看看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不用找啦,你忘了我們就是因為家裡什麼都沒有,為了買幾碗泡麵回來,雨傘才會被不肖人士給幹走?」齊光彥涼涼提醒。沒辦法,
到月底了,窮學生只能勒
緊褲腰帶,以泡麵將就度日。
他怎麼能讓妹妹吃泡麵?
沈瀚宇二話不說,撈起鑰匙。「你機車借我。」
「不要啦,哥,外面在下雨,我和你們一起吃泡麵就好了。」
他當作沒聽到,直接往外走。
「你買回來,我也不吃哦!」
沈瀚宇煞住步伐,回頭瞪她。
「我說真的,等你回來,我已經吃飽了。」她加強語氣。
沈瀚宇又瞪了她幾秒,投降地丟開鑰匙,拿出泡麵,幫她倒調味料,衝開水,再將家裡僅剩的一顆蛋打下去。
「那我呢?」齊光彥眨著眼,用寫滿期待的眼神看他。
沈瀚宇看也沒看他,將未拆封的泡麵往他身上丟。「自己泡。」
「差那麼多!」他喃喃咕噥,認命地動手拆包裝。
沈瀚宇懶得理他,逕自走出陽台。
「哥,你不吃嗎?」
「你先吃,我還不餓。」他點了根煙,吸上幾口。
沈天晴皺起眉。「哥,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齊光彥熱心解說:「煙是我的啦,他很少--」
「你能不能閉嘴,安靜吃你的泡麵?」沈瀚宇不悅地掃他一眼。
齊光彥撇撇嘴,懶得理他。
誰曉得他今天吃錯什麼藥,情緒特別糟,兄妹相見,不是應該開心嗎?怎麼他的表現完全不是這個樣子,難道天氣陰沉,
連人的情緒都會受到影響?
泡麵吃到一半,對講機響起,見他沒有垂憐的意願,齊光彥只好勞動自己放下筷子,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按下大門開啟鍵後,
突然一臉諂媚地挨向沈瀚宇。「小沈沈,我們是好哥兒們對不對?那好哥兒們是不是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沈瀚宇捻熄煙蒂,一臉嫌棄地推開直巴到身上來的室友,還小沈沈咧!「你又想算計我什麼了?」
「也沒什麼啦,就--你那個美麗小學妹嘛,她來了。」
「心蘋?來就來啊!」這需要擺出一臉巴結嗎?
他的疑惑很快就獲得解答。
門鈴一響起,只見齊光彥飛快衝去開門,這種速度,只有在追美眉的時候能夠比擬,但佳人擺明了心有所屬,所以不在他的獵艷名單內……
「吃泡麵?果然讓我料到了。你們這兩個大男生啊,一到月底就開始虐待自己的胃。」柔婉女音輕笑,朝陽台外的他揚了揚手中的塑膠袋。
「好在我有先見之明,買了點滷味,快過來趁熱吃了吧!」
他蹙眉,沒移動腳步。「我說過,你不需要這樣做。」
劉心蘋笑意微僵,很快又扯唇笑道:「順路嘛,又不麻煩。」
這趟路未免順得太遠了。
沈瀚宇心知肚明,沒說破。
拒絕只會讓她更難堪,他沒再多說什麼,走進屋裡拿盤子來裝食物,抬頭見齊光彥一臉巴結的饞樣,沒好氣地道:「看我幹麼?
出錢的又不是我,去問心蘋。」
你沒出錢,可人家是衝著你來的啊!齊光彥在心底咕噥。
「親愛的小蘋蘋,你應該知道,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的道理吧?雖然我不是你的直屬學長,但我也是很需要你的關愛的……」
劉心蘋粉臉一羞。「我又沒叫你不要吃。」
「萬歲!」齊光彥搶在第一時間撲向美食。「你真是上天派來的天使!」
沒節操的傢伙!
沈瀚宇在心底為餓死鬼投胎的室友感到羞恥,撇開臉,挾了幾樣東西,將碗遞到妹妹手中。「那個別吃了,晴。」
「可是--」她張口要說什麼,但是他已經接手她沒吃完的泡麵。
劉心蘋一呆,沉默無言地望著他們。
這是她的心意,他卻將這份關懷,輕易轉送給另一個女孩,簡單的體貼動作,卻流露著言語所無法形容的契合與親暱……
她覺得……好難堪。
「不要危機意識那麼重,那是他妹。」沒辦法,吃人嘴軟,齊光彥口齒不清地說明。
「是嗎?」劉心蘋來來回回審視他們。感覺……不像。
沈天晴放下碗,朝她禮貌地點頭。「你好,我叫沈天晴,謝謝你對我哥的照顧。」
原來如此。劉心蘋釋然淺笑。「哪裡,你不要這麼說。以前從沒聽學長提過他還有妹妹,所以初見難免好奇。你這次上台北來看你哥,
打算待多久?台北我土生土長,熟得很,如果時間充裕,我可以帶你到處逛逛哦!」
沈天晴看了看哥哥,他不看她,也不吭聲。
她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
「這招高竿,先巴結小姑,套好關係,哪還怕意中人不乖乖就範……」齊光彥豎起大拇指稱讚。
劉心蘋臉一紅,羞得說不出話來。
「齊光彥,你話這麼多不怕噎死嗎?」認識這麼久,沈瀚宇頭一回發現室友極度欠揍!
沈天晴打量對面美麗嬌羞的女孩,再看看身邊的哥哥,若有所悟地張大眼。原來……是這樣子嗎?
她放下碗筷,突然間胃口盡失。
用過餐後,她堅持洗碗,耳邊聽著齊光彥在瞎起哄,要哥哥和美麗學妹花前月下去……
「你妹妹很漂亮。」
「……」
「她幾歲了?應該有男朋友了吧?這型的女孩子,通常是很多男孩子心儀追求的目標。」
「……」
「學長!」連連喊了三聲,他才猛然回神。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沈瀚宇熄了煙,轉頭看她。
劉心蘋輕歎。「你今天很心神不寧。」他人是陪著她在陽台外談天,但是神魂早已遠颺。
「有嗎?」
「我剛才問,你妹妹有沒有男朋友?她這型的,會有很多男孩子被她吸引。」
「我不知道。」是嗎?很多男孩子喜愛她?他從來沒想過,晴在異性當中會有多受歡迎……
「看來你這個哥哥當得很失職。」
他又點起一根煙,沉鬱地抽著。
「煙抽多了,對身體不好。」她關心地顰眉,但是他置若罔聞,狠狠吸了一口,再吐出,彷彿也想將滿腔鬱悶一同吐出體外--
「學長……」
「心蘋,你喜歡我吧?」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啊?」她呆住,嫩頰迅速染紅。「你……你怎麼……」
「你對我的好,我全都看在眼裡,但是我寧願女友一個換過一個,就是不敢輕易給你承諾,因為我不曉得我能給你什麼,
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人,而我,這顆心飄浮不定,我不確定能為你停留,正確地說,是不確定能為任何人停留,我不想委屈你。」
他看著指尖繚繞的煙圈,沉緩地說道。
「沒關係的!」她急忙回答,旋即又發現過於迫切,羞愧地壓低了頭,輕輕說:「這不是委屈,因為喜歡你,所以再也看不見別人,
就算有更好的人,我這顆心還是只容得下你。我知道你的心無法為誰停留,就像飄泊慣了的風,注定我只能追著你跑,隨你忽悲忽喜,
但是就算這樣,我還是想試,即使到最後,還是留不住你,我也不會有怨言,因為我擁有過。」
幾絲斜雨飄進陽台,淋滅了煙蒂,沈瀚宇捏了捏,丟在腳邊,回過頭,緩緩說了句--「你介意剛抽過煙的男人吻你嗎?」
劉心蘋瞪大眼,他伸出雙手,耐心等候她作決定。
然後,她有了動作,赧紅著臉,往他移近一步。他收攏臂彎,輕輕地,將唇印上。
細微的聲響由身後傳來,他知道不遠處有另一雙眼,始終注視著他。
他雙臂抱得更牢,閉上眼,關上心門,什麼都不去想。
這一刻,他讓自己完全麻木。
光看劉心蘋欲語還休,偎在沈瀚宇身邊的小女人嬌態,白癡都曉得稍早發生了什麼好事!
不過這對兄妹的氣氛也很怪異,怪在哪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就是流竄著一股奇異敏感的張力……
更晚時,劉心蘋告辭返家,依依不捨地問:「你要不要陪我走一段?」
齊光彥本能就說:「不好吧?人家妹妹才剛到的第一天,你就跟她搶哥哥,反正你們來日方長--」
沈瀚宇沒等他說完,淡淡接口。「我陪你回去。」
啊?齊光彥傻眼。
沈天晴更是完全僵在那裡,無法動作。
這也難怪,人家大老遠來看他,他居然把她晾在一旁自己談情說愛去,那感覺多悶啊,這哥哥真是太不體貼了。
「哥!」她出聲喊住他。
「有話等我回來再說。」手碰上門把,他頭也沒回。
「爸病得很重,你不回去看看他嗎?」她急忙又道。
沈瀚宇頓住步伐,詫異回身。
天晴一向敏感,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我的信,你沒收到?」
「……信?」他愣了愣。
「我寫了好多封,是媽幫我寄的,你一封都沒收到嗎?」
他沉默了下--
「……太忙,沒空看,不曉得丟哪去了。」
「你……把我的信丟掉?」
他僵硬地別開頭,拉了劉心蘋的手,走出大門。
沈天晴失神地看著他走出視線,沒有移動,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沒有表情……
「欸……」齊光彥看了於心不忍,本想給她安慰兩句,誰知她什麼也不說,默默地轉身進房。
她站在書架前,指尖撫過每一本書。以前,總喜歡翻哥哥的書,看到那些她完全不懂的東西,就會覺得哥哥好厲害、好了不起。
那時就已經覺得天神一樣的哥哥,站在好高好高的地方,她必須仰著頭才能看見他,而現在,他走得更快、更遠了,她小小的步伐再也追不上。
她咬著唇,兩顆淚珠再也懸不住地掉落。
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哥哥了嗎?
她的哥哥,總是把她看成最重要的那一個,不會將她遺落。
她的哥哥,連情書都能交給她處理,不會抱別的女生。
她的哥哥……很寵她,不會忘記她的生日。
她特地趕來,只是想和他一起平靜地度過這一天。
她一直在等他記起,如往年一樣,向她說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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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她終究沒等到……
留了封短信,她沒有向哥哥告別,靜靜地走了。
來時,她沒讓他知道,走時,也不需要。
走進火車站,她刻意買了最後一班車的車票,孤零零地站在角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留意來來去去的人潮。
她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總覺得他會趕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列車走了一班又來一班,直到最後一班南下列車停靠在月台。十一點多了,再錯過這班車,她今晚就只能露宿街頭……
她歎了口氣,移動沉重的步伐,剪了票,進月台前,仍頻頻回顧。
只是,最終,她還是沒見到他--
「哇!沈瀚宇,你是掉到水坑裡哦?」一看到進門的室友,齊光彥驚異地喳呼。
嘖,真是全身上下無一不濕,他們不是傘下漫步嗎?怎麼會弄得活似剛從水坑裡挖出來的一樣?
看了看被握在手中沒開的傘,再抬頭看他。「有傘不用,你發神經哦?」
沈瀚宇沒吭聲,直接進房。齊光彥跟了過去,靠在門框邊,懶懶叫了聲:「喂!」
「別煩我!」沈瀚宇頭也沒回,把臉埋進掌心。一秒、兩秒、三秒,突然抬起頭。「我妹呢?」
「終於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被戀愛沖昏頭,都忘了還有個妹妹了呢!」
「我妹到底去哪裡了?」
「你不是叫我別煩你?」口氣跩跩的,存心吊他胃口。
如果齊光彥有心測試他的耐性,那恐怕得失望了。他一把揪住齊光彥的領子,咬牙吼道:「我問你我妹去哪裡了!」
「回去了啦!這是她要我轉交給你的。」齊光彥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

