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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1-2009 10: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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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梦芸 于 23-10-2009 06:44 PM 发表 
第 2 章:《未卜先知》
奶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也是四乡八镇的人从大老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原因。经常就有非常豪华的小轿车不顾村里的泥泞小路颠簸而至,为了求奶奶的一句话。 ...
越看越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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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11:3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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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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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你们的帖子真令我感动。。。
我会努力更新的。。。记得回来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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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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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租了,都租了!”大妈一脸不在乎。
“都租了?”那更奇怪了,这穷山僻壤的,怎么会突然来很多人租房子呢?谁要旅游也会找些风景优美、交通便利的地方啊!谁会来这儿……
“没你们的地方,要睡在院子里打个地铺就行了,凑合凑合!”大妈不耐烦了。
“那怎么成呢,虽说是夏天,但是山里后半夜露水大,还是容易着凉的。他俩都是城里的孩子,我总不能让他们生病了啊!”
“你跟我嚷嚷没用,我都跟你说了房子都租出去了……”大妈没好气地回屋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什么人会到这里租房子长住?
“若惜!”苹果在门口有点委屈地看看我,指指自己的肚子。
“哦!对不起啊!我忘了,这就去做饭!”我转身跑向厨房。
炉灶里的火已经熄了,没有人情味儿一样冰凉。
我去柴房抱了捆麦秸秆,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摸黑到窗台边找到火柴,刺啦一声,火引着了。
奇怪,家里似乎来了形形色色的“外客”,只是我一个也没见到。
谷场上。
星星密密匝匝在天际的黑幕上闪耀,没有皓月当空,黑云遮挡了光亮,夜很静。
我看见苹果和大吉普都已睡去,就托着脑袋仰望星空,想心事。暑假期间我经历了一场离奇的失踪,更不可思议得是,那些的失踪日子变得褪色斑驳,有很多东西怎样努力地想也想不起来。我的记忆只停留在一处隐秘的别墅里,我和一个叫做明阳的人在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呢?每次想来都是头痛欲裂,那一段空白的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森林和明阳都不见了!
汪——
两声狗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们都被惊醒,见是奶奶家的看门狗大黑。
“这狗像是来找你的。”大吉普跳下草垛奔过来。
“我今天在奶奶院子里都没看见你呀!”我梳理它的鬃毛,发现它的牙齿咬得很紧,“吃的什么东西?”我让它吐,它呕了半天,吐出一块儿骨头。
月亮时明时暗,天上的厚重云朵被大风吹得呼啦呼啦散去。我把那骨头拣起来看,顿时怔住——那是一块儿人的骨头,一根手指头!
大黑静默地坐在地上,乌黑的大眼睛里能沁出一种叫做忧伤的东西。
难道这村子里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儿?
三人无语。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天亮后我要上山,奶奶的坟冢就在上面。我对他俩说:“扫完墓我们就回去吧!不要再在村子里待着了。”
“为啥?”苹果问。
“别问!”我无法解释我的不安。心中惶恐。
“不着急。”大吉普说,“还有十天才开学。”
我只好看向苹果,至少她该和我想法一致。
“大吉普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任性起来,“他不走我也不走。”
大妈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俩的心情,两人早就盼望到乡下体验一下田园生活了。我叹口气,继续上山。
荒草长得茂盛,这山中埋葬了经年累月的尸骸,积累了匆匆悠悠的故事。正因为这样,泥土喂噬了血液,生命力才如此旺盛。土坡有点儿滑,看来夜里降的露水都在半山腰处接了湿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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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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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快到山顶的时候看到了奶奶的坟。冢的两旁有两行整齐的槐、杨树,似乎是守坟的卫士,枝叶也长得茂盛,伸出手臂能把人拦腰抱起。
我把提前准备祭祀用的水果放在碑前,拿小铲子添土把坟头加固掂高。苹果和大吉普蹲在一旁拔草,满头大汗。大吉普拽拽大苹果的袖口对我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好多话想对你奶奶说吧?我们先去别处……”
我拿出朱漆给坟头上的篆字描红,很认真地描,一遍又一遍,直到朱漆的红变得像血一样。青灰色的石碑很无辜地看着我,我坐在它脚边,偏头靠着它。
奶奶!我好想你!
我低下头掳起一撮草,看看石碑上那个慈祥的容颜,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奶奶!您曾经交代过我,离开村子后就不要回来。可我还是回来了,我……实在很想你!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你说!你能听见吗?
我仰头看看天,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有星星点点的光洒下来……
一别两年多了,该从何说起呢?我遇见了两个对我而言意义非凡的人。
那个伟岸不凡的男人叫大森林,他总能运筹帷幄,每次都及时出现于我遭遇危险的地方施与援手。这太神奇了,就像在做梦……我好像很喜欢他,可我们总是唯唯诺诺的,好没出息。
而另一个人不同,那个叫明阳的家伙。他像个滚烫的火球一样无止境地挥发他的热情豪逸,跟他在一起时,我可以说些傻里傻气的话,即使遇鬼时惊骇失态也不觉得尴尬。他像个任性的孩子,把礼教束缚抛掷脑后,狂傲不羁,还有……他也是个天生鬼眼。
奶奶,为什么我在暑假这一个多月里的记忆是残缺的?我仿佛被人施了催眠术。
催,眠,术?!
大黑又跑上了山,它低着头,吐着红舌头,眼睛顺着右边的一排树盯着前方。“大黑,你经常来看奶奶吗?”它跑到我脚边的时候趴下,喉咙里有呜咽的声音。我想弄点东西给它吃,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都没吃早饭。
一下坡就看见那俩人正躲在一棵泡桐树下说悄悄话。大吉普把头枕在苹果腿上,惬意地闭着眼睛。苹果正拿了个牛角耳勺在给他掏耳朵,打远处看有点像猴子拣虱子。
“起来吧!我们下山,肚子不饿啊?”我一阵风似的飘过去,大黑紧跟在后面突突地往山下奔。他俩赶紧收拾停当跟着下来。
半山腰处,大黑缠住我的脚,明显地挡着去路,嗷嗷直叫。怎么了?我诧异。它直勾勾地盯着我,朝北边甩了甩头。
“你想让我……去那边?”我指一指北头。
它一躬身子,朝北边走出几步,停下来看看我,又转身继续朝北走。要去干什么?我踌躇片刻,跟过去。
“去哪儿?”苹果叫我。
“不知道,”我说,“大黑似乎想引我去一个地方。”
“北边?”大吉普问,“你家还有亲戚葬在北山头吗?”
