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礼资讯网

 找回密码
 注册

ADVERTISEMENT

楼主: 梦芸

校园恐怖系列 9 《女生寝室 三部曲》 12/1/2010:更新完毕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十二战栗


      果然,原本关了机的手机开始响了起来。

    逃是逃不了的。我摸索了好半天,总算摸到了手机,手指一直在颤抖不停。

    荧屏上的来电显示是周蕊蕊。我下意识地望了望山下,周蕊蕊的手机被我扔在那边,现在应该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吧。

    我始终没有接听。手机响了一会,似乎颇有些不耐烦,竟然停止了铃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戴晓梦,你连接听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周蕊蕊的声音。

    我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我在听。"

    "现在,你告诉我,谁是懦弱的胆小鬼?"

    我投降了:"我是懦弱的胆小鬼,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声音在冷笑:"放过你?你说放过你就放过你?为什么要放过你?为什么别人不放过我?"

    一连串的反问,连珠炮似的问过来,根本就不容我回答。

    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戴晓梦,你祈祷吧,如果你有宗教信仰的话。这点时间,我还是会给你的。"

    我不甘心地问:"你为什么要我死?"

    "因为我高兴。"说完,声音还特意大笑,笑得很开心,仿佛一个孩子般。

    我的心一点点地下沉。就算死了,我也是个糊涂鬼。

    那个声音说,给我祈祷的时间。我要抓紧这点时间,给自己寻一条生路。

    回别墅?去大塘古村?还是在荒野狂奔?无论我怎么逃,都逃不掉的。听说,所有邪恶的东西都惧怕阳光,赵怡婷、张语萱、周蕊蕊的死都是在黑暗的夜晚死亡的。如果天亮了,说不定能逃出生天。

    天亮……天亮……怎样才能挨到天亮?

    我反复思索着,脑海中灵光一闪,两手在衣袋里摸索,总算摸到了想象中的那个盒状物,紧紧握在手心中。

    那是一个普通的打火机,此时却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扯了些干枯的杂草,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点火。由于紧张,点了好几次,才把这些杂草烧着。

    我不断地往火堆中扔细小的干树枝,不断地把火势引大。很快,火势大涨,在风力的帮助下迅猛地蔓延起来。

    我站在背风处,顺着火势前行。没多久,火焰冲天,整个山头都烧着了,炙热的火舌烤得我热汗淋漓,寒冷的感觉终于被驱散了。

    前来灭火的村民发现了我,消防车也响着警笛匆匆赶来,我终于得救了,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说的话。警察告诉我,赵怡婷、张语萱、周蕊蕊她们三个全死了,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我。而医生却告诉我,我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把我关到了这里。

    戴晓梦不可能是杀人凶手!这点,苏雅也清楚。其实在整个事件中,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周蕊蕊。去大塘古村度假是她提议的,别墅是她安排的,和赵怡婷住一个房间的也是她,最后离开别墅的还是她。

    戴晓梦的经历讲完了。从始至终,她的头一直是下垂着,望着冰冷而坚硬的地面,她的讲述仿佛是没有听众的呓语。

    苏雅静静地听完,中间没有插一句话。尽管,戴晓梦所述说的经历是那么的难以置信,她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沉默了一会,戴晓梦仿佛才从梦呓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缓缓地抬起头,冷幽幽地望着苏雅。

    戴晓梦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却似一把寒气四溢的宝剑,锋利地刺进苏雅的内心,穿透苏雅所有的伪装,刺得苏雅脆弱的心脏涌出殷红的鲜血。

    苏舒!

    一想到妹妹,苏雅就没办法坚强。可怜的妹妹,难道要重蹈赵怡婷她们的覆辙?

    戴晓梦似乎看穿了苏雅的心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听到死亡铃声的,没有一个能逃过!"

    苏雅被戴晓梦幸灾乐祸的表情惹怒了,反唇相讥道:"没有一个能逃过,那你呢?"

    "我?"戴晓梦喃喃自语,失魂落魄,语气迟钝。此时的她,哪还有半点青春的朝气,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戴晓梦开始傻笑,仰面向天,眼泪刷刷直流。先是轻轻地笑,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节奏越来越快,笑得极为疯狂。那简直不像一个人发出来的笑声,更像是某种动物临死前发出来的悲号,令人毛骨悚然。

    戴晓梦这种状态是没办法再继续交谈下去了,苏雅被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们客气地请了出去。

    直到走出了青山精神病院,一旁的大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在精神病院里,大海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向喜欢耍嘴皮的他这次可憋坏了。

    "那个戴晓梦的疯病是不一般的严重,死亡铃声?亏她想得出来,她还以为是在拍恐怖电影呢!"

    苏雅白了大海一眼,狠狠地说:"闭嘴!"

    如果换作别人,或许还会感到一点点尴尬。但大海是什么人?传说中的失恋王子,脸皮练得比城墙还要厚,早就刀枪不入了,又岂会因为苏雅的一句"闭嘴"而乖乖地闭嘴。

    "嘴巴是不能闭的,据科学家说,嘴巴要经常运动,身体才会健康,大脑才能得到锻炼。你想想,在五官中,嘴巴的功能是最多的,要吃饭、说话、接吻……"

    "够了!"苏雅差点被大海气晕过去,"你就不能安静一下。"

    "能!"大海响亮地回答。

    但只过了几秒钟,大海的嘴巴又打开了:"我数过了,我刚才至少安静了十下,这回,你总满意了吧!"

    苏雅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脸皮这么厚的男生。如果大海是那种下流龌龊或者油头粉面的男生,她早就不客气了。问题是,大海偏偏只是脸皮厚点,喜欢贫嘴,人也不坏,这让苏雅狠不下心来。

    大海还在滔滔不绝:"我看,戴晓梦说的话没一个字能相信。赵怡婷她们三人,说不定就是戴晓梦杀的,然后编一个鬼都不相信的故事来骗人。"

    "是吗?戴晓梦有什么动机杀赵怡婷她们?"

    "动机?动机多了,比方说,情杀,戴晓梦喜欢上一个男生,结果被赵怡婷她们抢了。"

    "你白痴啊!戴晓梦发神经,一个人去谋杀三个人,而且三个人都是她身边的人,傻瓜都会把她当作犯罪嫌疑人。还情杀!为了一个喜欢的男生,而谋杀同寝室的三个好友,你以为这种事情会在现实中发生?你是不是看言情小说看多了?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海搔了搔头,被苏雅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他就是瞎扯一通,哪里有半点逻辑性。但大海是什么人物,哪里会为这点小事不知所措,辩解道:"如果戴晓梦没有精神病,为什么一直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苏雅冷笑一声,懒得回答。从戴晓梦对她叙述经历的过程来看,她吐字清楚,逻辑性强,语言表达能力没有半点障碍,不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除了她所讲述的内容过于离奇外,其他的地方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也许,一开始,她是被当作精神病患者关在精神病院里。但到了后来,她发现精神病院是躲避死亡铃声的最佳地点,故意假装成精神病患者也说不定。

    苏雅走进一家咖啡店,叫了一杯不加糖的爱尔兰咖啡,坐下来慢慢品尝。现在,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乱糟糟的思绪。因为在病房中接到的奇怪电话,因为妹妹的日记,因为李忧尘的剪报,因为戴晓梦叙述的神情,她现在对死亡铃声的存在深信不疑。而死亡铃声,很可能就是致使妹妹受重伤的罪魁祸首!

    问题是,苏雅对死亡铃声的来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谁也不知道它来自哪里,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杀人,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那些事情的。她只知道,妹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在这之前,至少有三个女生因为死亡铃声而神秘死去,唯一的幸存者也只能躲在精神病院里不见天日。

    外面的阳光很好,一向有火炉之称的南江,地上到处是龟裂出来的豁口,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分。透过浅蓝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街上赤膊的男人们挥汗如雨,直冒油光。

    大海干笑着坐在苏雅对面。为了附庸风雅,他也点了和苏雅一样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眉毛都挤到一块去了。他从来没喝过咖啡,何况是这种不加糖的苦咖啡。

    苏雅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想,我应该去趟公安局。"

    大海口里的咖啡差点全吐了出来,惊讶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好端端的去公安局做什么?"

    苏雅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不会喝咖啡就不要喝,丢人!"

    说罢,苏雅急匆匆起身就走,账单都没结。

    脸上带着职业性微笑的女服务员放过了苏雅,彬彬有礼地拦住了大海:"先生,还没付账。"

    众目睽睽之下,大海有些狼狈,好不容易掏出钱包,数出几张钞票。等他付完钱追出去时,苏雅已经坐着的士远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ADVERTISEMENT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海拦住一辆的士,钻进去。司机问他去哪,他把手一指,傻眼了--苏雅的那辆的士早就看不到影子了。

    司机等了一会,没听到声音,扭头一看,大海还坐在那里发愣呢,提高了音量问:"老板,去哪?"

    大海想了想,说:"去南江公安局。"

    下午五点,南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

    萧强的面前堆满了档案,他正在研究一宗灭门惨案。

    近几年,南江市经济发展明显提速,国民生产总值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市容市貌焕然一新,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可是,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南江市的流动人口也越来越多,治安状况也越来越严峻。

    这不,前面几宗入室杀人抢劫案还没侦破,又发生一起灭门惨案。凶手的手段令人发指,完全丧失了人性,连三岁的小孩都没放过。这起恶性刑事案件很快就在民间流传开来,老百姓们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政府高层对此极为震怒,责令市公安局限期破案。

    南江市公安局在压力下不敢松懈,出动所有警力,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历尽千辛万苦,总算破获了这起恶性刑事案件,抓到凶手。让人惊讶的是,凶手竟然是被害者的妻舅,一直就眼红被害者的家产,在借钱被拒后恶向胆边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入室杀人抢劫,连自己的亲生姐姐和三岁的小外甥都没放过。

    案子虽然破了,萧强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而是更多的沉重。他不明白,现在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一直坚信,人之初,性本善,但又是什么原因让这些性本善的人变成罪大恶极的杀人犯?

    才三十多岁,萧强就有种老迈的感觉。那么多的谋杀和惨剧,无论是谁经历多了都感到未老先衰。心比身先老!年轻时的激情,早已消逝,现在几乎是靠着一种信念才坚持下来。

    萧强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睛,将眼光从那些厚厚的档案资料中移开。这时,他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节奏明快地传来。

    萧强听出来是个年轻女孩子的脚步声,只有年轻女孩子,走路才会这么明快、轻盈。他抬起头,望着办公室门口。

    脚步声在办公室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下,再次响起时,办公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美丽得惊艳的女孩。

    萧强认出来了:"苏雅?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雅紧抿着嘴,转身把门轻轻带上,然后搬了个椅子,坐到了萧强面前。

    萧强有些惊讶,他知道苏雅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主动去接触陌生人的。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雅迟疑了一会,慢吞吞地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萧强呵呵一笑:"什么事?这么隆重?只要没违反工作纪律,我能告诉你的,知无不言。"

    "是吗?那太好了!"看到萧强如此态度,苏雅心头的石头放下来了,"我想问你,前些日子大塘古村发生意外,四个女大学生三死一疯,她们的死因是什么?"

    萧强皱了皱眉:"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苏雅生怕萧强拒绝回答,连忙说:"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很重要的关系。听说,她们临死前,都听到了恐怖的死亡铃声,而我妹妹出事前,也听到死亡铃声。"

    萧强不以为然:"什么死亡铃声,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流言飞语。"

    "不是流言飞语,我亲耳听到幸存者说出来的。"

    "你刚才也说过了,是三死一疯,疯子说的话你也相信?"一向冷静的萧强突然变得烦躁起来,这在苏雅的印象中很少见。刚才,他还和颜悦色,一提到大塘古村事件就变得严肃起来,难道,他有什么隐情?

    苏雅不想触怒萧强,柔声说:"死亡铃声的事先放到一边,你快告诉我那三名女生的死因,谢谢你了。"

    萧强本想拒绝,转念一想,案子已经结了,告诉苏雅却也无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个死者是哮喘病急性发作而死的。"

    苏雅一怔:"哮喘病急性发作?这么说,赵怡婷的死亡纯属意外?"

    "我们在赵怡婷房间里搜索过了,并没有发现花粉等过敏性物质,基本上排除了人为因素,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回想戴晓梦口中赵怡婷死亡时的情景,还真的很像呼吸衰竭窒息而死。要知道,哮喘病是人类十大死亡原因之一,是一种常见的呼吸道疾病,据说国内患者有两千万之多。赵怡婷也许以前没有发作过,没有足够的重视,急性发作时防治不力导致突然死亡。

    "那张语萱呢?她的死因是什么?"

    "你说的是第二个死者吧。她的死因也很奇怪,是被电死的。"

    "电死的?怎么可能?"

    戴晓梦说,张语萱是奔跑中突然倒地死亡,死亡时附近没有其他的人影,也没有出现雷击现象,怎么可能是电死的?

    "我们请教过电力专家,第二个死者的确是被电死的。在第二个死者发生意外的附近,有一个高压变电器短路掉落到地上,电流泄入大地并在土壤中流动,在地面上各点间就会出现不同电位。当人的脚与脚之间同时踩在不同电位的地表面两点时,就会引起跨步电压触电。步伐越大,电流的强度就越大,使心脏失去供血功能而导致全身缺血缺氧而死。"

    苏雅听得目瞪口呆。跨步电压,这种物理学上的生僻名词竟然成了张语萱的死因。戴晓梦说张语萱是跑进那个区域的,而她则是小心翼翼慢慢走过去的,两人脚步间距的确不同,所以产生的后果也是天壤之别。

    "跨步电压……那周蕊蕊呢?"

    "第三个死者是从山崖上摔死的。"

    "我知道她是摔死的,我问的是,她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在周蕊蕊摔下去的山崖边,没发现搏斗的痕迹,自己掉下去的可能性很大。"

    "你的意思是,周蕊蕊是失足摔下山崖的?你有没有想过,在赵怡婷、张语萱先后发生意外的情形下,她有必要走到山崖边上吗?"

    萧强苦笑:"当时具体的情形,谁也不知道。如果周蕊蕊是被人推下去的,凶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最后幸存下来而疯了的那个女孩。"

    戴晓梦不可能是杀人凶手!这点,苏雅也清楚。其实在整个事件中,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周蕊蕊。去大塘古村度假是她提议的,别墅是她安排的,和赵怡婷住一个房间的也是她,最后离开别墅的还是她。

    如果周蕊蕊没死,苏雅几乎可以肯定周蕊蕊就是凶手。问题是,周蕊蕊也是被害者。

    "那,摔下山崖的,的确是周蕊蕊吗?她的脸,是不是摔得没办法认出来?"

    "的确是周蕊蕊。你放心,现在验尸的方法很多,并不仅仅靠一张脸。你也是学医的,不会不相信法医的水平吧?"

    苏雅并没有因为弄清楚赵怡婷她们的死因而感到一丝一毫的高兴。相反,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赵怡婷她们的死因和戴晓梦的叙述并没有抵触,可见,戴晓梦并没有骗她。

    可是,这些意外死亡,如果说仅仅是巧合,实在难以置信。在这一系列看似意外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恐怖的死亡铃声,是戴晓梦的幻觉,还是死神的召唤曲?

    天色暗了下来。

    苏雅刚走出公安局,就被守株待兔的大海发现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苏雅没理他,抬头望着天空。西下的夕阳不再拥有耀眼的光与热,失去了威力,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般有气无力地俯瞰大地。街道上,各种各样的霓虹灯闪耀着世俗而华丽的色彩。繁华依旧,行人如蚁,一个个漠然行走,忙忙碌碌,没有谁去关心他人的命运。

    真寂寞啊!苏雅心里幽幽地叹息着。她突然想起那个宣称上帝死了却抱着老马痛哭的尼采,难道,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无法逃避的悲剧?

    大海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关切地问道:"饿了吧,一起去吃饭?"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苏雅收拢了思绪,冷眼瞧着大海。

    大海干笑了几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心情再不好,饭还是要吃的,对吧。再怎么着,也不能亏待自己!"

    苏雅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问题!我是什么人?从小就是老实人,你尽管问吧!"

    "你发誓,不准骗我。"

    "我发誓,绝不骗你!"

    "你听清楚了,我的问题是,到现在为止,你一共追过多少女孩子?"

    大海傻眼了。

    "怎么了?不愿意回答?"

    大海忙摆手:"不是,只是,你要给我点时间,我要好好算算。一个、两个、三个……六个、七个……"

    没等大海算完,苏雅扬手拦住了一辆的士,坐上去了。大海眼疾手快,拉开后面的车门也钻了进去。

    "南江市医学院。"告诉司机目的地后,苏雅继续追问大海,"数清楚了吗?"

    大海仿佛做了错事的小孩子般,扭扭捏捏:"好像是十七个……"

    "你确定?"

    "差不多吧,不是十七个,就是十八个,我记不清了。"

    苏雅强忍着笑意:"那追到手的有几个?"

    大海低下了头:"一个也没有。"

    "你是花痴啊,追了十八个女孩!是不是见到漂亮的女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像苍蝇一样嗡嗡飞过去?"

    "什么话!"大海显得很委屈,"我当然不是看到漂亮的女孩就想追,我只追我喜欢的、有气质的。"

    苏雅冷笑,不再搭理大海,托着腮,望着窗外高速后退的风景,怔怔地想着心事。

    大海自觉无趣,难得地沉默了下来。偶尔,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看苏雅清丽脱俗的侧面。

    十分钟后,的士到达了南江市医学院。苏雅下了车,没想到却在医学院门口看到了秦清岩。

    秦清岩的穿着很清爽,天蓝色衬衫,白色牛仔裤,再配上他那副清秀的娃娃脸,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医学院的学生,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感觉。他站在医学院门口,似乎在等人,不时抬起手腕看表。

    对秦清岩,苏雅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方面,秦清岩的长相很像她以前的恋人郭小龙,另一方面,秦清岩的气质却和郭小龙有天壤之别。苏雅每次见到秦清岩时,原本死水一潭的情感世界总会泛起阵阵涟漪。

    苏雅没有主动上前和秦清岩打招呼。反正以后住在妹妹的寝室里,有的是机会接触秦清岩,也不必在乎这一时。

    苏雅本想在附近寻找一家干净点的餐馆吃饭,可没等她走开,一辆崭新的豪华宝马小车风驰电掣般越过她,紧急刹车,掀起一阵灰尘,排气管的热浪直接喷射到苏雅腿上。

    从宝马车里,走出一位年轻女孩,棕黄色的波浪型长发,巨大的银色耳环,熠熠生辉的白金钻石项链,华丽耀眼的公主裙,仿佛一个发光体般光彩夺目。

    年轻女孩露出自信而骄傲的笑容,顾盼生辉,径直走到秦清岩身后,柔声道:"清岩,让你久等了。"

    秦清岩皱了皱眉,说道:"婉慧,你应该叫我秦老师。"

    "我喜欢叫你清岩,你还记得吗,以前,你住在我家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叫你的。"

    秦清岩还想维持老师身份,有点严肃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是你的老师,你应该叫我秦老师。"

    "偏不,我就叫你清岩!"

    秦清岩拿这个叫婉慧的年轻女孩没办法,摇了摇头,说:"你爸爸找我,有什么事吗?"

    婉慧露出狡黠的笑容,颇有些得意:"你先上车再说,我带你去见我爸爸。"

    秦清岩似乎有些怀疑,并不急于上车,问道:"你爸爸找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反而叫你来接我?"

    婉慧佯装生气地说:"那你到底上不上车?"