接過紙柬攤開,裡頭寫了簡單幾個字:

  哥,我回去了。
    我不笨,用了生命中全部的歲月認識你,不會不明白你的意思。
    從見面到現在,你一直在企圖暗示我,過去再也回不來,明的、暗的,甚至是你想做、不想做的。
    其實,哥,你用不著這樣的,我說過要聽你的話,就會乖乖照你的意思去做,所以我回去,靜靜等待,直到你不再覺得我是負累的時候。
    我知道人不可能永遠不長大,很多事情都會改變,不管我們願不願意,但是,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例如--這顆楊桃的滋味。
他看著手中半熟的楊桃,有一小部分不小心壓壞了。根據吃她摘了多年的楊桃所累積的經驗告訴他,這顆楊桃絕對會酸,但是酸中帶甜。
他眼眶一陣水霧瀰漫。一句「這顆楊桃的滋味」,道盡了所有酸楚心事。
她知道他懂得,所以才會寫出這句話,取代說不出口的一切。
往事像幻燈片,一幕又一幕地快速閃過腦海,關於他與她,笑淚與共、永不褪色的種種記憶……
他在做什麼?這女孩是他一直以來全心全意呵護的,他曾經那麼怕她傷心難過,可是現在,他卻親手將她推開,讓她一個人茫然無助地
面對孤單人生……
齊光彥研究他的表情,喃喃自言:「真搞不懂你,明明很關心妹妹,幹麼還表現出巴不得趕走她的死德行……」
沈瀚宇捏緊手中的信,再也無法思考更多,衝動地轉身衝了出去。
他要去追她!如果追得到,他會不顧一切的將她留下來!
跳上機車,他一路狂飆,雨愈下愈大,落在他的眼裡,模糊了視線。他嘗到由眼中流下,鹹鹹的雨水。
齊光彥錯了,他不是發神經,有傘不用,而是不淋點雨,他無法解釋被阻隔在傘外的雨水,為何會落得他滿臉……
一聲哽咽逸出喉間,他油門催得更緊,在大台北的馬路上狂飆,眼中再也看不見交通號志,再快一點!只要再快一點,他就能追上她--
刺眼的車燈迎面打來,他來不及反應,一陣椎心刺骨的劇痛襲來,他只聽到震耳欲聾的碰撞聲,同時,也震掉了他的聽覺、視覺--
但是,他的意識還在,閉上眼之前,手中仍牢牢握著她留下的那封字柬。
晴,我的心,也一直都沒變,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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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遙望

