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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阴谋师

[小说] 道缘儒仙 作者:鬼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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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4-2007 10: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僧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即安慰他道:“幸好最重要的国宝‘八尺镜’是由天照大神庇护着的,不然,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叶昊天又一次听到了八尺镜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动,连忙用心倾听两人的每一句谈话。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来到大殿中央,各自找了块厚厚的蒲团坐下。

  叶昊天望着面前的老僧,感觉对方很是亲切,于是问道:“大师离开中土好久了,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

  老僧神情微变,接着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淡然一笑道:“万事皆空,万法缘灭,往者已矣,唯余三宝。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

  叶昊天听他说话的口气很淡然,可是身上蓬勃的血脉却似乎隐含了一些别的东西,于是接着道:“我奉大明皇帝之命来此,不出一月便当回去了,如果大师想回去看看的话,不妨搭乘‘郑和宝船’跟我们一起走。”

  老僧的心跳明显被他自己抑制住了,可是手足的血脉却激荡不平,面上的神色也不太自然,沉默了良久才摇摇头道:“算了,老衲来此为的是弘扬佛法,如今宏愿未成,无颜回见江东父老。”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望了叶昊天一眼,问道:“皇上身体如何?新皇还没有登基吗?”

  叶昊天奇怪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当下答道:“皇上老当益壮,本来还可以多做几年,不过诏书已出,明年便要传位于太子了。”

  老僧若有所思地停了片刻,然后接着问道:“百姓的日子怎样?东南沿海的匪患还没有除尽吗?”

  当着柳生恕仁的面,叶昊天不好直接说出倭寇一词,于是随口答道:“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匪患也愈演愈烈了!这也正是本使来此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老僧似乎增添了心事,顿时沉默下去,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柳生恕仁明白两人的言下之意,越来越觉得尴尬,于是将头转到一边,看着大殿立柱上雕刻的一行行对联,借以舒缓心中的难过。看着看着,忽然一幅对联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念道:“‘匡世真才蝴蝶梦,玄门青灯古佛前’,师傅,这是你名字的来历吗?”

  叶昊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首先看到的是玄字,然后才是对应的匡字,不由得脱口而出道:“玄匡,匡玄……好名字!”

  旁边的兰儿忽然娇躯一震,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急切很想说话,可是又不敢冒然贸然出口。她以焦急的目光看着叶昊天,同时暗暗的将一道神识投了过去。

  接到兰儿传来的神识,叶昊天的脑中顿时“嗡”的一声,眼前骤然浮现出几个大字:“匡玄,玄匡,朱玄匡,朱英!监天尺!”面前的老僧竟然是朱英?会是他吗?身负监国重任的朱英怎能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 而且一呆就是二三十年!他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这么多年下来,难道还没有达到目的?

  叶昊天的心头怦怦乱跳,好久才略微平静了一点,对着兰儿轻轻点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对柳生恕仁道:“看来如今确实是多事之秋,不单贵国的国宝不见了,我们中土的擎天一柱‘监天尺’据说也失踪了。不少王公大臣都在每天念叨,可是也没有丝毫办法。”

  老僧听了这话,手臂禁不住微微抖动了一下,人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兰儿接着叶昊天的话说道:“不单是监天尺啊,连传国玉玺也差点被人抢去,那么多大内高手都没有办法……”

  老僧睁大了眼睛道:“是谁要抢传国玉玺?怎么会有这种事?抢玉玺做什么?”

  兰儿紧蹙眉头答道:“非止如此,京城之中还弥漫着一股妖气,身为摄政王的八王爷竟然是妖人假冒的,真正的八王爷早已遇害了!太子更被人下了剧毒,生命危在旦夕!就连皇上也遭妖人软禁,久不临朝达数月之久。”

  老僧惊得面色大变,双目瞪着叶昊天道:“你不是说皇上老当益壮,明年便要传位于太子吗?”

  叶昊天微微一笑道:“这些都是年前的事了,目前的情况已有好转。关键是监天尺重现世间……”

  老僧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两跳,问道:“真的?什么人握有监天尺?”

  叶昊天摇摇头,眨眨眼睛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老僧沉默了下来,随后任凭两人旁敲侧击就是不再开口。

  由于柳生恕仁在旁,叶昊天无法表明自己的真正身份,更不能将监天尺当场展示出来,所以他决定暂时放弃追问老僧的身份,还是等晚些时候再来拜访。

  兰儿也明白他的想法,于是改变了话题道:“大师,听说金阁寺的素斋闻名京都,不知我等是否有幸品尝得到?”

  老僧已经恢复了平静,双掌一拍招来一个小沙弥,吩咐道:“这几位都是难得的贵客,吩咐膳房,准备一桌素斋来。”

  小沙弥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没过多久,老僧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领着几人来到膳房。

  膳房很小,正中檀香木的方桌上已经摆了几碟香气四溢的素菜。

  兰儿凑近一看,禁不住满心欢喜地叫道:“南海金莲、椰影袈裟、双珍含香、荷花彩卷、竹节酥排、金丝银翅……呀,还有梅山翠湖!”

  当她每叫出一种菜名的时候,老僧的瞳孔就缩小一分,随后脸上则多出一分喜色,到得后来干脆用慈祥的目光望着兰儿,仿佛对她的来历已经了然于胸一样。

  柳生恕仁惊讶地道:“夫人说的菜名很好听,不过却非本地叫法。”

  叶昊天看着兰儿所说的“梅山翠湖”,发现那道素菜以梅干菜垫底,上敷炸焖好的胡萝卜、玉兰片及面筋,层层叠放,酷似梅菜扣肉一般,只是不知为何取了个那么好听的名字。转念一想,他很快明白过来,梅是指梅干菜,翠为玉兰片,湖可能指胡萝卜,山指的自然是层层叠放、其形如山的外形了。

  兰儿清楚地感到了老僧神态的变化,心中更增加了面前之人便是朱英的把握,于是心中大定,品尝菜肴也有了精神。

  叶昊天一边细细揣摩每种菜肴的名字,一边感叹:“每道菜的名称都寓含诗情画意,令人一见便勾起食欲,还会引发禅理遐想,尤其身处寺庙之内,钟馨声声入耳,使人有远离尘嚣,灵窍升华的感觉。师傅将素斋弘扬海外,真的是功德无量啊!”

  老僧只是微微一笑,口中却道:“老衲宏愿未竟,目前无法回归中土,不过却有封书信想转交故人,不知两位施主能否于回国前再来一趟?”

  兰儿心中雪亮,忙道:“谨遵大师之命,我和公子定当再来拜访。”

  回到客店的时候,兰儿才笑眯眯的道:“公子,那些素菜并不是普通常见的寺庙素斋,尤其是菜肴的名字,更不是寻常人能够知道的,你知道是何缘故?”

  叶昊天看着她有些得意的样子,笑道:“难道是宫廷御宴的菜单不成?”

  兰儿依偎在他的身边,夸赞道:“公子果然聪明,一猜就猜到了。”随后又忽然站起身夸张地叫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他的辈分那么高,下次见他该喊他什么呢?”

  叶昊天觉得这问题有些难度,所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龟镜取了出来,问道:“阿镜,请给查查‘八尺琼曲玉’和‘天从云剑’的下落。”

  兰儿一听立即凝神观看,毕竟这个问题比琢磨朱英的称呼重要多了。

  龟镜只转了盏茶工夫便有了结果:“‘八尺琼曲玉’的信息被人封闭了,一时难以查出方位,待我仔细测算再告诉你。‘天从云剑’已有下落,却在金阁寺内!”

  看到这个结果,叶昊天和兰儿心中狂跳,禁不住面面相觑,感到无比惊讶。天从云剑竟然在金阁寺!就是说很可能在朱英手里了!朱英万里迢迢来到倭国,目的便是为了盗天从云剑?如今目的达成,为何还不离去?他未竟的宏愿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伊势神宫中的八尺镜?还是失踪多年的八尺琼曲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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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4-2007 09: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79、斗棋斗武非为癖,杀人杀己尽入魔

  次日,叶昊天和兰儿在柳生恕仁的陪同下,领着南宫英、韦伯、十名辩士、十名商贾以及三位书画大师向比赛场走去。

  下鸭神社,位于贺茂川与高野川合流前的森林中的三角地带,原名为“贺茂御祖神社”。京都贵族的很多活动,比如一月四日的“蹴鞠”、五月三日的“流蹢马”(指在马上射箭),以及五月十五日的葵祭都在此进行。因此此次中日双方的赌斗也安排在这里。

  一行人在林间小径中走着,小径两旁是参天的古树,又高又密,给人一种庄重幽深的感觉。林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树香,更使神社之行增添了一层神秘的气氛。

  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眼前豁然开朗,现出大片红砖绿瓦、高大巍峨的宫殿来。

  整个下鸭神社跟中土的四合院一样,分为正堂和东西厢房,中间是极为宽敞的大院,院子中间搭着一个两丈见方的高台。高台正中摆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厚厚的棋盘和黑白两色玉石棋子。矮几边却没有椅子,却有两块厚达八寸的紫色蒲团。离开矮几三尺开外,一字排开五把太师椅,大概是裁判所坐的地方。

  高台边立着一块大大的木牌,上铺白纸,画好了一道道的格子,似乎为讲棋所用的道具。

  台下鸦雀无声地坐着上千的观众,一个个面色冷峻,神情肃然,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物。足利义满和木谷虚等人已在观众席的前排就座。

  叶昊天带来的数十人被安排在距离高台不远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中间一排樱花将他们和倭国观众分隔开来。

  主持比试的是脸上始终笑眯眯的龟山先生。

  待得叶昊天等人坐定,没过多久,龟山便宣布裁判入场。

  上场的裁判为二僧三俗,天皇陛下没有来,来的是身着黄袍的太子殿下。二僧除了叶昊天刚刚见过的匡玄大师之外,还有一位年约六旬形容枯槁的老僧,据说是金池寺的神光长老。另外两人身着奇装异服,自然是来自新罗和爪哇的使节了。

  接着龟山高声叫道:“请参加比试的棋手入场。”

  话音未歇,叶昊天率先站起身,一步步缓缓走上台去。

  站在台上,他首先对着现场的观众躬身一礼,然后微微一笑道:“难得有跟贵国高手切磋学习的机会,在下很是高兴。比赛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国一衣带水的友情。这份友情源远流长,值得进一步发扬光大。”

  台上的匡玄大师微微点头,新罗和爪哇的使者更是连声叫好。就连台下坐着的足利义满也觉得这话说得恰到好处。

  木谷虚以为对方先自怯了,当下一步跳走上台去,说道:“胜负第一,友谊第二。这是一场两国之间的对决,事关两国国威,你我不必客气,尽力而为吧。”

  这时耳听龟山先生介绍道:“代表我国出战的是棋风骠悍、算路精深的木谷虚。木谷先生极善白刃格斗,出道以来千战仅得一负,号称日本三百年来围棋第一人也。”

  台下众人纷纷叫好,现场气氛十分热烈,显然众人对本国棋手极具信心,木谷虚定然是倭国棋坛久负盛名的人物。

  众人鼓噪声稍歇,龟山先生接着道:“代表中土出战的是出道未久、官居三品的圣棋士、号称‘棋儒’的大国手田天。田专使棋局不多,仅在草堂棋社五战全胜,认识他的人更少,敝人也是昨日晚间才听说的。”

  众人听了都惊异地看了叶昊天一眼,现场的气氛反而更加热烈了起来。

  明使一方人数太少,气势完全被对方压住了。只有韦伯大声叫着:“中土必胜 !专使必赢!”惹得在坐座的倭人纷纷侧目以对,冷眼相向。

  胆小的商贾只能不声不响静静地看着,他们并不知道田天的棋术如何,心中禁不住一个劲地盘算若是己方输了可怎么收场。

  龟山先生的介绍还没有完,停了片刻又道:“为了使大家更好地理解这场围棋史上十分罕见的龙争虎斗,我们请来寂光寺的安井长老以及井上家的幻庵掌门,由他们来给大家讲棋。”

  众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台上二人已经对施一礼后依次坐定,由木谷虚猜先,结果执白先行。

  叶昊天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木谷虚,但见他年约四十,身材短小,两眼若开若闭,微一睁眼便炯炯有神,一脸精悍之色,澄气凝神,态度非常严肃。

  木谷虚伸手从棋罐里取出第一枚白子,打在棋盘右上角的小目之上,对局开始。

  叶昊天看也不看,随手在左上角的星位落了一子。

  此后双方便有如剑客拔剑出鞘,一子落下,如同一剑刺出。

  布局刚刚开始,木谷虚便横冲直撞,四处挑衅。

  叶昊天不为所动,仿佛谦谦君子,礼让再三。

  两人都落子飞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下了六十手。

  旁观者交头结耳,议论纷纷,多数人认为白方占优。

  讲棋的幻庵掌门面露兴奋之色:“布局以势为重,木谷先生棋势极厚,后半盘好下!”

  安井长老却有些忧虑地道:“黑棋已占三角一边,形成实地,并不吃亏。而白棋虽然厚势,还有不少漏洞,这盘棋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随后又下三十手,局势渐渐明朗,叶昊天的实地已经有八十目。而木谷虚的围空只差一两子便要完成,一旦完成,实地将达百目之上。

  足利义满和龟山先生笑容满面,皆以为白棋占尽上风。

  此时的木谷虚不由得面现得意之色,显然认为自己的棋好下。

  再看叶昊天,却见他依然神态如常、镇定自若,仿佛对自己的落后视而不见一般。

  此时清风徐来,凉快非常,观棋的倭人但觉胜利在望,无不心中爽快之极。

  第九十二手,叶昊天在对方中腹空中投入一子。此子上不接天,下不着地,无根无据,孤苦伶仃。

  木谷虚面露喜色,顺手在黑子旁边不远处落了一子,似乎觉得等这一手等了很久了。

  接下来叶昊天忽出妙手。第九十四手如鬼斧神工,在白棋阵内施出一招小飞的妙手,顿使木谷虚为之一呆。白不能不应,如不应则黑便可能在白棋大本营内活出一块,白棋如何受得了。白棋不得不当头封了一子。

  然后黑九十六象步飞出,跨过封头之子在白棋中央轻飘飘的一点。这一手更是非凡之妙着,既瞄着黑棋的断点,又缓解了黑棋孤子的压力,从此后可以放心施为,活棋的希望极大。

  讲棋的幻庵掌门面色大变,心情沉重地说道:“古今无类之妙手!”

  旁观的倭人都明白,木谷虚要麻烦了。

  白第九十七手非补不可,不然白棋顿成崩溃之势。

  如此,叶昊天便抢到了先手,第九十八手毅然出击,从另一关键所在强行断开白棋大龙。

  木谷虚一见,不由得面色大变,顿时惊惶失措手忙脚乱起来,瞪大了眼睛陷入长考。

  这一思考就是两个时辰。木谷虚寂然不动,整个人仿佛化作泥塑木雕一般,纵然是天打雷劈,两耳长出青苔,双足爬满藤萝,恐怕也不会移动分毫。

  叶昊天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心中想起天界的经历,不觉有种人生如梦的感觉。想想真神率领的千万大军正势不可挡、纵横宇内,怎不让人心中惴惴、彷徨不安。要不是众仙需要九天坤鼎的救护,他现在已经进入至尊宝鼎中进行修炼了。他究竟能否在有限的时间内将功力提升到神仙榜百名之内,从而为铲除真神尽一份心力呢?

  神教的势力极其庞大,此刻已经渗透到几乎所有的星球之上。中土充斥着大量的妖人,作为中土的近邻,倭国有没有妖人?

  想到这里,他悄悄地从心底询问九品莲台:“阿莲,请给察看一下在座倭人的心性如何。”

  不久九品莲台传来惊人的消息:“主人,在座诸人九成已染魔性!整个下鸭神社魔气很重,似乎就是神教的一个据点!魔气最重之处位于神社大殿之内,不知道殿内有些什么东西。”

  九品莲台的话音刚落,通灵宝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主人,殿中有件魔器,好像是一件弯弯的玉器,能够使进入神社之人不知不觉沾染魔性!”

  然后是龟镜破锣般的声音:“哎呀呀,不得了了!此处妖气甚重,定然有功力极高的魔头隐身其间,必须千万小心!”

  叶昊天听得大吃一惊,急忙快步走下台来,对着兰儿附耳交待了几句,同时将监天神尺悄悄放入她的袖中。

  不一会儿,兰儿领着众人离开了下鸭神社。

  留在现场观战的中方人士只剩南宫英一人,再有就是台上的匡玄大师了。

  此时木谷虚好不容易落了一子。他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管自己被分断的两块棋的死活,凭借厚势强行将打入的黑子硬生生吃掉。

  然而打入的子虽然只有三、五颗,可是生命力却是极强,绝不是那么容易被吃掉的。

  这时叶昊天的棋风也骤然变了,从原来的谦谦君子变为武道强人,以强对强,寸步不让。

  木谷虚强攻五六着不见效果之后,自己便陷入了步步皆辛苦的窘境。

  天色渐渐晚了。晚风吹拂,院中的樱花簌簌坠落。

  木谷虚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随樱花一起落下。

  又下了十余手,龟山先生过来询问要不要暂时封盘,以便明日再下。

  叶昊天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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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4-2007 09:0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木谷虚沉吟片刻摆摆手道:“我自出道一来,从没有封盘再续的经历,向来是当天解决问题。掌灯,待我二人挑灯夜战!”

  然而越到后来叶昊天的下法越凌厉,一招狠似一招,步步紧逼,杀机不断。

  木谷虚只能极力抵挡,招招苦心,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等到兰儿孤身重返下鸭神社的时候,棋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由于局面落后,木谷虚极意求变,负隅顽抗。既要吃打入的黑棋,又要保自己被断开的白子;既想破上边黑地,又想拓宽自己的疆域。实在是心力憔悴,形神俱困。

  评棋的安井长老呆呆地看着大棋盘上密密麻麻灵动活泼的白子,口里喃喃自语:“此人竟然达到了棋艺最上品‘入神’的境界,领悟了阴阳消长之理,天地变化之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变化无端,可为绕指柔,可为百炼钢,试问天下谁能当之?”

  叶昊天眼见木谷虚脸色惨白、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中感到有些不忍。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淡淡的月亮,已经偏往西天,这时恰有一只夜鸟飞过,哑哑地叫了两声。此情此景,他忽然想起一句唐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想来此刻对方的心中应该也是无比惆怅的吧。

  两百手后,木谷虚细算目数,即使被分开的两块棋都能活,盘面还有十目以上的差距,而黑棋全盘厚实,再无毛病可挑,自己实已无争胜余地!他抬眼看了看足利义满,但见大将军一脸失望之色,顿觉心痛难忍、如万箭钻心一般。

  此时的木谷虚似乎已用尽了浑身气力,有一种灯尽油枯、万念俱灰的感觉,胸中不由得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他伸出颤抖的手,在棋罐盖上取了几颗白子放在棋盘上,表示认输,刚点了点头还不曾说声“完了”,就猛觉胸中一股热潮直冲咽喉,喉咙一阵腥甜,来不及用手去掩,鲜血已经喷了出来,只溅得黑白分明的棋盘上殷红片片。

  围观者顿时一阵大乱,龟山先生连忙上前将其扶了下去。

  足利义满恨恨地道:“今日我方告败,明日午时三刻比试武道!希望田专使还是这样神勇!”说完转身走了。

  回到客店,叶昊天首先探视进入神社的诸人,看他们沾染的魔性是否已经解除。直到九品莲台判定:“这些人的心性已恢复正常”,他才完全放下心来,开始思考明天的比试。

  接下来的武道比试不容掉以轻心,这是所有比试的重中之重。

  想想倭国会派出什么样的高手呢?

  达到真人界第十二重的高手木谷虚已经完败于天凌子剑下,所以对方明日派出的人肯定将在天凌子之上。问题是南宫英的功力比天凌子高强得有限,如果让他出马,究竟能否抵挡倭人的进攻呢?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给南宫英大补恶补也来不及了,弄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再说,难保对方没有顶级高手,即使给南宫英勉强灌输三百年的功力,恐怕也不能稳保必胜。

  叶昊天自己也不能亲自出手,否则万一被人看破行藏,知道“昊天大帝”躲在这里,那就麻烦大了。

  看来有必要到别处请一个高手来。

  到底请谁好呢?最理想的莫过于云华夫人,有她出手无论倭国派出什么高手也会手到擒来。不过云华夫人是真神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身份泄漏更加麻烦。至于少康、风先生和金神褥收都跟真神朝过面,基于同样的道理都不能用。身份泄漏还是小事,若是妖人将重心转移到中土来,玉帝的王道轮回可就泡汤了。而且这些人都在仙岩谷中,入谷之路太过复杂,来回需要花不少时间。现在距离明日午时只剩几个时辰,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叶昊天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着。

  兰儿也帮他一起想办法。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提议:“要不我们去请屈原老先生来?哎呀不行,屈原的长项在于诗词歌赋,打架可能还不如我呢,虽然我的武功也很差,嘻嘻……”

  叶昊天“呵呵”笑道:“你的功力再高也不能上,没来由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妖人污了手。”

  兰儿明眸闪动两下,忽然想出个主意,笑吟吟地说了几句话。

  叶昊天觉得主意不错,当即乘坐瀚海神州破空而去。

  武道比试将在午后开始,可是一大早下鸭神社就挤满了人。原来的近千张椅子不够用,又在远处增加了不少座位,直至树下墙脚都坐满了,有的人甚至想站在树上,不过想归想,却没有人敢真的上树。否则若是大将军觉得不雅,这些人便吃不了兜着走。

  看到那么多人无事可做,足利义满招集了十几个关肋、小结和平幕进行相扑比赛。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到得后来,连最高段的相扑士横纲和大关也亲自出手了。

  等到横纲将大关摔出场外的那一刻,众人无不站起身来放声尖叫。

  正在这时,叶昊天和兰儿到了,陪同而来的除了南宫英之外,还有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看眉目竟然是身为玉清天神的西门龙亲自到了!

  武道比试本来不关横纲的事,可是此刻群情激昂,横纲信心爆棚,呆在台上不肯下来,口中一个劲地狂叫:“相扑场上我第一!武道争雄我要上!”

  大将军足利义满摆手令他下去,意思是你相扑固然不错,真要武道争雄还差了点。

  横纲无比委屈地缓缓往台下走,走了一半忽然对着足利义满扑通跪倒:“大将军,给我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吧,这一场哪怕不算数也行啊……”

  足利义满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去问过明使,看他们是否肯给你一个‘成仁’的机会?”