    秦清岩还在迟疑,苏雅突然走到秦清岩面前,甜甜地叫了声:"秦老师,你好。真巧,在这里遇到你,我正好有事找你。"

    苏雅笑嘻嘻地插到秦清岩和婉慧两人的中间,正好挡住了婉慧的视线。本来,苏雅就对婉慧刚才乱开车而脑怒,让她心中很不爽,现在逮到了机会,哪肯放过,故意破坏婉慧的好事。

    苏雅站到秦清岩面前,和婉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俗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婉慧的魅力,是用昂贵的服饰衬托出来的,看似流光溢彩,其实不过是一个包装得漂亮点的花瓶,寡淡无味。而苏雅则不同,一袭雪白的连衣裙,不施粉黛,仿佛一块浑然天成的白玉,光泽柔和,越看越有味道。

    大海还不知道苏雅睚眦必报的个性,傻头傻脑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走开!"对大海瞪眼后,苏雅转脸又对秦清岩笑容可掬地说道:"秦老师,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边吃边谈。"

    秦清岩几乎没有考虑,连连点头:"好,好。"

    "清岩!"身后,婉慧杏眼圆睁,怒气冲天。

    "婉慧,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事,去不了,等会我再去找你爸爸吧!"秦清岩和颜悦色地对婉慧说。

    "你去死吧!"婉慧狠狠地剜了苏雅一眼,恨不得吃了她,气冲冲地开着她的宝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跟我斗,你还嫩着呢!苏雅嘴角浮出几丝得意的笑容。

    婉慧走后,秦清岩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秦清岩并非笨蛋,婉慧的那些小花招他不是不懂,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揭穿。苏雅气走婉慧,又要和自己一起去吃饭,他正求之不得。

    大海还想跟着苏雅和秦清岩一起去吃饭,被苏雅毫不客气地赶走了。这次,苏雅是认真的,大海脸皮再厚也无济于事。也许,苏雅受婉慧刺激,久被压抑的情感世界波澜再起,心血来潮,竟然真的和秦清岩一起共进烛光晚餐。

    优雅的萨克斯音乐轻轻倾泻着,将整个餐馆淋得湿漉漉的,仿佛春天满是露水的清晨。这家名为"等待"的小小西餐厅,以深蓝和金黄为主打颜色,在流泪的红烛映照下气氛柔和暧昧。

    等待?红尘中,有什么值得去等待?

    被萨克斯风的缠绵忧郁所包围的苏雅,望着眼前有些拘谨的秦清岩,心中百感交集。这张脸,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那些无法入眠的深夜,那些渴望梦中相见的深夜,那些生不如死刻骨铭心的深夜,在繁华岁月的飞逝中渐渐成为遥远的记忆。可是,当秦清岩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的往事一下子全部复活,在她的心灵深处翻腾澎湃。她终于明白,原来,她从不曾忘记。

    泪水,轻轻滑落。苏雅深情地凝视着秦清岩,羞涩地轻笑,泪光闪烁,宛若佛前等待千年的那朵白莲,悄然绽放。

    即使是梦,她也愿意沉醉其中。人生,不就是一场大梦吗?这些年,她实在太孤独了,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秦清岩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景。以前,他一直自视甚高,专心于学业,对那些沉湎在情欲中卿卿我我的情侣不以为然。虽然是医学院的老师,实际上年龄比苏雅大不了几岁,恋爱的经验几乎等于零。

    但在此刻,他被震撼了。记忆中所有的美丽,都在苏雅的笑靥前黯然失色!如果说,第一次见到苏雅,他还只是惊叹于苏雅的容颜,现在,他彻底被苏雅的气质所俘虏。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金钱,权力,地位,所有的欲望,在苏雅的笑靥前是那么世俗与渺小。

    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秦清岩最终还是坠入了爱情激流中。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苏雅幻想中的一个影子。

    烛光晚餐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婉慧父亲打来了电话,请秦清岩立刻过去一趟。婉慧父亲和秦清岩父亲是莫逆之交,看着秦清岩长大的。他不好推却,只好匆匆结束晚餐,带着歉意和苏雅告别。苏雅并没有说什么,态度变得极为冷淡,冷冷地看着秦清岩,仿佛陌生人一般。

    秦清岩走后,苏雅回到妹妹的寝室。寝室里空荡荡的,小妖、星星、沈嘉月,她们都不在寝室里。

    苏雅在寝室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在外面跑了一天,她也有些累了,洗了个冷水澡,换了宽松的睡衣躺到了妹妹的床铺上。

    苏雅把灯关了,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她喜欢这样,黑暗的空间,寒冷的色调,相互保持距离。她不奢望能看透别人,同样,她也不希望别人看透她。

    闭上眼,脑海里总是转悠着死亡铃声这件事。凡是接到死亡铃声的人都难逃噩运,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死亡铃声的出现是一种警告,警告对方噩运即将降临。世界上发生的意外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赵怡婷她们接到死亡铃声?

    苏雅相信,死亡铃声所选择的对象肯定是有一定规律的。问题是,妹妹怎么会卷入死亡铃声事件?妹妹是南江医学院的,赵怡婷她们是南江大学的,她们之间素不相识,素无往来,为什么死亡铃声会找到妹妹?

    直到现在,除了知道死亡铃声确实存在外,可谓一无所获。如果死亡铃声不再出现,苏雅根本就没办法追查下去,但她坚信死亡铃声肯定会再次出现。赵怡婷、张语萱、周蕊蕊,三个女生是连续死亡的。如果按照这种模式演绎,妹妹的重伤只是一个序幕,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人接到死亡铃声,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妹妹寝室里的这些女生们,这也是苏雅毅然决定住到妹妹寝室来的最主要原因。

    苏雅想得头疼欲裂,习惯性地揉着太阳穴。

    卧室的门被悄悄推开了,很快又被悄悄关上。黑暗中暗潮涌动,仿佛有不知名的动力压迫着空气流动。

    苏雅蓦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猛地睁开眼。她的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怎么会这样?卧室里黑得有些古怪,一点光亮也没有。窗户呢?怎么连窗户都看不到了?

    只有黑暗,吸收一切光线和颜色的黑暗。

    苏雅从床上坐起来,屏住呼吸侧耳聆听。

    除了她的心跳,什么声音都没有,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这样的寂静,实在反常,令人窒息。

    仿佛有风,轻轻掠过,寒意彻骨。苏雅竟然打了个冷颤,裸露的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清楚地感觉到,无人的房间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存在。那些东西,没有形体,没有实质,却对着她无声地冷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是谁?"苏雅的声音还是那样冷漠镇定,尽管她的后背直冒冷气,身体在黑暗中微微颤抖,"我不怕你,出来吧。"

    没有声音。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到了深秋。

    良久,苏雅才听到一声幽幽地叹息声。

    是年轻女孩的叹息声,叹息声里充满了伤感的情绪。

    苏雅心头陡然一震:"苏舒?是你吗?"

    "姐姐。"声音很轻。

    "妹妹!真的是你!太好了!"苏雅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我好想你,好想你和妈妈。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

    "是吗?"声音冷淡,没有一点感情色彩。

    但是,怎么可能?苏舒不是还没好吗?她应该躺在第二附属医院的病床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的。"

    苏雅怔了怔,全部的激情一下子冷却下去。原来,只是一场梦!

    "没关系,就算是做梦,我还是很高兴!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好吗?"

    "好。"

    紧闭的窗户被打开,冰冷的月光缓缓流进房间,黑暗中悬浮着一个灰白色的影子。

    苏雅起床,缓步走向影子。这次,她总算看清了妹妹的模样。

    妹妹长得清纯水灵,仿佛散发着浓郁芳香的苹果般,让人有种忍不住想咬一口的冲动。这样的女孩,原本洋溢着青春特有的快乐和朝气,此时却满是忧郁的气息。

    "妹妹……"苏雅伸出去,去抚摸苏舒的脸,可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接触到。

    "好痛!"苏舒呻吟了一声,无数的小孔出现在她的脸上,鲜血喷涌,整张脸变得扭曲痉挛起来,一些地方凸了起来,一些地方凹了下去,支离破碎。

    "不要!"苏雅扑上去,想要搂住妹妹,却扑了个空。

    妹妹的身体渐渐褪色,影子变得淡薄起来,仿佛要融化在空气中。

    "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苏雅大叫,"告诉我,我为你报仇!"

    苏舒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已经变了形的脸竟然在笑:"是吗?"

    "快说啊,我绝不会放过他!"

    苏舒的手臂缓缓抬起,伸出食指,指向苏雅。然后,苏雅听到了她一生中最不愿意听到的那句话:"是你!害我的人,就是你!"

    苏雅仿佛一下子掉到了冰窖里,整个人都被冻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妹妹会把她认作罪魁祸首。

    "妹妹……"苏雅的心脏在滴血,"我是你姐姐啊!"

    苏舒那张恐怖至极的脸已经变得很模糊,但她的手指依然坚决地指向苏雅:"我当然知道,你是姐姐!害我的人,就是姐姐你!"

    "不是!"苏雅狂叫,"不是,不是我害的!"

    然而,苏雅的叫声却被苏舒的笑声所湮没。苏舒笑得很疯狂,仿佛野兽临死前的悲号,痛苦的情绪充斥了所有的空间。

    苏雅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苏舒,望着苏舒的身体在空气中渐渐消失。

    然后,地面突然消失,苏雅一脚踏空,仿佛掉入了万丈深渊,身体没有依凭迅速下坠。

    尖叫一声,身体一阵战栗,苏雅蓦然惊醒。

    相传,有些濒临死亡的人会给亲人托梦,交代后事。关于这种故事,在各种文学作品和民间故事中广为流传,苏雅写作时也曾涉及。可是,身临其境时,她才真正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悲痛。

    是我?害妹妹的人是我?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梦中的场景,让苏雅心都碎了。

    纵使百般不信,千言万语,终究抵不过梦中妹妹那张冷酷而充满仇视的脸。

    不会的,那只是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毫无根据的梦。苏雅安慰自己,抹去泪水,穿衣起床。

    时针指向凌晨五点十分。

    寝室里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色薄雾,显得有些阴郁。沈嘉月、小妖、星星,三个女生都躺在各自的床铺上,睡得正酣。

    苏雅不想吵醒她们,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苏雅并没有发觉,在她的身后,有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

    在水房里草草洗漱了一番,对着镜子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最近,不知道是否用脑过多,头发没有以前那样有光泽,掉落的也越来越多,轻轻梳理,不曾用力,也没感觉到疼痛,梳子上却缠绕了许多头发。

    苏雅对着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双眼。然后,她打开寝室的门,走出去,轻盈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女生宿舍里显得格外清脆。

    太早了,又是暑假,校园里人影稀疏。南江的晨曦还是那样的模糊,灰沉沉的,仿佛被污染的河水。

    苏雅迎着久违的晨风深深地呼吸着,似乎想吐出心中所有的郁闷。自从考上大学后,她就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很少这么早起床。

    "对不起,请让一下!"一个和气的声音在苏雅身后响起。

    苏雅转身,看到一个拿着扫帚的中年妇女,对着苏雅谦卑地微笑。

    原来,是新来的校工,姓万,学生们都叫她万阿姨。她的工作不仅仅是女生宿舍区的守卫传达,还有附近公共区域的清洁卫生。

    "你好,这么早?"

    "是啊,没办法,现在找份工作不容易啊。"

    万阿姨对苏雅笑了笑,低头打扫落叶。这些年,校园里的乔木明显苍老了,随风飘落的树叶却一天比一天多,即使是在生机勃勃的仲夏。

    "你还要守门,哪有时间睡觉?"

    万阿姨颇有些感慨:"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要睡那么久,一天能睡个四五小时就可以了。"

    "你这样,太辛苦了。万阿姨,你的子女呢?"

    万阿姨停顿了一下,仿佛被定格了般。过了几秒钟,她才继续扫地的动作。

    显然,万阿姨并不喜欢别人提及她的子女。苏雅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马上转移话题:"万阿姨,你天天守在这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怪事?多了,这个学校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邪门的事特别多。听说我没来的时候,441那个女生寝室,死了好多人。上吊的上吊,跳楼的跳楼,割脉的割脉,投水的投水,一个接一个地自杀了。"

    苏雅哭笑不得,万阿姨并不知道她以前就是住在441女生寝室的。

    "万阿姨,我是问你遇到的怪事。"

    万阿姨讪笑:"我才来多久,能遇到什么怪事?要说怪事,前几天有个女学生,好端端地从楼上跳下来,差点摔死。我早就看出来,那女学生气色不好,迟早要出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离魂曲


       "气色不好?怎么个气色不好法?"

    "她每次都阴沉着那张脸,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笑,走路老往阴暗的地方走,身子也是,摇摇晃晃的,一看就知道命不长久。"

    "瞎说!你会看相啊!"

    万阿姨一本正经地说:"年轻人,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现在没办法理解的。等你到了我这种年龄,感受就不一样了。"

    苏雅问:"那几天,你有没有看到陌生人出入女生宿舍?"

    万阿姨摇摇头:"没有,那几天,风平浪静,和平常一样。"

    苏雅有些失落,还想再问,一个男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嗨!苏雅,你好!"

    回头一看,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

    "咦?你怎么在这里?"苏雅记得自己并没有把名字告诉大海,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锻炼身体啊!"大海穿着短裤背心,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有意无意地抖动肌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每天早晨都要起来跑步。"

    "那你还不快去?站在这里干什么?"

    "刚跑完,休息休息。你知道的,锻炼身体要注意劳逸结合。苏雅,我们真有缘,这样都能遇到!不如……"大海那张嘴只要打开,就没有闭上的意思。

    "不如你去死吧!"苏雅对着大海叱骂。本来还想向万阿姨打听点妹妹的事情,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去死?"大海愣了一下,很快就接着说下去,"人总是要死的,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如我这种才华横溢的世间奇男子,壮志未展,霸业未成,岂能轻言生死?人生苦短,光阴似箭,一寸光阴一寸金,莫等闲,白了少年头。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欣赏一下旭日初升的美丽风景。"

    苏雅气极了,头大如斗。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怪物,恬不知耻,没半点自尊心。

    "好了!算我怕了你!现在,请你立刻在我面前消失!否则……"

    大海没有半点消失的意思,嬉皮笑脸地问:"否则怎么样?"

    苏雅莞尔一笑,在大海被她的笑容迷住的时候,她从万阿姨手上抢过扫帚,对着大海打了过去。

    扫帚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大海的脸上。

    大海被打呆了,愣愣地问道:"你干什么?"

    苏雅懒得说话,抡起扫帚再砸。

    这次,大海总算明白了,"哇"的一声,撒开脚丫子就跑。身后,苏雅紧追不舍。

    远远地传来万阿姨的叫声:"小心我的扫帚!"

    "听不到……听不到……"当着苏雅和大海的面,戴晓梦把自己的两个耳膜捅破了,殷红的鲜血从她的耳朵里流了出来。为了逃避恐怖的死亡铃声,戴晓梦甘愿自残,变成聋子。

    清晨七点,天色大亮。

    医学院附近的一个早点店里,苏雅喝完最后一口稀饭,扔下两元硬币,从座位上站起来。

    另一张桌子上,鼻青脸肿的大海对着一堆早点愁眉苦脸、无精打采,一点食欲也没有。

    大海没有想到的是,苏雅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走到了他身旁。

    "喂,你吃完了没有?"

    大海怯怯地望了一眼苏雅:"我不想吃了。"

    "那你现在有时间吗?"

    大海眼前一亮:"有时间!当然有时间!"

    苏雅心中好笑,脸却绷得紧紧的:"有时间的话,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啊,愿意为你效劳!"大海一下子活跃起来,"去哪里?看电影?逛公园?还是逛商场?哎,无所谓,只要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只等闲。"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我就奇怪,你这个人,不说话会死吗?"

    "说话是人的本能。不说话的人才可怕,你有没有看新闻?那些变态的杀人狂表面上看上去都是一副忠厚老实、木讷不语的样子。要知道,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发作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苏雅白了大海一眼:"好了!你就不能让我清静点?"

    大海赔着笑脸:"好,不说,不说。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能不能答应?"

    "说吧!"

    "下次要打,不要打我的脸。要知道,我可是靠这张脸出来混饭吃的!"

    "你无聊不无聊!就你那张脸,能卖几个钱?再说了,你也真够笨的,这都躲不开!"

    "我不是不好意思躲开嘛!"大海低声嘀咕,看到苏雅脸色不善,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上了的士,苏雅告诉司机目的地--青山精神病院。

    大海苦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呢,结果又是去看那个疯子。

    不巧的是,戴晓梦正在进行量表检查和交谈性诊断。苏雅百般请求,院长才勉强同意两人去现场观看。

    等苏雅和大海到达时,戴晓梦的量表检查已经开始了。在她的面前,坐着两个女医生。一个是她的主治医生,瘦高个子,齐耳短发,脸平平的,像张白板,总给人一种发育不良的感觉。另一个年轻点,戴着眼镜,留着马尾辫。两人手里都拿着钢笔,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

    白板和眼镜发了一张写满选择题的问卷,让戴晓梦来选择答案。这是例行的量表检查,用于检测精神病人的精神状况和临床治疗痊愈度。一般来说,里面的问题都是些常识性问题,精神正常的人很容易选择到正确答案。

    戴晓梦还是那副冷漠阴郁的样子,拿着医生给她的铅笔,草草浏览下问卷,刷刷刷地几下子就填写完毕,速度是惊人的快。

    白板收回问卷,看了看卷面,微微一笑:"不错嘛,差不多都答对了!"

    戴晓梦面无表情,怔怔地望着白板。

    白板把问卷交给眼镜,干笑两声,说:"戴晓梦,我现在问你些问题,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

    "嗯!"

    "我问你,你觉得最近的治疗对你的病情有帮助吗?"

    戴晓梦冷笑:"我没病!"

    白板摇摇头,失望地说:"你总是这样,不承认自己有病。你这样的态度,是不行的。"

    按照交谈性诊断的惯例,凡是对刚才那个问题回答"我没病"的一律视为错误答案,需要继续住院治疗。

    但今天,白板的心情不错,还想再给戴晓梦一个出院的机会。

    "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吧!我问你,你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我的身体很好。"

    白板笑容可掬:"这就对了!我再问你,你的大脑思维是否还受人控制?"

    "没有,我的思维很好。"

    白板的笑容益发灿烂了:"那还有没有人想害你?"

    戴晓梦迟疑了一下,犹豫不决。想了一会,缓缓抬起头,说:"正确答案是没有人想害我,对不对?我如果说有人想害我,就意味着我的病情还没有好转,需要继续住院治疗,对不对?"

    白板微笑不语。

    戴晓梦对着白板诡谲地笑道:"当然有人想害我!"

    白板惊讶道:"你说什么?你还是坚持认为有人想害你?"

    戴晓梦冷笑:"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白痴啊!全部回答对了,你还不把我送出病院!"

    白板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戴晓梦这样的病人,竟然在精神病院里乐不思蜀,不想出院。作为戴晓梦的主治医生,如果一直治不好她,肯定会影响到她在医学界的声誉,让人怀疑她的医术水平。

    白板勉强挤出一副和蔼的表情,柔声说:"戴晓梦,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应该尽量配合我,让你的病情得到好转,不要意气用事。"

    白板还想继续说下去,这时,她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很奇怪的铃声,阴郁、压抑,每一个旋律都仿佛是幽灵的叹息,让人莫名地悲伤起来。这铃声,仿佛美丽的食人花,散发着强烈的诱人香气,花朵中却隐藏着累累白骨。

    苏雅的心脏一阵抽搐,针一般疼痛的感觉弥漫了全身。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预感到即将发生悲惨的事情。

    戴晓梦的瞳孔陡然间扩大,冷幽幽地盯着白板的手机,身体微微战栗着。

    可惜,白板没注意到这些,一个劲地折腾手机。

    "咦,怎么回事?"白板按了半天,都没办法接听。铃声不依不饶地响着,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节奏越来越快。

    戴晓梦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了医生的桌前。

    眼镜有所警觉地问:"你想做什么?"