光與影 晝與夜 潺潺流光的輪替
男與女 生與死 愛情天平的兩端
天堂 地獄 我遙望著你 無法碰觸
如此生死纏綿 卻又 永不交集
二之一 交集
「晴!」由睡夢中驚醒,沈瀚宇失聲喊出。
坐起身,驚覺自己流了一身冷汗。
沈瀚宇沉重喘息,伸手扭開床頭燈,看了下一旁的鬧鐘,才兩點半。
他抹抹臉,擦去汗水,再也沒了睡意。
下意識地,右手又撫向大腿外側。這個地方有道疤痕,深得刺目,是三年前那場車禍所留下的。
想到這裡,他閉上眼睛,感覺赤裸裸的痛楚又再度湧現,不是來自身體,而是胸腔之內的這顆心。
昏迷了近一個月,再度醒來之後,他人在醫院,他沒追到她,甚至傷得動彈不得,哪都去不了。
他終於看清,這是他們的宿命,從他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他們沒有抗議的權利,只能順著往下走。
他的抗拒,只換來這一身的傷。
甚至,連見父親最後一面,以及送終,都來不及。
這個教訓,很痛,痛得他不得不看清,並且接受事實--他,沒有任性的權利。
他懂了,也妥協了,那一天,在病床上,他不顧一身的傷,放聲大笑,淚水笑得震出眼眶,醫護人員全以為他在車禍當中受了太大的驚嚇,
找來精神科醫師聯合會診。
他沒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沒瘋,只是清醒了,如此而已。
傷好後,他比任何人都更用功,將全副心思放在課業上,除此之外,就是打工、賺錢,屏東老家的一切,記憶中夏日微風夾雜的青草味、
清晨公雞的啼叫聲、赤足踩在清澈溪水的感覺,以及那個愛笑、愛鬧的女孩清顏……都被埋藏在內心很深很深的地方,時日一久,終會淡忘。
最後一年,他當上實習醫生,因為必須輪班,早沒有了正常作息,病人的突發狀況,是不會順應你的作息時間的。
第四個月,他被調到小兒科。別小看孩子,以為很好搞定,事實上,他們要是哭鬧起來,可不比大人能夠講理的,
同期的另一位實習醫生就直呼吃不消,還問他是怎麼搞定這些比撒旦更可怕的「恐怖份子」。
他只是撇撇唇,虛應了句:「耐性吧!」
有些人還在背後調侃,他不只在女人堆裡吃得開,連對付小孩都很有一套,簡直大小通吃。他們又怎麼知道,他的妹妹就是他一手帶大的,
安撫小孩的情緒,他有得是經驗。
這天,一所小學爆發營養午餐集體中毒事件,將醫院擠得水洩不通,一群小魔頭同時哭鬧,幾乎把人搞到快精神衰竭,
好不容易忙完所有的事,回到住處,他累得一沾枕就不想再動。
「瀚宇,你吃過飯沒?」一雙小手推了推他。
他悶哼一聲,撐不開眼皮。
劉心蘋見他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輕歎了口氣。「那好吧,你休息,我煮了點東西,就放在微波爐裡,你醒了再熱來吃。
信箱的信我幫你拿進來了,放在桌上,你有空記得看。」
他沒回應,恐怕早不知睡到幾重天去了。
劉心蘋輕撫他沉睡的清俊面容,帶著說不出的愛戀和心疼--
「那我回去了。」聲音輕得近似自言,她不捨地收回手,幫他關上了門。
隨後,沈瀚宇睜開眼,望向關上的房門。
三年前他出車禍時,劉心蘋成天在醫院裡照顧他,出院之後,更是噓寒問暖,把他的生活起居打理得無微不至,她一直都是這樣,
無怨無悔地守在他身邊。
即使那天,他出其不意地吻了她,又在事後疏遠她,沒給一句合理交代,只傷人地說了句:「對不起。」
他的行為很莫名其妙,她卻不曾指責過他。
她對他用情有多深,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她其實沒有想過要在他身上得到什麼,只要能看見他,為他做點什麼,知道他過得好,
她就很欣慰了。
齊光彥說,他是走了狗屎運,才會遇到這麼好的女人,死心塌地在愛他,要是不懂得好好珍惜,那真是笨得沒藥救了!
這一點用不著任何人說,他也知道。就因為她太好,他才更無法隨心所欲,寧可和任何一個女人交往,就是無法在她身邊停留。
他並不想傷害她。
想起她說的信,他撐起身體下床,拿起那疊信逐一觀看,扣除掉水電費帳單、廣告信函,他目光定在一封熟悉的地址上,再也移不開。
有多久了?這個遙遠到幾乎遺忘的地名,屏東……
他閉了下眼,沉沉吐出一口氣。
多可笑?說要遺忘,卻連看到地址都會呼吸困難,還說早已無所謂,他到底是在騙誰?
努力控制輕顫的手,拆了信--
瀚宇:

  母病危,自知時日不多,腦子渾渾沌沌了好些年,在即將走到人生盡頭時,反而異常清晰,許多以前執著拘泥的事,在這一刻全
    都變得好模糊、好渺小,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恐怕再也沒機會了。

最近,常常想起許多以前的事,腦子裡最常浮現的,是小睛兒時的可愛模樣,愛笑的小臉,像是世上沒有什麼煩惱能夠困擾她,

一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她口齒不清地衝著我喊媽媽,
    撒嬌地伸長手要我抱的表情,不是親生女兒又怎麼樣呢?我不是也疼了她這麼多年,她也喊了我媽媽,為什麼要讓血緣來改變這一切,

忘了她曾是我最心愛的女兒?