“应该不会……”我想一想,“《葬经》说:葬都,乘生气也,意思是说立坟安葬,要在有生气凝聚的土地上。阴宅风水偏重于龙、砂、水、向,就是以向收水,以向拨砂,配合二十四山以及二十八宿和纳甲水法原理来综合分析。这山的北面砂飞水走,是极不适合做冢的。我家在清末是大户,注重祖先葬地的风水,像我家族的葬地都是砂环水抱,适宜安葬的,怎么会有亲戚葬在北面?”我皱皱眉头,感觉到北边的阴气越来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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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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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哇,你好厉害啊!风水你也懂?”苹果的嘴张成了一个夸张的O型。
“哪懂啊!”我笑笑,“那学问可大了,我只听奶奶讲过点儿皮毛。”
汪——!
大黑突然狂躁地叫起来。怎么,附近有人?举目四周,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你叫什么?”我上前按住大黑,让他卧倒,安静下来。
“若惜!”苹果环抱着胳膊,往大吉普身上靠,“我怎么觉得好冷啊?”
“冷?”
“嗯!是冷!你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她拉起袖子给我看。
我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忐忑:湿气越来越重,人的眼皮和脚跟都沉重起来,甚至不像走在红尘中的感觉。这山上大概坐落了上百个坟冢,阴气自然要比山下重,树木密集,阳光似乎都被遮蔽了,感到冷也不奇怪。“先回去吧!”我拉着大黑下了山,疑问暂且抛在脑后。
路上苹果冷得发颤,大吉普把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又摸了摸额头:“好像烫起来了。”
“是不是昨晚睡场院着凉了?”我担心,“我还是去跟大妈商量商量,睡屋里!”
大吉普问:“她要是不答应呢?房间都租出去了,哪里还有空地?”
“她贪小便宜,我们付费住宿,只当住店。”我这么说,可是西屋和奶奶的房间究竟住了什么人?这个问号郁积在胸口拂之不去。
进门后发现,院子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人都去哪儿了?
大吉普掂着脚尖就往里屋方向走。我问他做什么,他不做声,只扒着门缝往奶奶那间屋子里面瞅。苹果也像是立刻来了精神,冲上去看。
门上了锁,只能推开一条缝,没有阳光,里面黑洞洞的。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上锁,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大白天上锁的习惯,除非是出远门。何况这是内屋的套间,谁会进来?
“走啦!没什么好看的!”苹果嘟着嘴埋怨一声,“什么也看不见嘛。”
大吉普虽然扫兴,仍是心有不甘:“若惜你有没有钥匙啊?满足一下好奇心啦!”
我冲他憨笑,摊开空空的手掌说:“我去做饭。”
跨进厨房时,觉得身后一直有轻微的脚步声跟着我,猛回头,见是大黑:吓死我了!
我在灶台上找了块儿甘薯丢出去,它一跃而起,咬在嘴里咯牙,咽喉里一边发出“呼噜”的声音,一边流着哈喇子。我忽然想起来大黑去谷场找我们的时候,嘴里咬着的人骨手指:“大黑,你在哪儿找到的那骨头?是个人的手指啊!你不会是饿极了上西山把谁家的坟给刨了吧?”
话未说完,身后似乎有个活动的影子闪过。
我回头,什么也没有。
再转头,门吱呀呀地慢慢关上了,屋子里一片死寂。
“谁?”我的气场大乱,呼吸急促,心脏剧烈震荡。
大黑突然发狂了一样暴躁地狂跳起来,一边跳一边狂哮。“嘘!安静!”我命令道,强制地按下它的头。
“谁在屋里?”我冲着黑漆漆的灶台后面闷声问一句。
万籁俱寂,太静了,让人很不自在。
自己吓自己!自我安慰一番,轻轻踢了大黑一脚,“咱们把门打开吧!屋里太暗,还没到掌灯的时候。”
大黑懂事地闷着头向前走。门刚开一个口子,它便一猫身蹿了出去。再想把门打开大点儿的时候,门板又重重地关上了。很奇异的感觉,有股力量与我相反。门板严丝合缝,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我,还是安静得出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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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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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到火柴打着洋火,支上一盏小小的酒精灯。忽然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穿白色衬衣、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不漂亮,但是很温柔,眼睛一笑成了弯月,只是脊背有点驮了。她正站在灶台后面掀锅盖,阵阵扑着热气的白雾从锅里腾上来,扑在她的面颊上,面色似乎瞬间红润了很多。
我刚想问她是谁,她已经抬起头冲我这方向大喊一声:“梅雪、东子、良嫡,快来喽!你们最喜欢吃的八宝粥好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跑进来三个孩子,纷纷从我身边擦过。最大的女孩儿大概十岁左右,稍小一点的大概七八岁,最小的不过两岁多,跑动的步子还不稳当,遥遥晃晃。中年女人笑着假嗔一声:“梅雪你做大姐的,怎么不看着弟弟呀?”
被唤做梅雪的女孩儿折过来,一把抱起弟弟,走过去把他放在灶台上。小男孩儿趴在锅沿边往里看,说着口齿不清的话:“娘,良嫡饿。”
“就好就好。”女人怕小孩掉进锅里,赶紧夹住抱在胳肢窝下面,一边用大勺舀锅里的粥喝,一边说,“中了,中了……”
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客人?听口音是外乡的……
正诧异时,我手中的酒精灯突然灭了。一阵阴风呼啦呼啦地刮,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黑暗中的寂静。
方才的一切影像都消失了。
奇怪!