    戴晓梦对眼镜微微一笑,猛然挥拳狠狠地击在她的镜片上。

    镜片破碎,碎片扎进了眼镜的眼睛里,鲜血直流。

    白板这才反应过来,可惜,她的动作太慢了。戴晓梦在白板转过脸的一刹那间,已经拿到了桌上的钢笔,对着白板的眼睛就捅了过去!

    正中目标!钢笔的笔尖直接插进了白板的左眼!

    在白板的惨叫声中,戴晓梦顺手拔出钢笔,满脸惊恐地直往后退。

    苏雅吓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场景,实在太震撼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手机的铃声还在继续,一声声,仿若重锤击打着戴晓梦。戴晓梦对着苏雅和大海凄然一笑,紧握着钢笔,对着自己的耳朵插了进去!

    "听不到……听不到……"当着苏雅和大海的面,戴晓梦把自己的两个耳膜捅破了,殷红的鲜血从她的耳朵里流了出来。为了逃避恐怖的死亡铃声,戴晓梦甘愿自残,变成聋子。

    如果说以前的戴晓梦还有可能是装疯,现在,她的的确确是疯了,而且疯得极为严重。

    可是,变成聋子的戴晓梦,依然听到了死亡铃声!

    "我不听!我不听!"戴晓梦捂着两个已经失聪的耳朵,疯狂大叫。

    她终于明白,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无论她怎么做,死亡铃声都会在她耳边响起。她无从选择,只有等待命运的判决。

    精神病院里警铃大响,保安们一拥而上,制伏了戴晓梦。

    事实上,戴晓梦没有反抗,傻傻地站在那里,绝望地看着苏雅,任保安们把她五花大绑。

    "没有人能逃得了……"戴晓梦喃喃自语,凄然泪下。

    此后,戴晓梦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不吃不喝,不哭不笑,呆呆地躺在某个角落里,一动也不动,完全失去逻辑思维能力。医师们想尽了办法,尝试着和她交流。她嘴里反反复复都只有那句话:"没有人能逃得了……"

    几天后的一个黎明,人们发现戴晓梦已经死去多时。她的眼睛是睁着的,可以猜测她死之前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痛苦,脸部的肌肉痉挛扭曲。虽然她聋了,可两只手仍然死死地捂住耳朵,怎么掰也掰不下来。

    她是被吓死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天中午,苏雅走出青山精神病院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梗得难受。

    戴晓梦绝望而痛苦的眼神深深地烙在苏雅的脑海里,甚至不时变幻成妹妹苏舒的眼神。同样的绝望,同样的痛苦,同样的凄凉。

    不可置疑,戴晓梦是一个聪明的女生,和苏雅相比都不逊色。但她再聪明,依然逃脱不了死亡铃声的追杀。

    妹妹是不是也会走上和戴晓梦一样的不归路?

    这次,大海总算识趣,没有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一脸的沉重。

    这也是苏雅第一次看到大海严肃的样子。看得出,大海的心情也不好。毕竟,戴晓梦的模样实在太震撼人心了。

    到了医学院,苏雅让大海先回去,自己独自去看望妹妹。

    妹妹还没有醒过来,甚至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妹妹的脸,更加消瘦了,好像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依附在骨架上,仿佛一个骷髅人,让人看得心酸。

    病房的护士对苏雅特别的友好。显然,父亲早就打点过了。听护士们说,父亲看了妹妹好几次。奇怪的是,他每次的态度都不同。有时,父亲很悲痛,失声痛哭;有时,父亲却很平静,仿佛在看望一个陌生人般;有时,父亲竟然大笑,笑得疯狂,令人不寒而栗。

    苏雅不管这些,只是反复叮嘱护士,父亲来看望妹妹时,她一定要在场护理。护士眨着眼睛,似懂非懂。

    苏雅想想,加了一句,因为妹妹的事情,父亲精神受到的打击太重,说不定会有失常的举止,尤其是在看望妹妹的时候。

    护士连连点头,信誓旦旦地说会照顾好苏舒。

    看望了妹妹后,苏雅去找李忧尘,想询问妹妹的病情。李忧尘不在办公室里,他昨晚做了一个手术,今天休假。

    苏雅向其他的医师要到李忧尘的家庭地址,直接去他家里找他。

    李忧尘家就在医学院的教师宿舍区里,一幢最靠后的平房。原来,李忧尘的父亲是医学院的老教师,一个权威的脑科专家。李忧尘是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父亲死后,李忧尘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放弃医院分给他的专家楼,搬回到那幢老房子里住。

    那幢老房子独门独院,和医学院里新建的小区式楼房远远隔开。泛着灰色的红砖,长满铁锈的栏杆,苍翠欲滴的爬山虎,颇有些孤芳自赏的味道。

    门是开着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草和盆景,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苏雅走进去,在院子里叫了一声:"李医师在家吗?"

    屋子里传来李忧尘的声音:"在家,是哪位?进来吧。"

    "是我,苏雅。"

    "苏雅?那你等等,先不要进来!"李忧尘的声音有些古怪。

    不但是声音,他的态度也有些古怪。听到是苏雅,他反而不愿意让苏雅进他家。难道,他有什么隐情不愿意让苏雅知道?

    苏雅起了疑心,这个李忧尘,确实让她难以信任。他明明知道苏舒的受伤和死亡铃声有关,却一直故意隐瞒。身为脑科专家和精神病专家的李忧尘,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什么要编造谎话来欺骗自己和刑警?

    苏雅顿了顿,说:"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急吗?不急的话,下午再来吧,我现在手头上有事。"李忧尘隐晦地下了逐客令。

    越是这样,苏雅的疑心越重。她干脆不再言语,径直走过去,用力推了推屋子的门。

    门是关着的。只是,这种旧式的门,要打开也很容易。用脚大力踹,或者用一张类似身份证的卡片刷一下,都能打开。

    苏雅咬了咬嘴唇,忍住想用脚踹门的冲动,用力拍门。

    门开了,李忧尘对着苏雅苦笑,中指放在唇间,作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在家休假,他竟然还穿着一身白大褂,明亮亮地晃眼。

    苏雅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回头望了望,身后没有一个人影。不知为什么,她有些害怕。也许,她应该让大海陪着她来的。

    "怎么了,还不进来?"李忧尘的声音还是那么和气,听不出什么异常。

    苏雅缓缓走进屋子。

    屋子里光线并不好,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地面上很潮湿,滑腻腻的,估计是返潮的缘故。家具都是老式的,八仙桌、老藤椅、大衣橱、电视柜、樟木箱,乍看过去,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幸好,日光灯是开着的。在屋子的中间,还亮着两盏应急灯,相互对照着。

    然后,苏雅就看到一条剽悍的警犬。

    警犬的四肢被绑住了,头部被铁架子固定住了,头颅被挖开了一个大洞,头皮被掀起来,露出血管密布的脑组织。

    李忧尘手上拿着一个细长的仪器,尖端在警犬的脑组织里来回探索。更可怕的是,那条警犬,睁着眼,竟然是清醒状态的!

    警犬的眼睛,正好奇地望着苏雅,两只眼珠子转来转去。

    "小黑,专心点!"李忧尘没有看苏雅,继续手上的工作,"痛不痛?不痛的话就叫一声!"

    小黑十分乖巧,喘着粗气低吠了一声。

    李忧尘似乎很满意:"就是这里了……别怕,小黑,马上就好。"

    小黑哼了两声,不以为然,似乎在说:"我才不怕呢!"

    李忧尘摸了摸小黑的脑门,以示奖励。然后,他抬起头,对着苏雅微微一笑:"你先坐一下,很快就结束。"

    李忧尘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兴奋和欢喜,灼伤了苏雅。那么狂热的兴奋和欢喜,原本只属于真正痴迷的艺术家和偏执狂,却从在手术中的李忧尘眼神里流露出来。难道,对于李忧尘来说,做开颅手术,竟然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苏雅嘴唇有些干涩:"你不用管我,我先去外面逛一会儿。"

    "那样最好!"

    苏雅逃也似的跑出屋子,跑出院子,跑到阳光灿烂的广场上,然后,蹲下来,"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她听说过开颅手术,但还从来没亲眼看到过。此时,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忧尘竟然在家里给一条警犬做开颅手术,而且那条警犬竟然还是清醒状态下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Follow Us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那不是一条警犬,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有多恐怖!甚至,那个人,可能就是自己!

    苏雅仿佛看到李忧尘把她固定在银色的支架上,一边和她谈笑风生,一边用冰冷的金属探进她的脑组织中,任意切除她的神经系统。或者将一些不知名的血块,置放到她的大脑中。

    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联想。也许,是李忧尘那种狂热欢喜的眼神,让她心生恐惧。她丝毫不怀疑,李忧尘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有朝一日会做出超出她想象力的疯狂事情。

    一个小时后,苏雅再次走进李忧尘家。

    李忧尘已经脱下了他的白大褂,换上了休闲装,一个人坐在八仙桌旁吃饭。

    令人惊奇的是,那条叫小黑的警犬也温顺地蹲在他身旁,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肉骨头,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健康得很。

    如果不是它的脑袋被剃掉的一块头皮,白花花的晃眼,苏雅还真难以相信。要知道,仅仅一个小时前,它的头颅还被李忧尘打开,现在却活蹦乱跳。

    "吃了吗?"李忧尘的声音含糊不清。

    他的嘴里,塞着一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酱色的肉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饿极了,吃相肯定不好看。"

    "我吃过了。"苏雅远远地坐到另一张小茶几旁边。

    "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你知道死亡铃声吗?"

    "死亡铃声?"李忧尘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若有所思,然后呵呵一笑,"你说的是《午夜凶铃》吧,一部经典的日本恐怖电影,当然听说过,而且还看过。"

    苏雅心中冷笑,李忧尘分明在敷衍她。

    "李医师,我说的死亡铃声不是恐怖电影,而是现实中发生的事件。南江大学四女个生去大塘古村旅游,当晚三死一疯,这件事,你真的一点都没听说过?"

    李忧尘拍了拍脑门,似乎恍然大悟:"哦,对,听说过。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怎么提到这件事?"

    "我怀疑,我妹妹的受伤,和死亡铃声有关。"

    "是吗?"明显是不相信的声调。

    苏雅耐着性子,把她从戴晓梦那里所听到的和所看到的叙述了一遍。

    李忧尘听得很认真,甚至掏出笔记本,不时地记录着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么说,戴晓梦把自己的耳膜捅穿了,仍然听到了死亡铃声?"

    "照当时的情形推测,应该是的。李医师,你能解释一下吗?"

    李忧尘苦笑:"我又没有亲眼看到,怎么解释得了?耳膜破了,怎么可能还有听觉?非要解释的话,只有一个原因,由于过度的恐惧,戴晓梦产生了幻听。"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个恐怖的死亡铃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你听到了死亡铃声?"

    "确定,不但我听到了,我身边的一个朋友也听到了。"

    "是什么感觉?"

    "忧郁、压抑,令人情绪低落,却没有可怕到让人受不了而自杀的程度。"

    李忧尘忽然话题一转:"苏雅,你看小说时,有没有被感动得流过泪?"

    苏雅微微一怔:"以前有过。"

    "这就对了。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人的情感也是一样。有的人喜欢音乐,会在悲伤的音乐中黯然泪下;有的人喜欢文学,会在文学作品中自伤自怜;有的人喜欢影视,会随着影视中人物的际遇而悲痛不已。所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软弱的敏感区域。现在的都市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压力越来越大,每个人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心理隐疾,如果得不到正确的疏导和治疗,很容易会产生心理疾病,最常见的就是抑郁症。如果再被悲伤的音乐、文学、影视等氛围所渲染,情绪就会变得低落,很可能会产生厌世的心理而自杀。"

    "你说的我懂,张国荣就是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的。但是,这和我妹妹的受伤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妹妹的确患有多种精神病,而且心理长期处于抑郁状态,跳楼自杀的可能性极大。"

    "那死亡铃声呢?是我妹妹的幻听?戴晓梦她们四个女生,全都产生死亡铃声的幻听?而且一个个都因为幻听到死亡铃声而意外死亡,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苏雅情绪激动地反问道。

    李忧尘摆了摆手,微笑着说:"苏雅,你别急,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有没有想过,所谓的大塘古村死亡铃声事件,都只是戴晓梦她自己说的,没有旁证,查无实据,事实上并不可信。"

    "怎么不可信?我相信她没有骗我!"

    "从我的专业角度来看,戴晓梦所说的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话,怎么能相信呢?苏雅,你最近是不是太焦虑了,要不要我帮你做下检查?"

    李忧尘的笑容依然那么和蔼,只是在这和蔼的表情后面,似乎隐藏着什么,让苏雅敬而远之。

    "不用!我才没病,有病的是你!"

    李忧尘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这种性格的人很难相信别人。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妹妹的精神分裂症具有遗传性,因此,我认为你很有必要去做一次精神病方面的全面检查。"

    一想到李忧尘给警犬做开颅手术时的那种狂喜的眼神,苏雅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去做一次精神病方面的全面检查?扯淡!那种地方,没病的人也要被逼出病来。

    苏雅没有在死亡铃声这件事上做过多的纠缠,既然李忧尘不肯说,她再追问下去也是枉然。

    "我妹妹呢?她的病情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持续性植物状态,也就是你们常说的植物人。"

    "那她还能不能醒来?"

    "那要看她的造化了。植物人,有的几天就会醒过来,有的几年甚至几十年也醒不过来。"看到苏雅一脸失望的表情,李忧尘又说,"你也不必太担心,从电脑扫描图来看,你妹妹大脑受损伤的地方正在恢复中,也许,过几天,她就会醒来。"

    "是吗?"苏雅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但愿如此。"

    既然李忧尘对死亡铃声讳莫如深,再追问下去也是多余,苏雅就客气地告别了。离去时,小黑还站起来,亲昵地送她出去。

    独自走在午后的阳光中,苏雅的心情好了许多。她真的希望妹妹的病情能像李忧尘说的那样,几天后好转,自然苏醒过来。

    走到女生宿舍,管理员万阿姨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铁门处看书。

    苏雅走上前,拍了拍万阿姨的肩膀说:"万阿姨,在看什么书?"

    万阿姨看书看得太专注,被苏雅吓得一哆嗦,嗔声说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差点吓死我了!"

    苏雅吐了吐舌头,想去拿万阿姨手上的书。万阿姨却收了起来:"去、去、去,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别拿我老人家寻开心!"

    苏雅隐隐看到书的封面上有"犯罪"两个字,估计是本推理小说。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看这种书?

    苏雅还想和万阿姨再说几句话,突然传来一阵机动车辆的马达声,在她的身后戛然而止。

    苏雅回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出崭新的红色标致跑车,走到苏雅面前,微微一笑:"苏雅,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是你?"苏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丝嘲讽,"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江公子,怎么有空来我们医学院?不是又看上了哪位美女吧?"

    江公子对苏雅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呵呵一笑:"苏雅,你是知道的,在我心中,你是最美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苏雅才不吃他这一套:"得了,这句话,你至少对几十个女孩子说过吧,俗不俗啊,就不能换个花样?"

    "我是认真的。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为什么我说假话时,所有的人都相信,而我说真话时,却没有一个人相信?"江公子轻叹道,"只要你愿意,我很乐意履行我们的婚约。"

    原来,江公子原名江逸风,出自南江的名门望族,其家族在南江市的政界和商界颇具影响力。苏志鹏虽然在房地产业颇有建树,但随着房地产业竞争的日益激烈,很想通过联姻的方式和江家拉上关系,从而借助江家的影响力让自己事业更上一层楼。巧的是,江逸风不知在哪看过苏雅,对苏雅是一见钟情,垂涎三尺,极力鼓动父母去撮合。江家也想强强联合,对南江市的房地产业实现规模性垄断,双方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只是苦了苏雅,本来就和父亲处于冷战时期,因为这件事,终于爆发了"世界大战"。用苏雅的话来说,就算她去峨眉山当尼姑,也不会嫁到江家。无论苏志鹏如何威逼利诱,巧言令色,苏雅始终不肯就范。再加上苏雅年龄尚小,还在读书,婚约之事双方只好暂时搁置。

    尽管如此,苏家和江家还是实现了商业联盟,私底下更是"亲家公"、"亲家母"的叫得不亦乐乎。反正大家心中都有数,不过是商业上的互相利用,只要有利可图,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没什么关系。

    江逸风当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本来就是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喜欢拈花惹草。因为他那张比女孩子还要标致的脸蛋,因为他名门望族的背景,因为他阔绰的出手,江逸风的身边从来就不缺少漂亮的女孩子。

    苏雅听到婚约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骂道:"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别在我面前装情圣,我看着恶心!"

    江逸风早就习惯了苏雅的脾气,依然笑容满面:"你放心,我会等你的。等你玩累了,想通了,再来找我。你也用不着拿那种眼神瞪我,我不是来找你的,在等一个朋友,马上就走。"

    果然,江逸风话音刚落,一个女生从女生宿舍中跑出来,边跑边叫:"逸风,我来了!"

    苏雅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江逸风等的女生,竟然是妹妹寝室的沈嘉月。

    "逸风,我好了,可以走了吗?"沈嘉月的声音甜得发腻,仿佛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女儿。

    "你……"苏雅指了指沈嘉月,望向江逸风。

    江逸风微微颔首,颇有得意之色。对他来说,每一个即将到手的猎物都是值得炫耀的。

    沈嘉月这才发现了苏雅的存在,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当然。"江逸风故意做出一个暧昧的笑脸,"岂止是认识这么简单,我和她,关系深着呢!"

    苏雅把脸一沉:"谁和你关系深着呢?别瞎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说完,苏雅头也不回地走进女生宿舍。

    直到苏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女生宿舍的楼梯里,江逸风这才收回神采飞扬的目光,啧啧叹道:"苏雅就是苏雅,有味道……"

    江逸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察觉到沈嘉月幽怨冰冷的眼神,话音一转:"月月,怎么了,不高兴?"

    沈嘉月当然高兴不起来。女孩子的直觉告诉她,江逸风对苏雅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如果是别人,沈嘉月或许会一争长短,但对苏雅,她毫无信心。

    苏雅以她极具个人特色的姿态傲然屹立,让人惊叹于她的容颜她的才气她的魅力,所有的矫揉造作在她的面前都黯然失色。

    沈嘉月有自知之明,对男孩的吸引力,她不可能超过苏雅,这也是她耿耿于怀的主要原因。

    "是不是很漂亮?当然了,她可是我们医学院的校花。"酸溜溜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是吗?"江逸风不置可否。

    沈嘉月沉默了一会儿,站在树荫下生闷气。

    江逸风毕竟是风月老手,笑盈盈地走过来牵沈嘉月的手,哄道:"好了,月月,别生气,我和她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其实,我和她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只不过两方的长辈有些生意往来,见过两次而已。怎么样?今天去哪里?一切行动听你指挥。"

    沈嘉月陶醉在江逸风迷人的笑容中。稚气的女孩,感性总是超过理性。明明知道是些不着边际的甜言蜜语,偏偏还要对此深信不疑。

    "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钻进了江逸风那辆红色标致跑车中。几分钟后,这辆红色标致跑车驶出了南江市医学院。

    他们先去了游乐场。在游乐场,沈嘉月比平常更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更显得纯真可爱。事实上,江逸风正是看中了沈嘉月这种自然的纯真可爱。混迹情场多时,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一个比一个虚伪,一个比一个现实,太多的心机和算计让他感到一些疲倦。所以,他选择了沈嘉月,仿佛一股清新的晨风吹进了他的世界。

    六点十分,江逸风带沈嘉月去了一个私人俱乐部,那里有小资女孩梦寐以求的生活。碧波荡漾的游泳池,储藏多年的红酒,高档精致的饮食,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各种休闲运动,全部都是高档的享受,随便一样消费所付出的金钱代价都让人叹为观止。

    望着烛光中的江逸风,吃着那些不知名的高级西餐,悠扬的小提琴曲在耳边轻轻吟唱,沈嘉月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整个西餐厅,只有她和江逸风两个人。杯中的红酒香气扑鼻,没喝就已经沉醉其中。

    一杯红酒,比她一个月的生活费还多。一道菜,比她一年的生活费还多。

    沈嘉月自惭形秽,自己身上廉价的衣裙和皮鞋,在如此高档的场所是那么格格不入。怪不得,那些俱乐部会员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如果,能一直过着这种生活,那该多好?