這一切從來就不是她所能決定的,可是我卻殘忍地拿她無法作主的事來苛責她,將我心裡的怨恨發洩在她身上,有時看她流著淚,

滿臉無辜地喊著媽媽,我覺得……自己好可怕,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

生了病之後,小睛從不怨恨我虧待了她,沒有怨言地照顧我,一肩扛起所有的事,任我打罵奚落,還是固執地陪伴在我身邊,

我才恍然驚覺,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看著她白天堅強地面對一切,處理所有的事情,

到了晚上就躲進你以前的房間,看著你們的合照一遍遍地說:「哥,我很勇敢,很勇敢,你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媽媽,會打理家裡,

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
    我是多麼驕傲,有個這樣的女兒。瀚宇,媽媽做錯了好多事,可是,我已經來不及補償她了,那一天,我抱著她,後悔地痛哭,
    我走了之後,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她,

她一直哭著說:「媽媽,不要走,我只剩下你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但是我知道,她不會是一個人,因為她還有你。

瀚宇,如果你看到這封信,就快回來吧,代替媽媽陪伴在她身邊,她現在非常需要你,媽知道,這個要求讓你很為難,

但是我寧可當作你已經釋懷,比起小睛所受的苦,我們這些又算什麼呢?這是我欠她的,也是你欠她的,瀚宇,你可以答應我嗎?
                                                                                                                                            
                                                                    母字
看完信,他整個人動彈不得,僵楞了好久,又將手中的信重看一遍,確定沒讀錯任何一個字,他握緊了信,無力地跌坐在椅中,再也
厘不清又亂又麻的思緒--
走出火車站,沈瀚宇的心境是說不出的複雜。
當年離開後,六年當中,他不曾再踏進這裡一步,這裡變了好多,從小到大走過無數次的田間小路、晴爬過的每一棵樹、那條他抓過
大肚魚換來晴清燦笑顏的小溪……都不一樣了,連鄰里大嬸與他擦身而過時,也認不出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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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0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往家的方向走,門前清楚的兩個字落入眼底--忌中。
他一悸,加快腳步奔去。
屋子裡靜悄悄的,廳前陳設的靈堂,讓他雙腳幾乎失去力氣,提不起勇氣上前,他--還是慢了一步!
咬牙忍住悲傷,他點上三炷香,在靈堂前跪了下去,向母親懺悔。
他枉為人子,六年來,沒盡孝道,還連父母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再三拜了拜,單手將香插上,他抹掉頰邊的淚水,左右張望,尋找晴的蹤影。
大門是開著的,她應該在家才對。沈瀚宇繞到廚房沒看見人,頓了頓,突然有所領悟,直接走向他的房間,開了門,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讓他忍不住一陣鼻酸。
傍晚夕陽照不亮房間,她就縮在陰暗的角落,懷中抱著相框,空洞的眼神找不到焦距。
他放輕腳步,蹲在她跟前,輕喊:「晴?」
她仰起頭,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緩慢地凝聚影像。「……哥?」
「對,是我。我回來了。」
她吸了吸氣,喃聲道:「我……沒哭,哥,我很乖……」
沈瀚宇再也忍不住,眼眶一陣濕潤,哽咽道:「沒關係,哥已經回來了,你可以哭,在我懷裡。」
「哥--」一聲嗚咽逸出唇畔,沈天晴撲向他,失聲啜泣。「媽死了……」
「我知道!」沈瀚宇吸氣,眨去淚光。
「你不知道!我一直喊她,可是她不理我,爸死了,媽死了,你也走了,丟下我一個人,沒有人要,這個屋子只剩下我,到了晚上,又暗又靜,
空洞得好可怕,我想找人說話,可是……可是……」
沈瀚宇一顆心擰得發酸,緊緊抱牢了她,默默陪著她掉淚。
時間又過去多久,他沒留意,眼皮又酸又澀,胸前濕了一大片,感覺她呼吸漸緩,他低下頭去,發現她哭累睡著了。
她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吧?眼下淡淡的暗影,讓他看得心疼。
他小心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拉好被子。他猜,她應該每晚都睡在他房裡,床被、枕套一應俱全,就像他從沒離開過這個房間……
她睡得很沉,他沒驚動她,悄悄走出屋外。向晚微風迎面吹來,不同於大城市的人車擁擠,空氣中夾雜著泥土與青草的芳香,門庭前栽了幾
株常綠植物,九層塔的濃郁香味撲鼻而來,他順手摘掉幾片枯損的枝葉,拿起擺放在角落的掃帚清掃滿地落葉。
一顆青果子打到頭頂,他仰臉看著上頭的楊桃樹。
這株楊桃樹,是他童年鮮明記憶之一,每當果子結實纍纍的時節,晴嘴饞,常會脫掉腳下的小鞋往上丟,把楊桃打下來;後來,年紀比較大了,
爬樹技巧愈來愈了不起,就會直接攀爬上樹去摘,要他在下面幫忙接果子,還不准接不到。
每次經過這裡,總要特別留神別被掉下來的楊桃打到腦震盪,爸爸曾說要砍掉它,但是換來他和晴一致的否決,只因為這是他們童年最甜美
的回憶,他習慣在夏日午後,坐在樹下乘涼看書,而晴就會窩在他懷中睡午覺……
他想,這應該也是晴偏愛爬楊桃樹的原因吧,他總能在每棵楊桃樹底下找到她,屢試不爽。
將枯葉掃到一角,隔壁婦人買瓶醬油回來,進屋前朝他這兒頻頻觀望,最後終於決定停下腳步,走向他不甚確定地問:「你--是阿宇?」
他抬眸,淺淺頷首。「阿嬸。」
「厚!你這小子,聽說到台北去讀書了對不對?這麼多年不見,都快認不出來了!」鄰居大嬸與父母當了幾十年鄰居,等於是看著他長大的,
拿他當自家孩子,拍拍他的胸膛,上下打量。「不錯,胸坎厚了,肩膀寬了,像個男人,可以扛責任了,
你這次回來,要好好照顧你妹妹,不要丟下她了,這女孩真是可憐,我看了都心疼……」
沈瀚宇寂然,垂眸不語。
大嬸見他一徑沉默,也不表示什麼,忍不住數落起來。「你呀,不是我要說你,前途重要歸重要,也不能丟著家裡不顧啊,連父母病重
都不回來看一看,把重擔全丟給小晴去扛,她一個女孩子,哪應付得了這麼多,出事你要她找誰商量啊!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一直都是很有責任感的孩子啊……」
沈瀚宇默默聽著大嬸指責,沒為自己辯駁。「阿嬸,晴她--還好嗎?」

「哪好得了啊!你走了之後,你媽也不曉得發了什麼神經,情緒變得很不穩定,只要不順心就打小晴出氣,剛開始你爸還會護著她,
後來你爸一死,她就連最後的依靠都沒了。大概是你爸的死帶給她太大的打擊,你媽像瘋了一樣,腦子成天迷迷糊糊的,
有時還會衝著小晴喊狐狸精什麼的,抓她的頭髮,又是打又是罵,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有一次還說:『你先是搶走我的丈夫,