  叶昊天看横纲求战之心这么强,知道若不给他机会,这人恐怕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于是笑道:“来吧,本使也举过三个月的石头,自觉有几分力气,想跟你玩玩,看看贵国的相扑究竟有些什么门道。”这样说的时候,他已在心里盘算清楚,如果对方只是横练的外家功夫利害,自己不需动用内力,单凭小巧的腾挪辗转就能将对方摔出场去。那样一来别人也不会知道自己功力的深浅。

  这时,他身边的南宫英发话了:“专使大人,动武交手的事还是属下来吧,您只需静坐旁观既可。”说完三步两步走上台去,在横纲的对面站住了身子。

  台下的数千观众全都凝神注视着台上胖瘦不均的两人。但见一个身高体胖,体重不下三百斤,另一个骨瘦如柴,看上去连百斤也不到,大部分人都觉得横纲赢定了。只有在场的修真高手才知道外表的东西并不可靠,两人的实力恐怕要颠倒过来。

  足利义满的眼中难得地现出一丝怜悯,可是也没有再度出言喝止两人。

  两人相护鞠躬行礼之后,比试便开始了。

  横纲的心中将相扑七十技闪电般过了一遍,决定采用最简单的一种技术,那就是把对方提起来扔到台下去。他心中盘算着:对方身体瘦弱,自然行动敏捷,比试的关键在于如何抓住对方,只要双方贴近三尺之内,自己就赢定了。

  因此他缓缓地一步步靠近对方,直到距离不足五尺的时候才忽然加快了动作,向着南宫英直扑过去。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沾到对方衣襟、心中兴奋不已的时候,忽然整个身躯做梦般飞了起来,三百斤的庞然大物仿佛变成了素体轻盈的燕子,在空中悠然划过四、五丈距离,直挺挺落在一株正在盛开的花树上,将整枝的樱花压在身下,落地时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

  满场的观众都看到了这一幕,几乎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横纲呆呆地坐起身子,愣了好半天,忽然伸手摘过旁边之人佩带的长刀,一刀切入腹内,最后还重重地将刀柄转了一圈,随后整个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兰儿吓得一手掩住樱口,芳心跳个不停。死人她不是没有见过,却没见过输掉比赛便这样切腹自杀的死法。

  叶昊天微微摇头,心中颇不以为然。环顾四周,但见大部分的倭人神态木然,仿佛对此事已经司空见惯一样,只有匡玄大师和几位和尚高悬佛号诵经不止。

  足利义满吩咐手下将尸体抬下去,同时高声宣布:“横纲的死深合武士之道,本将军封他为横纲武士,由横纲而至武士,他是大和民族第一人也!厚葬之!”

  台下之人一片欢呼之声,似乎在庆祝一个神话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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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4-2007 09:0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叶昊天摇头不止,看来这些人中魔已深,完全失去了正常的人性。他望着眼前的足利义满,觉得其面目也渐渐狰狞起来,禁不住心中愤恨,口中问道:“大将军,这就是贵国的武士?这就是贵国的武士道?”

  足利义满走上高台,仿佛在布道一样高声宣讲:“不错,这就是我国最高贵的武士道!什么是武士道?它的精神就是果断地死,毫不留恋、毫不犹豫地死。对于武士而言,只有死才是真诚的,其它的功名利禄都是梦幻。当一个人舍弃名利,以‘死身’来义勇奉公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世间的真实。我们的武士追求的是精神上的优越,只有在心理上先战胜自己,才能战胜别人。先做到‘不要自己的命’,才能完成‘要他人的命’。这便是我们日本武士强人一等的道德律。”

  讲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眼中的神光扫视了一遍台下众人,仿佛怕大家不能完全领悟自己的意思,接着道:“大家都知道,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士,必须从小开始培养,五岁时开始杀狗,十四、五岁开始学习斩首 。如此从小带刀成长,养成杀人如麻的习惯,才能成为大和民族真正的武士。”说到这里他还举了个例子,“从前有位知名的将军,为了培养儿子过人的杀气,就在他管理的衙门内,排列十人让儿子尝试斩首。儿子连斩九人,看第十人是强壮的年轻人,就说‘已经斩够了,那家伙让他活吧’,那人才免斩得救。”

  听了这番话,叶昊天心中冰冷,整个人仿佛掉进冰窟一般:这哪是武士道?明明是杀人道!这些武士从小培养杀人的心性,再配上绝对的忠君之道,那就是标准的杀人利器了。这便是盘桓中土无恶不作的倭寇的本来面目!杀人如麻的倭寇就是如此训练出来的。这样的杀人狂魔竟然美其名曰“武士”!

  叶昊天的心里既愤恨又悲哀:“这些人已经入了魔,还能拯救回来吗?”他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似乎很难。

  这时台上的足利义满忽然将手一挥,高声叫道:“大家起立,恭迎奈川国师入场!下面才是真正的武道争雄!”

  闻听此言,台下的观众面现惊喜之色,“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不知由谁开始有节奏地呼唤着:“奈川……国师,奈川……国师……”声音越来越大,加入呼唤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一波又一波的声浪。

  在众人欢呼声中,一个黑衣汉子从高台后方的神殿中走了出来,径直地向着台上走去。

  正在这时,叶昊天的心底忽然传来龟镜的声音:“主人小心!这人的神仙罩不知何故完全开放!功力甚高,属于上清天神,居于神仙榜三千八百位左右!”然后是九品莲台的声音:“此人心性险恶,真实佛心数极低,几乎快赶上真神四大门徒中的木坦了,毫无疑问是一位标准的大魔头!”

  叶昊天吃了一惊,没想到妖人之中竟然有如此顶尖的高手,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未雨绸缪准备得当,不然今天就很难收场了。

  黑衣汉子站在台上,向着台下诸人用力挥手,大声鼓噪道:“大家说,谁是大和民族最伟大的武士?”

  台下回答声此起彼伏:“奈川国师,只有奈川国师才是千年难见的武士!”

  奈川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们说,什么是我们大和民族武士道的灵魂?”

  这次台下众人异口同声轰然作答:“视死如归,为君效命!”声音极响,震得周围古木上栖息的乌鸦尖叫着飞了起来,大概以为发生了山崩海啸。

  叶昊天皱起了眉头,兰儿已经捂上了耳朵。

  奈川微微颔首,面上现出讥笑的神色,随后说道:“支那人说‘父有过’,子‘三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但是如果‘君有过’,臣‘三谏而不听,则逃之’。大家说,君有命而不从,这算什么?”

  台下的人放声狂笑,大家众说纷纭,乱作一团。

  此刻依旧站在台上的足利义满将手一挥,让大家安静下来,大声代答道:“大家不要笑,这就是支那儒家的‘士道论’!他们粉饰贪生怕死的私心,说什么慎于人伦而注重君德,其实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看看我们的武士,死得多么干脆!主君要他切腹他就切腹,要他抹脖子便抹脖子,这才是我们大和武士自古以来就有的美德!”

  台下诸人齐声欢呼。欢呼声未歇,足利义满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有请中土高手上台,让我们欣赏真正的武道争雄!”

  南宫英跃跃欲试,却被叶昊天一把拉住。

  西门龙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就为了这个将我请来?”

  叶昊天跟着微微一笑,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用一道神识透了过去,最后叮嘱:“拿下妖人,千万别让他走了!”

  西门龙闻言先是惊异地看了台上的奈川一眼,然后“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心底却将一道神识透了过来:“老了,不中用了,竟然看走了眼!老夫尽力而为吧,若是被他逃了你可别怪我。”

  叶昊天“嘿嘿”笑道:“若是出师不利,我要把开发乌铊金的分红增加一成!您老看着办吧。”

  西门龙佯怒道:“狮子大开口!竟然以此要挟我,我打道回府,不干了!”一边说着一边却慢腾腾地走上台去,对着奈川点点头道:“小伙子,请问我们如何比试?是否点到即止?”

  奈川冷笑道:“你才多少岁?敢叫我‘小伙子’!不怕笑掉大牙!老夫今年……哼,不说也罢!”接着面色一变狠狠地道:“什么点到即止?哪有这种规矩?武道争雄,不死不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还有什么好说的?来吧,准备出手!”

  西门龙看着对方狰狞的面目,淡淡一笑道:“这地方也太小了吧?哪能施展得开啊?”

  奈川眉毛一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京都东南五十里有一片荒野,你要觉得此处无法施展,我们就去那里比试。”

  西门龙故意装糊涂:“裁判要不要跟着去?”

  奈川不耐烦地一摆手:“要什么裁判?胜者将人头带回,裁判自然知道谁胜谁负!”说完转身腾空而起向东南方飞去。

  西门龙慢吞吞地纵起身形,双脚在树梢点了两下,才勉勉强强跟在奈川身后去了。

  在场众人全都站起身向着两人飞去的方向遥望。

  时候不大但闻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霎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飞沙走石,日月无光,仿佛转眼就要天崩地裂一般,就连远在下鸭神社的人也被吓得心惊肉跳,一个个面色如土,差一点就要狼狈逃窜了。

  不到盏茶工夫,却见西门龙从树梢掠回,将血淋淋的人头向台上一掷,对着叶昊天“嘿嘿”一笑道:“幸不辱命!”

  在场的倭人全部呆住了,每个人都傻傻地看着台上的人头,好半天没人能说出话来。武士道的豪言犹在耳边,千年难见的武士却已身首异处!这一切显得那样的不真实,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一场梦。

  南宫英吃惊地看着面前从容来去、挥洒自如的西门龙,明白这人的功力不知道比自己高了多少倍,不禁连带着对站在身边的叶昊天佩服得五体投地。

  偌大的下鸭神社变得鸦雀无声,直到一个灰袍老僧从神殿中走出来,在足利义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这位先前神气活现的大将军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神志,对着台下众人挥挥手道:“比赛还没有结束,鹿死谁手还不好说。我们还有歌舞伎、茶道和禅宗说法,只要赢了余下的几场,胜利还是我们的。”然后对着叶昊天恨恨地道:“专使果然不俗,没想到竟然请来如此高手!好,好,好!明日巳时开始比赛第三场——歌舞伎!我倒要看看贵国还能不能一帆风顺下去!”

  回到客店,叶昊天问西门龙道:“人头被你丢在台上,那人的元神呢?是否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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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4-2007 09:1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西门龙颇为自负地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笑道:“自从上次被袭之后,我可是做足了准备,每次出门都将西门世家的传家之宝、居于神器排行榜二十八位的元始玉净瓶带在身上,你看看,这次不就用上了!”说着他从腰间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淡黄色玉瓶来,十分得意地说道:“这是我在五万年前,花了一千五百八十亿神丹币从前任黑帝共工的儿子手中买来的,当时的神丹币不像现在这么不值钱,为了买它几乎罄尽了所有的家产,害得家人跟着喝西北风熬过了八百年。到如今,玉净瓶的价值翻了上百倍,要是拿去拍卖,可以卖到十万亿神丹币!”说完笑个不住,显然对自己的果断投资很满意。毕竟像这种神器榜上有名的东西每个都是世上罕见的宝物,向来是有价无市。若是有人愿意出售,买的人还不如过江之鲫?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叶昊天也跟着呵呵傻笑,笑的样子有些怪异。

  兰儿禁不住莞尔一笑,因为她明白叶昊天如此开心的原因:若是将开天九宝随便卖出去一件,还不够吃喝一辈子!

  这时,但见西门龙对着元始玉净瓶念念有词,接着沉声问道:“你是何方妖孽?为何留连此间?玉净瓶中无人能呆上一时三刻,快说,再不说就要形神俱灭了,连个遗言也无法留下!”

  玉净瓶中传出一声低低的狂吼:“快放我出去!你这混蛋,知道我是谁?再不放我叫你满门不得好死!”

  西门龙一听就火了,紧跟着便要念动咒语将这人快点儿炼化。

  叶昊天却摆手将他止住,跟着对瓶中人说道:“你且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答得不错,我便做主给你一个改恶向善的机会。你先说说看,你自己究竟是谁?怎么做的倭国国师?”

  瓶中人气哼哼地答道:“我乃真神座下七十二魔帅中排名第二十三位的吴良!奈川国师算个鸟?早让我捏死了!”

  叶昊天听了心中一动,接着问道:“你功夫不错嘛,怎么在魔门中排名这么低?”

  吴良没好气地道:“这还低?魔帅仅居圣子、圣使和十八圣徒之下,地位崇高,每人下辖八千圣灵、千万魔众,你不知道不要瞎讲!”话音未落,接着传来“哎呀”一声:“真邪门,我的足踝怎么软了?哎呦……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吧,我的脚快化了!”

  叶昊天对他说的圣使、圣徒和千万魔众很是吃惊,连忙道:“我不信,你吹牛吹出破绽来了。倭国人口不多,哪来那么多魔众?要招魔众为何不到中土去?”

  大概身处瓶中的滋味很不好受,吴良的脾气很快变得好了起来,老老实实答道:“上仙有所不知,中土是最难征服的国度之一,我们也不是没试过,结果两个师弟都折在那里,连影子也没有留下。”

  叶昊天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会?中土人数那么多,恶人自然也多,应该会有很多人想加入魔门的。”

  吴良开始呻吟起来,同时答道:“没那么容易。四圣使木坦曾经说过,要灭中土,先灭儒家,其中的关键在于监天尺……哎呦,快放了我吧,求您了。”

  叶昊天没有理睬他的惨叫,接着问道:“为何倭国却容易被征服?”

  吴良道:“倭国善变无根,美其名曰善于学习,所以学魔也很快。哎呦……哎呦……我的小腿也化了……我告诉你个秘密,说了放我出来,求您了……”

  叶昊天不急不慢地道:“说来听听,若有价值我便将你从玉净瓶中放出来。”

  吴良急不可耐地道:“真神十八门徒中排第十的毕黩今天在下鸭神社中出现了!毕黩的功力远远在我之上,他修的是暗魔,功法奇特,伤人于无形之中,跟我修的明魔不同……哎呦……我的膝盖也化了……”

  叶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明魔、暗魔的说法,禁不住问道:“什么意思?明魔、暗魔有区别吗?”

  吴良“哼哼唧唧”地答道:“明魔就像我这种,想什么全挂在脸上,魔性完全暴露在外。如果像毕黩一样,将自己隐身于好人之中,魔性不露,杀人不流血,便是暗魔。哎……别问了……先放我出去……这些东西《玄玄魔经》里都有,只要修魔谁不知道?”接下来是一连串惨不堪闻的叫声。

  叶昊天看兰儿皱起了眉头,连忙对西门龙道:“龙老,能不能将这人交我处理?”

  西门龙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要这家伙有什么用?你要尽管拿去。不过这人魔性太深,若是放了必然为害人间。”

  叶昊天探手取出镇妖宝塔来,“呵呵”笑道:“没那么便宜的事。我让他才出狼窝又进虎穴。看我这宝塔,深富玄机,特别适合教化恶魔,塔顶有一小孔,只有当他们改造完善之后才有逃生之望,否则就困在塔中一辈子吧。”

  西门龙好奇地将宝塔取在手中,颠来倒去看了看,最后说道:“看起来跟托塔天王的宝塔有些相似,不过花纹更加细密一些,颜色更加深沉一些,难道比天王的宝塔还要厉害?嗯,看来可以卖不少神丹币。”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吴良从玉瓶中移出,然后在叶昊天的帮助下将其收进镇妖宝塔之内。

  叶昊天表情严肃地胡吹乱侃道:“此塔跟天王宝塔本是一对,不过我这是雄的……”这样说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若说监天御印有替身,九品莲台有替身,难道镇妖宝塔就没有替身?这样说来莫不是镇妖宝塔真的跟托塔天王的宝塔有什么关联不成?”

  西门龙看他说话时神气活现的样子就知道显然是假的,心里只觉得想笑,整个人都变得年轻了不少。

  这时,叶昊天的心底忽然传来镇妖宝塔的声音:“主人猜测不错,天王宝塔的神力不及我的一半……”

  乍听此言,叶昊天差点跳了起来,见西门龙露出奇怪的神色,连忙顾左右而言他:“《玄玄魔经》……那是什么东西?”

  西门龙撇了下嘴道:“连这个也不知道?你这昊天大帝是怎么当的?真是孤陋寡闻。《玄玄魔经》是一本魔经,里面记载了基本的修魔方法,说起来几乎每个仙人都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些。就你刚才那问题,明魔……明着修魔的人极少,大多数人都是从暗魔开始修炼的,只有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或者到了修魔之人自觉功力到了极高的地步,才会将暗修转为明修,就像真神自己。”

  叶昊天闻言明白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地方不太清楚,于是进一步问道:“修魔就修魔好了,为何还要有明暗之分?”

  西门龙瞪了他一眼道:“暗修必须隐藏身份,所以顾忌太多,许多极端的功法都不敢修,否则身体将发生很大变化,要么头上长角,要么脸生绿毛,难以在人群中隐藏下去。明修则百无禁忌,比暗修快得多,而且不受天劫制约,所以几乎每个修魔的人做梦都想明修。”

  叶昊天想也不想地又问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些人为何不明修?反而大多数人都选择暗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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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4-2007 09:1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西门龙收敛了面上的嬉笑之色,表情郑重地道:“这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想得通,我也是不久前才从文殊菩萨那里知道答案的,其中的关键就在于神仙罩。神仙罩是一层自我封闭的罡气,封闭越紧保护越严密,同时对自己的束缚也最厉害。魔性讲究自由狂放,为所欲为,因此修明魔的人必须将神仙罩完全开放。不过那样一来很容易被别人识破身份,所以极易夭折。”

  叶昊天这才明白吴良先前一直将自己的神仙罩完全开放的原因,不由得对魔门的修行增添了一些兴趣。真神十八门徒中排第十的毕黩便在下鸭神社之内,他修的暗魔又是怎样的呢?

  叶昊天陷入了沉思。西门龙也坐在了太师椅上养神。

  兰儿则静静地看着窗前的樱花,一面想着女娲所说的抟土造人神功,一面将心神沉醉在花香里。至于明魔、暗魔的这些分别,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正有叶昊天算无遗策就够了。

  过了一会儿,兰儿从窗外收回目光,转头望着叶昊天轻声道:“公子,现在天还早,我们去金阁寺吧。”

  提起金阁寺叶昊天的心跳就加快了很多,当下忙道:“好,我也按捺不住,这就走。”说完他看了一眼西门龙,问道“龙老一块儿来吗?”

  西门龙摆摆手道:“不了,你们去吧,我老了,不喜欢到处瞎跑,更不想插在年青人中间惹人嫌。”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兰儿微微一笑,一任叶昊天牵着自己的手出门而去。

  快到金阁寺时,叶昊天问道:“你想好称呼了吗?”

  兰儿抿着嘴微笑不语。

  见到匡玄大师时,她先自跪下叩了三个头,然后才道:“圣王在上,宝定王之女朱兰儿叩见。”

  匡玄大师面含微笑安然受礼,随后伸手将她托起,神色激动地道:“好聪明的孩子,竟然能猜出我的来历。不错,老衲就是朱英。真难为你们了,千里迢迢出使此地,要知道这可是贼窝啊!”

  兰儿恭谨答道:“圣王不辞辛苦,身处敌营三十载,那是更加不容易!”

  朱英上下打量了几眼旁边长身玉立的叶昊天,连声夸赞道:“好小子,竟然干净利落地连胜倭人两场,好心智,好手段!哎,今天出场的那人功力高深莫测,显然不是寻常人物,你们是从哪里请到的?”

  兰儿听见他夸奖叶昊天,不禁心中高兴,代答道:“曾叔祖,叶公子身上的奇迹多着呢,就连您留在中土的监天尺也到了他的手里。”

  叶昊天闻言忙将监天尺取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朱英。

  朱英抚摸着多年不见的挚友,心头激跳不已,正想询问其中的经过,忽觉监天尺中透出一股浩然磅礴的力量,将他握尺的手毅然推了开来。他双手用力试图握紧神尺,然而竟然没有成功,只能眼睁睁看着神尺掉落地上。

  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由得惊异不定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监天尺,心中充满了疑惑。

  叶昊天也没有预料会有此事,不过略一思考便知道了答案。于是他将手一招把神尺收了回去,笑着解释道:“此事极为复杂,真是一言难尽啊。此尺已非原来的监天尺。经过重新锻造之后,它的神力骤然增强了上万倍,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得住的。”

  朱英听得似懂非懂,然而看见监天尺好端端地被叶昊天握在手中,心中自然明白眼前的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

  叶昊天看着此刻吃惊不小的朱英,淡淡一笑道:“前辈,倭国的天从云剑是否在您手中?”

  这简直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朱英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飞身来到窗前,向周围看了看,生怕隔墙有耳。

  叶昊天安慰他道:“前辈莫怕,整个究竟顶都被我彻底封闭了,等闲之人难以进入五丈之内,连声音恐怕也无法传出。”

  听他这么说,朱英快步走了回来,带着一种惊若天人的神情,问叶昊天道:“你怎么知道天从云剑在老衲这里?”

  这次叶昊天并没有实话实说,而是找个托词道:“晚辈是大儒会易经一脉的传人,这些都是刚好凑巧算出来的。非只如此,我还知道八尺琼曲玉位于下鸭神社,八尺镜则位于伊势神宫之内。”

  朱英瞪大了眼睛道:“八尺镜的所在人人知道,八尺琼曲玉却是失踪已久,你连这个也能算出,这,这,匪夷所思,未免太匪夷所思了……老衲留在此间的目的便是为了八尺琼曲玉,这下总算有眉目了……”

  兰儿感觉有些奇怪,不由得问道:“既然八尺镜的位置众人皆知,为何不取八尺镜,反而去找琼曲玉?”

  朱英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 老衲做梦也想将八尺镜取来,因为那是倭国三大神器之首,没有了八尺镜,倭国便无法将身在海外的诸神召回来,如此抗倭之举再无可虑之处。无奈伊势神宫为天照大神的寝宫之一,不但有极其复杂的阵法保护,而且有十余位功力极高的神仙日夜监视。老衲曾想试着偷进去,结果还没进入百丈之内便给人捉住了,最后只好说自己迷了路。幸好那些神仙也没有深究。”

  叶昊天眼睛眨了两下,心中着实很想前去伊势神宫看看。

  朱英停了一下接着道:“ 老衲找八尺琼曲玉的目的却又不同。天从云剑是杀人的凶器,八尺镜可能沦为助纣为虐的帮凶,而八尺琼曲玉则不然。八尺琼曲玉具有提神醒脑、抵御邪魔侵蚀的作用,就像一面铜镜,可以正衣冠,正心灵,使人找回自己的良心。正因为失去了八尺琼曲玉,倭人才变得魔性日长,兽性大发,如此下去必然有亡国灭种之祸。我们出自中华上国,受圣人教化,当以仁义为怀,不能眼看这些人一个个走向死亡,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妇孺儿童……所以老衲想找到八尺琼曲玉交还倭国王室,希望他们能找回自己的公义之心,也算身处倭国三十年,给他门做件好事。”

  叶昊天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当下十分佩服地说道:“我佛慈悲,前辈宅心仁厚,晚辈定当助您一臂之力,看看能否将两件神器都拿到手中。”

  这时,兰儿在旁边自言自语道:“天照大神究竟是什么人?她的功力真的很高吗?风先生说其居于神仙榜五十名之内,若是真的那么厉害,为何肯让魔教在自己家里横行无忌?”