门还在紧闭着,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我正要去开,却当啷一声被撞个正着。
苹果正推门进来:“哟!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门后面。”
我有点恍惚,一时间适应不了外面明亮的光线。再回头看,灶台前后都是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背后有凉飕飕的阴风在吹,后脖颈变得又凉又硬……
“大吉普叫你过去呢!”苹果说,“我们不会用你家院子里的那口井,他压了半天也没见有水出来。怎么弄的?”
“哦!”我跟着她出去,“忘了跟你们说了……”
后院正中间,大吉普正在使了蛮劲地压水,满头大汗却没见成效。他冲着我大喊:“这东西怎么玩儿的?快来帮帮忙。”
“好玩吗?”我问他,“我看你可是意犹未尽呀!这是山里人吃饭的家伙,跟城里的自来水管不一样。喏!像我这样……”我从缸里舀半瓢水出来浇进压水的槽眼里,同时压动铁杆,有两声拔气门芯一样的声音,渐渐地槽里引上了水,再压杆,地下泉水就像潺潺的细流一样不断涌上来。
“真好玩!”苹果冲上来抢铁杆,“我来我来,这么好玩的东西怎么能错过。”
我没跟他们凑热闹,回厨房去做饭。忽然胳膊上起了很多细密的小疙瘩,浑身打了个哆嗦。心神不宁地抬头望天,天边大块大块的黑云席卷而来,刹那便堵住了风眼一样。院子里的槐树叶子迅速地打了卷地往下落,它们似乎也在瑟瑟发抖。我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耳朵似乎聋了一般再听不到风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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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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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厨房,一切寻常。被烟熏黑的灶台,锅是冷的,压根没有热气冒出来。现在已是秋时下午两点左右,这个时刻是乡下最安静的时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支起灶火,搬了把小马扎等水烧开。曾经,我也是这样坐在灶火前为海哥哥他们做饭的,门被推开,他笑盈盈地走进来对我说早上要上课。我从他逆着阳光的身影上看到了预示的凶兆,他脖子上被穿了鸡蛋大小的圆孔,有缕淡金色的阳光从那个孔里射出来。马扎翻了,我吓得坐在地上。我预见了他的死亡,可是在他奔向死神怀抱的时候却没能拉住他……
我盯着灶肚里的火苗发呆,麦秸秆烧出的黑烟熏疼了眼睛,有两行泪涌出来,我没有擦,任它流吧!
火!
红彤彤的火焰。
我的脑壳像被什么重物击打了一般,突然有一点清醒。我似乎见过浩大的巨焰燃烧,就在我面前。骇人的,悲惨的,火光冲天……什么时候?我盯着它,噼里啪啦的麦秆烧卷折断的声响似乎换成了更为剧烈的震动、更刺耳的声响……
那是什么?脑壳里有景象在渐渐生成,我好像想起来了……
“咚——”有人把门踢开,抬脚走进来。扫了一眼,当没看见我,径直走到柴堆后面,摸出一篮子鸡蛋就走。
“大妈,我想煮鸡蛋面,给我留两个吧?”原来她把鸡蛋也藏起来了。
她没理会,继续往外面走。
“大妈,我向你买。”我站起来掏口袋。她赶紧凑过来眼睛死盯着我的动作。
“给我三个吧!”我把零钱给她。
她撇撇嘴:“你还用我的锅烧我的柴了,这些你咋不算啊?”
我怔了怔:“好吧!我用了多少柴多少水多少粮食,您记笔账,等我走的时候一起给您付了,好吗?”
她嘴角咧咧,假惺惺地说:“也就是看在亲戚的分儿上,不然谁肯让你赊啊?”她迈着小脚走了,灶台上放了三个模样十分小家子气的鸡蛋。我拿在手里看着笑了:“怎么长得和你们主人一样小气呢?”
再抬眼的瞬间,发现身后站着有人。我一惊,回头,竟是先前见过的一个小孩子。叫什么良嫡是吧?我正要问,你从哪儿来?话没出口,他就扑上来争抢我手中的鸡蛋。我迅速地收回:“哪家的孩子,咋没礼貌呢,还没叫姐姐就抢东西吃的?”本想逗他,谁知小男孩儿却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么不经逗呀?我冲他做个鬼脸:“你是不是饿坏了?别着急,这是生的,我煮熟了给你吃,好吗?”
小男孩儿破涕为笑,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拍巴掌,高兴地一蹦一跳。
“不许要她家的东西!”一声怒喝。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儿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他一把抱起小小的良嫡拽到身后,像面对着十恶不赦的歹人一样面露凶狠仇视的目光,指着我教训良嫡:“你记得!她是蓝家的人!是我们的仇人!记清楚了!”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踌躇,忽听墙壁的方向传来一阵冷冷的笑,含着鄙夷和讽刺。
“谁在笑?”我扭头过去看,墙壁仍是墙壁,壁前没有任何人出现过。
再回头,方才说话的两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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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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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惜,”苹果在我面前挥手,“想什么呢?”
我们三个人,一人端着一个碗,吸溜吸溜地吃鸡蛋面。只是鸡蛋小得可怜,实在不解馋。说实话,人一进山就知道什么是知足了。山里连个像样的火腿肠都没的卖,肚子饿的时候哭天都没用。
“没想什么!”我用食指弹她的脑门,“快吃!吃完我带你们去四处走走。”
“好,好。”她满心欢喜地努力扒筷子,飞快地往嘴里填,“我早就想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了。”
呵呵。我在想,若是我九岁那年被送回乡下奶奶家的时候就能遇见活泼开朗的苹果,是不是我的性格就不会这样沉默少言而孤独?可是过去的时光没法更改,就像我不能让海哥哥死而复生,也同样不能求奶奶永生常伴。生活是严谨固执的大钟表,一分一秒地向前走,永不回头。
饭后我们走了走村子外围的水塘,那里已经没有了孩子的欢笑嬉闹,当年海哥哥他们的青春涟漪也都同水波的荡漾一起消失在了落日的最后一抹余光里。水面平静极了,让人想到荒凉。
“若惜你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在哪呀?”大吉普问我。
“咳!咳!”苹果像个领导一样虚张声势,“不用脑子也想明白了,若惜这么聪明,十六岁就上了大学,肯定是自学成才的!是吧?”她回过头来冲我挤挤眼睛。
我配合地点头。
以前村头有个乡村学堂,如今也荒废了,孩子们不知去了哪里,过去那个曾经赞美过我的民办教师也不见了踪影。我们站在红砖小屋前透过铁窗向里面看,一片狼藉,翻倒的残破课桌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这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才短短的两年时间,就已面目全非?