再來又逼走我兒子,我到底是欠了你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你都沒看到,她那個狠勁,還有看小晴的眼神有多怨恨,
看得我們直發毛,不曉得她撞了什麼邪,難怪小晴會覺得爸爸會死、哥哥會走都是她的錯,呆呆地任她出氣,也不懂得要躲,
要不是我們左右鄰居幫忙攔著,小晴早被打死了!┘
「還有兩、三年前,她不是要上台北去找你嗎?你媽快氣死了,衝著她撂話,說她要是敢走就別回來,回來她絕對要打斷她的腿!但是她哭著說
很想念哥哥,我以為你會把事情處理好,沒想到你居然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回來,阿宇,你心腸幾時變得這麼狠,
一點都不管妹妹的死活,那次小晴被你害得多慘你知不知道?連我看了都不忍心,你怎麼做得出來?實在是、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說你了!」
原來……他走之後,晴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可是見了面,她為什麼不說?如果他早知道……
沈瀚宇握緊了拳頭,沉慟地恍然想起,那時,她幾度的欲言又止--
不,她有說!她有試著讓他瞭解她的處境,可是他沒有給她機會,或者說,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下意識裡不敢去知道,這樣他就不必為難、
不會心痛……他真是該死的自私!
她滿心以為哥哥會保護她,所以不顧一切地飛奔而來,可是他又做了什麼?!
他不敢想像,臨上火車前,盼不到他的晴,會有多怨恨他--
鄰家大嬸拍拍他的肩。「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小晴好歹也是你疼到大的妹妹,該怎麼做,你自已知道。」
沈瀚宇沒吭聲,呆立在原地。
時間又過去多久,他沒留意,最後一抹殘陽沒入地平線,四周悄寂,只剩他淺到不能再淺的呼吸聲--
「哥?」輕細的叫喚夾雜著不安,在他身後響起,他回過身,一道纖細身子撲向他,他沒站穩,跌退了幾步,抵上樹幹才緩住衝力。
他險險抱住她,困惑地低頭凝視她滿臉的驚慌。「怎麼了,晴?你不是在睡覺嗎?出來做什麼?」還連鞋都沒穿,雪白的足踝踩在落葉上。
「我……醒來沒看到你……以為你……不見了……」小小的身子顫抖著,將他抱得死緊,止不住恐懼。
沈瀚宇一陣心痛。
她以為他又像六年前那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所以才會害怕得連鞋都沒穿,滿屋子尋找他?
當初……她也是這樣在找他的嗎?
他收緊了手勁,低啞地承諾:「別怕,晴,我如果要走,會讓你知道的。」
「你上次也是這樣說……」她把臉埋進他胸前,悶悶地道。
說她回來第一個看到的人會是他,可是,他卻整整讓她找了六年。
「這次不會,我發誓!」
沈天晴仰頭,不確定地看著他。
沈瀚宇憐惜地撫了撫她的發。「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她想了想。「哥想吃什麼?」
「我記得巷子口出去,轉角的地方有一家賣鴨肉面的,我們以前常去吃,好久沒去了,不曉得現在是不是還開著?」
她點頭。「還開著。」
「那我們去吃。你進去穿鞋,我在這裡等你。」
她猶豫了下,雙手遲遲不敢放開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又是他支開她的藉口。
沈瀚宇看穿了她的想法,索性和她一同進屋,穿了鞋,再拎件薄外套給她穿上,關好門,回頭牽住她的手,步行而去。
吃過晚餐,一路散步回到家門前,她看著未及一個人高的圍牆,忽然冒出一句:「以前出去,忘了帶鑰匙的話,哥都會先翻牆進去,
然後再幫我開門。」
沈瀚宇斜瞥她一眼。「你忘了帶鑰匙?」
她沒回答,沈瀚宇挽起袖子,一提氣,靠臂力躍上牆頭,俐落地翻過牆的另一面,再由裡頭開了鐵門讓她進來。
他站在庭院,正思考著哪一面窗沒鎖上,可以讓他順利進到屋內,誰知她從容地掏出鑰匙,打開門鎖……他傻眼。這傢伙--
洗過澡,他要她去睡,他來守靈,但是沒多久,他又看見她穿著睡衣走出來。
「哥,我沒有辦法睡。」總是擔心,一閉上眼他就會離去,一堆奇奇怪怪的夢困擾著她,她怕極了夢中不斷哭喊,哥哥卻頭也沒回,
決然而去的畫面……
沈瀚宇靠坐在牆邊,想了想,說道:「進去拿條薄被,到哥這裡來,我抱著你睡。」
「好。」她很快地拿了被子,蜷坐在他身邊,沈瀚宇幫她蓋好被子,摟著她輕輕拍撫。「睡吧,有哥在,你什麼都不要擔心。」
雖然冰冷的地板不比床舒服,但是因為身邊有他,他溫暖的體溫讓她安心,四周靜悄悄的,她湧上淺淺的睡意--
「晴,你睡著了嗎?」過沒多久,他出聲喊她。
「還沒。」她低應。
「那你聽我說,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感覺到她身體迅速僵硬,他掌心安撫地挲揉她背脊。「處理好媽的後事,你和我一起去台北。」
沈天晴抬起頭,錯愕地盯住他。「你--你說什麼?」他要她跟他走?她有沒有聽錯?
「你現在只剩我這個親人了,我當然要照顧你。」
「可是--」她驚疑不定,垂眸怯怯地說:「你現在已經扛得起我這個負擔了嗎?」
沈瀚宇一楞,旋即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她一直把他說過的話記在心上,將自己視作一個累贅、一個負擔!
他真想一刀捅死自己!
「晴不是負擔!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可是,這樣哥會很累……」雖然她很想和哥在一起,想到心很痛很痛,可是哥負荷得起嗎?
她幹麼要理會他累不累?這本來就是他應該做的啊!
「我現在一個人住,不會像以前那麼不方便了,而且也當了實習醫生,雖然收入並不高,但是要維持生活並不困難,你什麼都不用煩惱,
只要過來跟我一起住就行了,其他我會安排好。」
「真的……可以這樣嗎?」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還以為,要再等更久……
「嗯。只是要委屈你,沒辦法過得很好,不過再過一年,等我拿到醫師執照,清況應該會好轉。」
「沒關係。」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她什麼都不怕。
她安心地窩回他懷中,沈瀚宇拉高被子,密密裹覆住他倆,下巴抵靠著她發頂心。「晴,你會恨我嗎?」
「恨你?為什麼?」她將臉貼在他頸側,安適得想睡。
「我知道,媽媽對你並不好,可是,我卻在那時拋棄了你,沒能及時保護你……」
「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哥哥也很為難,如果有辦法,你不會不管我,從小,哥哥就很聰明,每次做錯事的人都是我,
所以我相信哥哥作的每個決定,一定都是對的。」
對的?天知道!
她對他一向都深具信心,不曾懷疑過,但事實上,她錯得好離譜!
如果她知道,在她說服著自己要懂事、要體諒哥哥時,他只是因為齷齪的思想,因為莫名其妙的顧忌而袖手旁觀,放任她受苦,恐怕,