  叶昊天摇摇头说不出所以然。

  朱英想了想道:“老衲身处此间三十年,对倭国的神系有些了解,但也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倭人的传言究竟对不对。倭国自尊为太阳起源之地,自认是天神的后裔,说日本本岛是天神伊奘诺尊与伊奘冉尊创造的。他们使用天之沼矛激起地上水花,水滴在矛尖聚集,成为日本诸岛。伊奘諾尊及伊奘冉尊的后代便是天照大神,也就是日之女神。天照大神派她的孙子迩迩芸神统治日本,临行之前赐给迩迩芸神三件宝物,就是八尺镜等三件神器。迩迩芸神离开天界下凡统治日本,将王座传给其孙神武,这便是日本第一位天皇——神武天皇的由来,这样承传下来的历任天皇,据说都是天照大神延续下来的子孙。”

  叶昊天和兰儿闻言微微点头。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些故事都编得还算圆满。

  朱英接下来又道:“天神伊奘諾尊与伊奘冉尊只是传说,从没有人见过他们的样子。不过天照大神似乎真有其人,据说确实有人见过。所以我上次还未接近伊势神宫便觉得很是紧张,唯恐她本人便在神宫中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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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4-2007 09:4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80、霓裳歌舞曲未终,老僧升座谈死禅

  “四月十三日,巳时,京都下鸭神社。

  日中比试第三场——歌舞伎。“

  当天早上,大幅的告示张贴得满城都是,连大明使者住宿的旅店门口也没有漏过。

  当叶昊天领着歌姬、乐师和西门龙、南宫英等人来到下鸭神社的时候,一眼看到的是神社内外风雨不透水泄不通的人群。略一询问之后,才知道除了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之外,要想入场观看比赛必须先买票。一张门票售价一千两银子,很快被抬到三千两银子之上,即便如此,还有很多人站在门外,盼着有人能中途退场。

  西门龙不愧为商人本色,见此情景忍不住笑道:“门票收入不少啊!这些人很会赚钱!”

  叶昊天哈哈笑道:“我们也要分成!不然就不比!让他们自己去玩。”

  兰儿见了人山人海的场景有些不安,紧蹙眉峰低声道:“倭人为何如此张扬?难道说他们有什么必胜的把握?还是他们的歌舞伎厉害无比?抑或想操控裁判?”

  叶昊天抬头看看正前方不远处搭起的高台,发现台上空无一人。五位裁判除了太子还没来之外,其余四人已在台下就座。他们神态自若,谈笑风生,不似受人控制的样子,看来倭人必然另有制胜之法。

  众人都在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比赛开始。可是等了好久还没有开始。

  正在大家翘首张望的时候,足利义满走上台来高声道:“太子殿下忽染贵恙,无法前来观战。明使田先生,请来前台叙话!”

  叶昊天不紧不慢走到台边,施礼问道:“大将军何事吩咐?”

  足利义满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裁判本来就不多,现在又缺了一人,你看这场比试裁决的方式能否修改一下?”

  叶昊天心道:“来了。”口中却不置可否地说道:“将军意下如何?”

  足利义满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无论是歌舞还是戏曲,比的是艺术的感染力,理应以现场观众的反应作为评判的依据。我建议以欢呼声作为评判的标准,至于四位裁判,就负责记录欢呼次数好了。”

  叶昊天面色一沉,沉吟着没有说话,心道:“现场的观众都是倭人,难道会主动为我叫好不成?”

  足利义满自然知道他心中的顾虑,打着哈哈道:“专使若不放心,那就这样好了:只要观众给予我方的欢呼达不到贵方的五倍,便算我们输了,你看如何?”

  叶昊天想了想,觉得若是再不答应,必然会引来对方的讽刺挖苦,于是跟着对方“哈哈”笑道:“就以大将军所言!虽然这样还是我们吃亏,不过也可以勉强试试。反正我方已经胜了两场,这场即使输了,还领先一筹呢。”话是这么说,他却根本没想可能会输的事。因为临来之时皇上交待过,若是输了一场回去就以丧权辱国论处。

  这时足利义满又道:“我国的歌舞伎内容十分丰富,一场比赛恐怕难以尽展其长。为了使比赛尽兴,我看不如这样:每方出三个曲目,最后以赢得欢呼的总次数决定比赛胜负。”

  叶昊天回头看了看兰儿,见她微微点头,于是笑道:“好说,好说,不过……门票收入要分我们一半!”

  兰儿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真的将这番话说出口来,他都修到上清境了,要银子有什么用?而且此举简直有失国体!

  更奇怪的是足利义满,头摇得像陀螺一样:“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叶昊天不依不饶地说道:“四成……三成……两成……两成总可以吧?我手下这些歌姬万里迢迢来贵国一趟不容易,怎么也要让她们稍微赚点儿,也好让后半生好过一些。”

  足利义满依旧不肯松口,坚持道:“不行!我已经将门票收入许给‘阿帼’了。阿帼是我们大和民族妇孺皆知的美女,更是岛根县出云大社的新选出的圣女。为了修缮寺庙,阿帼不惜抛头露面四出募捐,在京都闹市区搭戏棚表演歌舞。正是由于她的努力,我国的歌舞伎才得以发扬光大。喏,她来了,你看,等下领衔歌舞表演的就是她。”

  叶昊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正有一群姑娘从外面走进来,个个明艳不俗,打扮得花枝招展,领头的女子更是人间绝色,大概就是足利义满口中所说的阿帼了。阿帼的外形略带风尘之色,然而明眸闪过却显得十分清纯,与通常所见的艺妓大不相同。

  叶昊天的眼睛在阿帼面上停留了一会儿,直到心底传来龟镜的鉴定:“内外洞明,一览无余,不是修真人,无丝毫内力。”然后是九品莲台的声音:“此人心性甚佳,非但未染魔性,而且佛心数很高,好似大德高僧一般。”

  “嗯,看来是一位好姑娘。”叶昊天自言自语地说着,接着对足利义满道,“既然如此,本使就不跟她争这点小钱了。希望她能将寺庙建好,也算是做了件功德无量的事。”

  这时,龟山先生满面堆笑地走了过来,询问哪方开始率先表演。

  叶昊天不假思索地道:“无所谓,贵国作为主人,不妨先开始好了。”

  于是龟山走上台高声宣布:“歌舞表演现在开始,日中各表演三场。四位裁判负责统计欢呼声,百人以上的齐声欢呼才能计作一次,个别人员的狂呼乱叫不算在内。首先表演的是日方阿帼领衔的《念佛舞》!”

  话音刚落,满场观众便齐声欢呼起来,四位裁判急忙将欢呼声记录下来。

  等到阿帼走上台去开始表演独舞的时候,满场的欢呼声响得更厉害了,随后一直响个不停。

  这一刻,连叶昊天也怀疑自己是否失策了。因为这种欢呼与歌舞水平的高低毫无关系,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盲目乱叫而已。

  盏茶功夫过后,人们喊得有些累了,才略微停下来歇息片刻。直到这时,他们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阿帼的表演上来。

  老实说阿帼的《念佛舞》感染力不算非常强,却隐隐透出佛家清心脱俗的韵味,在这魔性四溢的国度中,也算是一道十分靓丽的风景线。

  《念佛舞》赢得人们不少的掌声。就连叶昊天和兰儿也觉得不错,毫无顾虑地加入到鼓掌欢呼的人群中去。

  阿帼的表演进行了小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裁判统计的结果为:《念佛舞》赢得了八十次欢呼!

  接下来该中方表演,兰儿对着歌姬们招手道:“姐妹们上场!请准备《云门大卷》!”

  众歌姬答应一声走上台去,十名乐师则在台下取出琴瑟琵琶拉开了架子,只待兰儿一声令下便要开始。

  叶昊天一听《云门大卷》的名字便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中国舞蹈分雅乐舞蹈和伎乐舞蹈。《云门》为雅乐舞蹈“六大舞”之一,用以歌颂黄帝创制万物,团聚万民的丰功伟绩,将黄帝的盛德比喻成天上的祥云一般。 雅乐舞蹈是礼乐教化的正统舞蹈,内容很丰富,不过却很难被人理解。春秋战国时期的魏文侯每次欣赏雅乐就止不住要打瞌睡;齐宣王一听到雅乐这个名称,就吓得变颜变色,可见这些所谓“雅正之声”实在不得人心。现在要将这种阳春白雪般的雅乐演给倭人看,还不是对牛弹琴?

  兰儿看他眉头不展,凑到他耳边低声解释道:“圣人言:“乐以载道’‘尽善尽美’。音乐舞蹈不仅有娱乐之功,更负有教化之责。雅乐虽然难懂,却能调节身心,达到‘揖让而治天下’的效果。公子想想看,在座的倭人大多身染魔性,人数那么多,势必不能全部杀了,若是闻听雅乐使他们恢复一点良知,不也是功德无量的事吗?”

  叶昊天闻言翘起大指,十分夸张地用力点头:“娘子说得有理,不愧是儒家六脉中‘乐派’的唯一传人,小生受教了!”

  兰儿看着他好笑的样子,心头一阵甜蜜,回头将手一挥,向着台上的歌姬发出开始的指令。

  众歌姬都是秦淮河数千画舫中挑出来的上上人选,每个都天资聪颖,兼且有着多年的舞乐修养,所以才能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掌握了兰儿传授的雅乐。

  表演开始的时候,观众席中不时传来喝倒彩的声音;不一会儿,众人就看得眼花缭乱、迷迷糊糊;等到快结束的时候,人人心里都觉得好看,可是却不知道好在哪里,所以全都呆坐着一动不动。

  叶昊天明知道这场表演很难赢得掌声,可是眼见直到表演结束也没听到一声欢呼,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众歌姬的面色也很差,看来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叶昊天赶紧安慰大家:“表演很成功!你门已经发挥了自己的水平,等下每人发一万两银子!回国之后另有封赏!”他见众歌姬脸上现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便从乾坤锦囊中取出一摞银票抖了抖,赢得姑娘们一片欢呼之声。

  第一场歌舞比试结果:日中欢呼声之比为八十比零,日方大占上风!

  见此结果,足利义满的脸上现出得意的微笑,显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第二场表演首先上场的还是日方,曲目为男扮女装的《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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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4-2007 09: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鸣神》的情节是这样的:居于北山岩穴的出家僧侣“鸣神上人”被天上宫廷派遣的美女“云中绝间姬”诱惑,失身破戒功力大减。云中绝间姬乘机割断了鸣神上人用以封闭龙神的绳索,使龙神得以逃脱,甘露从天而降。

  扮演云中绝间姬的是一个男子。在他用女色媚态勾引鸣神上人的时侯,鸣神上人按捺不住地开始触摸他的身体,此时的云中绝间姬充满“女人”的性感,妖艳绚丽,是一种在现实的女人之中找不到的,完全是虚幻的女人魅力。最后,她从愤怒的鸣神上人那里逃跑的时侯也一直保持着纤弱的样子。她逃得很慢,好像小脚女人一样轻挪莲步,姿态优雅。

  这场表演吸引了在场所有倭国男子的眼球,欢呼声比第一场要强烈得多,中间夹杂着一些人狂呼乱叫的声音。

  表演结束,统计欢呼声为一百二十次,与第一场相加合计两百次!而此时中方赢得的欢呼声还是一片空白。

  兰儿见形势不妙,不得不拿出精心准备的一道大餐:“全力以赴,《霓裳羽衣》!最少要拿下五十次欢呼!”

  十名歌姬齐齐振作精神,乐师们也站起身活动手足,准备大展雄风,让倭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歌舞。兰儿不敢大意,甚至亲自上场充任领衔琴师。

  叶昊天的心里也充满了信心。

  《霓裳羽衣》属伎乐舞蹈大曲中的法曲类,据说是唐明皇从月宫中偷记回来的仙乐,足见人们对它的喜爱和赞赏。

  伎乐舞蹈与雅乐舞蹈相对称,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可以说除雅乐舞蹈之外,种种由专业艺人表演的观赏舞蹈,例如秦汉的甬抵百戏、散乐杂伎,隋唐的九、十部伎,坐、立部伎,宋代的队舞等等,都可以归纳在伎乐舞蹈之内。伎乐舞蹈在唐朝发展到顶盛时期,隶属宫廷乐舞机构太常寺和鼓吹署的乐人、音声人、太常乐户子弟等乐工舞伎总数竟有数万人。《霓裳羽衣》便是伎乐舞蹈中妇孺皆知的经典中的经典。

  当龟山先生报出曲目的时候,台下顿时传来数十人的欢呼声,显然即使是倭国也有不少人听过此曲之名。

  此时悠扬的旋律响了起来,歌姬们轻盈的旋转像雪花飘舞,矫捷的前行像受惊的游龙,垂下的双手像柳丝那样娇美无力,舞裙斜着飘起时仿佛白云升起,画眉流盼说不尽娇美之态,舞袖迎风飘飞带着万种风情,仿佛是上元夫人招来了仙女萼绿华,又像是西王母扬袖送别仙女许飞琼。

  现场观看的倭人开始还尽力压抑着自己,到舞曲演奏了一半,早看得忘了一切,更忘了敌我之分,欢呼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随后歌姬们将繁富华丽的舞曲快节奏地演绎了十二遍,裙带飘飞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身上的玉佩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此举又迎来了二十多次的欢呼声。

  等到舞曲像一声长长的鹤鸣、舞蹈像飞翔的鸾凤收起翅膀的时候,四位裁判统计的结果是:“中方赢得欢呼声七十五次!”

  足利义满气得直想骂娘,可是又碍于身份不能发作,只能将刀子一般的眼神从众人脸上掠过。

  观众们这才想起自己犯了大错,有些人照着自己脸上就是一巴掌,口里说着:“我该死,我混蛋!我……我不是人!”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统计的欢呼声结果,目前的形势是日中之比为两百比七十五。由于日方赢得的欢呼数必须超过中方的五倍,所以即使第三场中方一分未得,日方也必须拿下一百七十五次欢呼。这,未免太难了。想到这里,足利义满的脸都绿了。

  这个时候,身着灰衣的神秘老僧又一次从神殿中现出身来,走近足利义满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闻言之后,足利义满的脸色顿时大为好转,站在台下高声叫道:“决胜之局到了,有请山口飞燕!”

  台下的观众面面相觑,显然对此名字很是陌生。他们纷纷东张西望,想知道山口飞燕究竟是什么人。

  在众人的千万双眼睛注视之下,一个面蒙纱巾的窈窕女子缓缓走上台来。

  自她一现身,叶昊天的心里便“咯噔”一声。回头看兰儿时,兰儿的面色也骤然变了。

  因为那女子非是别人,竟然是曾经在摄政王府表演独舞、让人念念不忘三月不知肉味的舞姬!那是千年难遇的尤物,是妖人苦心培养惑人心智的道具!若是由她尽情表演,台下的观众恐怕无人能够抵得住盏茶工夫!

  然而就此将她阻住,不让她表演吗?

  如此非但道理上讲不通,而且有失中华上国的颜面。

  兰儿咬着朱唇微微摇头,说道:“让她去吧。反正我们还领先不少,而且后面还有一次机会。”

  叶昊天想想也是,于是催动监天尺护住己方之人,静观接下来的局势变化。

  那女子的表演很快开始了。她这次的舞蹈与摄政王府时有很大不同。上次的观众是中土修养较深的文武百官,所以她的表演含而不露,艳而不淫;此次的观众已经或深或浅地沾染了魔性,所以她的舞蹈也变得放荡不羁淫糜悱恻起来。

  西门龙只看了一眼就惊愕地道:“老天,失传千年的天魔舞再度现世!看来老夫不得不出手了!”

  叶昊天急忙将他拦住,说道:“不可,龙老代表我方之人,这场表演表面上是光明正大的比试,若是动起手来只怕倭人心里不服。”

  西门龙急得直搓手,担心无法控制后面的局势。

  艳舞才进行了一小会儿,台下的观众已经喊哑了嗓子,每个人都变得极度兴奋,仿佛吃了疯癫药一般。再过一会儿,众人变得越来越疯狂,很多人跟着狂舞,一边舞一边撕扯身上的衣服。

  兰儿已经看不下去了,恨不得出手将台上的妖人制住。

  叶昊天见势不妙,急忙加强了功力,将监天尺的神力分出一半罩向台上的女子。

  那女子狂舞的身躯如受电击,顿时浑身颤抖,红艳的面颊也变得惨白,显然魔功受到了重创。

  她勉力挣扎着又跳了一段,然后实在无法坚持下去,只好跳下台急急逃走了。

  台下的观众全都静了下来,很多人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口中泛着白沫,仿佛羊痫风刚发作完一样。大家都不知道那女子为何忽然走了。

  足利义满气得暴跳如雷,眼中的神光从叶昊天一行人身上掠过,又向四周看了又看,然而却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中方之人全都一动不动,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起过。

  站在足利义满身边的老僧似乎猜到了原因,警觉的眼睛始终在叶昊天和西门龙身上转来转去,可是他也无法肯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无法发作。

  裁判统计的结果又出来了:这场未完的表演为日方赢得了一百六十八次欢呼,距离制胜的最低标准一百七十五票还差七票。如果没有叶昊天及时终止妖女的表演,现场之人即使不昏死过去也会筋疲力尽。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再也没有力气为随后中方的表演发出半句欢呼。

  就这样,中方还剩下最后的一场未比,已经赢定了。

  兰儿本已做好了准备,一旦形势不好便亲自上场表演《公孙大娘剑器行》,展示“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绝世剑舞。没想到叶昊天竟然单凭监天神尺的威力就能将妖女赶下台去。看来妖女除了天魔舞厉害之外,自身的功力并不太高,否则不会这么容易。

  足利义满面死灰,心里极度失落:先是棋道,接着武道,现在是歌舞表演,五场比试连输三场,接下来的还要比吗?

  正在全场鸦雀无声的时候,站在足利义满旁边的老僧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闻言之下,足利义满的脸上先是露出狰狞之色,进而又变得轻松了很多,站在台下高声说道:“我们大和民族决不会轻易认输!明日午时,还有第四场比试——禅宗说法!”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叶昊天一眼,那样子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当天晚上,叶昊天和兰儿悄然抵达金阁寺,跟朱英聊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将倭国禅宗的来历了解得一清二楚。

  为了安全起见,次日他只带了兰儿和西门龙出门。其余人员全部留在旅店之内,任何人不准随便外出。

  当三人抵达下鸭神社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是神社门口站满了兵丁,其次是观众少了很多,大约来了七八百人,全都身配长刀端坐不动,一个个要么如泥塑木雕,要么如凶神恶煞,显然都是身手不凡的武士,大概是足利义满的得力属下。

  看着那些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叶昊天心道:“难道说比试不赢就来场鸿门宴不成?”

  三人中功力最差的兰儿也已达到太清天神的境界,对于这种小花样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他们大大方方地走到前台,找了个距离高台最近的座位坐下。

  高台上一左一右摆放着两个蒲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裁判已在台下坐定,身为裁判之一的太子殿下依旧没有现身。

  午时刚过,足利义满亲自走上台宣布:“禅宗说法即将开始,有请国师澄海法师和大明代表……”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不知道代表大明的会是哪位高僧。他见与叶昊天同来的只有两人,其中兰儿又是女子,所以以为将会由西门龙上台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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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4-2007 09: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话音未落,叶昊天站起身快步走上台去,先是向着众人鞠躬行礼,然后道:“本使行色匆匆,未能请得高僧同来。如今为时已晚,只好亲自出来献丑。好在敝人是个在家修行的居士,对禅理也略通一二,相信还不会太过丢人现眼。如果讲得不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台下的人一声不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那些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在足利义满身上,对于叶昊天的言辞根本没放在心上。

  足利义满瞪了叶昊天一眼,没想到登台讲经的会是他,心中吃惊不小,当下冷笑道:“专使田先生果然多才多艺,竟然连禅宗的经义都能明白!好,本将军就洗耳恭听专使的高论!”

  叶昊天“嘿嘿”干笑了两声,悄悄走到右首的蒲团边,盘膝跌坐下去。

  等了好大一会儿,一个灰衣老僧手持禅杖走了出来。叶昊天一眼看出来者正是这两天一再出现于足利义满身边的神秘僧人。

  老僧须发银白,红光满面,作拈花微笑状,身上的袈裟闪闪发光,隐然一副大德高僧的样子。叶昊天却能看出老僧的眼神略显混浊,要么是修行不足,要么是六根未净,心中装了不少东西。

  老僧一面高喧佛号,一面缓缓在左首的蒲团上坐下。

  这时足利义满站在台上高声道:“鉴于在座诸位不一定了解日本禅宗的由来,我们先请金池寺的神光长老介绍一下日本佛教的历史。”

  骨瘦如柴的神光长老闻言站起身来,先将盖住眼睛的白眉往边上撩了一下,看了看台下的听众,然后用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既然大将军有命,老衲就试着说说看。”

  随后他眯着眼睛想了片刻,随后缓缓道:“佛教从天竺到中土,从中土到高丽,又从高丽到日本,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了。自从飞鸟时代圣德太子下诏兴佛,佛教才逐渐在日本传播开来。到了中土的唐朝时期,日本的佛教已极为兴盛。当时奈良有五大寺,后来又加了东大寺。再后来唐代鉴真受请赴日传戒,于奈良之西建立西大寺,于是便有了奈良七大寺。这期间,从中国先后传入了六个佛教宗派或学派:即三论宗、法相宗、俱舍学派、成实学派、华严宗和律宗,称奈良六宗。后来又通过遣唐使传入天台、真言二宗。”

  说到这里,他暂时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接着道:“晚唐以后,禅宗开始兴盛。禅宗先由道昭、道睿、义空等传入日本。及荣西入宋学禅,回国开创日本临济宗,及道元入宋归国,是有曹洞宗之始。自此之后日本禅宗发展迅速,如今信众极多,人数不下总人口的一半。至于其余各宗则均渐衰落。禅宗……如今的人们只知道禅宗了……”

  神光长老讲完之后,连着念了几句“阿弥陀佛”,随后缓缓坐回座位中。

  足利义满点点头,对着台下的众人大声道:“神光长老说得不错。日本禅宗取自中土,却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中土传入的教派那么多,只有禅宗能够在日本兴盛;在座诸位大半是禅宗信徒,有谁知道禅宗为何深受国人青睐?其中究竟藏有什么玄之又玄的道理?”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澄海和尚一眼,提高了声音道:“澄海国师是我们大日本国千年难见的禅师,对于禅宗的理解有着常人难及的高明之处,下面有请澄海禅师!让我们先洗耳恭听国师的高论,然后再听听明使田先生的见解,看看中日两国在禅宗研究上孰高孰低!”

  叶昊天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也想听听身边这位不凡的神僧究竟会有什么高论。

  台下的兰儿面含微笑,对这场比试的胜负似乎已了然于胸。

  西门龙却有些担心地看着叶昊天,不知道他对禅宗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澄海国师闻言站起身来,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每走一步,手中的禅杖都在地上轻击一下,发出一种如金似玉的响声。

  只听了第一声,西门龙便皱起了眉头。

  兰儿觉得身上懒洋洋的,连四肢百骸都感到无比舒畅。

  叶昊天却是心中剧震,紧接着浑身一紧,仿佛秋日夜行忽然中了鬼气一般,整个人好像被密不透风的绸布裹住了。

  澄海禅师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望了望台下目光灼灼的众人,开口说道:“禅宗传自中国,却在大日本国结出硕果,原因是我们天生善于学习,对佛教进行了聪明的选择和吸收。我们大和民族尊崇自然天性,从不压抑和约束个人的情感和欲望,所以我们的佛教也从尊崇自然人性出发,对中国佛教的种种戒律进行了全面的‘废弃’。”

  说到这里,他手持禅杖在台上走了三步,连续发出三声脆响,这三响仿佛敲在叶昊天心里,令他感到非常难受。而台下的听众则异口同声地叫着:“废弃得好!”