    并不是没有希望,只要她能抓住眼前这个男孩的心。但是,她能抓得住吗?

    沈嘉月越想越激动。由于激动,她紧张起来。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没关系。"江逸风对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

    沈嘉月的身影刚刚离去,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抑郁、忧伤,仿佛垂死之人的呓语,在幽静的西餐厅里仿佛疯草一般迅速蔓延开来,轻易就覆盖掉小提琴的乐声。

    江逸风皱了皱眉,这个手机铃声,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一下子就把人带到悲伤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沈嘉月这么单纯的女孩,怎么会用这种手机铃声?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ADVERTISEMENT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奇怪的女孩。”江逸风摇摇头,没有去接沈嘉月的手机。在女士面前,表示出一点绅士风度还是很有必要的。尽管,这铃声是那么怪异,那么难听,那么阴郁,那么沉重。

    铃声响了一会,终于停下来了。在这期间,江逸风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突然间变得烦躁起来,似乎心中塞满了愤怒,郁闷难忍,总想发泄出来。

    沈嘉月没有听到她的手机铃声,等她回到餐桌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刚才,你的手机响了。”

    “是吗?”沈嘉月查看手机的来电显示,荧屏上显示的竟然是苏舒。

    “怎么是她?”沈嘉月的手微微颤抖,仿佛一块巨石投入她的心海,波涛汹涌。苏舒?她不是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吗?

    江逸风看到沈嘉月花容失色,关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沈嘉月强装笑颜:“没事。”

    “没事?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江逸风伸出手,探了探沈嘉月的额头,“没发烧啊?”

    沈嘉月轻轻推开江逸风的手,说:“真的没事,求你了,别问了。”

    “没事就好。”江逸风给沈嘉月倒了一杯葡萄酒,递到沈嘉月面前,“这酒很好,放了二十年,你尝一下。”

    沈嘉月呷了一口葡萄酒,想了想,还是拔打了苏舒的手机号码。

    手机里传来一个机械而标准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用户已关机。”

    沈嘉月这才略微心安点。说不定,是苏舒的哪个亲人,用她的手机拔错了号码。

    餐桌旁的四支红烛,泪流不止。点燃身体,烧成灰烬,所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的点缀。生命,总有一些事情,像那些红烛一样,让人无法悲伤。

    在这个原本充满浪漫气氛的餐厅,沈嘉月蓦然感到一种无人倾述的孤寂。江逸风也许是个好归宿,却不会是一个好恋人。两人的距离,又岂是贫富差距这么简单?

    血红色的葡萄酒缓缓流入喉咙,醇香,迷醉,飘飘欲仙。眼前的一切,都显得虚幻起来。天在旋,地在转,笑容在模糊,烛影摇红。

    江逸风抓住沈嘉月的手:“别喝得太急了,这酒,烈着呢。”

    他可不想带一个醉女回家。

    “嗯,我没事。”沈嘉月用力摇了摇头,吞下一块牛肉,勉强压抑住旋晕的感觉。

    江逸风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可没等他的笑容收起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来:“哟,江大公子,真巧啊,又遇到你了。”

    江逸风抬眼一瞧,却是个时髦的年轻女孩,十八九岁,紧身牛仔短裤,半透明吊带小背心,身体的曲线绷得紧紧的,呼之欲出,散发着浓浓的青春气息。

    江逸风似乎很不愿意搭理这个年轻女孩,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用刀叉切他的牛排。

    年轻女孩夸张地叫了起来:“怎么了,不认识了?我是娜娜啊,你以前的小心肝宝贝。”

    江逸风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扔下了手上的刀叉,猛然站起身子,面对着娜娜:“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娜娜轻篾地笑,“我不过是见到了熟人,问候一下,何必这么紧张!”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走了!”

    “不会吧,以前你可是抱着我,整晚说个不停。才几天没见,就无话好说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要老在我面前提以前的事!”江逸风停顿了一下,瞥了眼沈嘉月,继续说下去,“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娜娜冷笑:“哟,这算不算恐吓?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我倒想听听,你能拿我怎么样。要不,你来强奸我?哦,对不起,我忘了,你没这个能力。”

    江逸风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青筋暴出,双拳紧握,狠狠地瞪着娜娜,仿佛噬人的老虎般,凶恶无比。

    娜娜却一点都不害怕,扔下江逸风,走向沈嘉月:“哟,这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吧,长得好可爱,成年了没有?肯定没成年吧,我知道,你就喜欢这种没成年的处女。每个男人都有处女情结,何况是你这种半拉子的太监,也只能在这种不谙人事的小处女身上逞威风了。”

    “够了!”暴怒中的江逸风一巴掌扇过去,却被一旁身高马大的服务员手疾眼快地抓住了。

    “对不起,江先生,俱乐部里不允许暴力行为。”服务员显然受过训练,力气比江逸风这种公子哥大得多。嘴里虽然说得客气,手却没闲着,轻而易举地把江逸风的手掌按下去。

    娜娜更加得意了:“服务员,你看到了,江大公子想对我动粗。作为是俱乐部的一员,我强烈抗议江大公子的野蛮兽行,请求俱乐部开除他的会员身份。”

    服务员职业性微笑着说:“娜娜小姐,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对江先生进行了人身攻击。我看,大家各退一步吧,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何必闹得那么僵,让别人看你们的笑话。”

    “我对他进行了人身攻击?”娜娜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哦,我说得句句是实话,如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你问问江大公子,他那东西,有没有用!”

    服务员当然不会去问江逸风这种事情,他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只能一个劲陪笑脸,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大获全胜的娜娜得理不饶人,临走时还对沈嘉月说了一句:“小姑娘,找男人,你还嫩着呢,千挑万挑,结果却挑中了一个空心大萝卜,中看不中用,到时,有你受的!”

    江逸风只能眼睁睁看着娜娜扭着屁股扭出俱乐部。对于一个男人,说他性无能比诅咒他横死还要恶毒。没有男人能忍受这种攻击,而江逸风此时却不得不忍受。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其实,这个娜娜年龄和沈嘉月相若,但身上明显有股子风尘味,显然比没有踏入社会的沈嘉月成熟和泼辣多了。

    娜娜走后,两人都没有了胃口。沈嘉月没有追问,闷着头吃饭。江逸风怒火中烧,无从发泄,一个劲地喝酒,竟然喝完了两瓶陈年葡萄酒。

    出了俱乐部,坐上红色标致跑车,江逸风醉意熏熏。沈嘉月有些担心:“逸风,你没事吧,还能开车吗?”

    江逸风把眼睛一瞪:“当然没事!我有什么事!谁说我不能开车!”

    沈嘉月看江逸风脸色不善,不敢多说,提心吊胆,系好安全带。

    漆黑一团的夜,闷热异常,一丝风都没有。车灯摇摇晃晃地映照着前方,行驶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这条路是新建的山路,比较偏僻,平时很少有车辆经过,一路上看不到什么人影。偶尔,还能看到一座座的孤坟,寂寞地屹立在野草丛里,冷冷地盯着远方,缄默无语。

    突然,前方十几米的地方出现一个人影,对着标致跑车挥手致意。再近一点,看清了,原来竟是刚才冷嘲热讽的娜娜。

    娜娜的深蓝色小车停在一旁,应该是发生故障行驶不了。这样的夜晚,又在人迹罕至连手机信号都薄弱的半山间,想要回到市区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停车……”娜娜挥着手站到了道路中间。

    可是,标致跑车却没有一点减速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冲了过去。

    “停车啊!”沈嘉月惊叫一声,然后,她看到了江逸风的脸。

    江逸风的脸绷得紧紧的,咬着嘴唇,脸上的肌肉,不时抽搐一下,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狠狠地盯着前方的娜娜,杀气凌厉。

    “停车啊,你想做什么!”在这一刻,沈嘉月终于明白了江逸风的用意。

    江逸风!竟然!想撞死娜娜!

    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曾经说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话:人是没有尊严和自由的,人们作出某种行为,不做出某种行为,只取决于一个影响因素,那就是行为的后果。人并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行为,而是根据奖惩来决定自己以何种方式行动,因此,人既没有选择自己行为的自由,也没有任何的尊严,人和动物没有什么两样。

    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是可怕的人,也是可怜的人。现在的江逸风,心中只有愤怒和仇恨,只知道行为的“奖”——撞死娜娜,发泄心头的怒火,却完全忽视了行为所带来的“惩”——法律的制裁。

    沈嘉月想要阻止江逸风的疯狂行为,但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对着江逸风尖叫一声:“不要——”

    剧烈震动的车厢,紧勒着胸膛的安全带,飞一般后退的树木,陡然间膨胀的人影。电光石火间,娜娜的身体已经扑到了红色标致跑车的挡风玻璃上,发出一声凄厉震耳的尖叫声,被撞得飞了出去。

    听到娜娜的尖叫声,江逸风这才如梦初醒般,紧急踩刹车,红色标致跑车喷着粗气缓缓地停了下来。

    坐在司机位上,江逸风浑身直冒冷汗,整个人仿佛水洗了般,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粘在身上透不过气来。刚才,他只是一时激愤,仗着酒劲发狠。现在,出了一身冷汗,被晚风一吹,打了个寒颤,总算清醒过来,总算知道自己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想到那句老话,江逸风叫苦不迭,连肠子都悔青了。刚才,他太冲动了。为了这么一个下贱女人,让自己陷入牢狱之灾,实在不值得。在他眼里,娜娜的生命,还没有他的一个小指头重要。

    沈嘉月紧紧抓住车厢的扶手,整个身子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她不敢说,也不敢动,更不敢看。

    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逸风抹掉额头的冷汗,摇下玻璃窗。窗外,传来轻微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十分痛苦。

    是娜娜的呻吟声,她还没死!

    江逸风挪动有些僵硬的双腿,下了跑车,打着手电筒,慢慢地走过去。

    娜娜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嘴里不断流出殷红的鲜血,仿佛一条欢快的小溪般,绵绵不绝。她的胸腹,被撞得深陷下去,和她身体的其他部位明显的不协调。她的手,一只无力地捂在胸间,另一只手却软绵绵的,仅仅有些皮肉连接着手腕,露出暗红色的肌肉和惨白的骨头,鲜血喷了一地,红得刺眼。显然,那只手是出于本能撑在跑车上被撞断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刺鼻,甜腻,那是鲜血的气味。

    娜娜疼得死去活来,差点就要晕过去,但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坚持睁着双眼。这双眼,原来是那么妩媚动人,现在却只剩下悲痛和怨恨。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04:0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好狠……”娜娜的目光仿佛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闪烁着慑人的寒光刺进江逸风的眼中,刺得江逸风难以直视。

    江逸风扭过头,不再观察娜娜的伤势,眼神投向深沉广亵的黑色天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天色阴沉,竟然开始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肆无忌惮地砸在江逸风身上。

    娜娜被雨水一淋,略微清醒些,叫了起来:“江逸风,你这个禽兽,不得好死!你这个杀人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逸风一哆嗦,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娜娜那张写满了仇恨的脸。

    “我刚才在想,是不是送你去医院?”雨水中,江逸风的脸狰狞起来,“可是,你刚才说的话提醒了我。就算我救了你,你也不会放过我,肯定会指控我故意杀人。既然这样,你就别怪我无情。”

    娜娜的脸变形得更加厉害:“不要,救我……求求你,救我……我答应你,只要你救我,我什么都答应!”

    江逸风摇摇头:“没用的,娜娜,你求我也没用。你了解我的为人,我也了解你的为人。只要你获救,肯定会十倍地报复我。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留着点力,向上帝祷告吧。”

    娜娜还在苦苦哀求:“江逸风,是我不对,我卑鄙,我下贱,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然而,江逸风决心已定,头也不回地往回走,钻进跑车中。

    沈嘉月还躲在车厢里颤抖,牙齿“咯咯”直响。长这么大,她还没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情。对她来说,没有吓晕过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怎么……样了?”

    “不关你的事!”

    江逸风恶狠狠地瞪了沈嘉月一眼,发动跑车,缓缓地驶向娜娜。他的目标很清楚——娜娜的头颅。

    尖叫声再度响起,那是娜娜拼尽全身力气发出来的,但在音调高升时被硬生生切断。

    一次大幅度的颠簸后,红色的标致跑车驶过了娜娜的头颅。沈嘉月甚至听到了娜娜头颅破裂的声音,沉闷,厚实,仿佛摔破了一个西瓜般。

    红色的鲜血和黄白相间的脑髓混合着在迸裂中喷射出来。

    为保险起见,江逸风倒车,反复辗压娜娜已经支离破碎的头颅,确定娜娜必死无疑,这才停下车来。

    风狂雨骤,天昏地暗。

    红色标致跑车上的血迹顺着雨水轻轻滑落。道路上一片暗红色,飘浮着黄白相间的絮状物。两旁的花草树木却被雨水洗得更加郁郁葱葱,贪婪的吮吸着娜娜身上流出来的液体。

    全身湿透了的江逸风脱下外衣,光着膀子,探出头,对着娜娜的尸体大叫:“去死吧,婊子!”

    红色标致跑车再次发动,仿佛一个甲壳虫,毫无目的地穿梭在雨幕中。

    半个小时后,在一个偏僻的山脚,红色标致跑车停下来了。

    江逸风喘着粗气,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发呆。

    雨依然在下。

    良久,江逸风勉强镇定下来,扭过头,凝望着受惊小鸟般的沈嘉月。

    江逸风长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

    沈嘉月拼命摇头:“没,我什么都没看到!”

    江逸风突然笑了,笑得灿烂无比,充满了柔情:“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也看到了,是她不对在先,她是咎由自取!”

    沈嘉月惊恐地望着江逸风,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你别怕,那只不过是一场交通意外而已。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的。”

    沈嘉月这才回过神来:“是的,是一场交通意外。她突然从道路边上冲出来,你来不及刹车才撞到她的。”

    “说得好!交通意外!”江逸风的笑得更加诱人了,“只是,你说错了一件事,不是我来不及刹车,是你来不及刹车。撞人的不是我,是你!”

    “啊——”沈嘉月张着嘴,怔怔地望着笑容璀璨的江逸风,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皮。

    沈嘉月的智商并不低,一个低智商的人,又怎么可能考到南江医学院来呢?此时,江逸风的笑容越璀璨,她的心脏就越虚弱。她亲眼目睹娜娜死亡的全过程,亲耳听到娜娜临死前的苦苦哀求,那么凄惨,即使是地狱中的恶魔也会于心不忍。可江逸风却那么决绝残酷地辗压过去,从他以前的恋人头颅上辗压过去,没有一点悲伤和痛苦地辗压过去。

    对于江逸风这种自私到极点的男人,沈嘉月是彻底抛弃了幻想,虚伪的笑容只会让她越来越心惊胆颤,仿佛面对着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这不,江逸风竟然恬不知耻地说,是她撞死了娜娜!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让自己成为替罪羔羊?

    “不是我……不是我撞的……我没开车……”沈嘉月结结巴巴地争辩,眼神慌乱,下意识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

    “月月,别害怕,你听我说。”江逸风仿佛在哄小孩般,“我会疏通好一切关系的,你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场意外车祸,最多赔点钱给她家里就行了。她家里的情况我很清楚,无权无势,由不得他们不听话。”

    “可是,我还是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不想坐牢!”

    “傻瓜,怎么会坐牢呢?意外车祸嘛,娜娜的家人不会追究的,什么事也不会有。你替我想想,如果你不帮我,以我和娜娜的关系,很容易引起警方怀疑,到时就麻烦了。听话,帮我这一次,我不会亏待你的。”江逸风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只要你帮我逃过此劫,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等这件事过去,我带你去见我父母,然后到欧洲旅游结婚。你不是喜欢巴黎吗?我们就去巴黎好了!我发誓,如果我对沈嘉月负心,叫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你让我想想……”沈嘉月动摇了,如果真的能和江逸风结婚,嫁入豪门,鲜衣怒马,那这辈子也知足了。

    “还想什么啊!”江逸风烦躁起来,“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沈嘉月急忙说:“不是的!我是在想,怎么应对警方的盘问。”

    “这就对了!”江逸风长舒一口气,“我没看错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你就说,你想学开车,让我把车让你给开,谁知道娜娜突然从路边的小树林里横向窜过来,你一个没注意,心慌意乱下,没踩到刹车,反而踩到油门,导致车子加速狠狠地撞到了她。”

    “嗯。”沈嘉月不置可否,低着头,想着心事。

    “我们回去吧。”

    红色标致跑车终于再次发动了,两束灯光孤独地闪烁在黑漆漆的雨夜中,时间过得缓慢而凝重。跑了很久,终于驶到了南江医学院门口。

    “进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清晨,我陪你去公安局自首。”江逸风伸手摸了摸沈嘉月的头发,没想到的是,沈嘉月竟然打了个哆嗦,躲躲闪闪。

    江逸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沈嘉月颤着解释:“雨太大了,天气好冷,我全身发冷……”

    江逸风摆了摆手,不听沈嘉月的解释:“没什么,别想那么多。你记住,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七点,我会来接你的。”

    沈嘉月下了车,倾盆大雨洒落在她的身上,有些借着风势直接撞在她的脸上,如一颗颗小石子般,火辣辣的疼。她慢慢地往前走,走几步,就回头望一次,看看红色标致跑车是否还在原地。现在的沈嘉月,莫名地害怕起那辆红色标致跑车,生怕那辆红色标致跑车会追上来,将她像娜娜一样血腥地辗压。

    红色标致跑车的车灯在雨中时隐时现,鲜红的颜色仿佛被鲜血染过一般。远远地,望见驾驶位上闪烁着小小的火光,估计江逸风坐在那里猛抽烟,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进了南江医学院,沈嘉月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跑向女生宿舍。现在的她,只想躲进寝室里,好好地思考,思考如何抉择她所要面对的人生转折。

    突然,她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车辆行驶的声音!

    仿佛受惊的小鹿般,沈嘉月猛回头,刺眼的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红色标致跑车仿佛疯了般迅速冲过来。

    “啊——”沈嘉月被吓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风雨飘零中的泥菩萨。

    然而,红色标致跑车并没有接到沈嘉月,而是在她面前来了个紧急刹车,在离她几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

    江逸风从跑车里跳出来,箭一般地窜到沈嘉月面前,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对不起……”江逸风吻了吻沈嘉月冰冷的额头,“我爱你……”

    雨水,竟然是热的。不对,那是江逸风的泪水!

    江逸风,这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极度自私的富家子弟,竟然对她动了真情?沈嘉月蓦然有些温暖的感觉。她相信,江逸风不是在演戏。就在这一刹那,她终于有了决定,决定帮江逸风顶罪。

    沈嘉月仰起脸,望着这个她心目中曾经的白马王子,笑了:“乖,别想那么多,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七点来接我。”

    然后,沈嘉月大笑着奔跑在雨中,笑声仿佛银铃般悦耳,飘荡在漆黑冰冷的校园里。所有的寒流,在江逸风泪水的温暖中黯然失色。没有了心理负担的沈嘉月,又仿佛成了一个快乐的小精灵,轻盈灵动。

    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只需要一点点感动,就可以忘却男人对她们的伤害。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和幸福?

    沈嘉月叫了半天,才叫醒女生宿舍守门的校工万阿姨。万阿姨嘴里直嘀咕,但还是摸索到钥匙打开大门。

    “这么晚才回来?”