她就會恨死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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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1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之二 猜心
處理完母親的後事,沈瀚宇帶著妹妹一同北上,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你先去洗澡,等一下哥帶你去吃飯,順便添購日用品。」他拿出新的毛巾、牙刷,指了指角落。「浴室在那裡,有問題再叫我。」
她才剛轉身進浴室,電話就響起來。
「沈瀚宇,你終於在家了!這幾天你死到哪裡去了?都不接電話!」才剛接起電話,另一頭齊光彥的聲音就狠狠轟來。
他將話筒拿離一臂之遙,以免耳朵被震聾。
「喂?喂?沈瀚宇,你還活著嗎?」
「謝謝你的烏鴉嘴!」他沒好氣地。「家裡有點事,我回屏東一趟,你找我幹麼?」
「這就要問你了,去哪裡也不交代一聲,人家心蘋找不到你,都快擔心死了,跑來問我,要我打聽一下。」
沈瀚宇盯著地板,低噥:「我和她又沒什麼,幹麼要向她交代?」
「沈瀚宇!你說這是人話嗎?心蘋對你多好,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我沒要她對我好。」
「你--」齊光彥用力吸了好幾口氣。「人家心蘋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氣質有氣質,最難得的是,她這幾年始終對你死心塌地,
只要是男人都該感動地叩首謝恩,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
「我沒有不滿,只是……」他歎了口氣。「你不瞭解的。」
算了!懶得和他多說。齊光彥改口問:「心蘋今天生日,約了阿華、阿泰、晉祥、佩如、思瑩、宛萱他們去錢櫃幫她慶生,要不要一起來?」
「不了,反正你們人多,不差我一個。」
「人多不是重點,你才是她最想看到的那一個。」
沈瀚宇又無言了……
「一句話,到底來不來?」那態度擺明了他敢說不,會有人親自去他家強押他出門。
「真的不行,我妹在這裡,我不能丟下她。」
「噢,原來小美女來啦!」齊光彥的豬哥性立刻展露無遺。
「那有什麼問題,就帶她一塊來嘛!我好久沒看到她了,一定比三年前更漂亮了吧?」
「不行,晴不認識那些人,她會不自在。」他搖頭打了回票。「還有,我妹漂不漂亮與你無關,收起你的口水。」
齊光彥喃喃咕噥了聲,還不死心地ㄌㄨˊ他。「真的不來嗎?」
「我決定的事幾時打過折扣?」掛上電話,回頭發現沈天晴站在後頭。「怎麼了?還缺什麼嗎?」
她搖頭。「哥,你有事就去,我沒關係的。」
「沒有,你想太多了。」拿出吹風機,向她勾了勾手指頭。「過來,哥幫你吹頭髮。」
她慢吞吞地走上前,輕吐出一句:「我可以自己吹……」
「好,那你自己來,我去洗澡,十分鐘後準時出門。」
「哥……」
他在浴室前回頭,見她欲言又止。「怎麼了?」
「我來這裡……會干擾到你原來的生活嗎?」
沈瀚宇頓了頓,看穿她心靈深處的惶恐,面色一整,凝肅地告訴她:「晴,我希望你記住一點,在這個世上,
你只剩我一個親人可以依靠,對我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們是兄妹,是這個世上最親密的兩個人,
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這個事實,我答應過爸,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照顧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為止,你懂嗎?」
「嗯。」她笑了,用力點頭。
沈瀚宇及時將書房大致打理了一遍,翻出一床棉被要她將就一下,日後有空再重新佈置,拜齊光彥時常厚著臉皮過來打擾之賜,
該有的都不缺。
十二點過後,沈瀚宇還是一點睡意也沒有,翻了個身,盯著桌上的螢光鬧鐘。
「哥--」輕細的叫喚響起。
沈瀚宇坐起身。「怎麼還不睡,又認床了?」晴從小就是這樣,初到陌生環境會有不安全感。
門推開一小縫,沈天晴抱著枕頭站在門邊。「哥,我可不可以過來跟你睡?」
他不答,直接朝她伸出手,她吁了口氣,飛快上了床,雙手纏抱著他,躲進他懷中,安心地閉上眼。
「你呀,都這麼大了,還改不掉這個毛病,那要是換了環境,你是不是就整晚不用睡了?」
「有什麼關係?哥以前都會抱著我睡……」
「問題是你現在長大了啊!」
「再大都還是你的妹妹啊!」她理所當然地回應。
他笑了。「是啊,再大都還是我的妹妹。」他們兄妹要一直相互扶持,不離不棄,這是他答應過爸爸的。
沈瀚宇摟住她拍撫,呵護她入睡。
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她又再一次回到他身邊了--沈天晴在心底滿足地喟歎。
就算只當兄妹也好,至少她看得到、碰觸得到他,不用每夜夢著他,卻總是無法靠近,夢醒之後只剩滿心的惶然恐懼……
跌入夢鄉前,她無意識地喃喃問:「哥,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對不對?」
「是啊,再也不分開了……」他歎息,凝視她漾開淺笑的憨甜睡顏,胸口泛著又酸又甜、近乎疼痛的幸福感覺……
他會用全部的力量守護她,再也不會讓她受一丁點的苦,只不過,這輩子他將永遠只能以哥哥的身份守在她身邊。
永遠。
沈瀚宇打了另一把鑰匙,大致告訴她住家附近的地形,安頓好後,交代她有事等他下班再說。
她看得出來,哥上班之前很走不開,擔心她人生地不熟的……
其實他是擔心過頭了,這幾年沒他在身邊,她長大很多,也懂事很多,哥哥忙工作上的事已經很辛苦了,她會讓他看見她的成長,
不用他分神掛心。
所以,她利用了他不在家的時間,不但洗衣、拖地、擦窗、整理屋子,還找到了市場的所在位置,
買了菜回家,準備幫他做一頓香噴噴的晚餐,慰勞他一天的辛勞。
中午的時候,他不放心她,忙中抽空打了電話回來問她午餐吃了沒?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
還告訴她,晚點會回來帶她出去吃晚餐,要她先想好要吃什麼……
她看著桌上熱騰騰的飯菜,心滿意足地微笑。
雖然只是兩、三道再平凡不過的家常菜,一點也不吸引人,但是哥看到了,一定會很高興,因為那是她為他做的第一頓飯。}
聽到鑰匙轉動門孔的聲音,她跳了起來,開心地衝上前迎接。=
「哥,歡迎回家!」她揚起甜美的笑,迎接他的歸來。
沈瀚宇接受了她熱情的擁抱歡迎儀式,笑道:「今天還好嗎?」
「很好啊!我有洗衣服、擦桌子、拖地、整理客廳,還有幫你縫扣子哦!」她仰頭,扳著手指一一細數。
「這麼了不起啊?」他一臉稀奇。「那我現在聞到的香味呢?」
「那是我煮的晚餐,你去洗一下手就可以吃了。」!
「難怪大老遠就肚子餓了,來吧,讓我看看你煮了些什麼。」沈瀚宇攬著她的肩走向廚房。
「只是一些簡單的家常菜,沒什麼特別的,我們兩個人而已,隨便吃吃就好。」她添了飯遞給他。
沈瀚宇望住她,眸光柔了。