我们顺着夕阳西下的方向回家,土路上的影子被余晖拖得很长很长。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这情景很让人“闷”,比王菲歌词里的闷更令人惆怅费解。大吉普把苹果拉到前面说悄悄话,渐渐拉开了距离。对面走过来当年丢失了黄牛去向奶奶寻签问卦的老郭叔,他比往年更显苍老,脊背也弯曲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身后依旧牵着一头黄牛,却已不是当年的那头。
“老郭叔。”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跟他打招呼,“家里还好吗?”
他抬起枯黄的眼珠上下打量我,像审视一个陌生人。末了什么也没说,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把头垂得更低。
“若惜,”苹果回头问我,“你在跟谁说话?”
我摇摇头:“没事,走吧!”
我不明白。
以前蓝家是多么令人尊敬的村户啊!以往奶奶走到哪里,众人隔着老远也会打声招呼,嘹亮的声音,从田东飘到田西。如今怎么了?我在乡亲的眼睛里看到了茫然和厌恶。
复杂的厌恶。
这个认识让我浑身一颤。我想起了那个叫东子的男孩,他指着我对他弟弟教训:她是蓝家的人,是我们的仇人!
我决定回去好好盘问大伯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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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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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的时候大伯他们仍没有回来。我叫苹果和大吉普先在大妈的屋里休息。
“你不怕他们回来说吗?”大吉普似乎更喜欢坐在门墩上,大黑偎着他的脚装酣。
“大概今儿晚上不会回来了。”我是这样猜测的。
“怎见得?”
“大妈连她常用的牙刷毛巾都拿走了,”我说,“看来是躲到亲戚家去了。”
“躲你?”苹果觉得不可思议。她正在昏黄的灯光下为大吉普补袜子,男生的脚不知是不是天生具有破坏性,好端端的袜子总是顶破大拇指的位置。
我看着苹果灯下走针的样子:“真难想象,原来你身上也有母性光辉呢!”
她温柔地一笑,似乎也羞涩:“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做娘的不心疼,谁心疼呢?”
嗯?
我心里一惊,这是苹果说的话吗?
身子向后颤一颤,才发现和我说话的人根本不是苹果。面前这个在灯下捻线穿针的人正是白天我在厨房见过的那个中年妇人。她天庭饱满,皮肤白皙,眼帘低垂,注意力全在手中的袜子上。袜子?这捏在手中的袜子已经全然不是大吉普的,这是个小巧的孩子的袜子。
我惊愕地向后倒退,一时间天旋地转。
“大吉普!”我冲着门那儿喊。
他慢悠悠地抬起头看我:“怎么了?”
“苹果……”我指着苹果给他看,自己又呆愕。
没有错!眼前穿针引线的人的确是苹果,哪儿来的中年妇人?
我张了张嘴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若惜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苹果停了手上的活问我,“你脸色好差哦!”
“没……没事。”我起身站起来,“我想出去走走。”
我走到前院,看着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的青白色印子,心里空落落的。这是不同以往的茫然,如今这座冰冷的院子让我感觉它不是家,太陌生了。
小佛堂。
奶奶最常去的地方。
我走过去,短短的一截石路上已经长了青苔,佛堂边有几颗枣树,上面挂了些橘红色的果实,还没到深红。看来这里真的很久没人来过了,不然爱闹的孩子会把未熟的果实摘光填腹。我站在佛堂的两扇木门前,有些沮丧——上锁了。
奶奶在世时这里从不上锁。
舍卜坡是个敬畏神明的地方,乡民虔诚,从不做违背菩萨的事情。
我背对着木门,仰望星空,夜凉如水,寒意让人一阵阵头脑清醒。忽然间,我感觉到背后伸出一只冰冷坚硬的手来,正抵住我的后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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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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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惊错地回头,身后并没有什么手,却见一枝伸长的树枝正在挠我的后背。顺着树枝往下看,竟是苹果。她蹲在暗地里捂着嘴笑。
“想吓死我啊?”我用手抵住胸口,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谁让你专心致志地研究天象呢!我从后面进来你都没发现。”她丢掉手中的东西,站到我旁边跟我一起仰望,“看什么呢?”
“我在看天上哪颗星是奶奶,哪颗星是海哥哥。”
“嗯。他们一定在天上看着你呢!”
“你怎么知道?”