    “嗯。”

    “都淋成这样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吧,睡之前喝点热茶,小心着凉。”

    “好的,谢谢万阿姨。”

    爬过狭窄黑暗的楼梯,沈嘉月打开寝室的大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寝室里很暗,没有灯光,静悄悄的,女生们似乎都睡着了。

    沈嘉月走到水房,拉亮灯,脱下早已湿透了的衣裙,半裸的身体雪白雪白的,起伏有致,在朦胧的黄色灯光映照下仿佛一座洁净的白瓷器,白得耀眼。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胴体,颇有得色,低下头,用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两分钟后,沈嘉月擦干了头发,准备卧室里寻衣服穿。一抬头,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斜倚着水房的门口,嘴角微微翘起,冷冷地望着她。

    竟然是苏雅!

    沈嘉月陡然一惊。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苏雅,沈嘉月的好心情就无影无踪了。苏雅身上的那股气势,压抑得她难以呼吸。所有的自信与骄傲,在苏雅面前都变得可笑起来。

    苏雅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么晚,苏雅为什么还没睡?她这样望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三部 鬼铃 离魂曲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谁能不死


      沈嘉月很不自然,裸露着的肌肤有些痒,难以忍耐。

    “可怜的人!”苏雅的声音在寂静的水房间里格外清晰。

    沈嘉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双手抱胸,昂首走出水房。越过苏雅的时候,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苏雅。

    苏雅还是那样冰冷,那样骄傲,完全不把沈嘉月放在眼里。她的眼神,仿佛一个不沾人间烟火的神居高临下地望着凡间卑微的可怜生物。

    尽管,沈嘉月强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可她的心却被苏雅深深地刺痛了。无论江逸风和苏雅的关系怎么样,潜意识中,她还是把苏雅当作了对手。问题是,这是一种不公平的对决,也是她永远无法获胜的对决。

    卧室里,星星和小妖睡得正香,甚至可以听到她两细微的呼吸声,沈嘉月没有亮灯,踮着脚尖,在黑暗中摸索到衣柜,凭手感寻到一件睡衣,穿上,上床睡觉。

    随后,苏雅也走了进来,悄无声息,仿佛一只夜行的猫,爬到苏舒的床铺上。

    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卧室里静悄悄的,窗外的雨点劈哩啪啦,无情地击打在玻璃上,粉身碎骨。

    经历了那么多事,沈嘉月实在疲倦,一睡到床上,思绪就飘忽起来,眼皮直往下拉,迷迷糊糊睡着了。

    沈嘉月并没有睡安稳,她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铃声并不大,却有着古怪的旋律,完全不像是一首正常的曲子,音调的起伏没有一点铺垫,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这是什么铃声?

    沈嘉月自奇怪,铃声却又变了,忽然间变得特别尖锐,仿佛野兽临死前的悲嚎,又仿佛空袭时发出的警报,一下子就攫住了沈嘉月的心,让她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铃声是从沈嘉月的手机上发出来的。

    怎么可能呢?

    她记得很清楚,从来没有下载过如此难听的铃声。但她又的的确确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在床头震动,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

    这么晚,又有谁会打电话来?难道,是江逸风?

    沈嘉月伸手,手机的强烈震动让她难以握紧,甚至带动着她的身体微微震动。

    瞄了眼手机荧屏,上面显示了“江逸风”三个字,果然是他打来的。

    按下接听键,手机的震动停止了,身体静止下来。将手机拿到耳边,不知怎的,心里竟然莫名地有些慌乱。

    手机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江逸风的声音,沈嘉月忍不住问:“逸风,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手机里传来的并不是江逸风的声音,而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请问,你是沈嘉月小姐吗?”

    沈嘉月问:“我是沈嘉月,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沈嘉月警惕起来:“你和江逸风是什么关系?”

    女孩的声音很轻佻:“你猜呢?”

    沈嘉月隐隐不安,这么晚,能用江逸风手机的女孩,肯定和他关系暧昧。她甚至可以想象,江逸风死猪一般地睡在这个女孩的身边。

    沈嘉月以退为进:“太晚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睡了。”

    女孩咯咯直笑:“你一个人睡,不寂寞吗?”

    “无聊!”沈嘉月重重地按下中止键,准备关机。奇怪的是,她试了几次,都没办法中断电话。

    难道,手机坏了?

    女孩的声音不依不饶地从手机里传出来:“沈嘉月,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江逸风的女朋友。”

    “女朋友?”沈嘉月半信半疑,心里仿佛被针扎了般疼痛,嘴上却说,“那又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关系大着呢!怎么会没关系!因为,这个身份,我很快就会转给你。”手机里传来女孩幽幽叹息声,“你知道守活寡的滋味吗?和他在一起,比守活寡更难受,因为他中看不中用,根本就尽不了一个男人的义务。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我想想,想起来了,叫早泄,呵呵……”

    沈嘉月实在受不了:“够了!别说了!贱货,去死吧!”

    “不要!沈嘉月,是我不对,我卑鄙,我下贱,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听到女孩奇怪的哀求声,沈嘉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了,如受重击。

    她总算想起来了,这个女孩的声音,似乎……似乎和那个叫娜娜的女孩声音很相似。

    “你……究竟……是谁?”卧室的温度迅速降了下去,一阵彻骨的寒意钻进了沈嘉月的身体。

    “沈嘉月小姐,你可真健忘,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还见过的。”

    几个小时前?那时,她正和江逸风在私人俱乐部游玩。她所见过的女孩,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被江逸风活生生撞倒并辗压致死的娜娜!

    “你……真的……是……”沈嘉月嘴唇哆嗦了好一会,才说出那个名字,“娜娜?”

    “我就说嘛,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那么健忘呢!呵呵……”娜娜在手机那边笑得很开心。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你不是……”

    “我不是死了吗?”娜娜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阴森起来,“我是死了,被你们两个人害死了!我死得好惨!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找你们血债血偿!”

    “不关我的事……”沈嘉月带着哭腔说,“我没有害你,我想救你的……真的,我是真心想救你……”

    “你想救我?你眼睁睁看着我被江逸风撞倒在地下,眼睁睁看着我的头颅被他压成碎片,无动于衷,还帮他顶罪自首,你就是这样救我的?”

    沈嘉月咬了咬手指,痛!

    不是梦!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手机那边的女孩,真的是娜娜?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娜娜,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就连她准备帮江逸风顶罪的事都知道。要知道,这件事,天知,地知,江逸风知,她知,除此之外,没人知道。

    除非手机那边的女孩真的是娜娜的鬼魂,不然,她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娜娜的鬼魂,找她和江逸风报仇来了!

    想到这,沈嘉月吓得魂飞魄散,蜷缩成一团,全身颤栗不止,过了好一会才说:“娜娜,求求你,放过我,别害我……”

    娜娜的声音冷酷无比:“你不要求我,求我也没用的。你和江逸风,都要下来陪我!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到时,所有的事情,都要做一个了断。”

    “不——我不想死!”

    “闭嘴!谁想死?可是,谁又能不死?”娜娜疯狂大笑,“你想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竖起耳朵听吧!”

    娜娜说完后,沉默了几秒,接着手机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机动车辆行驶的声音。

    沈嘉月听出来了,是她自己在惨叫:“逸风——求求你——不要——”

    红色标致跑车的发动声,江逸风的怒骂声,沉闷的肉体相撞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种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似乎江逸风辗压娜娜的情景再现。

    沈嘉月拼命击打手机的中止键,可怎么也没办法中断电话,索性将手机狠狠地摔向地面。

    手机四分五裂,可怕的声音消失了。

    “啪”的一声,灯亮了。

    星星,小妖,苏雅,都睁开了眼睛,望着尖叫中的沈嘉月,不知所措……

    沈嘉月失踪了。

    沈嘉月离开女生宿舍时,只穿了件睡衣,没带一分钱,也没带手机,按理说,应该跑不远。

    奇怪的是,星星和小妖在医学院附近到处寻找,却没有找到一点和沈嘉月有关的线索。女生宿舍的管理员万阿姨说没看到她出去,保卫处的保安、医学院附近经商的小贩、平时来往密切的同学、她的家人,在她离开女生宿舍后都没有见到过她。也就是说,沈嘉月仿佛一滴水般,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这多少有些反常。

    三天后,沈嘉月的家人决定报警,警方将沈嘉月列为失踪人口,按惯例派了个刑警来医学院调查。

    苏雅没想到的是,来调查的刑警竟然是冯婧。

    双方都有些惊讶。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苏雅,我们还真有缘,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冯婧微微笑着说。

    冯婧想调和一下女生寝室里的气氛。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星星和小妖一脸的悲伤,情绪低落。苏雅却面无表情,冷眼旁观,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又是你?”苏雅却毫不理会冯婧的热情,微微仰起头,挑衅似地望着冯婧,“怎么不让萧强来?”

    “萧队最近很忙,来不了,我来也是一样的。”冯婧知道苏雅在指桑骂槐,冷嘲热讽她的侦察水平。

    本来,冯婧也不想接手这件案子。南江市最近的治安很不好,到处有恶性刑事案件发生,刑警们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身为刑警骨干的她,应该去侦察那些重案要案,这样才能立功受奖,有所表现。可萧强也不知安什么心思,偏偏派她来医学院,调查这么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女学生离校出走事件,还说她是女警,对医学院又熟悉,是最合适的人选。没办法,谁让她选择了刑警这一职业,心中再不愿意,组织纪律还是得服从的。

    “是吗?”苏雅明显置疑的口气。

    冯婧知道苏雅的脾气,懒得和她解释,拿出记录本,询问沈嘉月的情况,尤其是沈嘉月出走那晚的情形。

    “我们也不知道沈嘉月为什么出走。那天,她说要和朋友出去玩,玩得很晚才回来,回来时我们都睡着了。凌晨两点多,她突然把我们吵醒,将手机摔到地上,整个人都疯了般,拉也拉不住,连鞋子都没穿就冲出了寝室。我和星星赶紧追过去,可她却冒着倾盆大雨往外跑,天太黑,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她身上又没带钱,孤单一个人,很容易出事。天亮后,我和星星到处找,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到她。”

    “和一个朋友出去玩?什么朋友?你们知道是谁吗?”

    小妖望了一眼星星,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不认识,不过,听沈嘉月讲,那个人很有钱,长得也帅,经常开一辆红色标致跑车。”

    苏雅插了一句:“那个人叫江逸风,江氏家族的大公子。”

    “江氏家族?”冯婧微微一怔,她知道江氏家族在南江市的影响力。近几年来,江氏家族风生水起,人才辈出,在政界和商界发展都很顺利,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

    “那沈嘉月还有没有其他比较亲密的朋友?”

    小妖摇摇头:“没有,除了那个叫江逸风的男人,就属我们和她走得最近了。平时,有什么事,她都和我们说的。”

    冯婧问了一些其他的情况,没有什么收获。她始终搞不懂,沈嘉月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冒雨出走。听小妖说,她把手机摔坏了,难道,她接听到令人无法控制情绪的电话?

    “死亡铃声!”苏雅望着冥思苦想的冯婧,冷冷地说,“沈嘉月听到了死亡铃声!她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死亡铃声?”

    “是的,死亡铃声,它来了!南江大学四个女生去大塘古村游玩,因为听到了死亡铃声,一个接一个地意外死去,即使躲在不见天日的精神病院也没办法逃脱。苏舒在日记里写得很清楚,她听到了死亡铃声,所以才会发生意外。现在,轮到了沈嘉月。那晚,我朦朦胧胧中醒过来了,听得很清楚。沈嘉月听到了死亡铃声,被死亡铃声吓坏了,所以才会拼命地摔坏手机,发疯般的冲出去。这个寝室的人,都会轮到的,小妖,星星,还有我,都会轮到的。”苏雅铁青着一张脸,每个字都仿佛从她嘴里挤出来的,缓慢而抑郁。

    空气显得特别沉重,让人透不过气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冯婧勉强笑了笑:“苏雅,别开玩笑了,什么死亡铃声,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苏雅的脸色冷得吓人:“我没有开玩笑!你没有听说过,只能说明你比较幸运,死亡铃声还没有找上你。南江大学的四个女生,然后是苏舒,现在又是沈嘉月,信不信由你们!”

    女生寝室里沉寂下来,电风扇无力地“嗡嗡”转动。

    良久,还是冯婧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好了,我也该走了。苏雅,你能送送我吗?”

    苏雅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小妖和星星,嘴角浮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对冯婧点点头:“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女生寝室,走到女生宿舍时冯婧放慢了脚步,停下来等苏雅。

    “刚才,你是故意吓她们的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雅站住了:“你能不能不要问这么多?专心做好你份内的事?比方说,找到沈嘉月的尸体。”

    “你真的认为,沈嘉月已经死了?”

    “是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有什么理由吗?”

    “没理由,凭我的直觉。”

    冯婧无语。她不是不相信直觉,在生活中,她也有过很多次直觉,而且准确率还很高。据说,股市中的高人,买卖股票并不靠什么技术分析,而是靠他们对股票涨跌的直觉,也就是所谓的盘感。但身为刑警,她又不能凭直觉去做出判断。

    “苏雅,你陪我一起去找女生宿舍的管理员,好吗?”

    太阳刺眼,苏雅用手遮住眼睛,遥望着远方的苍穹,若有所思,半晌才回过神来:“好,走吧。”

    刚才,苏雅那样惊吓同寝室的女生,到底是什么用意呢?难道,她怀疑妹妹的意外和那两个女生有关?

    冯婧现在越来越摸不透苏雅的心思了。

    沈嘉月那样一个女孩,不可能从女生宿舍的铁门上翻越出去,肯定是有人给她开门的。也就是说,身为女生宿舍管理员的万阿姨,才是最后一个见到沈嘉月见过的人。只是,万阿姨却说她没有看到过沈嘉月,她是否在说谎?她又为什么说谎?

    万阿姨对冯婧和苏雅的到来显得特别慌张。

    “别怕,我只是来找你问点事的。”亮明了身份后,冯婧迅速打量了一下万阿姨的住处。

    万阿姨的住处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桌子,几个凳子,一个小彩电,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厨房用具,把这个房子挤得满满的,散发着一股子怪味。

    “坐吧、坐吧。”万阿姨很热心地给她们倒了两杯茶,只是那杯子里满是黑色的茶垢,看着恶心。

    冯婧和苏雅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杯,却不约而同地随手放到一边,都不想喝。

    “我想问问你,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过这个女孩?”冯婧拿出沈嘉月的照片给万阿姨看。

    万阿姨拿过照片,戴上老花镜看了好半天,这才嗫嚅地说:“看到过。”

    “说说当时的情形。”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大概十二点左右,下着大雨,她淋着雨,叫我给她开门,放她进女生宿舍。”

    “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万阿姨摇摇头:“没有,就她一个人。”

    “之后呢?你有没有看到她?”

    万阿姨突然闭上嘴,望望冯婧,又望望苏雅,搓搓手,一个劲地干咳。

    冯婧和苏雅对望了一眼,显然,万阿姨心中有鬼。

    冯婧和颜悦色地说:“万阿姨,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事实是怎么样的就怎么说,我不会为难你的。”

    谁也没想到,万阿姨突然大哭起来:“我的命好苦哇……吃了一辈子的苦,无儿无女,老了没人可怜……”

    没办法,冯婧只好柔声细语地在一旁劝解。劝了半天,冯婧才晓得万阿姨失声痛哭的原因。

    原来,她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轻松的工作,怕说出实情,医学院的领导和沈嘉月的家人会怪罪于她,丢了这份工作,所以才坚决否认是她开门放沈嘉月出去的。

    冯婧再三保证不会将这件事外传,万阿姨这才说出实情:“那天凌晨,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一阵门响,是被人用脚踢的那种声响。我想,这么晚,下这么大的雨,敲门的是不是有神经病?打开门一看,是几个小时前淋着雨进来的那个女学生。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就问她,这么晚有什么事?那个女学生看上去很焦急,不肯进来坐,而是摇着铁门的栅栏一个劲地叫我开门。起初,我觉得这事蹊跷,担心她出事,不肯开门。可那个女学生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竟然冲进房间来自己找。她一边找,我一边劝她,问她有什么急事,不如等天亮后再说,或者先打个电话让朋友帮忙,可她根本不听我的。找了几分钟,她没找到钥匙,很不甘心,拔了个电话,背向着我,捂着话筒嘀咕了几句,突然放下电话,从桌上抢到一把剪刀,对着我大叫,要我赶快开门!那架势,随时可能扑到我身上来!我吓坏了,只好给拿出钥匙给她开了门。那么大的雨,她想也不想,掉头就往门外跑。第二天就听说,这个女学生失踪了,生死不明。我怕学校追究我的责任,开除我,只好对他们说谎,我也不是不得已啊,我一个孤老婆子,命好苦啊,没儿没女的,你们可怜可怜我,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冯婧说:“万阿姨,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对不对,苏雅?”

    苏雅点点头,退了出去。喜欢干净的她,实在受不了房间的那股子怪味。

    站在门外,苏雅说了两个字:“电话。”

    苏雅在提醒冯婧,沈嘉月失踪时打了个电话,这是特别关键的线索。其实,用不着苏雅提醒,冯婧已经在询问了:“万阿姨,你还记得沈嘉月拨打的那个电话号码吗?”

    万阿姨翻出一个旧作业本,说:“那个女学生一走,我就按了下重拨键,把这个电话号码记下来了,你看,有没有用?”

    冯婧喜出望外:“有用,当然有用!谢谢你了,万阿姨,等找到了沈嘉月,我再好好地谢谢你。”

    冯婧记下了那个电话号码,向电信局查询。果然,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就是江逸风。

    冯婧和苏雅是在江氏家族的一个公司里见到江逸风的,他在这里挂名当了经理,俨然一副商界老板的打扮,派头十足。

    简单的介绍后,冯婧开门见山地抛出了问题:“江逸风,沈嘉月失踪了,你知道吗?我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江逸风显得很惊讶:“沈嘉月失踪了?怪不得她这几天没来找我!”

    “三天前的凌晨,她离开医学院出走了,下落不明。我想问你,你后来有没有见到过她?”

    江逸风想也没想,说:“三天前?哦,那天晚上,我把她送回医学院后,回家就睡着了。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了。”

    冯婧盯着江逸风的眼睛,问:“可是,沈嘉月失踪前曾给你打了个电话。”

    江逸风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慌乱:“是啊,凌晨的时候,她还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去找她。那么晚,外面又下着大雨,我才不去呢,叫她回寝室睡一觉,有事明天再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冯婧半信半疑:“就这些?”

    “就这些。两位美女还有什么事想问吗?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江逸风得意的笑。

    没有真凭实据,冯婧拿江逸风没辙,他的家庭背景也让冯婧投鼠忌器。

    一直没说话的苏雅却笑着说:“请问江经理,沈嘉月失踪的时候,你住在哪里?能否带我们去参观一下?”

    江逸风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没问题,两位美女肯赏光去寒舍,正求之不得啊。你们等下,我和公司打个招呼就走。”

    “好,我们在楼下等你。”

    苏雅拽着冯婧先行下楼。

    冯婧问:“真的要去?”

    “当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嘉月就是在那里被害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沈嘉月已经死了?而且是被江逸风所谋杀的?”