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幾個動作、再平凡不過的幾道菜餚,卻讓他有說不出來的感動……
因為有她,再一次讓他感到有家的感覺,以及被人等待的溫暖,胸口那顆死寂已久的心,再度活了起來,有了溫度。
捧起飯碗正要開動,門鈴聲響了起來,他們對望一眼。
「你先吃,我去看是誰。」
他放下碗筷起身,門一開,齊光彥立刻跳出來。「聖誕老公公送禮來嘍!」
沈瀚宇白他一眼。「神經病。」離聖誕節還早得咧!
身後的劉心蘋揚了揚手中的外食盒,柔雅地解釋:「昨天聽光彥說你妹來了,
我想說你平時都不怎麼注重三餐,總不能要天晴也陪你隨便吃吃了事,所以和光彥買了點東西過來。」
「不用了,晴有煮。」他淡淡地說完,回頭繼續吃他的飯。
劉心蘋困窘地僵在那裡,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沈天晴聽到,
趕緊出面化解尷尬,拿出幾個盤子說:「剛好給我們加菜,如果不介意的話,一起過來吃嘛!」
「還是我們的小美人比較懂人情世故,不像某人--」齊光彥適時一頓,瞥向某一方,意思很明顯。
沈瀚宇埋頭吃飯,完全充耳不聞。
一整個晚上,他幾乎只吃沈天晴做的菜,若不是沈天晴主動挾到他碗中的話,別的菜他恐怕連碰都不會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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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2-2006 06:1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吃過飯後,沈天晴在廚房洗碗,齊光彥隨口問:「這一次,你打算讓她待多久?」
「不知道。」
「不知道?」劉心蘋不解。
「就是沒有一定期限的意思。」沈瀚宇答得理所當然,順手翻動整齊疊放在旁邊的報紙。
「真的假的?」上一回的記憶猶新,對於這兩個兄妹令人難以理解的感情表達方式,齊光彥可不抱任何希望。
「她想走也沒地方去了。」沈瀚宇加注說明。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留她下來。」
沈瀚宇皺眉。「我並不是迫不得已才收留她,你不要把晴講得像是累贅。」
喲,現在可寶貝了?怎麼他們看到的不是這樣?
齊光彥斜斜挑眉。「那上次是誰愛理不理,把她打包丟上火車的?」
「我--」正想再說什麼,目光瞥見報紙上的紅筆記號,他注意力轉移,瞪著求職欄的內容。
劉心蘋好奇地湊上前去。「咦?天晴要找工作啊?何必麻煩去翻報紙,看她想找什麼樣的工作,我認識的人多,幫她安排不是問題。」
「嘿咩!不然我們事務所那裡也可以給她安插個位置,現在求職陷阱那麼多,晴丫頭一個漂漂亮亮的稚嫩娃娃,從來沒有在都市生存過,
很容易被騙的,你當哥哥的人要多留意一點……」
話還沒說完,沈瀚宇一把抽過報紙,直接往廚房走。
「晴,這什麼?」
沈天晴奇怪地看了他揚起的東西一眼。「報紙啊!」
「我是說裡頭的內容!你想找工作的事,為什麼沒先和我商量?」
「需要嗎?我想說,如果我出去工作,可以減輕你的負擔--」這是理所當然的啊,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生氣。
「誰要你減輕我的負擔?我說過,你只要安心住下來就好,其他我會處理,你為什麼不信任我?」
「天晴也是好意,你不要凶她,先冷靜下來--」見場面僵了,劉心蘋趕緊上前安撫他的情緒。
「我沒有不信任你,我只是不要你太累,而且我成天在家裡也沒事做……」
「誰說你沒事做?我已經計劃好了,你給我好好唸書,明年參加考試,繼續升學。」
「我不要!你知道我從小就不愛讀書,讀那麼多書對我也沒用嘛!」
「你不愛讀書?真的是這樣嗎?沈天晴,你要騙誰都可以,就是別妄想騙我,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其實是因為家裡環境的因素,
想讓爸媽全心栽培我,所以從不在課業上費心?」
「才不是這樣--」她張口辯解。
「是不是我心裡有數!晴,你喊了我多少年的哥哥?這不是白喊的,我瞭解你,比你瞭解自己更多,你的聰明才智並不下於我,
我都能讀到大學,你為什麼不行?就算你不愛讀書,那繪畫呢?你從小就愛塗鴉,我生氣時還可以畫圖逗我笑,這難道不是你渴望的嗎?
聽哥的話,考上美術系,可以讓你畫得很盡興。」
「我不要!那是你以為的,我又沒有答應,我那麼笨,一定考不上的,你不要白費心機了,我討厭讀書!」要真聽他的去唸書,那學費怎麼辦?
雖然哥說得輕鬆,但是她不會無知到不曉得這是多沉重的負擔,她不要哥為了她累壞自己。
「你要逼我說重話是不是?沈天晴,你知不知道有個只有高職畢業的妹妹很丟臉?你要是考不上,出去不要說我是你哥,很沒面子!」
「瀚宇!」
「沈瀚宇!!」兩道聲音同時阻止,這番話就真的傷人到很欠揍了。
沈天晴咬著唇,心裡難受,但是不敢哭出聲。
哥哥說……嫌棄她……
氣氛僵凝了三分鐘,兄妹倆互瞪著,沒有人妥協--
這樣還是說服不了她嗎?這固執的丫頭--
沈瀚宇歎了口氣,投降了。
他上前一步,摟她入懷,終於鬆口說出心裡的話。「對不起,哥不是故意要說那些可惡的話,傷到你,我道歉。我明白你是在替我著想,
但是晴,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因為沒能及時發現你的處境,讓你這六年過得很辛苦,我已經很氣自己了,所以我希望可以盡其所能地
讓你快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連在我身邊,都還讓你委屈,我會無法原諒自己,你懂嗎?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就聽我的,好不好?」
「可是一-」她猶豫了。答應,會讓哥好過一點嗎?
她由他懷中仰眸審視他。「那不然我們各退一步,如果我考上了,在不影響課業的情況下,你讓我打工--」
他才剛張嘴,她立刻接續:「就算是學習人生經驗,這樣沒什麼不好。」
劉心蘋把握時機打圓場。「好啦,瀚宇,我看就這樣說定了,大不了工作的事我來安排,我會幫你看好妹妹,一根寒毛都不少,
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沈瀚宇斂眉凝視她,沉聲道:「那你要保證,有問題一定要馬上告訴我,不可以隱瞞。」
「我保證!」沈天晴伸出三根手指頭發誓。
沈瀚宇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那好,既然要唸書,那課本的問題得再想想辦法。我記得我有個朋友,她妹妹去年剛考完,高中課本應該還沒丟,
我去問看看能不能弄幾本來。」劉心蘋偏頭開始思索起來。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劉姊?」
「不會啦!」劉心蘋笑笑地揮手。「你是瀚宇的妹妹,我也就當是自己的妹妹,你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不要跟我客氣。」