  正在叶昊天双眼一眨不眨紧盯着老僧的时候,龟镜破锣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八尺琼曲玉!竟然藏于禅杖之内!怪不得老是测不到,原来是它变了属性!由神器变成了魔器,当然测不到了!主人小心,它已经进入魔器排行榜百名之内,居于第九十三位,非同小可!”

  叶昊天的心中剧烈地跳动了两下,急忙神念一闪将消息传给兰儿,叮嘱她抱元守一、小心应付,随后又请西门龙用心看护兰儿。

  兰儿悚然而惊,连忙收摄心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西门龙闻言将身上的护体罡气扩大了五尺,刚好可以将兰儿包绕在内。

  但闻澄海国师接着说道:“禅宗佛学在日本极受欢迎,究其原因在于禅宗的世俗性、现实性、心灵的自由性和实现人生终极目标的直截了当性。禅宗尤其赢得了我国武士的崇敬与欢迎,甚至被称为‘武家佛教’,这其中有三层原因。”

  说到这里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叶昊天一眼,先敲了两下禅杖,然后接着道:“第一,禅宗直截了当,简便易行,不立文字,没有繁难的汉文经典,只求以平常心在行走坐卧、谈笑风生中领悟佛理。诸位专心练武,文化学识可能不足,特别适合于修炼禅宗。

  第二,禅宗宣扬生死轮回和灵魂不死,主张在顿悟中参悟生死,达到无生无死的境界。我们可以从禅宗教义中学习到视死如归、无所畏惧的精神,也就是我们大和民族千秋传颂的‘武士道’。

  第三,禅宗的直观顿悟有利于培养武士的敏锐性。直觉顿悟不依赖理性与思索,而是靠训练的基本功在随缘任运的自然放达的状态中获得,只有在精力高度集中、无我忘我的思想状态中才能得到激发。这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不动智’。‘不动智’是武士立身之本,为拳术的关键。”

  澄海国师一边说一边围着叶昊天走来走去,禅杖敲击的声音越来越急,每次都伴随着台下听众的齐声应“是”。敲击声和着武士们短促的喊叫声,越发显得气势逼人,令人惶惶不安。

  有几次澄海国师甚至走到距离叶昊天不到三尺的地方,用力敲击禅杖,发出刺耳的金石声,显然他正在不断加强魔力,对叶昊天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叶昊天紧守不动,只是催动监天神尺护住了自身,并没有发动反击。他要将反击留在最后,在此之前先要向倭人阐明真正的佛理。

  澄海国师一再催动禅杖,却见叶昊天始终神色如常,不禁心中有些着急。无奈之下,他撩起僧袍从腰间取下一只佛铃来,随后一边摇铃一边敲击禅杖,同时口中讲经不停:“大家都知道,著名武士柳生又寿郎学剑于名剑手武藏的时候,武藏先让他安下心来作忠诚的仆人,树立十年学成的耐心。三年之内,每天只要他做饭、洗碗、铺床、打扫庭院、管理花园,只字不提剑的事,不许碰一下剑,目的是让他放下驰求心。之后,在柳生干活的当儿,武藏出其不意地时以木剑向他一击,使他早晚都得时刻品尝遭剑击的滋味,念念都在警觉之中,如此用心,终于悟出了个中三味,遂成为全日本最精湛的剑手。他学到的就是敏锐的直觉感悟能力。这种感悟力不依靠思维理性获得,而是来自于职业的本能以及禅定的训练。”

  澄海国师一边说一边留神叶昊天的一举一动,想看看对方到底能支持多久。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叶昊天始终端坐不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还不肯死心,后来干脆将禅杖往地上一搁,又取出一个金灿灿圆筒状的小壶来,口如五叶僧帽状高起,腹间束以二道刻花箍环,底部镶嵌了松石、珊瑚、青金石等装饰品。

  小壶刚一露面,龟镜便传来消息:“此乃吐蕃活佛的金多穆壶,没想到也化作了魔器,而且居于魔器排行榜五十三位,威力还在八尺琼曲玉之上!”

  澄海手握住壶腹,一面运功催动魔功一面接着讲经:“对于我们大和武士来说,坐禅、剑术、柔术,都是非常关键的训练之道,而禅定可以变为军队的最高统率,剑术的最高秘奥,战斗的最高策略。无论你自己说是怎样高明的禅师,都要在‘战斗’和‘死’的考试上不落第,才可以算为初等及第。”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金多穆壶源源不断地冒出一股淡淡的黄烟,将叶昊天所在的地方笼罩了起来。

  叶昊天一面继续催动监天神尺,一面将乾坤锦囊的袋口微微打开,不声不响地将黄烟一点点收进去。此时,他清楚地听见开天神器说话的声音。

  但闻九品莲台道:“快闪开,这是罕见的魔雾,能将神器化为魔器、神仙化为魔鬼。让我来,这东西对我有好处……”

  话音未落。镇妖宝塔大声叫道:“我也要!我能将魔烟炼化!自然是多多益善。主人……主人听见我说话吗?别把妖人弄死了,最好慢慢收拾他,将他的魔性全部吸过来。”

  随后竟然连监天神尺也发话了:“都别叫!你们光说不干活,还不如不说!没看见我正在努力吸取吗?”

  叶昊天将神识传了过去:“这样能行吗?佛心数会不会降低?如此行事跟真神炼化别人的功力收为己用有何区别?”

  九品莲台和镇妖宝塔同时叫屈道:“不一样!我们吸取的是魔性,不是魔功。《神器十律》中说,每炼化一分魔性,神器的佛心数便增加一分。这黄烟是妖人运功催化出来的,又叫‘黄髓魔雾’,其中蕴含的魔性极高,仅次于真神的‘噬心魔雾’,比普通魔头的‘黑血魔雾’厉害得多。无论是牲畜还是人类,只要在魔雾中停留百息时间,都会堕入魔道,化身为魔。”

  叶昊天闻言吓了一跳,不禁转头向台下看去,发现台下并没有多少黄烟,黄烟主要集中在自己身边,这才略微舒了口气,连忙暗暗催动乾坤锦囊,加快了吸收黄雾的速度。

  此时澄海国师还在念念有词、唠叨不休:“天性乃人与生俱来的本性,不待教导,无须学习,不用勉强,无思无虑。我们日本佛教与众不同,可以充分满足人的欲望与感情。只有我们,才懂得真正的生活,‘春天就在眼前,梅花的芬芳轻轻飘来,与竹林深处传来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我觉得好像已经身临活生生的佛陀的国度’……”

  他讲得没完没了,直到耗去了大半魔功,累得满头大汗神疲气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费尽心机发出的魔雾仿佛石沉大海一般,台上的叶昊天不但丝毫无损,反而面露微笑神态自若,这时候,他才像被人抛在岸上快要干死的鲇鱼一般,费尽力气走回原处,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再也无法讲出一个字。

  台下的足利义满惊愕地看着澄海国师,不知道他怎么半途而废忽然停住。当他将目光转向叶昊天时,发现叶昊天已经面带微笑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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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4-2007 09: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1、讲经胜似谈诗好,奚论持戒真佛境

  叶昊天神态自若地走到台前,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朗声说道:“在我开始讲经之前,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谁能告诉我贵国的佛众究竟有多少?”

  台下的听众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全都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龟山先生先看了足利义满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站起身来答道:“先前神光长老已经说过了,禅宗在这里极为盛行,佛众不下总人口的一半。”

  叶昊天摇了摇头:“我看没那么多。中土的佛家弟子不足人口的三成……”

  话音未落,但闻足利义满驳斥道:“我国进步神速,自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叶昊天还是摇头不信:“我看贵国真正的佛众不足一成!甚至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此言一出,引得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高声叫道:“你才来几天?就敢妄自菲薄、胡言乱语!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有人骂:“你以为自己是老几?活佛?高僧?还是菩萨,凭什么说这些话?快滚回中土去吧!不要在此丢人现眼!”

  叶昊天在众人的一片喧闹声中提高了声音道:“何谓佛?佛的本质是什么?修佛有什么好处?大家修佛参禅的目的何在?”说到这里,他在台上来回踱了两步,大声问道:“谁能回答清楚这些问题?我赏他千两银子外加上好的青钢剑一把!”

  听了这话,台下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喊:“老子到海边冲杀一趟就有上万两的银子,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

  有人道:“瞎扯淡!你说什么是佛?人言人殊,这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叶昊天见现场的形势几乎失控,探手将地藏三宝之一的佛磬取了出来,轻轻一叩,顿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却能直透众人心底,台下的人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叶昊天声音宏亮地自问自答:“什么是佛?佛就是‘已经觉悟的人’。明白一切烦恼都是因缘和合,彻证寂然不动、光明遍照的觉性,能够远离烦恼,朗然大觉,就称为佛。”说完这几句话,他再次叩击两下佛磬。

  磬声入耳,台下近乎一半人陷入了沉思,不过还有一半人在大呼小叫:“这道理谁不懂?可是谁又能真的成佛?我看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根本无法炼成。”

  叶昊天不理众人的发难,接着道:“佛的本质是一颗佛心,修佛的目的和结果都是为了那颗恒久至上的佛心。佛法最主要的内容,在于教导人们息下生灭妄心,体悟本来不生不灭、无实无虚、无忧无虑的真心——常住真心。换句话说,是要人们找回失落已久的本心,也就是明心见性!”

  他一边说一边在台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敲击佛磬一下,没多久台下的听众逐渐安静下来,还在吵嚷的人越来越少。那些人大概魔性较深,极难一下子静下心来。

  叶昊天努力回忆在九华净土所得到的关于佛家的记忆,同时回味自己读过的所有佛教经典,毫不停留地接着说道:“佛心究竟是什么东西?佛心是佛家修行的果子,它包括戒、定、慧三层境界。这是修习佛法的总则,一切佛法都不离戒、定、慧。清净无染就是戒;寂然不动就是定;观照无碍就是慧。

  如果将佛比作一棵树,戒便是树根,定是树干,慧就是树上开的花儿。

  如果将修佛比作祛除心魔,戒就如防贼,定如缚贼,慧则如杀贼。

  所以说要想修佛,第一步必须打好‘戒’的根基。我今天要讲的主要就是戒!”

  这时台下有人在指指点点大声讥讽:“看看!支那人不知变通,佛经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连一点自己的体悟也没有!”

  叶昊天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微笑着将监天神尺取了出来,运起功力迎风抖了两下。

  那些台下站着吵嚷不停的人顿时矮了一截,仿佛小孩子说谎被父母忽然揭破一般,心里顿时有些慌乱。

  台上另一边坐着的老僧却觉得心中一阵悸动,整个人都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叶昊天拍着监天尺沉声问道:“大家知道我手里是什么东西?这是一把戒尺,是来此途中经由普陀山时一位高僧给我的戒律之尺。它提醒我时刻警戒内心的妄念。

  什么是戒?戒是‘正顺的解脱之本’,也是‘无上菩提本’。

  戒如大地,如房之基,房子建得牢不牢,就看地基挖得够不够深。

  戒定慧三学以戒为首,由戒生定,由定生慧。

  昔年世尊入灭前弟子问:“您老走后我们依靠谁?’

  吾佛慈悲教示:“以戒为师’!”

  直到这时,台下众人才逐渐安定下来,叶昊天的讲经也变得相对容易了很多,只听他从容阐述道:“持戒能使我们散乱的心获得安定。不论行善断恶,不论离苦得乐,戒都有决定性的作用。

  佛家看来,人在世间,其地位之高下,不在于他的种族是否尊贵,色相是否庄严,更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而是在于他有无崇高的德行,有无修持的佛心。一个没有戒、定、慧的人,纵使他富可敌国,外表端严,在佛看来,与禽兽相差无几!相反的,一个能够严守净戒,具有高尚道德的人,就算他地位卑微,没什么见闻,依旧可尊为人间胜士,值得每个人敬重!”

  听到这里,忽有一人从台后远远的地方站起身来,大声反驳道:“持戒是对人性的束缚。佛教的戒条那么多!碍手碍脚!好好的‘自由人’不做,偏偏找来戒绳,把自己绑得死死的,这种事我们大和民族做不来!也不屑做!”

  叶昊天定睛一看,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手下败将木谷虚,看来他前日输棋所受的重创已经无碍了,只不过觉得没有面子,所以才坐得那么远。

  叶昊天左手拿着佛磬,右手握着监天尺,以尺轻击佛磬,发现随着节奏的高低起伏,竟能自成曲调,俨然是一首《大悲咒》。

  他心中高兴,口中说道:“木谷先生所言乍听似乎有理,然而实情并非如此。先生以为戒律是一种束缚,用一种烦恼的心来对待佛的戒律,这种心态首先是不正确的。

  受戒有很多好处。戒律其实是佛对我们无明众生一种最好的保护。如果我们不杀生而护生,自然能健康长寿;不偷盗而布施,自然能发财享受富贵;不邪淫而尊重他人的名节,自然家庭和谐美满;不妄语而赞叹他人,自然能获得善名美誉;不喝酒而远离毒品,自然身体健康,智慧清明。

  佛陀曾经说过:“有戒的地方就有光明,有戒的地方就等于有我在。’随着大家的修持,渐渐地一路行来,才能体会出守戒的庄严与神圣,感觉到守戒的清凉与自在,才知道佛当时制戒的苦心!”

  说完这段话,他将监天尺在佛磬上用力敲击了两下,作为乐曲的结束。悠扬的磬音远远地传开去,引得树林中成群的鸟雀振羽欢呼。

  这段经文虽然长,却有美妙的佛曲贯穿始终,因此台下坐着的人大都听得很舒服,仿佛从又闷又热的黄梅雨季来到了凉爽的中秋,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处不爽快。就连木谷虚也没有继续反驳,而是若有所思缓缓坐了下去。

  台上的老僧却如受重创,手足筋肉不由自主地跳个不停,又痛又麻的感觉始终压抑着他,令他几乎想跳下高台赶紧逃走。

  叶昊天奏完一曲,又接着演奏了一曲《晨钟暮鼓》,同时接着讲经:“戒如明月,月亮代表了清凉、幽静,同时也代表了光明与智慧。明月在暗夜中放出皎洁的清辉,指引夜归人一条明路。戒也是如此,一个持戒严谨的人,绝对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不会去伤害他人,造成别人的不便。谨守净戒的行者身上必散发出一股庄严、清凉的芳香!”

  这时,台下一直傲然端坐的足利义满忽然发难:“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说加强修持,做个好人而已。要做谦谦君子,贵国的儒家似乎比佛教还好,为何还有那么多人信封佛教?我关心的不是做什么君子,而是如何才能提高功力!作为武士,没有功力一切都是扯淡!”

  听了这些话,台下本已安静的众人再次躁动起来。

  叶昊天加强了功力催动监天神尺,将尺中凝结的上百亿的佛心和儒家的浩然正气散发出去,把整个下鸭神社都笼罩其中,同时朗声答道:“修佛与修儒并不一样。修佛讲究的是佛心;修儒则追求儒功。戒和世间的善行也有很多差别,平常的善行你只有去做了才有功德,不做就没有。而你得到戒体之后,只要不犯戒,即便吃饭、睡觉也一样在增长佛心,因为持戒本身就是佛果之一,是戒、定、慧三佛果中层次较低的部分。

  佛心能够转化为功力!和尚不练武而功力高强,菩萨个个法力无边,就在于他们拥有无上的佛心!所以即使是单纯的为了提高功力,也应该走戒定慧的正道!”

  听了这番话,台下的很多人都呆住了,不少人甚至叫起好来:“说得不错,可惜听到太晚了!”

  不知何时,附近的林间梢头渐渐聚集了一些飞鸟,全都目注叶昊天频频点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

  叶昊天再次举起监天尺,略加了几分力量,一下又一下单调地敲击着佛磬,同时加重了语气道:“贵国崇尚天性自然,这本身并不是坏事。然而身为佛子就不能将戒律抛在一边。据我所知,唐代僧人鉴真曾在贵国确立了严格的戒律,但随着时间推移,戒律之正法渐被忽略,目前已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僧人聚集在寺院的戒坛周围闲逛。他们对大小戒律一无所知,饮酒、娶妻、淫乱、做生意、置财产,同世俗民众几乎没有明显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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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4-2007 09:4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到这里他再度提高了声音,用近乎于喝斥的声音厉声道:“贵国有些所谓的佛众只知道念诵‘阿弥陀佛’。他们说‘玩乐、置产并不违背佛经教义;私通和吃荤也并非往生净土的障碍;末世持戒是市中之虎,应该为人所恐惧,为人所僧恶。’ ‘如果一个吃鱼的人可以往生净土,那么一只猴子就肯定可以往生净土。一个人吃不吃鱼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念阿弥陀佛的人是注定要往生净土的。’于是他们杀人如草芥,淫荡不知耻。这些人哪里是佛教弟子? 实在是标准的魔门逆贼!”

  讲这番话的时候,他身上的儒家浩然正气已经发挥到极致,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气,整个人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纵然是菩萨降临也不遑多让。

  话音刚落,树上的鸟雀齐声鸣叫,盘旋空中的数十仙鹤也发出凄厉的鹤啼,林中甚至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令在场的倭人心中狂跳,面色大变,几乎有一半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现忏悔羞愧之色。很多人已经对着叶昊天顶礼膜拜起来。

  台上的老僧却越来越萎靡。他感到浑身软弱连站也站不起来,不由得心中大惊,后悔为何不早点远遁。

  台下的足利义满只觉得气瘪,心中还有些不甘,于是站起身来说道:“听说佛教最基本的五戒是不杀、不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中间三者还好说,这杀戒却很难。敝国人多地窄,常年杀伐不断,你不杀人,别人却会杀你。这不饮酒就更加难了,身为武士,怎么能不喝酒?那还叫男人吗?”

  叶昊天将监天尺简单的敲击变为警示之音《金刚经曲》, 缓和了语气答道:“戒杀生,主要是培养我们的慈悲心。‘杀生者,断大慈种,行住坐卧,一切众生闻其杀气悉生恐怖。’所以喜欢杀生的人决不是佛宗弟子!

  戒饮酒明指为酒,其实是指戒除毒品等一切使人丧失理智、败坏德行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明心见性,成就佛果……”

  随后他又将佛家的几个关键所在阐述了一番,听得人频频点头,心悦诚服。

  台上的老僧面色苍白,已经到了心力憔悴的地步。先前的全力出击耗去了他一多半的魔功,这一个时辰经过叶昊天全力催动监天尺和佛磬演奏的佛曲更使他魔性大减,魔功几乎消亡殆尽。

  台下的听众早已跪倒一大片,每个人都面色如灰却又充满渴盼,翘首以待叶昊天继续讲经。

  有人痛哭流涕道:“菩萨,我杀了人怎么办?我……还能皈依佛门吗?”

  很多人默然,因为死在他们手下的何止是一个两个活生生的人?每个著名的武士都是从堆积如山的死人身上站起来的!

  叶昊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边演奏佛曲《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面缓缓放歌:“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台下之人渐渐跟着学唱,声音越来越响,到后来佛声梵唱响彻下鸭神社。就连足利义满也闭目合掌诵经不止,而木谷虚则已经双膝跪地满面羞惭。

  叶昊天知道这些人罪孽深重,魔性很难彻底解除,因此将梵曲演奏了一支又一支,久久不肯停下,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回头看时,原来是老僧实在忍不住了,拼命爬到台边滚了下去,却又摔倒在地无法起身。

  有几个倭人正待上前扶持,却见西门龙快步走上前去,探手将老僧身边的禅杖捡了起来,微一用力将禅杖扳做数段,从中掉出一支略有些弯曲的玉尺来。他将玉尺扬手抛给台上的叶昊天。

  “八尺琼曲玉!呀,国宝竟然藏在禅杖里!”众人一阵大哗,无不面现惊异之色。

  足利义满冲着台上的叶昊天深深鞠躬,口中道:“这是敝国国宝,失踪五十年了,难以想象竟然出现在这里!求专使大人赐还我们吧。”

  叶昊天一面点头,一面将八尺琼曲玉与监天尺合在一起,令监天尺迅速吸走琼曲玉中的魔性,直到玉尺恢复光洁澄然的自然本色,才走下台来双手捧着呈给足利义满:“好好保护着,别再丢了。若能每天对着此玉参禅,将会对佛功进境大有裨益。”

  足利义满连连点头,感激万分地道:“求专使明日到我府上来,我会以最道地的茶道欢迎您。明天的茶道不是比试,我们已经输掉了比试。感谢专使,让我们领略到贵国博大精深的文化。相比之下我们还差得很远。通商贸易的事自然以专使所说的为准。至于其中的细则,以及如何约束日本武士骚扰贵国的事,也可以明日细谈。”

  叶昊天连声道好,然后指着躺在地上的老僧道:“此人只怕是魔教中人,必须小心看管,不要让他逃了。”

  说这番话时,他在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才能将老僧控制在自己手里,然后从其身上挖出些神教的秘密来。但是由于事情牵涉到八尺琼曲玉,估计足利义满等人不会轻易放弃。看来只有先将老僧交给对方审问,然后再想法弄过来了。

  足利义满双目怒视着老僧,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龟山先生笑眯眯走上前去,快如闪电地抽出长刀,一刀斩下了老僧的首级!一腔热血喷涌而出,顿时溅满了高台周围的数丈地方。

  与此同时,西门龙的身形骤然化作一道灰影,跟着老僧若有若无的元神飞出了下鸭神社。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每个人都呆住了。大多数人心中不忍,开始双掌合什念经超度,也有些人魔性复燃,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几位在座的高僧包括匡玄大师和神光长老都高声诵佛,好半天才将人们激动的心情抚平下来。

  叶昊天目光如刀盯着龟山先生,却见他已经走到足利义满跟前跪倒禀报:“除恶务尽,此等妖魔看守不易,不如一刀杀却,也算为人间除一大害。”

  此话说得义正词严,令叶昊天难以找出漏洞。他只好长叹一声就此作罢。

  当叶昊天和兰儿回到宿地的时候,西门龙已经等在房间内,手持玉净瓶笑道:“元神在此,你们看着处置吧。”

  叶昊天闻言甚是高兴,感叹道:“事起仓促,我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幸亏有龙老在,否则便被他逃掉了。”说完他转头望着玉净瓶,问道:“澄海法师,你究竟是什么人?”

  瓶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等了一会儿,叶昊天将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结果还是没人回答。他不禁回头看了西门龙一眼,意思是说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啊?

  西门龙立马有些急了,当即对着玉瓶念了几句咒语,骂道:“贼秃驴,想死啊?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再不说话,我让你不得好死,死相奇惨!”