“有些事不能勉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声音一出口,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刚才这句话绝对不是苹果的声音,是个有几许沧桑的中年妇人的声音。
我惊讶地盯着她的脸看,看了半天没有看出端倪。
“我脸上有字啊?”她也回头来看我,一脸俏皮,与平常无异。
我又惶惑了。
夜里我们没有去稻谷场,在大伯的房间睡下。我和苹果睡在炕上,大吉普把两个供神用的高高的四角桌并在一起躺下。我问他能行吗?他的脚还伸在桌子外面。他说没问题,只要不是头耷拉在外面就OK。
入夜之后。
“苹果……”我小声地叫她。她睡熟了,双目紧闭。
我爬起来跳下炕,经过大吉普的时候看看他,他已发出轻微的鼾声。我从窗台上拿了手电筒,轻轻打开门出来,反身关住,提着一口气来到奶奶卧室前。伸手往房檐上面一摸,就摸到了一个穿红绳的钥匙,呵呵,这是大伯的老习惯,看来没改。白天没有告诉大吉普钥匙在哪里是有意要遏制他的好奇心,现在,夜深人静,我想看看奶奶的房间有什么变化没有……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闻到了熟悉的香樟味儿,那是奶奶最稀罕的老木墩的气味儿。主人已经不在了,旧物还有怀念的气息。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鼻子也发酸起来。
屋里肃静得很,风从窗户缝里刮进来,发出嘶嘶的声音,有些骇人。窗棱上的木条微微晃动,房间里有细细碎碎的声响,仔细去听,又似乎是风声。这间房十分阴凉,夜里更添寒气。手电筒的光亮微弱,我想可能是电池不足了。照了一圈准备出来,似乎这里没有变样,还是奶奶在世的时候的布局。
转过身来猛然发现,房门后面有一个又黑又长的东西横躺着。这是什么?我一步一步地走进……
呀!吓得我差点坐到地上。
一口灵柩。黑压压的棺材板上还有未干的涂料痕迹,散发着某种幽暗的气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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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6-11-2009 02: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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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两个条凳支撑着沉重的棺木,棺材板底下的地上还是湿的,有液体流出来。以我的常识,它肯定不是空棺,板材上面有阵阵凉气泛出,棺木的夹层和边上就肯定放有大块儿的冰,现在是夏天,那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做的措施。坚硬的冰缓慢融化,再有人把融化的水放出去。山里没有先进的福尔马林液,不可能医学防腐,这是最原始的办法。且这棺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质量下等,山里人虽然穷,但对自己的后事十分讲究,舍不得吃穿也要准备一副好棺材。这口油漆劣质的棺木肯定不会是大妈自己留用的,
且……村里的旧历还有规矩,人死后过头七,要把棺材在死者生前住过的屋里停放七日。
难道,这棺木里躺着的人,生前住过奶奶的屋?
我把两个拇指用力地按在太阳穴上,默默念着明阳告诉我的话:恐惧来自你的心,只要你战胜了自己,没有什么是可怕的……
我念着,反复地念着,小小的声音汇聚成了巨大的洪流一般在屋顶响起,盘旋不去。似乎屋顶多了一层底儿,有人正踩在这层底儿上面踱步,步子里面含有焦虑,忧心忡忡,接着是叹息,连绵不断……
头皮一下子麻了,脖子后面像被灌了雪一样冰凉透顶。我想夺门而出,可是双脚却不自觉地向那漆黑的棺材靠近,似乎有种力量在牵引着我。
我站在棺材前,汗如雨下,想走,双脚却黏在地面抬也抬不动。忽然间,棺材的盖子动了,棺盖合缝处发出刺刺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推动着棺材盖子。我低头看看自己的两只手,正无力地垂摆在大腿两侧,连手电筒也不知去向。
刺啦刺啦的声音,棺盖一寸一寸地挪动,我额头上的青筋已经突突向外凸起,跳个不停。一种强大的恐惧侵袭过来,我想把头扭向一边不看它。可是……我的脖子……动不了了,似有一双粗大冰冷的手按住了我的头颅,一动也不动,强制地让我看向缓缓打开的棺盖……
什么人……在这里?
我的双腿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膝盖更硬得打不了弯。我有一种莫名的悲哀,想我是不是被什么力量给控制了?我伸长脖子费力地呼喊,从嗓子眼里飘出的声音却是嘶哑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我哑了吗?发不出声音来,得想落泪。
可是泪尚未掉下来,棺盖已经彻底打开。我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安详地躺在里面,面色苍白,模样就像睡着了一样自然。我心底长吁一口气,庆幸遇见的棺主并不是恶人。可是忽然有个疑问:此时天气闷热,这棺木又不透风,为何她身上没有丁点腐烂的气味儿,反而多了种清香?这香味儿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吗?我大着胆子探下身去嗅一嗅……
靠近棺主的脸时,她突然怒目圆睁,一只手臂挽住了我的脖子:“还给我!还给我……”
如同炸雷轰顶,我惊得赶紧抽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死死抱住,正欲拖进棺材之内……
轰隆一声,棺盖合闭,一丝光亮也不见了。我只觉像掉进了无底冰窟,那死死箍住我的尸身忽然全身发光,在一片炽烈的白光中发生变化,仿佛周身一圈都被腐化了一样迅速地露出干瘪的骷髅……
啊——
放我出去!
我嘶哑的声音哭喊着,两条腿不停地用力踢打上面的棺盖,眼泪烫上了我的脸颊,却依然喊不出一点声音……
放我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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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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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挣扎着蹦了起来,才发现是个梦,惊得我一身冷汗。我的双脚已经麻了,苹果把一条腿压在我身上,难怪……
我轻轻把她推开,她睡得正香。
这只是个梦魇吧?
我情愿相信是个梦魇。
看看苹果,再看看大吉普,他俩的睡相简直如出一辙。大吉普像个大字一样霸占了整个桌子,脑袋耷拉在桌子外面,像个葫芦秧子。
天光大亮。
我做好早饭回来叫他们,和苹果撞个满怀,她嘻嘻哈哈地蹦跳出去,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做个嘘的样子。捣什么蛋?我踏进屋子一看就乐了,大吉普半长的头发滴溜儿到桌子外沿一些,头顶的一撮已经像孔雀开屏一样扎起一个鬏。
饭桌上大吉普像打量特务一样左眼瞅瞅我,右眼看看苹果。我俩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头也不抬地扒拉自己碗里的饭。他没辙。
我拿起扫帚打扫庭院的时候,苹果已经嚷嚷着叫大吉普陪他去后院摘枣。空闲的时候,我的下巴托在扫帚把上不自觉地转头去望奶奶的卧室,想起晚上那个噩梦,我便心神不宁。可我,很想……刨根问底,一探究竟……
“若惜你快来看!”苹果从后院的院门里探出脑袋。
“什么?”我走过去。
原来她让我看小佛堂墙面上写的字,昨天晚上太暗的缘故,什么也没看到。墙上被烟灰熏黑的地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充满童趣的汉字:梅雪、东子、良嫡、爸爸、妈妈……这十个字被圈在一个貌似红心一样的圈圈里,一旁是五个长短不一的人,很像抽象的米罗名画,其实应该出自孩子的手笔。
“这些图都什么意思啊?”苹果问。
“这上面画着两个大人,应该是夫妻两个,带着三个孩子走在村子里,还有他们生活片段的记录。”
苹果说,“还挺有天赋,画得跟抽象画似的。”
“就是,”大吉普欣赏道,“让我想起了古罗马庞培壁画,看样子这画画的人还挺有艺术家造诣。”
可是……梅雪?东子?良嫡?