    苏雅警惕地观察周围,四处无人,这才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沈嘉月已经死了。她这样单纯的女学生,既没有钱,长得也不是天香国色,生活圈子又小,值得怀疑的人本来就不多。你刚才问江逸风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冯婧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发现。”

    “你没有发现,他刚才的样子,太镇定了?按理说,沈嘉月是他的女友,听到沈嘉月失踪的消息,他应该惊惶失措,焦急万分。可你看,他实在太镇定了,好像早就知道沈嘉月已经失踪了。还有,沈嘉月三天都没打电话找他,他也没打电话给沈嘉月,你不觉得奇怪吗?而且,他对你的提问,回答得从容不迫,不像是临时想起来的,更像是早就有了标准答案,等着你来询问。”

    “啊——”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就是苏雅说得那样,冯婧不得暗自佩服。虽然,没有苏雅的提醒,她迟早也会想到这些,但苏雅思维的迅捷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冯婧还想再说,一抬头,江逸风已经开着一辆黑色的奥迪小车来到了身边,摇下车窗,笑眯眯地叫她们上车。

    不知怎的,冯婧心中一阵反胃。江逸风笑眯眯的样子,过于阴柔,让她没来由地想到了电视中的太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冯婧和苏雅上了车,坐在后排的座位上,黑色奥迪嘶哑了一声,缓缓加速。

    苏雅四下看了看,突然想起一件事:“喂,你不是有辆崭新的红色标致跑车吗?怎么又开这辆黑色旧奥迪出来,也不怕丢了你江大公子的脸面?”

    江逸风瞄了一眼反光镜里的苏雅,说:“那车子借给朋友开,结果出了交通意外,现在还扣在交警队的停车场呢。”

    “是吗?你倒真大方,肯把新车借给别人。”

    江逸风大笑:“苏雅,只要你喜欢,别说是一辆车,就是一幢房子,一个公司,我都借给你,怎么样?还有,我们之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冯婧望了望江逸风,又望了望苏雅,一头雾水:“你们两人认识?”

    江逸风夸张地叫起来:“认识!怎么不认识?冯警官,你还不知道吧,苏雅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到时请你赏脸来喝杯喜酒。”

    “未婚妻?”这回,轮到冯婧傻眼了。她的想象力再强悍,也想不到苏雅和江逸风还有如此一层关系。

    苏雅没好气地说:“别听他瞎说!什么未婚妻,扯淡!也不照照镜子!”

    江逸风显得很委屈:“我照了镜子,每天早上都照,没什么问题啊!冯警官,你来评评理,我的长相,会对不起观众?”

    冯婧笑了:“哪能呢,江经理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你迷死。只是,别说我没警告你,这位苏雅可不是一般女孩,不是好惹的,你别拿她来开玩笑。”

    “开玩笑?冯警官,我真没骗你,她是我的未婚妻。双方家长都见过了,早就说好了,等她一毕业,就嫁给我,订婚的礼金她父亲都收了,是我家祖传的玉镯,传媳不传女,还是我亲手送过去的呢。”

    冯婧没话好说了,对江逸风和苏雅的关系,她还真弄不清楚。江逸风说得有鼻子眼,不像是开玩笑的,何况,苏雅也没有反驳。

    苏雅冷笑:“你就等着吧!”

    “我当然等!这个世界上,值得我等的女孩子不多,苏雅你是其中一个。”

    苏雅不再搭理他,把头扭过去看窗外的风景,心里默默盘算。

    在她的印象中,江逸风对他的宝贝跑车可是心疼得不得了,怎么会借给朋友呢?难道,是他自己出了交通意外,叫别人来帮他顶罪?沈嘉月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件事也有关系?

    苏雅咬牙切齿地想:你就等着吧,只要你能活到那一天。

    苏雅坚信,沈嘉月已经被害了,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个在她们面前花言巧语故作镇定的江大公子。

    十几分钟后,黑色奥迪停了下来,一座流光溢彩的小别墅映入眼帘。

    金黄色的木制三层小楼房,在碧绿的草坪衬托下显得奢侈而高贵。小楼房的周围,种满了各种观赏树,苍翠欲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味道。草坪的正前方,是一条人工挖成的小河流,里面碧波荡漾,光可鉴人,不时有鱼儿欢快的跃出水面,煞是可爱。

    冯婧情不自禁地叹道:“好漂亮。”

    江逸风颇有得色,笑容可掬地对苏雅说:“怎么样?这幢房子还过得去吧!什么时候搬过来住?”

    苏雅板着脸凝视着江逸风,眼都不眨,一字一字地说:“我最讨厌和冤死的鬼魂住在一起。一到深夜,它们就哭个不停,吵得心烦意乱。”

    一开始,江逸风还和苏雅对视,但没多久就败下阵来,扭过脸,干笑了两声:“苏雅,你真会开玩笑……我们进去吧。”

    江逸风走在前面,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走路时都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苏雅似乎对小河特别感兴趣,盯着看了很久。河里的鱼也让她感到奇怪,并非是草鱼、鲫鱼、鲤鱼这些常见鱼,而是一向有鱼中恶狼之称的乌鱼。

    开门进去,里面装修得果然金碧辉煌,全部采用黄色系来装饰,旋转式楼梯、精美的花饰扶手、巨大豪华的吊灯、古典欧式的高档家具,就连水龙头都是金黄色,闪闪发亮,仿佛置身于古典的欧洲皇宫中。

    “欢迎两位美女来寒舍,没什么好招待的,我去拿瓶饮料。你们喝什么?可乐?凉茶?酸奶?还是啤酒?”

    天气太热,苏雅嗓子里在冒烟,想了一下,说:“可乐吧,在哪里,我自己去拿。”

    “何必麻烦你们,我来拿就是了。”

    “不用这么客气。”

    无论江逸风怎么说,苏雅还是跟着江逸风进了厨房,没要江逸风的可乐,自己从冰箱里另外拿了两瓶凉茶。

    “我还是喝凉茶吧,最近火气太大了。”

    江逸风自嘲道:“为什么诚心诚意给你的,你却不要。不想给你的,你却抢着要。”

    苏雅莞尔一笑:“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懂我的心。”

    仿佛盛夏里悄然绽放的白莲,那一刹那间的瑰丽让人叹为观止。江逸风傻傻地望着苏雅的笑靥,竟然有些醉意。

    的确,江逸风还不懂苏雅的心。每次,苏雅要让别人痛苦时,总是要先给他们一个歉意的笑脸。现在,苏雅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找到沈嘉月在这幢别墅里被害的证据,结束江逸风虚伪的人生。

    暖色的整体橱柜,大理石橱柜台面,白色双门冰箱,容量巨大的冰柜,大功率的烘烤箱,天然气灶,吸油烟机,大高压锅,筷碗瓢勺……

    整体橱柜、冰柜、烘烤箱都是空的。

    厨房转了一圈,苏雅脸色异样的沉重,慢慢地走出厨房,将凉茶递给了冯婧。冯婧也在客厅里欣赏完毕,对着苏雅摇摇头,没什么发现。

    客厅里一目了然,除了沙发下面,没有可以藏匿的空间。苏雅用力嗅了嗅,空气清新自然,一点味道都没有。

    苏雅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对冯婧说:“咦,你的脸上怎么有一块黑迹?走,去卫生间洗干净。”

    苏雅拉着冯婧进了卫生间,反手将门关上,四下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针孔摄像机和窃听器,这才压低声音对冯婧说:“江逸风很可疑。”

    “你有发现?”

    “嗯,但不能肯定。你先打电话叫萧强过来,我怕他狗急跳墙。”

    冯婧想了想,还是给萧强打了电话。萧强的经验和水平摆在那里,叫他来看看,总没错。

    萧强正忙得不可开交,本不想来,但听到冯婧说江逸风很可能是杀人凶手后,立马表态马上赶到。

    冯婧打完电话,回头一看,苏雅正对着卫生间的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大塑料盆发呆。

    卫生间很大,足有三十多平方米,洗漱台、浴缸、墙柱、地砖、墙砖都采用象牙白,灯光是金黄色的,显得典雅而高贵。而那个大塑料盆放在这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苏雅对冯婧点了点头,更加肯定了对江逸风的怀疑。

    走出卫生间,苏雅对江逸风说:“你的卧室在哪里?我很想看看,我将来要睡的床是怎么样的。”

    江逸风做了个绅士的鞠躬动作:“愿意效劳。”

    卧室里果然奢侈,松软宽大的豪华大床,价格不菲的地毯,古典欧式的座椅,精巧典雅的水晶灯,精心设计和摆放的家具,让人眼花缭乱。

    苏雅在床上用力地坐下去,蹦了几下,感觉很有弹性,说:“这张床真不错。”

    江逸风一脸邪笑:“如果喜欢,随时欢迎你来睡。”

    “你平时都在这里睡?”

    “看情况,有时来,有时不来。”

    “你不觉得,这张床少了些什么吗?”

    “少了些什么?没少什么啊。”

    苏雅盯着江勉风,轻描淡写地说:“少了条毯子,你不觉得吗?”

    不知为什么,江逸风听到这句话,全身一晃,脸色剧变,狼一般地盯着苏雅,寒光凛冽。

    冯婧在一边听得奇怪:“苏雅,你在说什么?少了条毯子,是什么意思?”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苏雅微微一笑,正要解释,门铃响了,走过去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满头大汗的萧强。

    “萧队长,你来得好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某个人太担心的原因?”苏雅兴致很好,竟然和萧强打趣。

    “别胡说!”萧强一脸严肃,故意撇下苏雅,走到冯婧面前,“有什么情况?”

    冯婧张了张口,想要汇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完全相信苏雅的推断,只是因为职业习惯让她对江逸风有所怀疑,宁可错过不可放过,所以才让萧强赶过来。

    苏雅指着江逸风说:“萧队长,把这个人抓起来,他是杀害沈嘉月的凶手!”

    其实,从一进来,萧强就暗中观察了江逸风,对他起了疑心。江逸风实在太紧张,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悠然自得。

    萧强没有看苏雅,而是一直凝视着江逸风,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苏雅笑了:“证据我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思路。”

    “洗耳恭听。”

    “那你听好了。”苏雅停顿了一下,板着脸,一个词一个词地说,“毯子、冰柜、大高压锅、锯子、大烘烤箱、大塑料盆、河底。”

    苏雅所说的,每一个词都仿佛一个重拳,狠狠地击打在江逸风脑袋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魂飞魄散。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计划周密,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即使福尔摩斯再生,也只会无可奈何叹息着离去。可是,眼前的这个叫苏雅的女孩,却只花了短短十几分钟,就识破了他的所有伪装,仿佛亲眼目睹般。

    冯婧还在苦苦思索,萧强却已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擒拿住江逸风的手腕。江逸风这种公子哥,哪里是萧强的对手,被萧强反扭着手腕,白嫩的脸蛋紧贴着冰冷的地板瓷砖,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比肉体的痛苦更让他恐惧的是,即将面对的死亡。他知道,这次,没有人能拯救他。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回到三天前,重新开始他的人生。可惜,人生只有一次,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回头的。

    江逸风痛苦地闭上眼睛,三天前的那个可怕凌晨,再次在他脑海里慢慢浮现。

    那晚,和沈嘉月分手后,他回到了别墅,独自睡在卧室里,朝着金碧辉煌的天花板发呆。整晚,他都没有睡着。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偷偷地窥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在那个东西的监视中。

    只要一闭上眼,他就看到鲜血淋淋、头颅支离破碎的娜娜,仿佛附骨之蛆般,渗进他的身体中,摆脱不了。他甚至可以闻到娜娜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味道,那是人类最不能忍受的臭味。

    别墅里灯光通明,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没有一盏灯不是亮着的,五颜六色,流光溢彩,仿佛举办豪华舞会的宫殿。他害怕黑暗,害怕黑暗里独自面对着娜娜,害怕黑暗中其他一些未知的可怕东西。

    即使远离黑暗,他依然害怕。毯子裹得紧紧的,身上汗水涔涔,心脏跳得“砰砰”直响,仿佛喝醉了酒般,头晕得厉害。

    凌晨两点时,他接到了沈嘉月的电话。沈嘉月在电话中说,她想先得到江逸风家人的认可,并收到一笔保证金,才会帮他去顶罪。

    江逸风气晕了,他没想到,沈嘉月会这样出尔反尔。原本,他对沈嘉月还有一点怜惜,一度动了感情,打算等事情了结后对她有所补偿。谁知道沈嘉月却贪心不足蛇吞象,既想嫁入他家,又想从他身上敲诈一笔,保证金的高达七位数。气得江逸风直咬牙,表面上却不露声色,虚与委蛇,变着法子哄她。

    在江逸风的印象中,沈嘉月活泼可爱乖巧玲珑,是那种单纯不谙世故没有社会经验很容易控制的小女孩。但这次通话让他彻底改变了对沈嘉月的看法。无论他怎么哄,说得口干舌燥,焦头烂额,沈嘉月就是不为所动,旗帜鲜明,牢牢坚持她的两个先决条件:得到江逸风家人的认可、收到高达七位数的保证金。江逸风无奈,怕沈嘉月将他撞死娜娜的事到处宣扬,只能暂时表示同意她的条件,等见面再做打算。

    这么一闹,江逸风更没心思睡觉了,翻来覆去,想着对付沈嘉月的办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逸风又接到沈嘉月的电话,这次,沈嘉月是用一个固定电话打来的。电话中,沈嘉月显得很慌张,说她刚才被娜娜的鬼魂纠缠,差点吓死,不敢在女生寝室里住,让他赶紧开车去接她。

    江逸风二话不说,急忙赶去,在医学院附近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找到沈嘉月,将她带回别墅。沈嘉月被吓坏了,什么话也不说,只知道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到处张望,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吓得她一惊一乍。很明显,她的精神状态极差,随时可能崩溃。

    在别墅的卧室里,沈嘉月哆哆嗦嗦地把她接到娜娜电话的事告诉江逸风。江逸风才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安慰沈嘉月说,她刚才所经历的那一切,很可能只是她的一个噩梦。沈嘉月却争辩说,绝对不是噩梦,是她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千真万确。

    这时的沈嘉月,状若疯狂,一个劲说是娜娜的冤魂来找他们报仇,无论江逸风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沈嘉月明确表示,她不会帮江逸风顶罪。甚至,她还劝江逸风向警方自首,并且办一场隆重的法事为娜娜超度。

    到了这种地步,摆在江逸风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他必须做出抉择。第一条路,听沈嘉月的,向警方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可是,蓄意谋杀,即使自首,依然会受到最残酷的法律制裁。第二条路,就是让沈嘉月这个知情人彻底消失,然后花钱买人来顶罪。

    江逸风再三思索,还是选择了第二条路。第一条路,摆明了是死路一条。第二条路,虽然凶险,却可以险中求生。既然错了,索性一错到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天真的沈嘉月还在不停地劝说江逸风,她没想到,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在梦中以身相许的痴心爱人,将为她的人生画上句号。

    江逸风轻吻着沈嘉月,在她心神都陶醉的一刹那,坚韧的枕巾仿佛情人的手,温柔地缠绕到她的雪白脖子上。

    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沈嘉月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衣冠楚楚,却只是一个披着人类外衣的冷血禽兽!没有一点血性和良知!

    窗外,风狂雨骤,闪电仿佛一条长长的毒蛇,在黑暗的苍穹中扭来扭去,阵阵雷声震耳欲聋,回声绵绵不绝。

    一片片落叶在风雨中盘旋飞舞,带着对母体的深深眷恋,叹息着飘落下来。

    来于尘土,归于尘土。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兽血沸腾


      沈嘉月终于离去,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眷恋,带着对江逸风的无限怨恨。一直到死,她的眼睛没有闭上,瞪得凸起来。也许,她是想看清这个世界。缺氧的痛苦扭曲了她的脸,原来苹果般色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她的身体,曾经有着青春少女特有的清爽,现在也开始弥漫起一种难闻的恶臭。

    江逸风发狂般紧紧勒住沈嘉月的脖子,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数不胜数的下三滥脏话从他嘴里汹涌而出。其实,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坚定他勒死沈嘉月的决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确认沈嘉月已经必死无疑后,江逸风这才松开了手,看着沈嘉月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到地上。

    江逸风看着沈嘉月的尸体,突然间,仿佛受惊的兔子,眼神变得十分惊恐,一个劲地往后退。直到这时候,他才感到后怕——他亲手勒死了自己的女友!

    江逸风坐在地上,全身颤抖,牙齿“咯咯”直响。过了很久,他才镇定下来。这时,天色已经发白,曙光穿过窗帘钻进了屋子。

    江逸风从卧室里寻了一张毯子,严严实实地裹好沈嘉月的尸体,搬进卧室,藏到了床底下。然后,他将所有的窗户都关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关紧门,走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江逸风站在屋外伫立,思索着善后的工作。平时,江逸风喜欢看电影,尤其是情节紧张、内容血腥的恐怖片,印象最深刻的是香港演员黄秋生主演的《人肉叉烧包》,毁尸灭迹的方法堪称一绝。

    江逸风突然记起自己最近看过一篇名为《毒》的恐怖小说,里面也有如何处理尸体的情节。半个小时后,江逸风在脑海里制订好计划。他先打了个电话给平日跟着他叫小飞的小混混。小飞是孤儿,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背景,以偷抢拐骗为生,饱一顿饥一顿,是监狱里的常客。江逸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小飞,看他蛮机灵的,又颇讲义气,就收留了他,让他做了自己的小跟班。养兵千日,用在一进,以前在他身上投资了不少钱,现在是收回投资的时候。

    电话打通了,江逸风说:“小飞,别睡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你现在赶紧来我家,记住,别告诉任何人,一个人过来。”

    显然,小飞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老板,什么事啊,这么急?”

    江逸风急了:“别废话,快过来!听清楚,别让人看见,一个人悄悄过来!”

    小飞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别问题,我马上到。”

    果然,十几分钟后,小飞出现在江逸风面前。江逸风告诉小飞,自己开车不小心,撞死了娜娜,找他帮忙,看如何解决这件事。

    小飞也是个聪明人,心知肚明,江逸风这么急找他,所谓的请他帮忙,无非是让他来顶罪。平日里江逸风没亏待他,吃的、用的、花的都是江逸风买单,当即表态,他来承担这件事。接着,小飞又说,如果仅是场意外车祸,原也算不得什么事。要么赔钱,要么去牢房蹲个三五年。怕就怕,交警和娜娜家人不肯善罢甘休,缠着他不放。事情越闹越大,就不好收场。

    江逸风明白小飞的意思,宽慰小飞,说自己决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动用江家的背景和关系网在后面打点,交警和娜娜家人那里他会有妥善的安排。至于小飞,他也不会亏待,这件事一了,给他一笔可观的资金,开家小店不成问题。

    江逸风说到这种地步,小飞也无话好说。江逸风告诉小飞事发现场的情况,和他窜通了口供,感觉没问题,这才让小飞开着他的红色标致跑车离去。

    小飞走后,江逸风步行到街道上,打了一辆的士到公司,取了另一辆黑色奥迪车,开到百货公司,买了一个大容量的冰柜、一个大容量的烘烤箱,送到别墅。然后,他又找了没人注意的小店,买了一个大高压锅,一把钢锯,一个小铁锤,一个大塑料盆。

    江逸风把东西搬进别墅,关紧门,略微休息一下,按计划开始毁尸灭迹。他从卧室的床底下拖出沈嘉月,剥去衣服,一具白花花的肉体呈现在他眼前。褪去生命的色彩的沈嘉月身体看不到一丝灵秀的活力,和屠户刀下的死猪肉没什么区别。

    江逸风怔怔地望着沈嘉月的尸体,突然感到到一种死一般的孤寂。就在几个小时前,这具尸体还是那么生动地在他眼前青春盎然,诱惑他的情欲。可现在,却是如此的丑陋,甚至让他感到自己的那些性幻想是那么的恶心。

    “去死吧!”江逸风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戴上手套,将沈嘉月的尸体拖起来,拼命地塞进大冰柜中。他知道,尸体在刚死去的那段时间会变得十分松弛和柔软,可以像杂技表演那样任意扭曲。尽管如此,他还是颇费了些力气,才把沈嘉月完全塞进大冰柜中。

    插上大冰柜的电源后,江逸风在厨房里煮了一碗方便面,煎了两个鸡蛋,补充体力。从昨晚折腾到现在,他还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吃完后,他走进卧室,打开空调,倒头就睡。

    江逸风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头胀欲裂。醒来后,看了看时间,沈嘉月的尸体在冰柜里放了有四五个小时,估计冻得差不多了,再从大冰柜中拖出来,仍用毯子裹了,拖到卫生间,用钢锯开始锯。

    沈嘉月的尸体冻住了,十分僵硬,锯的过程中不会有血液流出来。江逸风从头部锯起,将沈嘉月的尸体分解成几十个小块,然后分批扔进高压锅中拿去煮。把肉煮烂,煮到骨肉分离,捞上来,扔进大塑料盆中。

    终于,沈嘉月的尸体全部变成了大塑料盆中的烂肉和骨头。江逸风将骨头分离出来,放到大功率烘烤箱中去烘烤。被烘烤过的骨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用小锤子轻轻一敲便变成粉末状。

    江逸风将所有的烂肉和骨粉分别装好,将剩下的汤和残渣冲进下水道。然后,他开始打扫屋子,仔细清洗和擦拭地板以及所有接触到沈嘉月尸体的物体,高压锅、冰柜、烘烤箱、大塑料盆、钢锯、铁锤,一个都没放过。

    做完这一切后,他累坏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喘气,将处理沈嘉月尸体的整个过程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再仔细检查了几遍,确定自己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才出门去和朋友吃饭,顺便花钱请人向交警大队和娜娜家人打点交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再打电话给小飞,叫他明天去警局自首。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江逸风偷偷将沈嘉月的烂肉和骨粉倒进门前的小河中。为了让沈嘉月的烂肉和骨粉尽快消失,他还特意去市场买了几十尾乌鱼放养到小河里。他相信,过不了几天,沈嘉月的烂肉和骨粉就会被肉食性的乌鱼吞食得一干二净。没有尸体,沈嘉月的失踪就会成为一个永远也揭不开的谜团。

    江逸风甚至幼稚地认为,即使福尔摩斯再世,也拿沈嘉月的失踪无能为力。

    可他万万没想到,苏雅却一语道破天机,仿佛所有的事情她都亲眼目睹。毯子、冰柜、大高压锅、锯子、大烘烤箱、大塑料盆、河底……这是他处理沈嘉月尸体的步骤。他怎么也想不通,苏雅怎么知道这些?