  叶昊天连忙阻住了他,再次对瓶中人道:“澄海法师,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高僧,总应该明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若肯改恶向善,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绝不食言。”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个低微衰弱的声音从元始玉净瓶中传出来,首先是一声长叹,紧跟着是一些断断续续的话:“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以前总是不肯相信这句老话,现在才知道竟会是真的……实不相瞒,在下便是真神座下十八门徒中排在第十位的毕黩。至于来历,唉,不提也罢,提了徒令人羞愧……改恶向善?已经太晚了!假如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走这条道……可是我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叶昊天没想到毕黩要么不说,一说就是那么多,可是又讲得不清不楚,让人难以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毕黩是神教中排名甚高的人物,肯定知道不少秘密,如果能令其开口,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于是他好言相劝道:“玉净瓶中非是善地,一时三刻将会发生巨变。你难道不想多说点吗?讲讲自己修魔的经过也好啊,也算是给世人留下一点警讯。”

  毕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唉,怪不得浑身酸麻,软弱无力,原来是要形神俱灭了。留下遗言?我还有那样的资格吗?又能说些什么呢?”

  旁边的兰儿也帮着叶昊天劝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说看,或许我们能帮你做到。”

  毕黩似乎被触动了心事,长吁短叹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对不起白帝。我是见不到他老人家了,你们若能见到,请向他转达我的歉意……既然你们想听,我就把闷在心里很多年的事讲出来……唉,你们不会明白,魔头也有一把辛酸泪……”

  叶昊天和兰儿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会牵涉到白帝来,更想听听他的心酸往事。

  但闻毕黩幽幽说道:“事情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那时我还是一个普通的文士,身上没有一分内力,偏偏凑巧结识了微服私访的白帝,蒙他赏识,很快成为白虎七星十大文职主管之一。

  五十年后,白帝创建了以‘平等、自由、博爱’为宗旨的 ‘神教’,那是跟佛教、道教、儒教相比并不逊色的真正的‘神教’,跟如今真神所说的神教完全是两码事。

  白帝很信任我,竟然将奎、娄二星的神教相关事宜全部交我掌管。我当时感恩图报,工作也很卖力。在我的努力下,神教的传播进展得很快。

  可惜我那时没有一分功力,虽然按照白帝的教导努力修行,但是总感觉进步缓慢。周围的每个将军甚至任意一个天兵都比我厉害得多,所以他们有时会有意无意地开我的玩笑。看到他们轻松自如地移山填海,我每每羡慕不已,只想快速提高自己的功力,哪怕付出再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白帝的义子天奎星君,日子才真的跟往常不同了。”

  说到这里,毕黩停了下来,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听了这段话,叶昊天心中雪亮,但觉后面的事不问可知。

  兰儿还想听听其中的细节,于是提醒毕黩:“后来怎样了?天奎星君陷害于你?不会吧,你是神教主管之一,想来天奎星君应该会极力拉拢你,是吗?”

  毕黩闻言答道:“你说得不错。开始时他百般笼络我,不但经常欢宴聚会,而且送我许多好玩的东西。甚至说不忍见我功夫太差,有意传我一套功法,修习之后可以进步神速、一日千里。为了吸引我的注意,他一个劲强调该功法极其简单,只要三天就能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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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4-2007 09:4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当然求之不得,于是毫不犹豫地跟他学了十余天。

  天奎星君的功法果然奇特!正像他描述的那样,开始时进步神速,不到三个月我就能单掌劈开两尺厚的青石!

  白帝见了很是惊讶,说是从未见过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功力进境竟然那么快。他却不知我已经学了别派的功法。

  一年之后,天奎星君做寿的那一天。晚间,当祝寿之人逐渐离去之后,我被留下来品尝新出窖的‘白虎神酿’。

  在座的只有我和天奎星君。当时他才喝了几口就出去了,说是一会儿回来,让我先自斟自酌。

  我等了好久见不到他的影子,又不想就此离去,无奈之下只好一个人慢慢饮酒。

  喝着喝着我忽然觉得头昏脑胀、神智恍惚,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但觉手痒得厉害,只想杀个人解解闷!杀意一生我就知道不对,连忙按照天奎星君的功法静坐调心。可是没想到越练杀意越盛,后来终于按捺不住,竟然迷迷糊糊走出去一连杀了十余个军士,然后就神智志不清了。”

  说到这里毕黩懊悔得捶胸顿足,同时又愤愤不平,一时无法叙述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绑在立柱上,天奎星君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用一种义愤填膺的口气道:“你身受白帝恩宠,竟然连杀三十天兵!作为至交好友,你竟然奸杀我两名姬妾……’

  我一听就傻了。天兵属于天庭正式编制的兵丁,是杀不得的。别说三十天兵,按照天条,杀一名天兵将被禁闭千年!我杀了那么多,那可是死定了!即使是白帝也无法救我。

  我当时痛哭流涕,只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忽然兽性大发做出那么大的罪孽。

  天奎星君一直看着我失声痛哭,直到我两眼发直,想要自刎谢罪的时候,他才忽然走上前来给我松绑,说是杀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便不会有什么事。他可以帮我完全掩饰过去。

  我当时自觉陷入穷途末路之中,哪里还能想到别的?自然对他感激涕零,情愿拜他为师,终身听从他的教诲。却没想到自己却上了贼船,而且越陷越深。

  如此这件事便平平静静地过去了。而我则继续修炼天奎星君传下的功法,因为我已经上了瘾,想不修也无法做到。

  三年之后,我的修行遇到难以突破的瓶颈。去找他时才被告知:那套功法必需有‘孽绩’才能继续修下去。

  我问他何谓‘孽绩’。

  他说得直言不讳:“‘孽绩’就是杀人行恶之绩。可以分为杀孽和冤孽。如果喜欢造杀孽最好去修明魔;如果不喜亲自动手杀人,则可以修暗魔积累冤孽,也就是采用诸般邪法害人。’

  我当时天人交战了很久,最后还是无法抵御继续生存的诱惑,于是选择了修暗魔。

  从此我的恶行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今天,眼看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说完不胜唏嘘。

  听完故事,叶昊天心生恻然,劝道:“看来你的心智没有问题。可是为何不肯改恶向善?只要能放弃魔功,彻底消除身上的魔性,我们便放你出去。”

  毕黩一个劲地叹气:“晚了!没用了!我的肉体已失,一切都完了,后悔也来不及。”

  叶昊天犹自不肯罢休,继续劝道:“只要元神在就行,你还可以修成散仙的嘛!”

  话音刚落,他一眼看到旁边的西门龙神色有些不对,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哂笑的表情,看来自己所说的话可能有些问题。

  果然,但闻毕黩有气无力地答道:“没有用的。‘一日修魔,终身为魔’。要想改恶向善,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我修的是暗魔,就更加不成的了。”

  叶昊天不解地问道:“何出此言?”

  毕黩的声音越来越弱:“明魔的魔功大部分来自个人修炼;暗魔则主要来源于魔性的累积。魔性累积就是孽绩的累计,只有作孽深重魔性才积累得多……如果改恶向善,势必要将辛苦积累的魔性完全放弃,如此以来魔功自然会大大降低。明魔的功力还可以留下一半;暗魔的功力则会骤然折损九成以上。如果肉体尚在,还可以重新改修仙佛;一旦没了肉体,也就失去了机会……因为元神也是由魔性转化来的……失去魔性,元神就不存在了。”

  兰儿心中感叹,不忍见其就此形神俱灭,禁不住轻轻拉了拉叶昊天的衣袖。

  叶昊天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对毕黩道:“我也很想放你出去,可是却不能那样做。魔性不除,出去之后还会害人。事已至此,我能为你做点别的吗?”

  随后是一阵死寂。良久之后才听见毕黩说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决定修魔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只是深陷泥潭无法抽身,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过一天算一天。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天生的恶魔,所以在害人的时候自己也会痛苦,因此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谢谢你给我彻底解脱的机会。我死不足惜,只是……”说到这里他便停住了。

  兰儿听他忏悔之心越来越浓,自己的恻隐之心也逐渐加重,连忙问道:“只是什么?您请说出来,若能做到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毕黩低低的声音传来:“一念往生……我还有一念往生的机会吗?”

  叶昊天与兰儿对视一眼,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他们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毕黩是真神十八门徒之一,罪孽深重,像他这样的人按理将被剥夺重新轮回的机会,直接丢进冤魂海底的焚化炉里化为灰烬。

  可是毕黩明明有悔过之意,若没有轮回的机会未免有些遗憾。所以两人都觉得替他难过。

  正当叶昊天心神不定的时候,心底忽然传来九品莲台的声音:“毕黩的一生共做过一万九千三百件伤天害理的事,直接造成七十人被杀或自杀死亡,由于挑拨、激怒或教唆别人的仇恨所导致的间接死亡人数为七百六十人,同时引起一万八千人痛不欲生,三万人出离愤怒,十万人伤心失望,二十万人恐惧不安,两百万人心理失衡……可谓罪孽深重、罄竹难书,可是按照佛祖定下的《死律——轮回法》第三条‘一念往生’的规定,他依旧享有六道轮回的权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死前忏悔了。这一念非常重要,可以消弭他九成的罪孽。

  不过鉴于他罪孽太深,剩下的一成也够骇人听闻的了,所以即使进入轮回也会从受苦受难的地狱道开始。除非能有高僧、活佛愿意为他超度,或许还有转生恶鬼道或者牲畜道甚至人道的可能。”

  叶昊天回头看着兰儿期待的目光,说道:“看来要帮他颂经超度了。可惜我不是道地的和尚,积累的佛心不够精纯。”他心里明白,自己先前在台上大展神威靠的是监天尺和佛磬的威力、以及儒家浩然正气,如果单论佛功,恐怕还无法超度像毕黩这样罪孽深重的魔头。

  兰儿点点头表示理解,语声轻柔地道:“公子,要不我们去金阁寺,请匡玄大师一块儿帮忙,那样效果该会好些。”

  叶昊天觉得这主意不错,因为不管怎么说朱英也做了不下百年的和尚,想来佛心应该积累了不少。

  正在这时,九品莲台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朱英也不行,别看他修行那么久,其实是刚刚消掉了自己的杀孽。当年他纵横天下杀人太多,要不是及时收手皈依佛门,他本该惨死而终的!”

  叶昊天一听便皱起眉头,这可怎么办?

  兰儿在旁边催促道:“快走吧。按照佛家的说法,一念往生只有在人死的那一刻效果最好。”

  叶昊天无奈将九品莲台的说法解释了一下。

  兰儿顿时呆住了,没想到朱英的情形竟然是这样,怪不得当时那么多人苦苦挽留,再加上黄袍加身的诱惑,都无法改变朱英出家的决心。

  正在两人感觉气瘪的时候,旁边的西门龙忽然开口道:“这事交给我吧,我去找几个高僧想来还不太难。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菩萨本人,那就是毕黩的造化了。”看到叶昊天和兰儿面上现出恋恋不舍之意,他又解释道:“我来这里的使命已完,而且家大业大离不开人,不如就这么回去了。”

  叶昊天张了张口想说句挽留的话,话到嘴边却成了:“龙老多保重,祝您老生意兴隆,嘿嘿,我的分成也会多一点……”

  西门龙喝斥道:“小子,我西门世家可是天界排行第一的铸甲世家,最近造出的宝甲一个儿都没卖,都给你留着呢,还要怎的?”

  叶昊天闻言大喜,冲上去抱住西门龙笑道:“龙老不早说!我需要十万甲胄,那可不是小数目……您老多辛苦了……”一边说着他一边捉住西门龙的手凑近嘴边亲了一下。

  西门龙一甩手将他推出老远:“少肉麻!留着这些花样用到别处去。”说着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瞄了兰儿一眼,然后出了房门腾空而去。

  兰儿迎着他的目光嫣然一笑,接着将一双妙目落在叶昊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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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5-2007 11: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82、缘起缘灭皆因爱,死律生规总关情

  傍晚时分,叶昊天和兰儿领着一众歌姬、武士在京都的大街上漫步。

  众人连着几天憋在旅店里,每个人都闷得不行。难得有一次外出观光的机会,自然人人兴高采烈,脚步也显得异常轻快。

  叶昊天和兰儿走在最后面。

  由于出使顺利,眼看大功告成,他们的心里也很轻松。

  四月的东瀛天气极佳,夕阳的余辉挂在天边,清风徐来,花香醉人,给人一种和平安宁的感觉。

  兰儿望着街边一树树姹紫嫣红的樱花,将臻首凑近叶昊天耳边低声轻叹:“如此美丽安宁的地方,偏就出了那么多无恶不作的倭寇,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叶昊天想起这个就觉得气闷,于是微微摇头,长叹一声道:“倭人修身有余,修心不足,所以心魔难除,总想向外扩张。如此不知收敛,将来必有大祸。”

  兰儿一面望着街边忙碌的人们,一面轻声感慨:“倭寇杀之不完,除之不尽,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究竟何时是个尽头?”

  叶昊天沉吟良久答道:“这问题跟魔道互根的原理一样。可以说有水的地方就有鱼,有人的地方就有贼,所以要想彻底根除倭寇几乎是不可能的。再说即使没了倭寇,也不能保证没有别的贼寇杀入中土骚扰百姓。”

  兰儿听得心中难受,眉峰紧蹙问道:“你是说即使我们这次驱逐了倭寇,也是‘治标不治本’,对吗?唉,我们华夏古国真的是多灾多难。”

  叶昊天神色凝重地道:“倭寇并不可怕,只要中土能够自强自立,他们就很难猖獗起来。 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就是这个道理。”

  兰儿想想也是,微微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我还是担心得很。如果倭人一直这样屠戮中土百姓,难保日后不会酿成大祸。因为仇恨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发芽,只怕很难驱除干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到了某一天,狂风忽起,暴雨倾盆,或许有一方将会亡国灭种!”

  叶昊天闻言长叹一声,心里也感到无比沉重。

  兰儿停下身子,站在一树娇美的樱花前看了许久,然后道:“希望明天能跟足利义满谈得好些,让他们尽力约束一下自己的国民。”

  叶昊天抬手摘下一朵淡黄的樱花,微笑着给兰儿插在鬓角,轻声说道:“抗倭需多管齐下。跟足利义满的谈判只是其中的一面。另一面自然是中土军民的备战,那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双目凝视着比黄花还要娇艳的兰儿,将一道神识传了过去:“今晚我们去一趟伊势神宫,如何?”

  兰儿先是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点点头:“何时动身?”

  叶昊天沉声道:“半夜三更!”

  回到客店,两人各自服下灵药,静坐调息直至深夜。

  快到三更的时候,他们收拾停当,悄悄飞向伊势神宫。

  按照兰儿的意思,他们应该请朱英同行。因为朱英一直关注神宫,比较了解当地的情况。

  叶昊天却“呵呵”笑道:“算了。天照大神位居神仙榜五十名之内,乃倭国‘八百万神’之首,功力远在我们之上。万一碰到她本人在此,我们只好拔腿就跑,那时,人少就有好处了。何况我们有七大神器的指引,要不要向导问题不大。”

  兰儿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不再坚持。

  伊势神宫位于京都东北百里之外的地方。

  叶昊天手持龟镜笔直地向前飞。兰儿则轻轻松松地跟在他的身侧。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接近了目标,落在距离神宫不到三里的一片树林里,留神查看周围的动静。

  四周全是又高又大的参天古木,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清新的气息,简直能使人的心灵得到净化。那感觉就像回到了女娲娘娘所在的仙岩谷。

  这一刻,兰儿的心中很是安宁,不禁对天照大神增添了不少好感。

  叶昊天站在树梢向前望去,但见伊势神宫并非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宫殿,而是由一大片房屋构成的建筑群,大大小小的宫殿前后不下数千间。整个神宫为又粗又大的树林环绕着,出入的通道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大概是倭人朝拜必须经过的道路。

  他不敢大意,当即手托龟镜不住输入功力,希望能看到守卫者所在的方位。

  龟镜才转了两下就停了下来,同时破锣般的声音在叶昊天心头响起:“密林之中有阵法保护,因而无人防守,主人可以任意穿行。对方防守的重点主要是天空和小径。”

  叶昊天还是不放心,问道:“你能确定吗?有没有搞错?说不定有人正守在前面,等我们自投罗网呢。”

  龟镜很大气地说道:“放心吧,我已经脱胎换骨了!由于您老功力提高很快,水涨船高,我的视力也增强很多。”

  叶昊天觉得最近龟镜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客气,跟以前的无拘无束有很大不同,不由得从心底问道:“阿镜,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需要天青石?需要的话尽管开口。真怕你跟先前一样,半死不活一躺数月,那就不好玩了。”

  龟镜似乎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喜悦,用嘶哑的声音大叫:“好叫主人得知,我刚刚获悉,自己的神力已经恢复到鼎盛时期的九成!在神器排行榜上的排名也骤然升高了三位,从臭老九升到小六子的位置 ……看来有望恢复大老二的身份!真是多亏了主人,一直不断提供天青石,又经常输入功力,因此我的神力才恢复得这么快!”

  叶昊天哂笑道:“老六老九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自家兄弟的排名,高点儿低点又怎么样?”

  龟镜剧烈地抖个不停:“其中的差别大了!可以这么说,在主人功力不变的情况下,我的穿透力比以前增加了两倍!同时视力也大大增强……以前看不到的东西现在能看到,以前无法穿透的神仙罩现在能穿透!如果再加上主人功力的提高,我的能力更是增强了不知多少倍。目前您老在神仙榜中的排名已经上升到一千九百八十八位,我也水涨船高,能够一眼看穿神仙榜两千名之外的所有高手!及时给主人提供预警!这简直太棒了! 哎呀呀,您老倒是说两句鼓励的话啊……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说着说着,龟镜竟然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

  叶昊天闻言精神大振,连声鼓励道:“好,好,好!加油啊!最好能超过你鼎盛时期的神力,那样无论真神藏在哪里,我都能一眼看到,看他将来往哪儿跑……”

  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主人,您自己首先要加油啊!您的功力高了,我们才能跟着沾光。否则还不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喔,说错了,请主人原谅则个……”

  叶昊天板着脸喝斥道:“哪个说的明珠暗投?是阿玉吧?还不帮我找八尺镜?欠扁是吧?”说着他一手托起通灵宝玉仔细查看。

  一眼看去,通灵宝玉上除了标出代表自己方位的明月之外,还有一颗亮星和数十颗小星,有的还晃来晃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在他心头疑惑的时候,通灵宝玉自动介绍道:“那颗亮星应该是八尺镜,其余小星大概是负责守卫的神仙身上携带的宝物。那些人功力不足,无法将宝器的光辉完全隐蔽起来,自然无法逃过我的视野。”

  叶昊天闻言大喜,自己拥有此等神器,简直是无往不利!

  与此同时,他一直将有关消息用神识同步转给身边的兰儿,因此兰儿也禁不住替他高兴。

  两人在密林之中悄悄往前走,一路连过三个大阵,很快来到密林边缘。再往前,三十丈外就是伊势神宫的外宫了。

  叶昊天不忙入宫,而是先问龟镜:“此间形势如何?有无高手镇守?”

  龟镜本来便转动不停,闻言将转速增加了很多,好大一会儿才回答道:“启禀主人,神宫之内共有三百一十人,其中仙界之人六十五,神界之人二十三,三清天神两人,其余尽是凡人。两名三清天神分别居于神仙榜五千八百位和三万位。”说到这里龟镜停了一下,“嘿嘿”干笑两声才接着道:“至于有没有神仙榜两千名内的绝世高手,我也不知道。除非他们自动将神仙罩打开,或者祭出神器,或者发出某种神功,我才能感知得到。如果他们刻意隐藏,我也没有办法。”

  叶昊天苦笑了一声,说道:“那些人才真正值得关注。唉,毕竟没有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们也不能太贪心。”

  龟镜笑道:“如果您老的功力再有突破,或者我的神力再长几分,那就不一样了。我已经将所有人的位置显示出来,主人请看。”

  叶昊天定睛看去,却见龟镜上现出斑斑点点橙黄色甚至红色的影子,不禁诧异地问道:“怎么不是黑色?你先前显示的妖人总是黑色的呀!”

  龟镜道:“这些不是妖人。他们本来的影子为亮银色,很难被人发现。我现在神力大进,能将颜色转为现在这样,你才能一眼看到。”

  叶昊天觉得更加奇怪了,接着问道:“倭国的神宫竟然供奉正派神仙?简直匪夷所思。”

  这时九品莲台的声音传过来:“阿镜说得不错,这些人的真实佛心数虽然良莠不齐,但也属于正常神仙范围之内,所以他们不是妖人。”

  听到这里,叶昊天的心中不禁踌躇起来:自己来偷八尺镜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管如何先将八尺镜盗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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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5-2007 11: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龟镜又传来声音:“还有,那几个红色的斑点是嚎天犬。嚎天犬仅次于啸天犬,能于三十丈外一口咬住人的颈项,威力远在普通神仙豢养的吠天犬之上。必须千万小心。”

  叶昊天盯着龟镜看了看,发现龟镜之中红、黄点密密麻麻,自己要想悄没声息地进入伊势神宫,看来并不容易。

  他沉思片刻探手将镇妖宝塔取了出来,呵呵笑道:“阿塔最老实,一般闷声不响,每次出手偏又惊天动地。你帮我训练的看家鹰犬怎么样了?能不能放两只听话的 ‘铁狰’出来?我要让那些神仙热热身子。”

  镇妖宝塔的瓮声瓮气地道:“‘铁狰’恶性未消,目前还不肯听从使唤。不过居于恶兽排行榜第九位的金毛貔貅已经训练完毕,主人可以用了。”

  叶昊天闻言笑道 :“好,那就放三、五头金毛貔貅出来!”

  话音刚落,镇妖宝塔的侧面忽然打开一个两寸见方的小孔,“嚯””地吐出四只金毛貔貅来。

  金毛貔貅迎风见长,一落地即恢复原先身高丈二,龙头虎爪,牛身马足的怪兽形象。

  兰儿见了不由自主后退几步,等到看见怪兽对着叶昊天屈身行礼,才渐渐放下心来。

  叶昊天沉声低喝:“貔貅兄弟,你们从东北角进入神宫,目的是吸引防守之人的注意,不可伤人!”

  金毛貔貅闻言频频点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昊天还不放心,又将好久不用的碧金也唤了出来,吩咐道:“你领他们前去,声势越大越好,千万别制造杀孽!”

  碧金兴奋地答应一声,领着几个庞然大物去了。

  没多久,伊势神宫的东北角传来一阵金毛貔貅的吼声,中间夹杂着碧金的尖声狂叫,然后人声鼎沸:“哎呀,洪荒恶兽现世!快来人啊!速去通报丰受大神!”

  然后喊叫声此起彼伏,人们纷纷向东北角跑去。

  叶昊天静静地盯着龟镜,直到近乎七成的红黄斑点都聚集在金毛貔貅出现的区域,他依旧站在林中一动不动。

  不久只听有人狂叫:“天呐,哪里来的这么多恶兽?都是些什么鬼玩意?怎么这么厉害?哎呀,连级长津彦神和级长户边神都败下阵来……快来人啊!”