这些名字好熟悉啊!
难道是他们,那几个在厨房里奔跑的小孩?还有一个三岁的男孩抢我手中的鸡蛋,他就叫良嫡。
怎么?他们在这个家里住过?
我又懵懂起来。
苹果在我眼前晃动手指,我恍过神来,她递给我一个大枣:“吃吧!好甜呢!”
“嗯。”我接过来填在嘴里继续发呆,食之无味一点没觉得甜,反而发现有串小小的字在墙面的下角极其隐晦的地方,若隐若现。
那段文字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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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2: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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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苹果和大吉普也跟上前读——
我叫梅雪,今年十岁了。两个弟弟是我的宝贝,更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可惜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就要活不长了,爸爸很伤心,整天寻医问药,家里飘着浓浓的草药味儿……
这串字被打断了,出现了三个突起的包包。
“这是什么东西?”大吉普问。
“好像是座山。”以我年幼时画过画的经验去分析,“这好像是在说,他们翻山越岭来到了某个地方……爸爸为了继续给妈妈治病,又到了很远的地方……”我继续念到,“听说舍卜坡有一位蓝奶奶,是个神人,什么样的难事求到她,都会变得很好解决。于是爸爸带上了家里仅剩的一件家传宝贝来求医。爸爸说,只要能治好妈妈的病,他就把老祖先传下来的宝贝送给这位蓝奶奶。”
后面又没有了。
这算是什么,一个小女孩儿的日记吗?那么说他们真的在这里生活过,这个佛堂后院说不定还是三个小孩经常玩耍的地方。
但是……奶奶通晓未来之事,可以参悟玄机,却从不会治病呀?更何况我离开村子之前奶奶已经去世多时,这些人来找奶奶,岂不是贻误治病?
再低头看看苹果递给我的枣,刹时惊异:“咦,我们昨天晚上看见的枣还是橘红色的呀,这些怎么这么红?红彤彤的真漂亮,就像颗颗饱满的晶莹宝石。”
“那是昨天晚上没注意到,喏!”她单手一指,我这才看见,院子最靠角落的一颗枣树上结的果实颗颗都这么红润漂亮,单这艳丽的色泽就让人爱不释手,还真有些不舍得吃呢!
日过三竿了,我们三个人成一排坐在大门前的门墩上,等待大伯他们回来。疑问太多,心事重重,只想问个明白。夏季容易泛困,还不到午休时间,苹果已经依偎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再看看大吉普,他在抱着门框打鼾。唉!又剩我一个人枯坐了。
等啊等啊,直到日头落西。我眼睁睁地看着门外村口的天由青变蓝,再变紫变黑,渐渐地全暗了下来,能见度很低,连村口的那颗老槐树都变得模糊了。怎么还没回来?我在想,是不是该叫醒苹果他们了,睡得太久晚上怎么还睡得着。
谁知我回头看向肩膀,大骇!一双大的出奇的眼睛,清澄明亮的黑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距离太近,近到我都看不到他的脸,近得让人恐惧。
我“啊!”的一声抽身,想站起来,膝盖却怎么也伸不直。
我歪着身子向后退,他便咄咄逼人地向前靠,不过这回我看清楚了,是那个叫良嫡的三岁男孩儿。
你什么时候坐到我身旁的?苹果呢?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眼睛被沙子狠狠报复一番。天地似乎就要合并一般发出剧烈地震动,转眼间房屋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塌,树木都拔地而起,像长了腿一样飞跑起来……
这是什么景象?
我惊恐却叫不出声来——人呢,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天崩地裂了我耳边只有刺耳的震动和轰鸣,却没有人的叫喊声?人都去哪儿了?
三岁的孩童突然发狂一般,笑得前俯后仰,根本不像是个幼小的孩子。
我头脑发懵,呼吸紧促:“你……良嫡,你是良嫡吗?”这表情哪里像个孩子,更像个狰狞的地狱使者,随时都有可能把血红的唇拉到耳边,把一张孩子的脸变得丑恶嚣张。
他仍在笑,红色的唇变成了深紫,是那种深埋黄土之下尸变之后的黑紫。一个似孩童又不似孩童的声音从他翕动的嘴里吐出:“你吃了我的血……你吃了我的血……”
他正要扑过来掐我的脖子,我惊惶地使尽浑身力气猛掀出去,胳膊一抡把这似人似鬼的孩子扇出去好远。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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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8: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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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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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9:0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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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6-11-2009 09: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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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风停了。
房子也从坍塌中重新站立起来,好像从未塌过。
树木也老老实实地重新植根插进泥土,纹丝不动。
世界好像是太平的,什么都没有动过……
“若惜!”
“若惜!醒醒!醒过来啦!”
有人在叫我?
我缓缓地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了?突然使好大的劲啊!是不是在做梦发癔怔啊?”
苹果在冲我微笑,她的酒窝那么真实,告诉我:“我还在你身边。”我激动地哭了,一把扑进她怀里抽泣难安。她笑着安慰我:“没事啦!我一直在你身边啊!你是做噩梦了!梦醒了就好了。”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可我的心跳依然剧烈。
即使什么都好像没有改变过,刚才那一幕幕似乎也没有发生过,可我的心跳改变不了,它确实受了一轮又一轮的刺激,快要炸裂。
“我做梦了吗?”我问苹果,自己不敢相信。我明明是睁着眼睛的啊?
“可不是做梦吗,你看看他。”苹果指向一边。
大吉普正坐在黄土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可是连动都没赶动,保持着罪证呢!”