    警方组织了十几名经验丰富的刑警,对江逸风的别墅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在卫生间里的下水道里,他们找到几块极其细小还没有沉没的骨头残渣。在大冰柜里,找到一些衣服纤维,和沈嘉月失踪时所穿的衣服相吻合。最致命的是,在苏雅的建议下,萧强命令刑警们抽干了别墅前的人工河,发现了江逸风的毯子,也发现了大量的骨头残渣。法医很快就拿出鉴定报告,证明骨头残渣是属于沈嘉月的。

    铁证如山!

    在南江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江逸风被警方强大的心理攻势击溃,坦白了他对沈嘉月的所作所为。警方顺藤摸瓜,查清了娜娜车祸身亡的真相。

    本来,江逸风的家人们还妄想利用江家在政界、商界的庞大关系网来保护江逸风,但案件的性质实在过于恶劣,又是连续杀人,手段令人发指,连南江市的上层官员都看不过去,亲笔批示要严惩不贷。一直被江家压制住的敌对力量趁机推波助澜,借此事大做文章,搜集江家在政界和商界中饱私囊、党同伐异等一系列罪状,到处散播,挑动不满情绪。事情越闹越大,最终促使南江市政界大洗牌,江家被踢出门外,声势一落千丈,日渐式微。

    第二天,冯婧问苏雅:“你怎么一眼就看破江逸风的犯罪手法?”

    苏雅面露狡黠之色:“你知道江逸风毁尸灭迹的手法是从哪学来的?”

    冯婧说:“从哪学来的?”

    苏雅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从一篇叫《毒》的恐怖小说中学来的,里面有个毁尸灭迹的情节,和他对付沈嘉月的几乎一模一样。”

    冯婧说:“恐怖小说?我很少看。没想到你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苏雅说:“你说错了,我不喜欢看,我不过是喜欢写而已。那篇名为《毒》的恐怖小说,正是我两年前的涂鸦之作。你不觉得,那些大冰柜、大烘烤箱、大塑料盆、大高压锅,和这个别墅的格调格格不入吗?我本来就怀疑是他害死了沈嘉月,再加上看到这些只应该在小说中出现的东西,想不猜中都难。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丧心病狂地害死沈嘉月,仅仅是想掩饰他蓄意撞死娜娜的罪行吗?”

    冯婧:“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审讯时,江逸风说,就在那天夜里,他把沈嘉月送到医学院后,沈嘉月打电话向他敲诈勒索。凌晨,他把沈嘉月接到别墅,沈嘉月以遇到娜娜鬼魂为名,继续威逼他,不但不肯替他顶罪,还要他去自首认罪,即使他开出高价,沈嘉月也不肯松口,这才引起了他的杀机。”

    苏雅微微一怔:“江逸风说沈嘉月那天打电话敲诈勒索他?不对啊,那天晚上,沈嘉月回寝室后,洗澡后就睡了,我一直在她身边,没听到她打电话。而且,凌晨时沈嘉月从女生寝室跑出去,什么也没带,连衣服都没换,不像是早有准备,更像是受惊过度,又怎么会去敲诈勒索江逸风?”

    冯婧不以为意:“也许,是江逸风在说谎。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总算真相大白,多谢你的帮忙。”

    苏雅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侧着头回忆着:“沈嘉月跑出寝室前,故意摔手机。难道,她也接到了死亡铃声?”

    冯婧诧异地看着苏雅:“死亡铃声?我怎么没听过?”

    苏雅叹了口气:“我也解释不清。你去问萧强吧,我总怀疑他隐瞒了什么。不过,也许我多虑了,毕竟江逸风都已经承认是他亲手勒死了沈嘉月。”

    这时,苏雅的手机响了,周杰伦独特的嗓音动情吟唱:“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

    苏雅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是苏雅吗?”

    “是的,你是?”苏雅回忆了一下,声音似乎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我?呵呵,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苏雅想起来了,是李忧尘,妹妹的主治医生。

    “是李医师吧!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我妹妹病情有变?”

    “聪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妹妹醒过来了。”

    苏雅欣喜若狂:“你说什么!妹妹醒了?李医师,你可别骗我!”

    此时,李忧尘的声音显得特别动听:“我怎么会骗你!她的确醒过来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她的身体不容乐观。”

    苏雅双手张开对着天空狂叫一声,兴奋得脸颊通红,对着手机说:“你别走,我马上就到!”

    苏雅扔下冯婧,连再见也没说,疯一般地跑到街道上,站在中间,拦住一辆出租车。出租车载了客,司机对苏雅大骂:“疯了啊,站在马路中间,想死就去死,别来害人!”

    苏雅心如火燎,拉开车门钻进去,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师傅,帮帮忙,第二附属医院,人命关天,十万火急。”

    乘客不答应了:“那我怎么办?”

    司机见到钱,眼睛一亮,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第二附属医院,对吧,没问题,我从中山路拐过去就是了,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出租车仿佛一个甲虫般穿梭在人潮汹涌的城市街道中,苏雅望着窗外的建筑物一幢幢或快或慢地在眼前倒退,泪水奔腾而出。

    多少年,一直梦牵魂萦,渴望和家人相聚,感受血肉相连的亲情。谁曾想,妈妈已经魂归天国,妹妹昏迷不醒,纵有千种柔情,更与何人说!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到了第二附属医院门口。下车后,苏雅箭一般地跑向妹妹的病房,等她进房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苏舒果然醒了。她背后垫着枕头,靠着床头坐着,苍白的脸上泛着些许红潮,一个劲地咳嗽,看上去身体还很虚弱。

    “妹妹!”苏雅冲了过去,“还好吧?感觉怎么样?头还痛不通?”

    苏舒歪了歪头,眼光疑惑不定:“你是?”

    苏雅抹了把泪水:“我是你姐姐苏雅啊,你不记得了?”

    “姐姐?”苏舒摇了摇头,“我没有姐姐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真是你姐姐啊!”苏雅急了,从身上摸出一张发黄的旧照片,递到苏舒眼前,“你看,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你,这是我。”

    照片很老,是妈妈离家前拍的,黑白照,质量并不是很好,面貌显得模糊。这张照片,还是苏雅从老房子里带出来的,一直揣在身上。

    苏舒伸出纤细的食指,指着照片,喃喃自语:“妈妈,真的是妈妈。”

    苏舒认不认得苏志鹏,不认得苏雅,认不出三岁时的她,却终于认出了妈妈。

    苏雅笑逐颜开:“对,这是妈妈,你记起来了吗?小时候,我经常抱着你出去抓蝴蝶,那时,你最喜欢抓蝴蝶了,说蝴蝶飞呀飞很漂亮。”

    苏舒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看到苏雅失望的神情,苏舒又笑了笑:“不过,我相信你是我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有种很亲近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看到妈妈时才有。”

    苏雅兴奋不已,几乎跳起来:“妹妹!”

    苏舒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苏雅扑上去,想拥抱苏舒,却被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忧尘一手拉住。

    “小心!她身体还很虚弱!禁不起碰撞!”

    苏雅问李忧尘:“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

    李忧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病房外,对苏雅招手,等苏雅走出来后,他才一脸凝重地说:“事实上,你妹妹现在的身体情况极不乐观,她头颅里的骨头没有完全恢复,淤血也没有完全清除,随时可能引发头疼并发症以及其他后遗症。再加上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类抑郁症和被迫害妄想症,如果不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苏雅愣住了,幸福的滋味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刹那间就烟消云散,心里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怎么办?”

    苏雅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写满了悲痛。此时的她,哪还有半点自信与骄傲,分明是个无助的小女孩,哀求的眼神凝视着李忧尘,连看惯了生老病死的李忧尘都于心不忍。

    “办法不是没有,保守疗法是慢慢调养,期待她的头颅自行痊愈。如果想治本,可以考虑做一个清醒开颅手术。只是,她的体质,做手术的风险也很大。”

    “清醒开颅手术?”苏雅想起来了,“就是上次你给警犬做的那种手术?”

    “原理上差不多,你的记忆力真好。不过,你妹妹真要动手术的话,比你所看到的要复杂得多。更重要的是,做那种清醒开颅手术的要求条件很高,不但要求精良的医疗器械、顶尖水平的医师,还要求病人具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克服恐惧心理。”

    苏雅不解:“为什么要让病人清醒着做开颅手术?很多开颅手术不是病人麻醉后在睡眠状态下做的?”

    李忧尘解释道:“大脑的构造很复杂,又是人的神经中枢,如果在手术过程中损害到脑功能区,会产生诸如瘫痪、失语、失明等后遗症。尤其是你妹妹这种大脑受过严重创伤的人,脑部结构有些变形,很容易在手术中伤及脑功能区。所以,让病人处于清醒状态,随时和动手术的医师保持交流和沟通,能让医师在清除淤血和肿块时做出正确的判断。”

    苏雅想了想,说:“那,就安排她做清醒开颅手术好了,你看行吗?”

    李忧尘说:“行是行,不过,目前国内还不具备做这种手术的条件,要到欧美大医院去做才行。”

    苏雅惊愕地看着李忧尘:“你不会做?”

    李忧尘有些尴尬:“不是不会,只是……怎么说呢,我还没做过这种手术,国内也没有这种先例。”

    苏雅哭笑不得:“敢情说了半天,全是纸上谈兵啊!我还想让你来操刀的呢!”

    李忧尘抱歉地笑了笑:“你还是先去陪陪你妹妹吧,我观察一下她的病情,再做打算。”

    苏雅打电话给苏志鹏,告诉他苏舒醒了,苏志鹏缄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于这种结果,苏雅早有心理准备,本来也没指望苏志鹏的态度会有什么改变。毕竟,苏舒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和他没有血肉之情。

    苏舒身体还是很虚弱,喝了点流质的食物,没多久就沉沉睡过去。黑夜的帷幕拉下来了,医院里的喧哗声渐渐远去。

    苏雅没有离去,一直坐在床头陪苏舒。她喜欢看着苏舒的脸,喜欢听着苏舒的呼吸声,喜欢感受她脉搏的跳动。亲情,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可以让她的心境澄清到纯粹的宁静中,这在失去信仰的时代尤其显得珍贵。

    苏雅相信,月亮的潮汐能影响人的情绪,人到了晚上会比白天更加多愁善感。“明月几时有”、“海上生明月”、“举杯邀明月”,对着明月吟诗作赋的文豪留下许多千古名篇。苏雅自己就有深刻的体会。白天,她仿佛一个骄傲自信的女王,光彩夺目,在喧嚣的尘世中游刃有余,但到了晚上,她就成了一个孤独忧郁的小乞丐,一贫如洗,在心灵的宫殿中摇摇欲坠。她想念妈妈,想念妹妹,想念小龙,想念小时候的爸爸。在苏雅的印象中,那些漫长的夜晚仿佛一个个巨大的黑色棺材,牢牢地封锁住她,吞噬了她生命里所有的爱。

    佛说:怨憎、恩爱,此二法由爱兴,由爱生,由爱成,由爱起。当学除其爱,不令使生。佛又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是,如果没有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苏雅只想做一个幸福快乐的小女人,如果说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不过是大醉一场,不过是痴心一场,她也情愿梦在其中、醉在其中、痴在其中,永不醒来。

    现在,总算过去了,她找到了妹妹。尽管,妹妹有着这样那样的疾病,也许是她一生的负担,但她仍然很开心,开心得难以用语言表达。

    深夜,苏雅坐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却被一阵揪心的疼痛惊醒。

    又是心痛?

    苏雅记得,上次心痛的时候,正是苏舒从学校寝室摔下来的时候。难道,苏舒又出意外了?

    苏雅抬头,去看苏舒,却看到病床上是空的。

    苏舒不见了!

    苏雅大惊失色,仿佛突然间一脚踏空,发疯般在床上摸索,始终没摸到苏舒的身体。正心惊胆战六神无主,却听到一阵低微的呻吟声。

    是苏舒的呻吟声!

    苏雅急忙拉亮病房的灯,这才看到苏舒正躺病床另一侧的角落里,双手抱头,仿佛虾米般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呻吟,似乎在叫疼。

    苏雅疾步走过去,扶起苏舒。没想到,苏舒却挣脱了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似乎不想让别人碰到她的身体。

    “妹妹,你怎么了?”

    “痛……”苏舒痛苦地闭上眼睛。

    苏雅心都碎了:“妹妹,坚强点,没事的,忍一下,我叫医师来!”

    苏雅拉开房门大叫,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医院里远远回响。很快,李忧尘带着几个护士匆匆跑进病房。

    此时,苏舒已经痛得受不了,躺在地上用头撞墙,苏雅抢上前去想抓住她,被她绊到了腿,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头重重地撞到地板上,眼冒金星,头昏脑涨。而苏舒却一个劲地用手捶打自己的头。

    苏雅眼泪都急出来了,死死地抓住妹妹的手,将妹妹拥入怀中:“妹妹,别这样……”

    护士们一起上前,强行抓住苏舒,将她抬到病床上。在李忧尘和护士的帮助下,苏舒服下了几片止疼药。

    喝了一点水后,苏舒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似乎止疼药发挥了功效。可好景不长,李忧尘正要离去时,苏舒又开始挣扎着叫疼,反应比刚才还要强烈。

    苏雅拉着李忧尘问:“怎么会这样?止疼药怎么会无效?”

    李忧尘苦笑道:“我想,你妹妹的头疼不单单是物理伤害造成,可能掺杂了她的幻觉。这有点像‘幻肢痛’,被做过截肢手术的人,经常会感觉到不存在的肢体的疼痛,其本质都是源自身体被过度伤害产生的幻觉。这种头疼,不是靠吃止疼药能遏制的。”

    苏雅情绪激动:“那你倒是想办法啊!”

    在医院里工作了十几年,李忧尘的心早就练得比铁还硬,对苏舒的惨叫不以为然,叫护士们给苏舒打了麻醉针,让她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是剂量用大了,还是苏舒的身体太虚弱,在麻醉针的作用下,她整整睡了十几个小时,结果醒来时又是夜晚。

    苏舒一醒来,苏雅就上前嘘寒问暖,从保温瓶中里盛了一碗准备多时的八宝粥关切地说:“饿了吧。来,喝点粥,还是热的。”

    苏舒仿佛不认识苏雅,看着她问:“你是?”

    苏雅的心沉了下去:“我是你姐姐苏雅啊!你又不记得了?”

    苏舒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姐姐……”

    苏雅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喂到苏舒口中。

    苏舒含在口中,嘴巴咀嚼了几下,拿眼睛看了看苏雅,眼神渐渐趋向惊恐,突然张开嘴,一口粥全部喷向苏雅。

    苏雅躲避不及,被苏舒喷得满脸都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惊愕地看着苏舒。

    苏舒赤着脚从床上爬起来,两只手在床上乱摸,逮着什么就扔什么,目标只有一个——她的姐姐苏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ADVERTISEMENT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苏舒的喉咙仿佛在拉风车般,呼呼直响。

    苏雅仿佛雕像般直直地站在那里,枕头、衣服、被单一件件扔在她的身上。

    终于,苏舒扔完了床上的东西,只剩下一床她提不动的被子,看着苏雅还是那样直直地站在对面,她两腿一矮,竟然跪了下去:“求求你,别杀我,放过我……”

    滚烫的泪水悄悄滑过苏雅的脸颊,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苏舒,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满肚子的悲伤。

    李忧尘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类抑郁症和被迫害妄想症,如果不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李忧尘一上班,就被苏雅缠住了。他走到哪,苏雅就跟到哪,也不说话,拿眼睛哀求李忧尘。他进卫生间,苏雅就守在门口等他。

    李忧尘实在拿她没办法,找了个清静没人的地方,对苏雅说:“你到底想怎样?”

    苏雅咬了咬牙,嘴里蹦出三个字:“做手术!”

    李忧尘苦着脸解释:“我说过了,你妹妹的身体不适宜做手术。何况,目前国内还不具备做清醒开颅手术的医疗条件。”

    苏雅瞪着李忧尘:“我不管,你来做手术!”

    李忧尘问:“如果手术失败了呢?”

    “手术失败?”一道凛凛寒光从苏雅眼中射向李忧尘,“如果手术失败,我就杀了你,给我妹妹陪葬!”

    李忧尘还是第一次看到像苏雅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变得如此凶狠,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苏雅,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了,你的心理太压抑了,很容易变得偏激,我建议你还是做一次全面的心理辅导。至于你妹妹,她的头疼症、抑郁症、妄想症三者交错在一起,互为因果,一时之间急也不急来的。”

    苏雅一字一字地说:“我不是开玩笑的!你不彻底治好我妹妹,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李忧尘仿佛看着一个怪物般,对着苏雅打量了半天,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能说服你妹妹配合的话,我不妨一试。”

    苏雅这才露出笑脸:“没问题,你答应了,可别反悔!”

    李忧尘摇摇头:“你快去说服你妹妹吧,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

    苏雅转身去苏舒病房,李忧尘在背后叫:“苏雅!”

    苏雅扭过头来:“什么事?”

    李忧尘笑:“你笑的时候很好看,比你板着脸要好看十倍!”

    苏雅脸颊微微发烧,加快了脚步。

    没多长时间,苏雅就说服了妹妹。事实上,苏舒也被头疼折磨得痛不欲生,连自杀的心思都起了。在清醒的时候,她还是想彻底根治,恢复健康。

    苏雅还担心她接受不了清醒开颅手术的残酷,苏舒却坦然一笑:“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恐惧的?”