  这时整个伊势神宫才真的慌乱起来,人们纷纷跑过去观看,出手拦截的人越来越多。

  叶昊天见龟镜中的红黄斑点大都离位,这才领着兰儿大摇大摆地出了密林,飘身往前飞去。

  两人按照通灵宝玉的指引,闪电般掠过多贺宫,土宫,月夜见宫,又过了月渎宫、荒祭宮。通灵宝玉指引的大星位置便在荒祭宫内。

  荒祭宫是一个样式奇特的木质宫殿,窗子半开半闭,红烛常年不熄。祥和的烛光洒向窗外,连同淡淡的月光一起,照着殿外万紫千红的簇簇樱花。

  兰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些樱花,入目只觉此处的樱花格外美丽,不但生机勃勃,而且芳香袭人,沁人心脾,令她心中留恋,几乎不想移动脚步。

  叶昊天见周围空无一人,轻轻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这时龟镜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根据现有的资料显示,这里供奉的是天照大神的荒魂。倭人说天照大神有多种灵性,其中代表平和的叫做“和魂”,代表活泼的叫做‘荒魂’。”

  叶昊天一时来不及管那么多。对他来说,目前迫切想知道的是倭国三大神器之首的八尺镜究竟在哪里?

  他手捧通灵宝玉在殿中走来走去,一眼看见大殿正中立着个容貌不俗的女神像,年约三十余岁,身材高挑,面容和善,五官栩栩如生,似乎连眼珠都能转动。

  一路行来,兰儿的心中一直感觉十分宁静,因此对传言中的天照大神充满了好感。此时她见神像面目亲切,体态尊贵,不禁躬身对着神像拜了两拜。

  叶昊天手脚不停,片刻工夫已经将神殿上下翻看了一遍,最后终于找到了一面三寸大小的铜镜,走回兰儿身边低声笑道:“说什么八尺镜,谁想到竟会是这么个小东西。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走。”

  兰儿只觉得此行无惊无险,未免太简单了。她还想在殿中再留一会儿,不过心中明白不可久留,只好又看了神像一眼,恋恋不舍地道:“真是抱歉,我们不得不走了,希望以后还能有拜见前辈的机会。”说完转身跟着叶昊天往外走。

  两人眼看将要迈出门槛,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十分轻柔的声音:“师妹慢行,昊天大帝也请等等!”

  叶昊天吓得“噌”地一声跳出八尺开外,一时间亡魂皆冒,冷汗淋漓!

  兰儿也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回头看时,却见那女神之像竟然活了!而且面带微笑望着两人,一手轻轻相招,就像多年不见的姐姐在召唤年幼的弟妹一样。

  兰儿见了不由自主地往回走,却被叶昊天一把拉住。

  叶昊天的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骤然将功力提高到十二成,准备一言不合便即出手,哪怕对方功力再高也要全力冲出去。他心念电闪,疑惑不已:对方怎么能一口叫出自己的职衔?更奇怪的是她怎么呼兰儿为师妹?

  女神似乎知道他心中的顾虑,一面含笑轻轻摇手,一面取出块八寸大小金色的笏牌,对着他展示了一下。

  叶昊天定睛看去,但见笏牌之上刻着五个大字:“后土皇地祇!”

  “这,这……”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能是真的吗?后土皇地祇怎能是天照大神?不可能!

  此时监天御印久违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错,这笏牌是我亲自监制的。面前此人便是三清尊神以下、主宰天地万物的四御之一,官职紧跟玉皇大帝、中天紫微北极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之后的后土皇地祇!”

  至此叶昊天再不敢犹豫,上前两步扑通跪倒,叫道:“神州子有眼无珠,竟然来到娘娘宫里行窃,实在罪该万死!”说着将八尺镜双手捧着献给对方。

  女神微一招手便将他托了起来,嗔怪道:“哪里学来的混账规矩,都是二品上仙了还来这一套!真是脱不了做奴才的天性!”

  叶昊天自我解嘲道:“微臣拜的是职掌阴阳生育、万物之美、大地山河之秀的后土娘娘,可不是什么倭国的天照大神!您老是至尊无上的先天尊神,受人朝拜也是应该的。”

  后土娘娘似乎明白他心中的怨言,微微一笑道:“我当年从天界初到此间,便凑巧落在这里,所以对扶桑有几分感情。你也不必如此愤懑,中土的神仙够多了,连玉帝都帮着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何况我化身千万,在中土也有三个行宫。若是仔细算来,我停留中土的时间至少是此间的三倍,如此你还不满意吗?”

  听她这么说,叶昊天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小气了。

  兰儿悄悄走到后土娘娘面前,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好像犯了过错的孩子等着家长处罚一样。她没有用心看过,不知道偷窃在天条中属于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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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5-2007 11: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后土娘娘伸手将兰儿拉了过去,眉开眼笑地道:“不要怕,我是女娲娘娘的开山大弟子,正是你的掌门师姐!前几日拜见娘娘,才知道多了个小师妹。却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你们!你们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兰儿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在感叹,师傅抟土造人,师姐掌管阴阳生育,看来真的是一脉相承啊,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做些什么?

  叶昊天犹自捧着八尺镜,见对方如此相询,只好实话实说:“娘娘,我们是来盗宝的。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盗宝来到自己家!这法宝请您收回去吧。”

  后土娘娘看了他一眼,问道:“师傅一直对你们夸赞有加,想来盗宝肯定含有深意,你且说说看,如果理由充足,我便将八尺镜交与你们也未尝不可。”说到这里她转头对兰儿笑道:“ 我刚刚赶来,就看见你们要走,所以不得不出声召唤,并非存心要吓你们。师妹没有被吓着吧?”

  兰儿赶紧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心中却道:“差点儿被你吓死了!”

  叶昊天当下讲述了中日两国的仇恨渊源,最后道:“娘娘,您老是倭国八百万神仙之首,也要管管众位神仙和下界的百姓啊!如果让仇恨发展下去,只怕会酿成死伤千万的大祸,到时想管都来不及了!”

  后土娘娘闻言皱了皱眉头,叹道:“在我的印象中,中日两国一衣带水,和睦相处源远流长。若说仇恨恐怕是近几年才有的事,可能与大魔头真神有关。只要除掉真神,两国的关系应该会好一些。”

  叶昊天摇头道:“怕只怕倭寇绵延不绝,两国积怨越来越深,纵然真神已除,仍不能化解两国的仇恨。日后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沉渣再起,最终必然酿成大祸!娘娘,不知您老有什么化解仇恨的良策,能不能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后土娘娘望着窗外一朵朵盛开的樱花,轻声说道:“要想化解仇恨,必须堪破生死。死有《死律》,生有《生规》。你知道《生规》吗?什么是生的奥秘?”

  叶昊天和兰儿睁大了眼睛齐齐摇头:“您老掌管阴阳生育、山川秀美,请给我们讲讲吧。”

  后土娘娘用手一指窗前的樱树,侃侃说道:“你们看,这棵树下有树根,中有树干,上有枝叶,梢有花朵,彼此相承,缺一不可,这便是‘生’之像。再请看,那些簌簌坠下的花儿,不愿与枝叶为伍,宁肯独自落下,化为泥土,那便是‘死’之形。”

  叶昊天和兰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心中似懂非懂,等着她进一步解释。

  后土娘娘转过头来,望着两人和蔼地道:“一花一木,一山一水,无不生生不息,新新不已。这种新新不已的机势、生生不息的‘奥秘’是什么呢?这问题看起来很难,其实只有很简单的一个字,那就是‘爱’!爱便是生的奥秘!爱是宇宙万有之源;爱是森罗万象孕化生成之母…… 正因为有了爱,才有芸芸众生;有了爱,才有了山川秀美;有了爱才有一切生命。这就是《生规》开张明义第一条:“因爱而生’!”

  叶昊天但觉这种说法很有趣,禁不住很想听下去。

  兰儿的感触更深,觉得这些说法跟女娲娘娘的“抟土造人”功法隐隐有相通之处,对于自己日后的修行肯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但闻后土娘娘继续说道:“你看那棵樱树,正因为树根有爱才得以深入土壤; 树干有爱才能承载树冠; 叶有爱才得以迎风招展; 花有爱才得以繁衍后代……整棵树协调配合,有情有爱,才得以生机勃勃。反之,那簌簌脱落的樱花,因为爱已到了尽头,只好落入土中走向死亡。

  人生也是如此。冤冤相报无尽时!以血还血看似痛快,却不能解决两国的积怨,武力万能只是一个不堪检验的迷思,爱与饶恕才是真正化解仇恨之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爱的屠杀受伤的不仅是敌人,还有自己,那是一条可悲的死路……”

  说到这里,她探手将八尺镜取了过去,抚摸着光洁的镜面道:“此镜原本是我观察天地风水四大变迁、因缘和合爱恨转换的神器,可以洞察倭国众神的爱与恨,了解他们的生与死,因此才能令众神顾忌,虽远在天边也不敢不回来朝拜。这就是八尺镜的秘密,知道这些,你们还想要此镜吗?”

  叶昊天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君子不夺人之爱。这可是您老人家吃饭的家伙,给了我们您怎么办?”

  后土娘娘顺手将八尺镜交在兰儿手里,说道:“此镜只能管倭国神仙,管不得天下众神。这样的镜子我有好多,不缺这一个,就送给师妹了。此地近来妖氛太盛,与我的生生之气不和,所以我可能暂时不来了。你们若是有空,不妨帮我管管扶桑国的事。”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你们不要怪我。对我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中土百姓弥足珍贵,扶桑百姓也十指连心。”

  兰儿看着手中的八尺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昊天眉毛一扬道:“娘娘,对于杀人恶魔也可以用爱化解吗?”

  后土娘娘闻言停顿了片刻,接着语重心长地道:“十恶不赦的恶魔很少,任何人都有善的一面;除了必要的惩罚之外,不要让仇恨蒙住了眼睛。冤冤相报无尽时,只有爱才是永恒的 ……”

  话音未落,但闻远处传来有人尖叫的声音:“快拦住那小兽,别让它冲入内宫,莫要惊扰了天照大神。”

  然后有人道:“你倒是拦啊,干吗自己跑那么快?”

  后土娘娘低头看了看笏牌,接着抬头看了叶昊天一眼,微微一笑道:“昊天大帝,这些人都是我的属下,还请手下留情。有人在召唤我,我必须走了。”说完又拥着兰儿低声叮嘱了几句,然后就站回原处,恢复到先前泥塑木雕的状态。

  叶昊天和兰儿不想和众仙朝面,于是不再停留,飞身出了神宫,然后召回碧金和金毛貔貅,问清没有伤人之后,才赐了灵丹令它们各自回到原处修炼。

  当二人回到客店的时候,东方已露鱼肚白,天已经快亮了。

  叶昊天端坐床上静静沉思,越想越觉得后土娘娘的话很有道理,而且跟儒家的“仁爱”之说有相通之处。儒家的“仁”包括三层涵义:爱、生、通。以前他仅仅明白“因爱而通”的道理,到今天才彻底弄通“因爱而生”的含义。

  有了爱才能相护沟通,因而他才能很自然地跟九华净土的真身菩萨交流心得,甚至跟昆仑山的十一命蛤蚧和凶恶的土缕称兄道弟。这就是“因爱而通”的意义。

  “因爱而生”是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爱是万物的根本。人的品质的提升,性灵的超越,都必须以爱为基点。当把小爱扩展为大爱时,一个平凡的人便会成为贤人、圣人;孔子、孟子……乃至佛陀,皆是把爱提升、扩大为仁的人。有人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世间如无佛,众生永沉沦!”可见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就是爱,当爱心变得无限大时,就会到达生命的圆满——天地同根、万物一体。

  这样想着,他的心神渐渐沉入到儒家的浩然正气、浩然正神和仁爱大同的境界中去,感到自己的心界拓宽再拓宽,一种平和宁静的感觉从胸中往外延展,从窗前的樱花到百里之外的大海,从地面直上云霄。渐渐的他感到整个身心跟宇宙万物融合成一体,不分彼此……爱己,爱人,爱花,爱草,爱云霞,爱天地,整个世界都那么温馨,充满了无尽的爱意。

  当那分温馨和爱意逐渐达到顶点的时候,叶昊天忽然看见遥远的天边升起一道彩虹,开始时若隐若现,随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而且越来越近,从天边倏然而至,穿房入户直入心底!一时间他感到心潮起伏,热血澎湃,泥丸宫中的神丹也骤然充盈了很多。

  他又惊又喜,同时疑惑不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刚刚想着“因爱而生”,就能生出美丽的彩虹?这道彩虹究竟是怎么哪里来的?为何蕴含极大的能量?

  他功运全身,迅速察看了一遍身体的状况,发现除了功力大大增高之外并没有别的不适,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此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心系长空,气贯长虹!将亘古以来的天地正气收归己用,只有传说中儒圣的修为才能达到这种境界,难道自己年纪轻轻竟然修到了儒生们梦寐以求的地步——“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寿比南山……”

  他虽然熟读百万书籍,却很少见到有人描述儒家修行的上乘境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少有的一点内圣修行的高深理论还是得自于藏身雁荡的三位大儒。当时孔修文曾经说过:“儒家修行重在炼心、炼气和炼神,不但有浩然正气、浩然正神和气贯长虹的不同修炼阶段,还可以按照功力深浅分为不同的层次,从低到高依次是愚人、凡人、智人、贤人、亚圣和圣人。”

  叶昊天前思后想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很可能练成了儒圣的初步功夫。这一切还要拜厚土娘娘所赐,正是由于她的指点,他才明白了儒家“仁学”的真正涵义,从而使儒功更前进了一大步。

  与此同时,他感到气贯长虹可能不是儒家修行的最高境界,上面应该还有更高的层次,至少应该还有一层,那一层不妨叫做“浩气长存”。

  气贯长虹虽然壮观,可惜仍是有生有灭之体。只有到了浩气长存的境界才能与天地同寿,日月齐光,也就是达天地同根、万物一体,“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想到这里,他既感兴奋,又觉惶恐,兴奋的是自己成了古往今来极少数修至气贯长虹的人之一;惶恐的是,再往前必需登峰造极,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漫漫长路,遥遥无期,只有自己一个人上下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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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5-2007 09:0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3、袅袅茶烟随风去,疾疾苍鹰入帘来

  巳时未到,侍卫韦伯便来敲门,说是柳生恕仁奉足利义满大将军之命,请叶昊天前去吃茶,此刻已在客厅侯驾。

  叶昊天心下奇怪:“吃茶还要这么早?这算是早茶还是午茶?”口中却道:“请柳生先生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就来。”说完他回头去看兰儿。

  兰儿正在修炼女娲娘娘传下的“炼石补天功”,闻言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公子一个人去应酬吧。我今天不想露面。”

  叶昊天刚想询问其中的原因,便见兰儿明眸一闪,低声笑道:“出席茶道的尽是男子,我可不想被人家看来看去。再说,倭人的茶道有传茶之说,多人共用一只碗,想来就不舒服。”

  叶昊天“呵呵”笑道:“那好,就请娘子隐身歇息,好好体会‘藏娇锦囊’的滋味。”

  兰儿娇嗔地瞄了他一眼,随后飘身进入乾坤锦囊。

  柳生恕仁正神态轻松地站在客厅里,见到叶昊天时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感激地道:“专使大人帮我们找到了失踪多年的神器,而且佛经也讲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令每个人听后都有如梦初醒的感觉。真的要多谢您了。”

  叶昊天赶紧谦让:“我也没想过能找到八尺琼曲玉,那纯粹是运气好,也是贵国吉兆已降,该有此喜。敝友有个打小养成的毛病,每次交手必要折损人家的兵刃。为此我没少教训他,可他总也改不了。谁曾想这次竟然因此建功!”

  柳生恕仁本来一直感到奇怪,不知道西门龙为何好端端上去折了人家的禅杖,结果暴露出八尺琼曲玉来。现在他还没来得及发问,便让叶昊天封住了口子,于是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贵友神功盖世,定然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天师。足利大将军想再见他一面,因此着我务必将他请到。”

  叶昊天将手一摊,很是惋惜地道:“哎呀,您不早说。他见比试结束,昨晚便早早离开了。”

  柳生恕仁乍舌半天,然后道:“尊夫人呢?大将军所请的人中也包括了她,她领衔演奏的《霓裳羽衣曲》端的是人间绝响,令人三月不知肉味。”

  叶昊天叹了口气,答道:“娘子微受风寒,身体不适,无法前去,实在抱歉得很。

  柳生恕仁关心地询问了几句,试图邀请兰儿前去,都被叶昊天一一婉拒。

  于是他只好请叶昊天孤身前去用茶。

  此刻的大将军府已是张灯结彩,里里外外装饰得金碧辉煌。威严雄壮的府门前一字排开十余人,个个衣着光鲜,神态不凡。他们的目光远远地落在长街尽头,似乎在静待贵客到来。

  叶昊天刚刚转过街角便一眼发现了那些人,不禁感到有些诧异。等到他发现足利义满本人也在其中时,更是感到惊诧莫名。

  气势不凡的大将军怎么会亲自等在门外?难道倭国的茶道真的如此多礼?还是连番失利令他改了性子?

  叶昊天紧走几步向等在门外的诸人行礼,口中叫道:“承蒙大将军亲自迎接,本使愧不敢当。木谷先生、龟山先生也在,真是太好了!”

  木谷虚和龟山先生连忙还礼。

  足利义满连声客套:“田专使棋画双绝,更难得精通佛理,已被敝国朝野上下尊为‘菩提上师’。如今大驾光临,本人甚感荣幸。请,里面请!”说完将身一侧,让叶昊天入内。

  一行人在将军府中绕来绕去,穿花度柳,扶石依墙,走了好久,终于来到府后一个十分幽静的小院前。

  小院圆门上方题着“茶禅一体”四个字,旁边还有一幅对联,分明是:“一卷经文,红枫溪边真慧业;千秋霸业,百万军中品香茗。”

  叶昊天见了眉头一皱,但觉对联之意与“茶禅一体”并不相配。上联还有些儒雅之气,下联却霸气十足,形成彼此矛盾的两个方面。言为心声,这大概就是足利义满内心的写照吧。

  众人缓缓进了小院,入目是几十株红白相间的樱树,花蕾绽放,香气四溢。

  不待吩咐,那些人便各自选了一棵樱树,面对樱花闭目静立。

  足利义满招手让叶昊天走近前去,面目和蔼地解释道:“先生莫要见笑。按照敝国茶道的规矩,进入茶室之前,必须静心涤虑,祛除一切杂念,使身心完全融入自然。因此我们春对樱花,夏对碧荷,秋对霜菊,冬对寒梅。您也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感觉到樱花之中的‘和魂’。”说完他留下叶昊天站在原地,自己则走到另外一簇樱花旁垂首而立。

  叶昊天满含微笑面对樱花,学着众人的样子闭目合掌,试着将自己的心神跟樱花融为一体,努力吸取樱花沁人心脾的芳香。

  此时周围一片寂静,微风轻拂,花香袭人,阳光明媚,画眉轻语。叶昊天的鼻子闻到的是淡淡的清香,心中洋溢着宁静安详的感觉,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和魂”吧。

  可惜好景不长,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体味什么是真正的“和魂”,那分祥和感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代之以一种紧促揪心的感觉,仿佛他在昆仑山遇到蛇人时的感觉一般。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香味,不过已失去了先前的清新之感,代之以一股媚俗的甜香。

  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紧,似乎看到一双邪恶的眼睛正从身后某处瞄着自己。回头看时,却见周围一切如常,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淡淡的晨雾与阳光交织在一起,化成了迷幻般粉红的梦境。

  众人各自静静地站着,全都面带微笑没有一丝异样。龟山先生的笑意最浓,老脸简直快成了一朵花儿。

  叶昊天的心里很是难过,时而又痒又麻,时而又苦又痛,那感觉仿佛蚕儿在不停地吞噬桑叶一样。

  正在他心中惕惕、疑惑不解的时候,心底忽然传来九品莲台的声音:“主人小心,这晨雾决非自然之物,极似真神的‘噬心魔雾’!快将锦囊口张大一些,待我细细品味!”

  叶昊天闻言吓了一跳,几乎想拔腿就跑,逃得越远越好。

  “真神在哪?真的来了吗?”他在心中大声狂叫,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身躯迅速转了一圈,双目扫向四周。

  可是周围却很平静,看不出明显的异样之处。与此同时,龟镜则一声不吭,仿佛睡着了一般。

  叶昊天尽力按捺自己紧张的心情,以为九品莲台大概判断错了。

  对他来说,现在正是出使倭国的关键时期,若非万不得已,决不能轻易放弃。否则前功尽弃,整个出使之行将完全失败,不但牵制倭寇的事无法实现,一件到手的功德也彻底泡汤,不管是对中土还是对他自己都损失极大。

  兰儿身处乾坤锦囊,一颗芳心却时刻守在叶昊天身上。只要叶昊天心念一动,她便能及时知道。

  此刻她见叶昊天神情紧张,急忙探手将锦囊口开大了一些,同时将九品莲台推到前面,自己则躲在诸般神器后面留神观察周围的变化。

  时候不大,神器说话的声音便在叶昊天心里此起彼伏。

  首先是监天神尺的判断:“这肯定是魔雾!它已偏离了平和中正之道,能让人失心发狂,神志错乱!”

  然后是九品莲台的声音:“咦?这究竟是何种魔雾?比起‘黄髓魔雾’似乎厉害得多,比起真神的‘噬心魔雾’,却又差了一些,好像还没有完全炼成的样子……抑或有什么别的门道……”

  接下来才是龟镜破锣般的声音:“嘎嘎,真神尚在三百万光年之外,你们都成了惊弓之鸟,嘿嘿,真是笑死人了!”

  叶昊天对龟镜最为器重,闻言心中一松,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且莫中了真神的金蝉脱壳之计,说不定他本人真的来了!”

  龟镜振振有词地解释道:“自从主人窃得万灭王鼎之后,真神的神仙罩便不像先前那么严密。尤其起兵造反之后,他的神仙罩更是彻底洞开。或许他自恃功力天下第一,不屑对自己的修为加以掩饰;或许他想尽快整合功力,所以不惜从暗魔改修明魔;还有一种可能,他为了统领天下群魔,不得不将自己的魔身现于明处。无论如何,他的神仙罩一直是开着的。只要不关神仙罩,他便休想逃过我的法眼!”