“他怎么了?”我疑惑地问苹果。
苹果呵呵一笑:“你刚才定是噩梦里看见什么怪物了,一巴掌呼扇过来,使了好大力气呀!幸亏我刚站起来想走一走,不然你打的那人就是我了。还好,大吉普肉厚,多打几下没关系。”
大吉普冲我咧嘴笑笑:“也是,挨女人的巴掌似乎是男人的荣幸。”
“别贫了,快去洗脸吧!”苹果作势要揍他。
大吉普爬起来飞快去跑了。
他脸上还∽乓桓鱿屎斓氖种赣 ?刹皇鞘沽撕么蟮木⒙穑?
我不明白,小男孩良嫡似乎是个善良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发出那么恐怖的声音?
“若惜,”苹果在我眼前拍了个倍儿响的巴掌,“你不会是臆想吧?我看你的神情好奇怪啊!老实说你这样子我看着有点害怕。”
“嗯?”我惶恐地回望她。
“也就是紧张你啦!不要想那么多哦!我觉得你好像心里装了千斤重的东西一样。一个人负荷太多会很累的,你要不要跟我讲一讲?”
我摇摇头,在我理出头绪之前,不想她也和我一样担惊受怕。
回头看一看,厚厚的云层逐渐散去,院子里又出现了原有的四方形的太阳地。如此阳光灿烂之时,我怎么会看见那么奇怪的东西?是啊,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太阳这么好,把被子褥子全都拿出来晾一晾吧?”我拍拍苹果,拉着她回屋子。
“大吉普!”苹果亮开嗓子大叫,“快来帮忙啊!”
“不就是搬被子吗,这么点小活还用我出马?”他闲在一边不愿意动。
“快来帮忙!快!”她过去揪他的耳朵,直溜溜地拎过来,“你都快养尊处优做少爷了,快帮忙干活!”
“做少爷还不好?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少爷的市民也不是好市民。”
“屁!”她训他干脆利索,“你都快养成猪了,干活!”
院子里搭起红红绿绿的棉絮墙,我拿桃树棍子使劲地敲打,被子里的灰尘飞飞扬扬地全跑了出来,扑进眼睛里耳朵里。我们嬉笑着跑开,床单下面只剩下细碎的脚步声。
忽然,我看见了奇怪的鞋子,被子下面有几双穿步鞋的脚在移动,一双大脚,三双小脚,急匆匆地跑过去。看脚步他们很惬意,欢畅地蹦蹦跳跳。
我有片刻的精神恍惚,赶紧钻到被子的另一面去——没有人。
左看看,空荡荡。
右看看,还是空荡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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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9: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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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大门处有人走进来,我听见咣当的声音,带着赌气的意味。忙钻过层层棉絮墙向外看,真是他们回来了。
“大伯,我有话问你。”
“累死了……”大妈拿毛巾使劲地抽打着自己身上的洋灰,愤愤地回屋去。
“你们去哪儿了?”我问大伯。
他有些神色慌张:“呃……”
“真为难我就不问了。”我看见他们鞋底下的泥土,松软的,黄的。这么厚的土,恐怕是上山去了,“我主要是想问下,咱们家是不是曾经来过五个外乡人?一对年轻夫妇,一个十岁的女孩,一个八岁的男孩,还有个最小的男孩,大概不到三岁。”
大伯睁圆了眼睛,里面的血丝迸了出来:“你……都知道什么?”
看来真的有问题。
“我没说错吧,这三个孩子的名字分别是梅雪、东子、良嫡,对吗?”
大伯的身子剧烈地摇晃,惊恐地颤抖。
我步步紧逼:“请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你认得?”大伯的声音有点绝望。
“见过,最小的那个男孩还找我要过鸡蛋吃呢!”
“啊?”这下子,他的惊恐一下子带进瞳孔,忽闪一下就暗了下去。
“请对我说实话。”
“啥是实话?”
“咱们家究竟怎么了?我在村口遇见放牛的老郭叔,他根本不愿意理我。奶奶在世的时候蓝家多么受人尊重啊!从来没有人充满敌意怨艾地躲避我们。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实话!”
大伯惊骇:“你这孩子……你老郭叔已经去世三个多月了!”
这话让我心跳加速,老郭叔已死?那么说,我在这舍卜坡又见鬼了?自从幼时见过小辉哥哥的魂儿之后,事隔九年我又在这片土地见到了鬼?那……先前见到的梅雪、东子、良嫡……难道也已不在人世?
我惊诧地盯着大伯,想起那个匪夷所思的梦,棺材里的女尸对我说:还来!还给我……“大伯,你们是不是欠那良嫡的妈妈什么?我怀疑她的魂魄在这院子里徘徊不去,要追讨什么东西。”
“什么?”大伯又是大惊失色,“她……的……魂儿……在这里?”
究竟还瞒着我什么?我想知道。
大伯无声地走开,不想再和我说话。
心头重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要小心了……
下午我又折回后院去看小佛堂,里面黑得静谧,什么也看不到,可忽然……好像有东西在动?
我心里一紧,差点喊出声来。漆黑的佛堂里面一切都像蒙上了黑布一样神秘幽暗,惟独有一处光在闪,那是一双眼睛,同时也在注视着我,一闪一闪,睁得滚圆。
“谁在里面?”我的咽喉处咽了两下,轻声问。
没有人回答我。静得出奇。
“有人在里面吗?”
仍是静幽幽的。
我正准备问第三声,突然那双黑暗中的眼睛动了,在以飞快的速度向我奔过来。我惊悸地闪向一边,只感觉那双眼睛就要扑向我一般……
半天没有动静。
我闪在佛堂一侧,僵硬地不敢动弹,也不敢再扒在门缝上窥视。就像点燃鞭炮跑开的孩子,炮仗点燃了却没有炸,疑心是不是出了问题,却担心靠近去观察的时候冷不防炮仗又炸了。我也担心那小小的两扇门后面会冲出什么鬼怪来。
此时是下午三时,太阳还没有消失热力,怎么会有鬼魅做怪?我甚至放宽心地想,是不是这黑幽幽的佛堂里面阴凉寒骨,正好做了鬼魅的息身之所。可也不对啊,神佛圣明之地,鬼魅怎敢肆扰?