沈天晴抬眼看了下兄長,沈瀚宇清了清喉嚨,別開眼。「晴,你先去洗澡,其他的我們討論完會告訴你。」
她點頭,乖巧地走出廚房。劉心蘋隨後也要出去,他突然喊住她--
「心蘋,謝謝你。」
沒等她有所反應,他率先走在前頭,而身後突然被道謝的人楞得回不過神來。
為他付出那麼深的感情、做了那麼多的事,他從沒向她道過一聲謝,而現在,她不過是幫了他妹一點小忙而已,他卻輕易開口表達謝意了?
難道說--他的妹妹對他來說,比他自己更重要許多?
齊光彥拍拍她的肩。「習慣就好。」天晴對沈瀚宇的影響力有多大,三年前他就見識過了。
沈天晴洗完澡,坐到沈瀚宇身邊,加入他們的討論,他看了她一眼。「去加件衣服,免得感冒。」
「不會。」她懶得再動,直接靠向他,沈瀚宇單手摟住她提供溫暖,將剛擬好的進度表湊到她面前。「我想過了,你畢業有一段時間,
要自己溫習會比較吃力,我工作忙,不能完全兼顧,小齊和心蘋答應義務家教,小齊雖然看起來人痞痞的,史地方面還挺強的,
文科就去問心蘋,數理方面我會負責。」
沈天晴小心收好進度表。「謝謝你們。」
「客氣什麼!我在想,既然你要長期定居,改天我帶你到處走走,順便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你哥有自己的事要忙,
也不能什麼事都仰賴他,你還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圈。」齊光彥搶著回答。
沈天晴仰首看向哥哥,徵求他的意見。
沈瀚宇想了下,點頭。「多認識幾個朋友,開拓視野也好。」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裡,除了他,沒有人可以跟她說話,日子難免寂寞,
就讓齊光彥去處理這個問題好了。雖然這人的形象很禽獸,但基本上,人格操守他是信任的,否則也不會和他成為好友了。把晴交給他,
他並不擔心什麼。
「那些朋友,哥也認識嗎?」她好奇地問。
「認識啦,都是一些大學同學居多,有的還和你哥交往過,到現在還對他舊情難忘咧!」
「真的嗎?」她偏頭求證,沈瀚宇不自在地別開眼。
「你聽他在胡扯!」
「我胡扯?你才說話憑良心,佳儀沒和你交往過嗎?韻如又是你的第幾任女友?還有,上次見到宛萱,她說現在想起你心還會痛,
和你愛過這一場,就很難再對別的男人動心……你要不要教教我,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換女朋友比誰都還快,而且每個和你交往過的女人,
對你永遠只有懷念,沒有怨恨?」
沈瀚宇嗆咳了下。「你一定要在我妹面前說那些有的沒的嗎?」
怪了,為什麼每次只要在天晴面前提他的風流情史,他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表情說有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行不正、坐不端還怕人說?天晴,我告訴你,我雖然看起來很能玩的樣子,其實骨子裡很純情的,哪像你哥,表面上是正人君子,私底下玩得比誰都狠,這叫人不可貌相!」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齊光彥已經陣亡了!
擋不住這張嘴,他改弦易轍。「時間不早了,晴,你是不是該睡了?」
「我要多聽一點哥哥的事,還不想睡。」
「由那傢伙嘴裡出來的話通常沒什麼營養,不聽也罷!」
「那我聽劉姊說--」
「晴!聽話。」
沈天晴不情願地閉上嘴,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看他。
「想去我房裡睡嗎?」他問。
她點頭。「可不可以?」
「睡內側,不然你會滾下床。」
「謝謝哥!」
等她消失在門後,沈瀚宇回頭,接觸到兩張錯愕的臉孔。
「你們--不會睡在一起吧?」齊光彥結結巴巴,嚴重口吃。
「我們從小就睡一起,我還幫她洗過澡、換過尿片。」
「那是小時候啊,她現在都這麼大了……」劉心蘋欲言又止。
沈瀚宇淡瞥他們一眼,淡淡地道:「再大都還是我妹妹,她剛到陌生環境,我陪她有什麼不對?」
「可是……」兄妹感情再好也有個底限,他們這樣會不會……親密過頭了?
齊光彥吞了吞口水。「那個……你們……真的是親兄妹嗎?」
看穿他滿腦子春色,沈瀚宇將報紙捲了卷,直接砸過去。
劉心蘋沉然不語,若有所思地凝視他,並沒錯過他緊抿的嘴角間,那抹不輕易察覺的苦澀……
送走了客人,沈瀚宇進房巡視,看著她沉睡的容顏,替她拉好被子,走到窗邊點了根煙,徐徐吞吐。
好久沒抽煙了,以前在課業及生活壓力最大的時候,都甚少碰觸,他不知道其他人為什麼抽煙,但是對他來說,抽煙能夠讓他感官麻木,腦子完全放空--
「哥--」
「煙味嗆醒你了嗎?」他趕緊拈熄黑暗中唯一的微弱火光,將窗戶開到最大,讓晚風吹散房內僅餘的煙味。
她搖頭。「哥,你為什麼要抽煙?」
「看身邊朋友抽煙,自然而然就會了,那只是一種抒解情緒的方式,你放心,我很少抽。」
「你現在情緒不好嗎?」
「沒有,你快睡覺!」沈瀚宇丟掉煙蒂,拿了換洗衣物進浴室。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她另一邊的床位輕微下陷,沐浴過後的男性清香迴繞鼻翼。
一陣靜默過後,她輕輕開口:「哥真的--交過很多女朋友嗎?」
他一僵,盯視她側身的背影,低應了聲:「嗯。」
「為什麼?」
「因為寂寞,因為想要人陪。」因為害怕--被世界遺棄的感覺。
「那愛呢?哥愛過她們嗎?」
愛?他被問住了。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那是不是愛,他只是需要有人能夠抱著他,以人類原始的體溫相互慰藉,趕走內心那一大片空得發慌的冷寂--
換她不說話了。

沈瀚宇閉了閉眼,胸腔悶疼。「晴會不會覺得哥很爛?」別說她了,連他都唾棄自己濫情的行為!
她突然轉過身,將他緊緊抱住。「我一直以為,被遺棄的人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哥哥也被遺棄了--」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沈瀚宇一愕,旋即心痛地緊抱住她。
她懂……她竟然懂!
遺棄她的這六年,他同時也遺棄了自己,將心放逐在無邊的寂寞與罪惡煎熬中,這是懲罰,他從來就不比她好過。
「心蘋姊--不一樣吧?」冷不防的一句話,問楞了他。
他鬆手。「怎會這麼說?」
「我感覺得出來,哥對心蘋姊不是全然不在意的,那為什麼你可以和這麼多女生交往,對心蘋姊就不能隨心所欲?以哥的個性,
愈是在乎的人事物,愈會往心裡藏,考量得太多,反而不敢輕易去爭取,我猜得對不對?」心,隱隱疼著。六年,能改變多少?
是否哥哥早已不再是她的?
他啞了聲,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良久、良久,她輕聲歎息--「哥,你心裡愛的到底是誰?」
你心裡愛的到底是誰?
幽幽淺淺的問句在黑暗中盪開,蕩進他震顫的心屝,反覆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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