  旁边的九品莲台一面努力吸取魔雾,一面打击龟镜:“只会吹牛的家伙。你倒看看眼前的魔雾来自何处!看得清才算有点能耐。”

  龟镜闻言闭了嘴,拼命转动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这些魔雾并非出自魔体,而是像凭空产生的一样,漂浮空中无根无据,因而很难找到源头。据说有一种魔功,修炼到一定地步就能呼风唤魔,化魔成雾。那种功法很难炼成,可是一旦炼成却又非常厉害。主人请看,此番魔雾仅在周围百丈之内,想来魔头的功力尚未臻大乘。而且他定然潜匿此间,待我仔细察看……”

  话音未落,便听九品莲台痛惜地说道:“唉!可惜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否则可以查查他们的真实佛心数。我已经查了几个人,足利义满、柳生恕仁可以排除在外;木谷虚似乎也不像,他的佛心数虽低,但还处于半人半魔之间,距离超级魔头差得太远;龟山先生……嗯,查不到这个人的相关资料……他的全名是什么?龟山似乎只是姓。”

  只是这么片刻的功夫,但见院中的樱花簌簌凋落,枝叶也渐渐萎黄起来。众人依旧面带微笑,可是已有些邪恶的味道,看来他们都沾染了不轻的魔气。

  叶昊天见大势不妙,急忙将乾坤锦囊完全打开,全力催动九品莲台和镇妖宝塔吸取空中的魔雾,同时令监天神尺罩住众人,化解他们所中的魔气。

  由于兰儿藏在乾坤锦囊之内,所以他不敢轻易动用锦囊收取魔雾,否则只要将锦囊祭起,便可以将魔雾装入其中带回去慢慢炼化。

  即便如此,空中的迷雾也越来越淡,众人的面色也渐渐恢复了原状。只有龟山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如此结果不太满意。

  叶昊天见众人站立不动,似乎一时半会儿还不想睁开眼睛,而面前的樱花实在太丑陋了,于是潜运春风化雨大法,将 樱树的气机一一理顺,使其恢复先前欣欣向荣、花团锦簇的景象。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足利义满才睁开眼睛看了叶昊天一眼,心满意足地笑道:“每次面对樱花,我都有从生走到死,然后又死里复活的感觉。今天,这种感觉尤其明显。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禅心变幻吧。”

  众人闻言都转过身来,对此言深表赞同。

  这些人并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虽然经历了正邪交争的历程,但都以为那只是一时的妄念,以为是自己修为不足,所以才魔念频生。

  随后足利义满领着众人来到距离茶室不远的一眼甘泉旁,让大家洗手、漱口,务必做到内外洁净。

  这时有侍女拿来干净的手绢,放入众人前胸衣襟内,又将一把折扇插在他们后面的腰带上。然后大家才正式进入茶室。

  茶室不大,但却小巧雅致,结构紧凑。室内设置壁龛、地炉和两个大大的木窗。由于天气不冷不热,木窗也就完全敞开着。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旁边悬挂着三个竹制花瓶,内中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众人先是相互鞠躬,然后才安静、恭谨地跪在“榻榻米”上。

  没多久,一个身着和服的美艳少女走进来,跪着生火煮水,并从香盒里取出檀香点上。

  另有少女取来各式点心,请大家先品尝一点,以免空腹饮茶感觉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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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5-2007 09: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足利义满招呼众人各取所需,然后对叶昊天介绍道:“专使有所不知,最先将茶叶引入日本的是敝国的‘茶祖’荣西禅师。想当年,荣西历尽艰险至中土学佛,却对中土的茶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荣西回国时,将大量的茶种与佛经一起带回日本,在佛教中大力推行‘供茶’礼仪,并将茶籽遍植寺外。他曾撰写了《吃茶养生记》,称茶为‘养生之仙药,延年之妙术’。”

  叶昊天一面侧耳倾听,一面看着煮茶的少女。但见少女神情专注,一丝不苟,仿佛不是在煮茶,而是在吟诗作画一样。令叶昊天更感惊讶的是,一道简单的煮茶工序竟然被少女分成了很多步,每一步都极其繁琐,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足利义满似乎明白他心中的感叹,当下说道:“这就是敝国的茶道,以‘和﹑敬﹑清﹑寂’为宗旨: ‘和 ’ 以行之;‘敬’以为质;‘清’以居之;‘寂’以养志。说的是通过饮茶进行自我思想反省,沟通彼此的思想,于清寂之中去掉内心的尘垢和彼此的芥蒂,以达到和敬的目的。”

  叶昊天觉得这说法很不错,于是连连点头,由衷地感叹道:“贵国茶道的程式果然独具特色!”

  足利义满以为他在夸赞自己的茶道高明,于是不无得意地道:“敝国的茶道恪守清寂﹑安雅,讲究礼仪,是修身养性﹑学习礼节很好的方式。”

  这时水总算煮开了。少女跪在榻榻米上,先打开绸巾擦拭茶具、茶勺;然后用开水温热茶碗,倒掉水,再擦干茶碗;又用竹刷子拌沫茶,并斟入茶碗冲茶。随后她双手捧着茶碗跪献给足利义满。

  足利义满双手接过茶碗,轻轻转了两圈,将碗上有花纹图案的一面对着叶昊天,并将茶碗举至额头,然后才分作三次喝完,饮茶时嘴里还发出“吱吱”的响声。

  接着少女又手捧香茗来到叶昊天跟前。叶昊天依样画葫芦,双手接过茶碗轻轻转上两圈,将碗上花纹图案对着足利义满,然后将茶碗举至额头,“吱吱吱”三口喝个干净,然后恭维道:“大将军茶道精深,茶具精美,在下好生佩服。”

  兰儿在乾坤锦囊中听得好生难受,觉得他说话太过谄媚,而且那“吱吱”喝茶的声音实在刺耳。

  足利义满显然十分高兴,哈哈大笑道:“专使果然识货。我这茶碗看着不起眼,其实却是极品的墨晶石制成,色彩朴素、清寂柔和,不可多得。”

  众人紧随其后一一饮茶,每个都跟叶昊天一样,恭维之词越来越重,饮茶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听得兰儿干脆捂紧了耳朵。

  足利义满听得高兴,接着侃侃而言:“茶道是用茶的仪式来向人讲述禅的思想,正如参禅需要顿悟一样,其中蕴涵的那些人生的经验,需要饮茶者用生命的一段时光来领悟。茶道的根本在于清心,也就是禅心,讲究‘茶中有禅’﹑‘茶禅一体’。”

  听了这些,叶昊天止不住再度称赞:“好,好!大将军说得极是,在下听了茅塞顿开!”

  足利义满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随着恭维之词的增多,他的虚荣心也逐渐膨胀起来,于是开始口不择言说三道四:“贵国之人饮茶太过随意,毫无程式可言,这一点远不如我们地道。我们的茶道已经发展到非常完善的地步,这一点只有我们大和民族才能做到。”

  叶昊天沉默着没有说话,心中却在快速搜索相关的资料,准备在适当的时候给对方迎头一击。

  足利义满见他没有反驳,以为总算难住了他,于是洋洋得意地说道:“专使也不用难过,先前的比试我方全部告负,即使算上茶道我们也不过才赢一场,总起来说还是贵国厉害得多。”

  叶昊天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这道理就像下棋一样,连赢数场最后应该让人家扳回一局,才算懂得做人的道理,以后见面也好说话。否则若对方恼羞成怒,反而于事无补。

  这时,在座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木谷虚哈哈大笑道:“敝国总算有一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绝艺了!”

  然后是龟山先生微微笑道:“中土茶道日渐凋零,实在太可惜了。专使不如审时度势,从我国引进些高深的理论吧。”

  叶昊天听得心中不爽,暗道:“我在给你们面子呢,真是不识抬举!”

  这时他想起临来时玉帝的指示:“不得输却一项比试!”于是笑嘻嘻地问道:“请问大将军,‘茶禅一体’中的禅究竟是什么意思?”

  足利义满以为他在诚心向自己请教,于是抬头挺胸说道:“那就是‘本来无一物’、‘无一物中无尽藏’。禅茶包涵了简朴、素淡、枯高的思想,平等、互敬、恬淡的观念,以及独坐自省的精神,这是我们日本茶道的特征。”

  叶昊天这才淡淡一笑说道:“大将军对贵国的茶道分析得很是透彻,评论中国的茶道却有些失之偏颇。敝国的茶文化源远流长,自神农绵延而下,早已将人道深深地凝聚了进去。所以中国‘茶道’以其深沉、隽永成为包罗万象、顺应自然的一种文化精神。”

  这时龟山先生反驳道:“专使所言未免太过空洞,很难让人心服口服。”

  叶昊天提高了声音道:“茶禅一体中的禅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有谁认真思考过?禅学出自中土,是中国文化特有的产物。由于寺院禅宗的影响,人们常常过分注意禅和佛教的联系。其实比之佛教,禅与儒家思想的关系更深。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夫子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参悟了禅的人,他说自己到了晚年才能随心所欲而不越矩。所以贵国茶道里禅的内涵,并不在于‘直心就是禅’,也不是什么‘喝茶去’,而是通过繁琐的规则来磨练人心,当这些定规不再令饮茶者厌烦,当饮茶人信手而为就符合茶道礼法时,才算领会了茶的真谛,才能喝到一杯好茶。”

  一众倭人听得若有所思,无不凝神注视着叶昊天。

  叶昊天不卑不亢地接着道:“中国茶道以儒家思想为核心,融儒、道、佛为一体,三者之间是互相补充的多、相互抵触的少,从而使中国的茶文化内容非常丰富。中国人‘以茶利礼仁’、‘以茶表敬意’、‘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这四条都是通过饮茶贯彻儒家的礼、义、仁、德等道德观念以及中庸和谐的精神。

  相比而言,贵国茶道程式严谨,强调古朴、清寂之美;中国茶道则崇尚自然、讲究随和。两者各有所长,各擅胜场,可以相互补充,实无高低之分,不可强要分出胜负。”

  众人听完哑口无言。足利义满带着歉意的口吻道:“专使高见,果然不同凡响,我等受教了。”

  这时,煮茶的少女双手捧着一碗红通通的新茶敬献给足利义满。

  足利义满却示意她先敬叶昊天,说道:“为了表达我们的敬意,传茶当从尊贵的明使田先生开始,请!”

  叶昊天先是推让了两次,然而见对方一再坚持,于是便不再客气,举杯轻啜喝了一口。

  那茶入口芬芳,果然是难得的佳品。

  接着足利义满也喝了一口,随后茶碗便传了下去,每人都十分恭谨地在茶碗同样的方位品茶。

  茶碗最后传到木谷虚手里。他将茶碗高高举起向众人表示敬意,然后便待降下茶碗一口喝干。正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窗外直掠过来,“砰”的一声将茶碗打翻在地!然后又转眼不见了!

  叶昊天定睛看时,发现那赫然是一只黑毛兰眼的苍鹰,体型不大,但却飞行疾速,快如闪电。所以就连身手不凡的木谷虚也猝不及防被其打翻了茶碗。

  在座之人全都惊呆了。

  叶昊天环顾四周,看着众人吃惊的样子,心知打翻茶碗肯定有什么讲究,却不知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见木谷虚面色苍白地站起身来,对着在座诸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叶昊天不明白其中的原委,所以只好静观其变。

  席间一片死寂,每个人的面色都变得很难看 。

  时候不大,一把白布包裹着的短刀被人呈了上来。

  足利义满面色如水,缓缓打开白布,将短刀上沾着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换了块新的白绫,一道又一道小心包裹好,打开茶几旁一个檀木小箱子,轻轻放了进去,这才转头吩咐道:“赐号‘鬼胜猛’,厚葬之!”

  就在足利义满打开小箱子的那一刻,叶昊天吃惊地看到箱中放着十余把同样的白绫包裹的短刀!直到这时,他这才明白,木谷虚竟然喝茶不成而切腹自杀了!而且茶道中发生的惨剧还不止这一起!

  “怎么会这样?这,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叶昊天惊叫着,几乎想拍案而起。

  龟山先生叹了口气道:“这是天意,唉,天命不可违!有什么办法?”

  叶昊天强压心中的怒火转头望向窗外,却见那造孽的苍鹰兀自停在一棵高大的树上,贼兮兮的眼睛仍然盯着这里,似乎在观察这里的动静。

  这种事极其罕见,实在是匪夷所思!苍鹰竟然平白无故飞入民居,碰翻茶碗后倏然而去!这是什么鹰?它莫非中了魔不成?

  想到这里,叶昊天心中一动,连忙施展儒家‘因爱而通’的功夫,将自己的心神和苍鹰融为一体。同时一道神识传了过去,直入苍鹰的髓海深处。

  不久,他从苍鹰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个邪恶的笑容,那笑容非常熟悉,恰恰来自说是“天命不可违”的龟山先生!那苍鹰竟然是奉龟山先生之命骤然发动进攻的!

  叶昊天想起先前的魔雾,终于明白隐藏倭国最大的魔头竟然是这位始终面带笑容的龟山先生!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比真神十八魔徒中的毕黩还要高明?有这样的魔头隐匿京都,倭国百姓怎能不被魔化?

  叶昊天犹疑不定,考虑良久无法即刻发作,决定还是等等再说。

  这时足利义满将手一挥,说道:“茶道到此为止。接下来大家请随意一些,我不想再看到这种过于悲壮的事。”接着他转头对叶昊天道:“贵国的贸易方案是否带在身边?请拿来让我过目,如果问题不大,今天就确定下来。”

  叶昊天闻言赶紧将早已拟好的《中日勘合贸易细则》递了过去,同时凝神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足利义满一言不发地一路读下去,读到一半才让人取来笔墨,然后一边读一边在协约书上勾勾画画,没多久便将协约还给叶昊天,说道:“就按这个执行吧。”

  叶昊天接过来看了看,但见改动后的《勘合贸易细则》大体如下:

  明日两国一衣带水,往来贸易需经船舶载运。日本幕府对明贸易所用之船称遣明船。贸易采取进贡形式,又叫做进贡贸易。日船入港需要持有大明发给的勘合作为护照,所以又叫做勘合贸易,而船则叫做勘合贸易船。

  勘合贸易所载货物大致为以下两类:一是以幕府将军亦即日本国王的名义,向大明的进贡物,这是两国官方贸易商品;二是来自各大武士、守护大名、大寺院、商人和水手的附载物。附载物只有很少的部分和进贡商品一道运到京城贸易。其余商品在宁波或杭州出售。

  由于合约规定,日本贸易的船只必须携带国书,无国书则不准入港,这样就将正规的贸易船和倭寇假冒的贸易船分别出来,对于防范倭寇很有价值。

  叶昊天看完很是高兴,随口赞叹了几句,接着又道:“有些来自贵国的流寇盘踞在海岛之上,烧杀抢掠,骚扰贸易,还请大将军多多留心,尽力劝他们改恶向善。”

  足利义满语带不屑地道:“那些都是南朝残余的浪人,成不了气候。贵国如果觉得不爽,就将他们全部剿灭好了!”随后又吩咐下去:“上卓袱料理!”

  话音刚落,有侍者端来鱼池汤和各式小菜、炖品。

  众人一直吃到日近申时才结束。叶昊天看看差不多了,于是便起身告辞。

  足利义满将他送到府门外,最后又交待了一句:“请专使稍待两日再走。我令龟山先生回访贵国,同时带些财物过去,也算是堪合贸易的第一笔交易。”

  叶昊天唯唯点头,心中却道:“这位龟山先生真是阴魂不散,荼毒倭国也倒罢了,竟然还要到中土去残害百姓,这可不行!不过他身为倭使,我又不能祭起镇妖宝塔将其收了,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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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5-2007 09:5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84、咄咄书空心幄机,茫茫仙路各有缘

  两天以后,叶昊天率领大明船队离开扶桑国。

  两条战船一前一后,郑和宝船行在正中,其后是粮船、马船等,再后面是龟山先生率领的二十多条吃水很深的货船。

  叶昊天和兰儿心情轻松地坐在郑和宝船顶层的船舱内,旁边坐着的是卧底东瀛三十载、一身袈裟、须发灰白的朱英。

  兰儿亲自泡好了香茗,双手捧着递过去,问道:“曾叔祖,您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有没有修到神界啊?”

  朱英一口热茶呛了出来,不得不放下茶杯,捶胸叹道:“或许是老衲昔年杀人太多,心里一直存有芥蒂,每次坐禅都心神不宁,因此功力进展很慢,修了这么多年才达到仙人届第二重!”说到这里,他连连叹气,同时用钦佩而又疑惑的目光看着兰儿和叶昊天,说道:“好羡慕你们!年纪轻轻功力深不可测,真是人间奇迹!”

  叶昊天看着他十分郁闷的样子,沉吟良久说道:“恕我直言,前辈的修行方式可能不对。您老是马上将军,功力本来不错,按理这么多年该修到神界了。”

  朱英闻言睁大了眼睛,脱口问道:“这话怎么说?老衲刻苦修行,十分用心,哪里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兰儿也没想到叶昊天会这么说,于是一双妙目落在他的面上,想听他说个明白。

  叶昊天喝了口茶,目注朱英微微一笑道:“这话需从头说起。前辈昔年为了驱逐达虏、光复汉室,迫不得已造下杀孽。所幸杀人尚有所节制,被杀之人 大多罪有应得,因而杀孽虽重尚未堕入魔道,身入空门功力还有所增长。”

  朱英听得连连点头,叹道:“是啊,杀人出于无奈,可毕竟夹杂着误伤。如今大错已成,悔之晚矣。”

  叶昊天将手轻轻一摆,阻住他道:“您老勿需难过。杀孽重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这毋庸置疑是您的短处。但除此之外,您还有一个别人难及的长处,可惜没有好好应用。”

  朱英闻言双眉一挑,问道:“喔?我还有长处?说来听听。”

  叶昊天沉声道:“前辈率天下兵马平定天下,立下赫赫战功;手握监天尺,数次挽救朝廷危难;甚至为取得倭国至宝,不惜身入敌营三十载,为华夏民族鞠躬尽瘁。这便是您的长处,是您一生最宝贵的东西,也是您修仙成神的关键!”

  朱英听得一愣,感觉似懂非懂,忙问道:“战功跟修仙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加官进爵,显然拢不到一起啊!”

  听到这里,兰儿已经明白叶昊天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所以心情一松,转过身去帮两人倒茶。

  叶昊天提高了声音道:“您老拜错了山门!压根不该修佛,最起码不该以修佛为主!”

  朱英如闻晴天霹雳,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小子,说什么呢?我辛辛苦苦修了那么久,竟然被你一句话否定了!真是岂有此理!”

  叶昊天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接着道:“佛家以修心为上,恰恰是您能力不及之处;道家以修身为主,若是修道,您的功力肯定要高一些……”

  话未说完,又被朱英打断了。朱英怪叫道:“修道?不行,不行!我见过好多修道人,开始时功力长得忒快,不过却不得好死,最后很多人都兵解了,大多连散仙都修不成,更别提三清天神了……没有几个逃得过天劫……那个惨啊!佛宗虽然修得慢些,天劫却很少,尤其像我这种佛心数低的人,只有这条道还可以试试。”

  叶昊天微微摇头,不慌不忙地笑道:“若怕天劫,您还有一条道好走——那就是修儒。修儒几乎不会碰到天劫,还可以将您的战功直接转为神丹!因而特别适合您。”

  朱英闻言手一抖,将茶水溅得满桌都是,手忙脚乱地道:“修儒?修儒能修出神丹?还能将战功转化为神丹?这可能吗?你见过谁修成了?”

  兰儿手脚利落地将桌面擦拭干净,笑道:“曾叔祖!叶公子说得不假,他自己功夫很杂,有儒,有道,有佛,以儒为主;儒功、佛心、神丹三者并修,再加上灵药的提升,因而才能一日千里,进境神速。要说修成儒功的例子还有一个,那就是黄帝,黄老帝君将世间的功绩转为神丹,因而功力突飞猛进,一下子增长了很多。”

  朱英闻言犹自半信半疑:“我自幼习武,读书不多,一点佛理还是后来才学的。修儒很难吧?那些四书五经看起来就让人头痛。”

  叶昊天“呵呵”笑道:“修儒有君子之儒和小人之儒。所谓青春作赋,白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那不是真正的修儒。真正的修儒只要明白仁、义、礼、智、信几个字,胸中充满浩然正气,脑中想着气贯长虹就够了。”

  朱英的双眉时展时皱,心中还是有些不解,说道:“当年我做太子的时候,这方面没少受过教育,自然明白什么是仁义之师,什么是言而有信以及如何堂堂正正做人。不过我还是感觉修儒太过玄虚,简直无处下手。”

  叶昊天道:“修儒能不能成功,也要看悟性,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修成。前辈的儒功积累很多,而且有那么多年禅定的经验,炼成儒功的希望很大。尤其是我们拥有天下最难得的修儒之媒——监天神尺,您只要盘膝静坐,按照我说的神悟之法,将自己的心神集中在监天神尺之上,就能接受引导,顺利地将儒功转化为神丹。”说着他将监天神尺取出来放在桌上。

  朱英听得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就要修炼。

  兰儿鼓励他道:“有我们给您护法,您老放心吧。”

  朱英当即退后两步,盘膝坐在一块蒲团上,呵呵笑道:“我来试试,请小师傅指教。”

  叶昊天声音沉缓有力地说道:“澄然清明,自心无体,洞然无际,非物非量……无天地之分,无内外之别……胸中充满浩然正气,以中庸之心看尽高明细微之处……”直到朱英面带微笑、浑身放松、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他才停口不念,和兰儿一起走开几步,站在窗前欣赏碧波万里的海上景色。

  朱英一坐五天都没有起来。

  这期间龟山先生都在自己的船上,没有一丝异动。

  龟镜已经测算了好几天,最后的结论是:“此人功力甚高,至少不在神仙榜两千名之下,由于他神仙罩完全关闭,所以无法准确判断。”

  叶昊天心中踌躇:“龟山毕竟是代表倭国的使节,如果始终魔性不显,自己还真的难以下手。尤其是他身边始终有很多人伴着,要想悄没声息地将其拿下,随后又不会引起倭人的抗议,只怕非常困难。看来只好等待时机了。”

  朱英脸上的神光越来越盛,灰白的头发渐渐转为乌黑,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很多。

  兰儿本来还在担心,见此情景便放下心来。

  直到第九天,朱英才从入定中醒转,站起身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弥陀佛,老衲终于进入了神界第二重!太好了,老衲要还俗……从今而后……可以吃狗肉了!”

  兰儿听了莞尔一笑,叶昊天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朱英瞪了他们一眼,斥道:“你们哪里晓得,我不是做和尚的料,出家实在是事出无奈。当年我立下赫赫战功,正在志得意满之时,忽然连遭三大厄运,先是伴我走南闯北的宝马一头撞树而死,然后是心爱的侍妾红杏出墙,最后是太子府凶杀连连,本来亲如兄弟的两个得力属下忽然自相残杀,我去劝架却被砍伤了手臂。”

  兰儿闻言收起笑容劝慰道:“这些或许是机缘凑巧,您老太多心了。”

  朱英摇了摇头,道:“初时我也这么以为,后来所见之事越来越怪,才知道不对了。终于有一天,我碰到了茅山派掌教许天师。许天师一见大惊,将我请至上清宫,先是请神扶乩,接着是罗盘推测,最后甚至动用了该派至高无上的华阳生死符,将我的神灵导入阴间,让我亲自翻看了生死簿,我才知道其中的原因,确定阳寿无多。因此,我才毅然出家作了和尚。”

  叶昊天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前辈做和尚也很风光啊,还跑到倭国令足利义满给你建了个金阁寺,应该满足了。”

  朱英干咳了一声,哭笑不得地说道:“做和尚也未尝不可,只是不能喝酒吃肉,实在让人受不了!至于在倭国一帆风顺,那是因为我去的时候带了上好的茶种,随后教他们制作素斋,还将一项酿酒的绝技传给他们,这才赢得倭国皇室的欢心。”

  兰儿笑道:“原来如此。曾叔祖,回到中土之后您准备做什么?”