定是我多心了,再要去看时,从两扇小门的下方大缝里钻出一只小小的头来。我的心立刻放下来,原来是只猫咪。它骨瘦伶仃,十分无辜地看着我,喵喵叫两声。是不是饿了?我正欲找点食物来给它吃,忽然,一阵狂风,院子角落里的那颗长势最好的枣树被刮落许多大红枣下来。我抱起猫咪去拣了地上的枣来喂它,谁知它突然烦躁狂暴地挣扎跳了出去。我拿着枣诱它,它却退得更远,浑身发抖,颤颤巍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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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9: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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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怎么了?
猫咪绕开半圈弧线一溜烟跑开了,仿佛我的身后站着什么妖魔。可我回头,什么也没看见。鬼魅白天是不会出现的,它在怕什么?我端详着手中的大枣,这颜色实在是红的娇艳,人见犹怜。
转瞬间,放在手心里的红枣化了,方才还是一颗浑圆饱满的果实,顷刻间化成了一滩血水般的红液。我惊惑地抖掉手上的液体,像丢掉一颗烫手的红炭,却发现手心里留下了血红的印记,怎么搓也搓不掉。
起风了,院子里的树叶沙沙做作响,忽而猛烈,猛到直到把树干掀弯为止。我惊诧地发现,长势最好的那颗枣树好似正在下一场红色的雨,噼里啪啦,大红枣纷纷落地,却在半空时全化成了红色的血一样的浓稠液体……
我吓坏了,撒腿就想跑,后脖颈上阵阵寒意,头皮麻簌簌的。
跑到中庭仍然惊魂未定。我缓缓地伸开手掌,不安地再看看那抹烙印一样的红色,却发现手上什么痕迹也没有,干净得如同水洗过。
这是怎么回事?
苹果和大吉普从另一个偏房追出来,嬉笑打闹,看见我仍乐不可支。我问他们要去哪?他们回答我说去后院摘枣吃去。你大伯大妈又出去了呢,平共处现在不摘等他们回来又遭埋怨。
我惊慌地阻止他们,试图把后院那块儿地方说得狼顾麕惊,可是,苹果哧哧地笑,说我逗她。他们不信,一左一右与我擦肩而过,跑进了后院。
喂!喂!
我惊呼着,追着他们跑进后院。
可是一切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乎连风都没有光临过。
“地上哪有落下的红枣?”苹果不满意,“若惜你唬我呢吧?”
大吉普已经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他在上面打枣,苹果在下面接着,不住地欢呼叫好。
我又疑惑了,难道我真得出现了臆想?
不!不对!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我能感觉到这院子里的阴霾超乎寻常,这阴郁之中含有怨气,似乎还有一股强大的冤灵力量在试图控制我的脑电波。他们想要告诉我什么?是在给我暗示吗?可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出来见我?
我抬头看看太阳,刺眼。
此刻我做了个决定,夜里再到这后院来看看。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来。这么藏着掖着更让人难受,我要来和鬼魅对话,究竟有什么怨,连这佛堂所在之地也能折腾起飞沙走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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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11-2009 09: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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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傍晚,仍未见大伯他们的踪影。
我正要去厨房,准备三个人的饭,出去玩的苹果回来了。她冲我大喊:“若惜,洗衣粉在哪呢?”
“现在洗衣服?天都要黑了,明天再洗吧!”
“不是衣服,你看看……”她捏着鼻子,把一样东西举得很高。
“什么东西?”黑糊糊的,我没认出来。
“大吉普的高级球鞋!”
“嗯,怎么成这样了?”
“是啊!你说那家伙多没出息。我们看见水稻田边有只鸭子,他一时兴起就去追,一脚踩进了粪坑里,臭死了臭死了……”
“那是沤粪池,养肥料的地方。”我乐了,“你们运气不错,头一回下乡就踩地雷了。”其实他们不想走,更多的原因是离开喧闹的城市,这村子贫瘠,虽没有旖旎的田园风光,但是空气新鲜,清净怡然,新鲜乐趣似乎让他们做了一次情侣二人游。
把刷子洗衣粉给她,她立刻像个小媳妇一样甩开胳膊干活。
我啧啧称赞:“别看大吉普整天叫屈受累,说被苹果压迫了,这个时候不定他躲在哪儿美呢!”我也学着大吉普的口气说话,“哎呀!咱老婆就是能干!”
“死丫头!敢笑我!”她仰起手就要来掐我。
“别!都是泡沫!”
正说着,大吉普进来了,他说:“若惜!我刚看见你家看门狗望西山上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西山上都是坟场,天都晚了它上那儿去干嘛?
“我去找找。”还是不放心。
“我陪你去吧!”大吉普问我。
“不用了,我打小在这儿长大的,闭着眼都能走回来。”我出了院门,向暮色中的西山走去……
山上黑得真快,天一暗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带了手电筒,却没敢轻易打开。奶奶曾告诉过我,西山上的亡灵太多,夜里他们会从坟墓中走出散散步。凡尘的光亮会惊扰他们。
“大黑!”我呼唤着它,声音又尖又细。
风吹着。
林子里树头摇晃,叶子发出琐碎的声音,静得出奇。山顶有很多三百年前的老坟,半山腰上的乱坟冈则埋葬的多是“文革”时期被批斗枪毙的地主恶霸。过去我听大伯讲过,那时候枪毙了几十个,半截身子在土下,脑袋还在土上面。被秃鹫啄得血肉模糊,后来把肠子也刨出来吃掉。没人敢靠近,风干日晒了多少日子。躲藏起来的地主的后人们做了坟添了土之后,便跑到山外隐匿人海,不知去向。多少年了,早就没人在坟头添香拔草了。杂草乱生丛中,飘着星星点点的幽蓝火焰,像是地狱的门张开了血盆大口,只是那口变了颜色,幽蓝诡异。
忽闪一下,我好像看见林子里飘过一个人影。再看,好像是个白衣白发的老翁。吓出了一声冷汗,不敢动。他也立着不动。我提着嗓子小声问:“是谁家的大爷来上坟吗?”村子里的旧俗也有人半夜上坟的,为的是和先人说说话,据说那时候能把魂叫来。老年丧偶的来诉诉情,后生晚辈们来求保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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