  朱英眯起眼睛想了想,说道:“先四处走走,然后到昆仑山去。中土有你们在,已经用不着老头子我了。至于监天尺……已经不是人间凡品,你们日后再造一个还给大儒会吧。”

  叶昊天点头应是。

  五月初一日早上,船队终于抵达京师。

  兰儿恳求朱英到自己家里吃顿便饭,让他体会一下子孙奉养的温馨。

  朱英迟疑了半天,直到兰儿说有香肉供应才一口答应下来。

  叶昊天则马不停蹄入宫见驾。

  龟山先生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一点作怪的意思。

  皇上正在金銮殿与满朝文武议事,听说使者田天回来了,连忙传他上来。

  叶昊天兴高采烈地走入大殿,将出使的经过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讲述了一遍。听得满朝文武群情激昂,议论纷纷。

  太师刘衡笑道:“圣棋士果然是个福将,走到哪里都一帆风顺。”

  叶昊天拱手说道:“托太师的鸿福,在下一路行去,虽然见到几个妖孽,所幸都没有留难我们。”

  皇上面无表情地道:“将通商协议呈上来,待朕御览。”

  叶昊天急忙从袖中取出签了字的文书,递给旁边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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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5-2007 09: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皇上从侍卫手中接过去,飞快地瞄了两眼,忽然将协约往地上一抛,怒道:“临去之时朕曾经说过,一定要公平交易!你看看,堪合贸易,进贡贸易!这公平吗?这是典型的歧视!读圣贤书,你的仁爱之心哪里去了?率天至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倭国虽远,也是朕的子民!你竟然如此对待他们,真是岂有此理?”

  满朝文武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占了便宜都不高兴。再说倭人怎能算大明子民?他们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别说是倭国之人,哪怕是千万光年之外的星球,也要接受玉帝的管理。

  刘衡等人禁不住面带兴奋之色,想看叶昊天的笑话。

  叶昊天本来一直很是兴奋,闻言如冷水浇头,苦着脸道:“皇上,微臣虑事不周,心胸狭隘,这些协议本来是微臣漫天要价的草稿,谁能想到对方竟答应了。如今既然已经签署,不如就这样算了,若是改来改去未免有失国体。”

  皇上大怒道:“朕自有主张,还要你来教我?如此目无尊长,骄横不逊,岂是我大明高官的行径?来人,将他的官服剥下,撵出京师,永世不得录用!”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发的哪门子无名火。他们一个个心中惕惕,看来今天皇上心情不好,自己可要小心了。

  太傅宋九龄上前求情,也被皇上喝令退下。

  叶昊天飞快地瞄了皇上一眼,心道:“老小子真够狡猾!怕我出去一趟惹来强敌,要和我划清界限!如此一来,我这圣棋士的身份就不能再用了,哼!”

  这时有武士从旁边过来,将他的官服顶戴收了,推推搡搡拥出午门。随后有人将他送出京城,最后劝道:“大人想开点,自己保重吧,或许皇上气消了,还会召您回去。”说完像逃避瘟疫一样头也不回走了。

  叶昊天在城外的田间地头闲逛了一会儿,看着炊烟袅袅,绿树青青,顿觉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过了好半天他才化成一个乡绅的模样回到城里,不久来到六王府。

  六王府大摆宴席,王爷亲自端茶倒水伺候朱英,香肉更是上了十余道,每样都不一样,吃得朱英腮帮子鼓鼓的,连话也没工夫说。

  叶昊天向王爷王妃请安之后,便被兰儿领到书房之内。

  风先生正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显然一个月没见娘子有些着急了。看到叶昊天进来他才不好意思地找了个借口:“我见皇上把你撵出去,怕你着急,所以立马过来看看。”

  叶昊天“嘿嘿”干笑了两声,问道:“风先生别来无恙啊?最近朝中有些什么变化?”

  风先生毕竟不是等闲之辈,这时变得很是沉稳,缓缓坐下身子,笑道:“攘外必先安内。上个月,宫廷内妖人的耳目已被清除大半,剩下的几个人中,除了王希还能自由走动以外,其余诸人都被看起来了。预计两月之内,皇上会有大动作。”

  叶昊天“喔”了一声,问道:“何时开始对倭寇用兵?”

  风先生道:“已经开始了。方才你出去之后,皇上把龟山先生叫进来勉励了几句,随后便宣布命罗开山为福建、浙江两省总兵,统领抗倭事宜。务求六个月内将盘踞沿海的倭寇全部清除干净!”

  叶昊天心中高兴,笑道:“终于等到这一天,扬眉吐气的日子到了。”

  风先生接着道:“刚才皇上诏见龟山先生。龟山先生哀求让皇上暂缓用兵,说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试试能否将倭寇劝降,皇上答应了,说是给他两个月时间,将发兵之日定在六月底。”

  叶昊天心里“咯噔”一声,道:“不好,龟山是大魔头真神的人,此去肯定没什么好事,说不定会为倭寇定下防守之策,或许有别的防不胜防的手段。我兄弟罗开山要麻烦了。”

  风先生考虑片刻道:“中土人才济济,没了罗开山也会有别的将军顶上。所以对方提前发动暗杀的可能不大,若是交战之时,则另当别论。”

  叶昊天想了想道:“即使龟山本人不去,难保没有别的高手前去行刺。不行,我要找人帮罗开山一把。”随后他取出九品莲台放在桌上,自己则拉了兰儿回到客厅,留下风先生跟正在莲台中修炼的娘子说话。

  此时朱英已经吃得酒足饭饱,半躺在太师椅中跟王爷叙话,见了叶昊天进来,他才坐直了身子,笑道:“嘿嘿,今天是百年来第一次开荤,也是我最后一次吃肉。明日起,我还要好好做我的和尚。做了那么多年,还真的放不下。我刚才仔细想过,佛功之中深有玄机,我最近有些收获,坚持下去说不定会有大成。”

  兰儿鼓掌笑道:“曾叔祖果然不凡。您老多住两天再走吧!”

  叶昊天乘机道:“前辈不妨晚上两月再走,有件事需要您老人家帮忙。”

  朱英一听来了精神,问道:“什么事你尽管开口。老衲欠你莫大的人情,如果就此走了,总觉得过意不去。”

  叶昊天道:“刚才皇上颁下诏书,准备六月底大举剿灭倭寇,我怕有人试图行刺明军主帅,特请您老人家去罗开山营中好吃好喝两个月。只要到了六月中旬,我请的高手便会前来,那时您就可以远赴昆仑去了。”

  朱英拍着胸脯道:“此事就交给老衲了!”然后又低声笑道:“想不到王爷还要给总兵做护卫,这什么世道!”

  旁边的六王爷赶紧道:“您老人家别去,明儿我去求皇上,让他派几个大内高手去!”

  朱英用力摆手道:“不行,错了这个机会,我再也还不了这小子的人情。况且,我为的是中土的百姓,并不是单纯保护一个总兵。”

  听他这么说,六王爷才就此作罢。

  叶昊天出得大厅,迎面碰到殷东平,刚想问对方别后情形,却见殷东平深深地鞠了一躬,运起腹语之术说道:“我想到军中帮罗兄一把,因此特来告辞。”

  叶昊天心中感慨,紧握着殷东平的手,说道:“殷兄的才智没得说,有您帮忙,相信罗兄会轻松很多。”

  殷东平看着他的眼睛,沉吟片刻说道:“兄弟或许不知,愚兄是长平殷家的后人,殷羡、殷浩便是先祖。”说这番话时,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叶昊天,想看其反应如何。

  叶昊天的脑海迅速搜索了一下,很快想起东晋时期有那么两个行事有趣的人。

  据说殷羡出任豫章太守,临行之前,京城的人托他给在豫章的亲友带信,结果是张也托,李也托,殷羡要带的信有一百多封。上船后殷羡把这些信全部拿了出来,面朝苍天,神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道:“沉者自沉,浮者自浮,俺殷羡才他娘的不给你们当邮差呢!”说罢就把这些信都给扔到了江中,然后扬帆上任去了。

  殷羡在历史上并没有多大名气,不过他的儿子殷浩倒是颇有些名头。殷浩是当时有名的清谈人物,一次有人问他:“ 要升官的时候却梦到了棺材,要发财的时候却梦到了大粪,这是怎么回事?”殷浩回答说:“做官本来就是桩腐臭的事,所以要当官的时候就会梦见尸体;发财本来就是桩肮脏的事,所以要发财的时候就会梦见粪便。”当时人们都把殷浩的这个回答作为名言,四处传播。

  这个清谈家并不满足于口舌上的本事,他一直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历史就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后来殷浩出任扬州刺史,随即又被任命为中军将军,都督扬、豫、兖、徐、青五州军事。大权在握,殷浩慷慨激昂,马上督率大军,越过淮河,准备和占据中原的氐族人苻坚决战,一雪国耻。结果事与愿违,仗打得一败涂地,最终丢盔弃甲,众叛亲离,魂飞魄散地跑了回来。

  殷浩失利后被废为平民,到了浙江衢县,一天到晚地用手指在空中写字。周围人莫名其妙,偷偷观察,发现他写的是“咄咄怪事”四个字。殷浩的“咄咄怪事”写了没几年就死了,不过却为后世留下了“咄咄书空”这个典故。

  想到这里,叶昊天禁不住“呵呵”笑了,可是立马看到面前的殷东平,急忙收住笑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他道:“令祖独立特行,很有个性。殷兄平日沉默寡言,这一点跟祖上差别很大啊。”

  殷东平并不介意他的笑容,跟着干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兄弟有所不知。先祖北伐失利之后,每日‘咄咄书空’,并不是真的发了疯,而是在揣摩北伐时得到的一本书。可惜他至死都没有弄明白。不过那本书却没有失传,而是从东晋一直传了下来。那以后,我们长平殷家的后世子孙有两条家训,其一是多干活,少说话;其二是背熟那本令先祖‘咄咄书空’的书。”

  叶昊天诧异地问道:“这么说殷兄悟出来了?”

  殷东平点点头,沉声道:“那书长有两万余言,我本来想了很多年都想不明白。自从服下兄弟的升仙丹之后,忽然神智大开,琢磨两月之后,总算给我想明白了。”

  叶昊天本身也是个书虫,闻言兴奋地道:“那是什么书?是否很有趣?”

  殷东平答道:“那是一本《握奇经》,又称《握机经》、《幄机经》。序言说是黄帝的大臣风后所写,周朝的姜太公加以引申,汉朝的公孙弘注解。书中所述包括行兵布阵诸般总纲,以及奇门阵法三十六幅。我已将书编辑加注,献给兄弟,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册书来,递给叶昊天。

  叶昊天大喜过望地接过书来,笑道:“如此一来,清剿倭寇的事就更加轻松了!”他自己有了鬼谷子的七十阵以及洪荒九阵,并未将《握奇经》看得太重。只是他有事在身,无法亲自参加抗倭之战,现在有了精通阵法的殷东平,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想到这里,他探手将刻有鬼谷子七十阵的玉简取了出来,连同一粒仙丹递给殷东平,说道:“殷兄把这个带上,仔细琢磨一下,应该有些好处。”

  殷东平半信半疑地接过去,一看就呆住了,神不守舍地站在那里,连叶昊天何时离去都不知道。

  当天晚上,朱英和殷东平便结伴离开了王府。

  叶昊天闭目静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因为出使倭国成功,又积累了两百余万的儒功值。他心中高兴,连忙将其全部传化为神丹,结果在神仙榜上的排名又升高了五十位,达到一千九百三十位。

  当他醒转来时,一眼看见兰儿闷闷不乐地坐在跟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兰儿便自己说了出来:“我师傅也不知到了哪里,好久不见,真有些挂牵。”

  听她这么说,叶昊天也想起青阳真人,于是将龟镜取了出来,先察看皓梵神尼的下落,再看青阳真人的情况。

  结果发现皓梵神尼到了阿尼玛卿大雪山下的九莲庵;而青阳真人已经找到了赤阳真人、少阳真人、三阳真人和明阳真人,几个人正在云南巍宝山长春洞练功。

  叶昊天和兰儿对望了一眼,说道:“我们去看看,想来花不了多少时间,也算尽点孝道。不然良心不安,影响修行。先去看你师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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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5-2007 09: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人说走就走,没有动用瀚海神州,甚至连天际飞帆也没用,只是驾起祥云飘了过去,盏茶功夫便落在大雪山下距离尼庵里许的地方。

  他们踏雪而行,刚刚进入尼庵五十丈内,便被一个头带道冠,身着紫袍的老者拦住了去路。

  老者神情威严、面色不善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何事?”

  兰儿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觉得他不像坏人,于是躬身答道:“前辈安好,请问皓梵神尼是否在此?晚辈是神尼的徒弟。”

  老道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此地白雪皑皑,千里冰封,很少有人能找到这里,你们是怎么来的?”

  叶昊天开玩笑道:“我们历尽艰辛,一路长途跋涉,翻山越岭,整整花了三个月才找到这里。请问前辈是什么人?为何守在尼庵门外?”

  老道眉毛一扬道:“瞎掰!贫道已在大雪山下布了机关,只要进入周围五十里内,便会有警铃响起。如今警铃一声不响,显然你们来路蹊跷!还不从实招来?”

  叶昊天打趣道:“你那机关不太灵呢!早被我们拆了个七零八落,不信你去瞧瞧。前辈,我们要见皓梵神尼,请给通禀一声。这位兰儿姑娘的确是神尼的弟子。”

  老道尚未答话,尼庵内忽然传来皓梵神尼的声音,“兰儿?这孩子,怎么能找到此处来?”随后大门洞开,神尼走了出来,一眼看到叶昊天和兰儿,顿时眼睛一亮,激动地道:“真的是你们啊!快进来,外面很冷,别冻病了。”在她的眼里,兰儿还是当年初学功夫的孩子。

  老道闻言急忙侧身让在一边。

  兰儿眼中含着泪花,冲过去抱住师傅,哽咽道:“师傅还好吧,徒儿好想你啊……”

  皓梵神尼拍着兰儿的肩背道:“傻孩子,修仙之人当断绝七情,像你这样怎能大成?”说到这里,她忽然将兰儿往外一推,面色一沉,问道:“你是谁?竟然冒充小徒兰儿,所为何来?”

  听了这话,老道骤然发难,于三丈开外探出手来,一把扣住兰儿的脉门,厉声喝问:“快说!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兰儿皱了皱眉头,手腕轻轻一转便摆脱了对方的禁制,对着皓梵神尼道:“师傅不要担心,我是真的兰儿,不信您随便考问,就从上次见您时说起吧,那时叶公子到了九华山……”

  皓梵神尼半信半疑地道:“小徒兰儿修道不久,功力怎能这么高?哎……你说的却也不错,我都糊涂了……师叔别伤了她……或许她真是兰儿呢。”

  老道呆呆地看着兰儿,想不明白她怎能从自己手底逃出去,一时犹豫要不要再度出手。

  叶昊天上前两步,对着神尼躬身施礼,道:“师太别来无恙,弟子有九华掌门浩寂神僧的消息,同时有他命我转交给您的‘地藏圣珠’!”说完他将佛珠取了出来,托在掌心里。

  皓梵神尼一见立即双掌合什,低头口诵佛号不止。

  旁边的老道也肃然起敬,躬身向着叶昊天施礼。

  叶昊天将佛珠交给兰儿,由兰儿转给师傅。

  皓梵神尼手握佛珠激动得语无伦次:“快!入内叙话,浩寂师兄……师兄他怎么了?肯定出事了,是吗?要不……怎么会将掌门印信交出来?”

  兰儿拥着师傅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安慰她道:“掌门师伯已经成就金身,正在九华净土潜修,异日便将身登极乐世界。”

  四人入内落座,随后叶昊天将当时的情形择要讲述了一遍,说是浩寂神僧让神尼暂代九华掌门,日后再寻觅合适人物继任掌门一位。

  听完之后,皓梵神尼对老道说道:“师叔,这佛珠不如由您暂管,我怕做不来。”随后她又对兰儿道:“我们九华一派并非只有佛家,而是仙佛合宗并称一门,这是你的师叔祖,道号虚鸿子,是我派在世的顶尖高手之一,早在两百年前便修成了地仙。”

  兰儿急忙上前拜见。

  叶昊天也躬身施礼,顺便上下打量了老道几眼,心想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地仙,地仙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自己倒要好好瞧瞧。

  虚鸿子摆手不接皓梵神尼递来的佛珠,道:“贫道管不来世俗之事,还是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他望了兰儿一眼,有些不服气地道:“小小年纪,功力却深不可测,几乎快赶上贫道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叶昊天不想令他们太过吃惊,当下替兰儿掩饰了几句,然后换个话题问皓梵神尼:“师太功力进境如何?是否修炼得一帆风顺?”

  神尼微微摇头,叹道:“佛家修为要看悟性。老尼资质不行,因而进境缓慢,这也没有办法。”

  兰儿忽然道:“师傅,弟子有几样灵药,得自天界和昆仑山,请您笑纳。”说完转头示意叶昊天取出来。

  叶昊天急忙取了五、六种灵药出来,分别递给皓梵神尼和虚鸿子。

  皓梵神尼微微一笑道:“佛家以修心为上,对灵药看得很淡。不过,既然是兰儿的一番孝心,我就留下这几颗莲子好了。其余的都给你师叔祖吧。”

  兰儿生怕师傅不肯接受,此时见她收下一颗可以顶得上一百二十年功力的天心莲,连忙转头对虚鸿子道:“请师叔祖笑纳。”

  虚鸿子看着面前的灵丹面色阴晴不定,沉默良久问道:“你们去过昆仑山?走的是哪个门?”

  兰儿老老实实地回答:“那都是叶公子的功劳,我是沾他的光进去的。我们走的东门。”

  虚鸿子闻言惊叫起来:“东门?那简直是死路一条!你们竟然进去了,天呐!”说这些话时,他面上的肌肉有些扭曲,似乎心里极不平静。

  叶昊天不识趣地问道:“前辈是否也去过?您走的是哪个门户?”

  虚鸿子面色变得绛紫,憋了很久,随后叹了口气道:“我除了东门之外每个门都闯过,可是就是进不去!升天无门,所以才不得不做了地仙!”

  叶昊天登时醒悟自己失言了,想表示歉意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虚鸿子环顾三人连连叹气,然后不堪回首地道:“当年……当年我刚修到仙界第一重,就不知天高地厚,去闯昆仑西门,结果没走三十丈就被万鸟狂啄撵了出来;百年之后,我的功力达到了仙界第四重,又去闯南门,拼了老命,闯过十八里巨蛇阵,却没闯过三里蛟龙阵,不得不躲入闯关失败避难所,被主管之人送了出来;此后一百五十年,我日夜苦修,功力总算达到神界第一重。那时我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再度前去闯关,走的是北门。开始时极为顺利,四十里大阵被我一口气闯过三十八里,最后两里眼看胜利在望,就停下来歇息片刻,却没想到竟然失陷在食人树阵中。要不是有位姓屈的仙长帮忙,我就完蛋了!唉!从此升天之路已绝,只能做个地仙,真是丢人现眼!”

  兰儿不解地问道:“您老为何不再闯一次?相信最后总能进去的。”

  虚鸿子气鼓鼓地说道:“王母立下的规矩,每个修真人只有三次闯关的机会,若是失败,便再也不能进入昆仑神山。说什么‘ 修道是智慧的结晶,智慧不足修道难成。’如果三次都闯不过去,便是资质有问题,或者心态不行,那样的人天界不欢迎!你说气人不气人?”

  兰儿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差别,笑道:“做地仙也很好啊!您老的功力不也进入神界了吗?”

  虚鸿子的面色变得很难看,有气无力地道:“修仙开始很容易,哪里修炼并没有差别;越到后来越难,有没有灵药的支持变得非常重要。没有灵药相助,功力进境极度缓慢,再加上天劫和魔劫的不断降临,要想升入三清天神简直是不可能的!比如眼下这一关……魔劫这么重,我能不能过得去还很难说。唉!十洲三岛的灵药九成在昆仑山,不进昆仑就很难升入天界,只好孤苦伶仃在外面做一辈子的地仙!”

  叶昊天这才明白地仙的说法竟是这样,当下安慰对方道:“听说有的地仙功力很高,比如五庄观的镇元子大仙,已经修到玉清天神了。可见进不进仙境并不是最重要的。”

  虚鸿子“哼”了一声,道:“若没有人参果树,镇元子凭什么修成玉清天神?”

  话说到这里,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兰儿觉得现场的气氛太沉闷,于是道:“师叔祖?您为何选在此处修炼,这里大雪封山,没有一点生机,似乎不是佳处。”

  提起这个,虚鸿子颇有些得益地道:“‘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雪山阴气极足,恰是修炼阳气的好去处。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一点土壤,连点水果蔬菜都无法种植,唉!”

  叶昊天心中一动,笑道:“我给您老开块地吧,最好弄块苗圃,不但能种蔬菜瓜果,还能栽种灵药,嘿嘿……”

  虚鸿子眼睛一瞪:“你在说笑吧?这里是百丈冻土,开地?简直是白日做梦!”

  叶昊天不动声色地道:“看我的。”说着出了尼庵,掏出装有息壤的玉瓶来,小心地打开盖子,用药匙挖出一半勺,迎风洒在地上,然后走进屋内,道:“明早看吧,能不能成我也吃不准。”

  虚鸿子全当是他在开玩笑,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叶昊天和兰儿为了验证息壤的效果,特意留在庵中跟两人叙话。

  通过聊天他们才知道,所为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不过是另外一种对神仙的划分方式。基本上,天仙一般指的是三清天神,特别是上清天神以上的大神,达到“炼虚合道”的大成境界,届时神光普照,化身万千,一得永得,一证永证,神通恢阔,法力无边;神仙指的是神界之人和功力较浅的太清天神,具有神通万化之功能,但还不到法力无边的境界;地仙指是留连人间、在陆地修行的人,有神仙之才,无神仙之分。得长生不死,而作陆地游闲之仙,为仙品中之中乘;人仙为修炼之下成,丹道上指炼精化炁的筑基阶段,相当于真人界;鬼仙指修道者未能炼至纯阳,死后出阴神,乃为鬼仙。

  四人一直聊到天亮。等到朝阳初起,叶昊天迫不及待推门去看,入目是一望无际无边的绿色,不仅呆住了。

  虚鸿子和皓梵神尼走出屋时,更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但见原来白雪皑皑的地方已经变为浩瀚无边的大草原!草色青青,嫩如眉眼,远接遥天!

  叶昊天呵呵笑道:“本想有他‘十亩麦地一头牛’就算了,却没想到搞得这么大。”

  虚鸿子看叶昊天的眼光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呆了半晌说道:“百里之外有个果洛镇,这草原不妨叫做‘果洛’大草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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