    苏雅放下心,找到李忧尘商量。因为第二附属医院都不会承担清醒开颅手术的医疗责任,苏雅只能先给苏舒办理离院手续,买齐手术所需的医疗器械,到李忧尘家做手术。

    为防止停电,苏雅还特意买了大功率的蓄电池。找不到护士,苏雅只好自己上阵。好在她本身就是医学院的学生,知道手术时护士应该如何工作,只是缺乏点经验而已。

    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动手术。苏舒的头发被剪掉了,成了光头,躺在手术台上,头部被支架固定起来,无法动弹。李忧尘在苏舒的头部手术区周围打了几针麻醉针,做局部麻醉。

    显然,麻醉针很疼,苏舒的脸不时抽搐,痛得泪水都流出来了。戴着口罩的苏雅走过来对着苏舒点了点头,示意她坚强点。

    李忧尘用药水在苏舒的头部划出手术区域。苏雅不断地在苏舒头部上方的支架上铺消毒棉巾,铺了一层又一层,盖住了苏舒的脸。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李忧尘开始正式手术。他划开苏舒的头皮,慢慢地掀起来,用头皮夹固定。苏舒的头顶上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颅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红色的血管和黄色的脑髓。

    苏舒坐在那里,神情自若,没有一点痛苦,只是有些无聊。

    李忧尘拿起钻子开始钻孔,吸血导管发出“吱吱”声,钻子深深地钻进苏舒的颅骨里,取出来,再钻,先后钻了四个孔。

    然后,李忧尘将线锯钢丝从一个孔中伸入,又从另一个孔中拉出,然后来回拉。线锯钢线发出的声音很小,苏舒听在耳中,格外地刺耳。不一会儿,两孔间的颅骨被锯断。用同样的方法,将这块巴掌大小的颅骨四面都锯断,从苏舒的头颅里取出来。

    现在,可以看到苏舒大脑里面的硬脑膜了。李忧尘用特制的手术刀切开硬脑膜,露出血管密布的脑组织,随着苏舒的呼吸起伏。

    李忧尘拿着双极电凝,用电流来刺激大脑皮层,细长的仪器尖端在大脑皮层上来回探索,寻找淤血和肿块。他很小心地试探,不断地和苏舒对话,让苏舒说话、做手部动作、数数,来确认切除淤血和肿块是否会损害她的大脑功能区皮层。

    李忧尘告诉苏舒:“我准备切除淤血和肿块,如果你感觉不舒服,马上告诉我,听清楚了吗?”

    苏舒回答:“听清楚了,好的。”

    李忧尘开始用吸引器一点一点地将发现的淤血和肿块分离、吸掉,然后用双极电凝在分离处烧焦止血。李忧尘找到了四个肿块,费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它们顺利切除下来。每个肿块都很小,只有蚕豆大,却压制着苏舒的神经系统,令她痛苦不堪。

    “苏舒,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苏舒说:“好像没什么问题。”

    “你再做做手部的动作,试试能不能进行加减乘除运算。”

    苏舒将手掌握紧,又张开,心中默算了一下,说:“没问题。”

    李忧尘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苏雅给他擦汗。

    接下来的工作要轻松多了,往脑组织里填入生理盐水,缝合硬脑膜,安好颅骨,缝合头皮,一切缓慢而有序地进行着。

    最后,撤掉消毒棉巾,整个手术结束。苏雅扶着苏舒躺到床上,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可以和常人一样行动。

    李忧尘到卧室里换了衣服,笑嘻嘻地走出来,给警犬小黑松绑。因为怕小黑出来捣乱,干扰手术,李忧尘特意把它捆了个结结实实,连嘴巴都被胶布封住了。

    小黑松绑后,对着苏雅和苏舒“汪汪”直叫。显然,它认为她们两人是罪魁祸首,却对亲手捆绑自己的主人李忧尘没有一点怨恨。

    苏雅才不怕小黑:“叫什么叫,再叫,把你煮了吃!”

    苏舒没好气地说:“好吵!”

    李忧尘牵着小黑到处面去打牙祭。

    苏舒说:“姐,把我的手机给我。”

    “做什么?”

    “我想打电话给寝室的同学。”

    苏雅找出苏舒的手机给她。

    苏舒接过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了,一脸兴奋地说:“月月,我的病彻底治好了,已经出院了。我好想你们,你们想不想我?什么?你也很想我?呵呵,我马上去找你们,大家聚一聚……”

    苏雅皱了皱眉,打断苏舒的通话,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苏舒被打断通话,有些不高兴:“沈嘉月啊,怎么了?”

    苏雅打了个寒战说:“沈嘉月?她一个星期前就死了!”寝室里空荡荡的。

    星星提着行李箱,最后一次浏览着这间寝室。

    苏舒住院了,沈嘉月死了,小妖不见了,她也即将离去。

    她和秦渔商量好了,两人到医学院附近租房子。

    没有人居住的房子,即使装修得再豪华,也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中楼阁。她不想孤零零地住在这里,更不想被死亡和悲伤的阴霾笼罩着。

    屋子里很乱,苏舒的笔记本、沈嘉月的化妆品、小妖的MP3随意地摆在桌上,一切恍如昨天,只是,温馨不再。

    电话响了,是秦渔打来的,说他在女生宿舍门口等,让她快点下去。

    星星不再留恋,提着行李箱,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出寝室。

    轻轻地打开门,狠狠地关上门,仿佛告别一段永远无法忘却的岁月。星星知道,以后,她再也不会回到寝室了。

    幸福就如同指间沙子,无论你握得多紧,始终将会从指间流出,再也寻不回来,了无痕迹。

    其实,何止是幸福,世间上的很多事都是如此。爱情、友情、亲情,青春、容颜、生命,理想、梦想、幻想,所有的一切,都敌不过那个叫“时间”的怪物,都臣服在“时间”面前,被“时间”残忍地扼杀,化为空无。

    她突然想起那些苦行僧,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欲望,没有喜怒。孤独一生,在尘世中苦苦寻觅,寻觅生命的真谛,自以为看清、看透、看明白,却也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镜花水月。

    走下楼梯,走出女生宿舍,一身休闲装的秦渔迎了上来,从她手上接过行李箱。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看到秦渔如此关切,星星勉强笑了笑,嘴角抿了一下:“没什么,走吧。”

    校园里依旧灿烂,金色的阳光透过绿意葱郁的树木投射在地面上,风一吹,仿佛清溪中的金色小鱼游来游去。

    星星低着头,步履沉重,缄默无语,静静地走出医学院。

    打了个出租车,开了十分钟就到了他们租房子的地方。这里原来是一个靠近城市的自然村,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张,已经渐渐并入市区,成了城中村。村民们纷纷在所谓的自留地上建起三层小楼,或卖或租,着实抓住机遇赚了一把。

    房子的租金并不贵,再加上靠近南江大学和南江医学院,很多外地大学生到这里租房子,所以房源显得有些紧俏。秦渔几乎将这个村子翻了一遍,总算找到了眼前的这幢房子。

    房子只有两层,在普遍三层高的小楼房中显得有些低声下气。房东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满脸的皱纹,黝黑的皮肤,像风干的核桃。他们租的是二楼,两间房,有卫生间,有厨房,而且全部简单装修过,还有旧家电家具,一个月只要五百,价钱是相当便宜了。

    当时,秦渔也是急了,没有多想,立刻和房东谈好,付了两个月的订金。后来,他才感觉不对劲。天下不会掉馅饼,这么便宜的房子,怎么会一直没租出去呢?直接问房东,肯定不会告诉你实话。而且,他总感觉房东有些怪怪的,一双眼睛老是不断梭来梭去,让人捉摸不透,无法信任。

    但订金都付了,想要回来是不可能的。再说,星星那个寝室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住了。短短的十几天,一个女生疯了,一个女生死了,总让人放心不下,他可不想看到星星有个三长两短。

    秦渔在外面叫了几声,没看到房东,和星星走上楼,打开房间透气。房间真的不错,彩电、冰箱、电扇全部都有,虽然旧了点,凑合着还能用。可惜厨房用具太脏了,又生锈了,看着都恶心,好在他们也没打算自己开伙。

    在来之前,秦渔就收拾了一遍,他知道星星爱干净,不想让她有不好的感觉。说实话,他对到外面租房子住是举双手赞成的。虽然说和星星青梅竹马,可在潜意识中,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对她是百依百顺。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和星星都没有太亲密的接触。他亲过星星两次,但不是嘴,只是脸颊和额头。当时,星星并没有多兴奋,反而显得有些不高兴。星星说,她现在只想专心学习,不想过早地陷入情感问题中。她一直拿秦渔当哥哥,当好朋友。

    秦渔心中明镜似的,早就知道星星是拿他当挡箭牌。现在的女大学生,稍微有些姿色的,不愁没人追。星星虽然谈不上国色天香,却也让人看着清爽,再加上她那种独特的古典气质,在医学院也是别具一格。她喜静不喜动,极度讨厌油头粉面的男孩围着她转。她和秦渔接近,甚至故意让人误以为两人在恋爱,不过是为了清静。两人知根知底,星星的父亲又是秦渔父亲的顶头上司,来之前两家人就说好了,要秦渔好好照顾星星。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流水无意,落花有情。星星对秦渔没感觉,可秦渔对星星却很有感觉。从中学开始,他就暗恋星星。那时,他就开始躲在暗处偷看星星,偷看星星的一颦一笑,在梦中与星星缠绵温存。秦渔知道自己各方面都普普通通,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也没奢望星星对他怎么样。从初中到高中,两人一直在一个班,却没什么交往。高考时,他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原因无它,就是想考上星星报考的大学,再次在一起当同学。天道酬勤,谁也没想到,成绩平平的他,高考成绩竟然在班中名列前茅,成了一匹黑马。很快,结果出来了,他和星星一起考进南江市医学院。

    独在异乡为异客,星星的个性又不喜欢交际,不愿意结交陌生人,两人的关系这才亲密起来,秦渔开始大胆地表示自己对她的一片痴心。虽然星星和他说得明明白白,两人只是好朋友,假装恋爱,可他却不这么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现在和以前不同,星星身边信赖的人只有他,何况他还有五年的时间来感动她。他相信,星星迟早会被他感动的。

    这不,机会来了。星星说她不想住在寝室里,想到外面租房子,他很快就帮她找好了房子。而且,听星星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对他也住在这里。确实,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外面,太不安全。这样一来,等于是两人同居了。一片屋檐下,孤男寡女,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有件事,秦渔一直想不通。很多寂寞的夜晚,他将星星作为性幻想的对象,异常地兴奋。甚至,他考虑过用卑劣的手段得到星星的身体。这也不能怪他,哪个青春期的男人受得了这种煎熬。可每次真正面对星星时,他却没有一点的冲动,心中反而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宁静。星星开心时,他更开心。星星伤心时,他更伤心。他的情绪,完全围绕着星星的喜怒哀乐,他不想做任何让星星不开心的事情,不想对星星有一点点的勉强,即使那些事情是他自己很想做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爱吧。最终,秦渔对自己说。

    在星星面前,秦渔干劲十足。两人放下行李箱,再次打扫了一遍房间,将里里外外抹得明镜似的,贴上墙纸,摆上相册,尽可能地布置得温馨点。

    星星住在里面那间房,秦渔住在隔壁的那间房。

    夜色渐浓。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回来后就各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去。忙了一天,确实累了,何况外面实在太闷热了。

    洗完澡后,秦渔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就一台彩电,让给星星了。想看书,却又没带。再说,他心里仿佛猫挠,痒得难受,静不下心。

    起身,出去,敲门。

    等了一会儿,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星星在房间里问:“谁?”

    “是我,秦渔。”

    穿着睡衣的星星打开门,望了一眼秦渔:“什么事?”

    秦渔有些不好意思:“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

    星星“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清没有,让秦渔进去,却又自顾自地卧在床上看书。

    房间里很静,也很清爽。秦渔随手拿起一张星星的相片,瞄了瞄,又放回去了。

    “躺在床上看书不好。”

    “嗯。”星星应了一声,却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看书。她的身体,侧卧在床上,勾勒出柔软的曲线,玲珑有致,别有一番风味。

    星星看书看得很忘我,清纯的脸上仿佛散发着一种淡红色的光辉,雪白的脖子上戴着一条心形项链,胸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看着看着,眼角就湿润了,泪水轻轻溢出。

    星星在看书,秦渔在看星星,看到她流泪,不禁感到好笑,摇了摇头。以前,他也曾有看书看电视看得流泪的时候,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啊!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可她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太投入了!

    星星是一个很善良很容易被感动的女孩。想到这,秦渔追求星星的信心坚定了许多。他倒了杯冷开水,拿了毛巾,递到星星面前。

    星星看也没看,擦了擦脸,低头喝水。

    “又在看《红楼梦》?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看这么悲惨的书。”

    星星抬起头,仿佛秋波的明眸中笼着几许忧郁的烟云,淡淡地说:“我喜欢看。”

    秦渔瞄了一眼星星看到的情节,却是第二十七回“黛玉葬花”。秦渔一向不喜欢《红楼梦》,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对贾宝玉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天生有抵触情绪。

    星星轻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听到“花落人亡”,秦渔心里便有些担忧,却又不好当面说什么,只得好言劝解:“星星,你不要太沉迷于《红楼梦》了。小说这东西,原本只是个虚幻世界,当不得真的。”

    星星叹道:“我知道了。我刚才想起了沈嘉月。”

    提到沈嘉月,两人都嘘唏不已。谁也想不到,沈嘉月这么一个青春可爱的女孩,只不过是遇人不淑,竟然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别想那么多了,世事无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强求不得。”秦渔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透气。

    房子的庭院里,种着一棵很大的槐树。小时候,秦渔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槐树,鬼木也,当庭而立,极不吉祥。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风俗不同,房东竟然放之任之,没有连根拔掉,结果弥漫成一把大伞,倒也清凉。

    槐树的阴影下,仿佛蹲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房东。五十岁的房东正蹲在那里,撅着屁股,竟然在磨刀。

    他磨的不是镰刀,而是乡间的杀猪刀。看他样子,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拼了命地磨,速度快,用力狠。

    这么晚,房东好端端地磨什么杀猪刀,他家又没有养猪?事实上,在这个城中村里,别说猪,连鸡鸭都看不到。

    秦渔想起自己租房时,旁边村民奇怪的眼神,再想想房价不合理地便宜,一颗心悬了起来。

    房东对着月光看了看刀刃,锋利雪白,在月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房东很满意,一张老脸显得异常的兴奋,仿佛分到糖果的小孩子。

    然后,他扭过头来,望向秦渔,目光凶狠。

    秦渔心里一惊,以为房东看到了自己。但很快,他就想到,外面的人最多只能看到他的影子,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他的脸。

    房东对着秦渔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擦了擦手,提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得意洋洋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你在看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星星走过来了。

    “没什么。”秦渔不想让星星害怕,没有将刚才看到的事说出来。

    “拉上窗帘吧,我不喜欢打开窗帘睡觉。”

    秦渔拉上了窗帘,看到星星打了个哈欠,明显一副疲惫欲睡的样子。

    “那我回去睡了。”

    “嗯。”

    秦渔想了想,又说:“你小心点,有什么事情大声叫我。”

    “嗯。”

    秦渔察看了一下星星的房间,没什么安全隐患,刚想出去,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晚,怎么会有人敲门?会不会是刚才那个不安好意的房东?

    星星要去开门,被秦渔叫住了。秦渔挥手,示意星星后退。

    “是谁?”

    “我,老张。”果然是房东苍老的声音。

    “有事吗?”

    “有事,你开门再说。”

    秦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房东站在门外,堆着笑:“怎么样,房间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来时你不在,就先住进来了。”

    秦渔看到房东是空着手的,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人……”房东搓了搓手,干咳了几声,“我的意思是说,现在治安不好,晚上不要随便开门。你们放心,院子里的门我锁住了,老黄晚上会帮你们守门的。”

    房东口中的老黄是一条黄狗,一天到晚都跟着房东摇头摆尾。

    “谢谢你。”

    “谢什么!你们很像我的儿子和儿媳妇。”房东探头探脑。

    秦渔毫不客气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要休息了。”

    “哦,休息,休息,你们休息。”房东似乎恍然大悟般,干笑了几声。

    不知道为什么,秦渔总觉得房东笑得很难听,仿佛在掩饰着什么。他将门缓缓关上,房东的脸被缓缓遮住。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突然看到,房东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恶毒起来,对着他冷笑,仿佛一个即将噬人的毒蛇般,惊得他直冒虚汗。

    这个奇怪的房东,肯定有问题。他会不会是想谋财害命?仔细一想,绝不可能。他们都是穷学生,没有值钱的东西。再说了,如果他们有事,房东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星星默默地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这幢楼,除了房东,怎么没看到其他的人?”

    秦渔也感到蹊跷。难道,这个房东,是个孤家寡人?不对啊,他刚才还说了,有儿子儿媳妇,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鬼来电


     这天晚上,秦渔睡得很不安稳,提心吊胆,杯弓蛇影,老是担心房东会上楼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总算熬到了天亮,秦渔眼睛里都充满了血丝。去星星房间看了看,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正常。

    秦渔有早起跑步锻炼的习惯,换了运动装下楼。那条老黄狗对着他吠个不停,被屋子里的房东骂了几声,这才停止。

    大约十分钟后,星星被手机铃声吵醒。接听,是秦渔的声音:“星星,醒了吗?我给你买了早点,放在门前,你出来拿一下。”

    星星问:“你怎么不拿进来?”

    秦渔说:“我在跑步,马上就回来。”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星星爬起来,洗漱完了后下了楼,果然在门口看到两袋搭配好的早点,其中一袋是酸奶、鸡蛋、包子、苹果,正合星星的胃口。

    星星等了一会,秦渔没来,先吃了自己那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酸奶的味道有些怪。星星喝了几口,本来不想再喝了,吃鸡蛋时口又干得紧,强忍着又喝了几口。

    没过多久,满头大汗的秦渔回来了,拿起早点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干净利落的消灭掉了。

    吃完后,秦渔看了看星星,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怎么这么好,买早点给我吃?”

    星星惊愕地看着秦渔:“这些,不是你买的?”

    秦渔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不是。”

    星星盯着秦渔看了半天,笑了:“别开玩笑了。”

    秦渔也笑:“是你在开玩笑吧。”

    星星恼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秦渔心中暗中奇怪,嘴里却连忙认错:“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秦渔知道星星对吃很挑剔,早点一般都是固定的几样,多一样少一样都不行。除了星星本人,就只有他知道星星的胃口了,不可能会是其他人。

    难道,是星星故意不承认?唉,怪不得别人总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猜不透,反正也只是件小事,由她吧。

    两人进去换了衣服,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去看《花样年华》。现在电影市场不景气,一些小电影院开始重复播放经典的老片,价钱也便宜。秦渔对这种艺术电影没多大兴趣的,他热衷于武侠片和战争片,但星星想看,他也只能陪着。

    在村子里,两人遇到了一个高两届的老乡,早就带着热恋中的女友到外面租房同居了。那个老乡看了看秦渔,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星星,嘻嘻一笑:“好小子,有你的!”

    秦渔知道星星脸皮薄,怕老乡说出更难听的话,马上将他拉到一旁:“别乱说,我和她,只是好朋友而已。”

    老乡笑得很邪:“好到租房同居了,还瞒着哥哥?”

    秦渔知道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干脆不解释:“老哥,你悠点着,女孩子脸皮薄,千万不要乱传。”

    “我知道,这还用你教?”老乡不以为然,“你们住在哪里?”

    秦渔用手指了指:“那幢两层楼的房子里。”

    老乡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是不是院里有棵槐树的那幢?”

    秦渔想起老房东的种种怪异,正有心打探,问:“正是那幢,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老乡嘿嘿一笑:“一个月租金多少?”

    “五百元。”

    “你就不想想,五百能租到这么好的房?”

    “大哥说得是,可我当时急啊,两眼一抹黑,等付了钱,才发现不对劲。大哥,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对兄弟明言。”

    老乡叹了口气:“说起来,那家房东也是个可怜人,年轻时就没了老伴,带着家里的一男两女三个小孩讨活。也算是他命好,南江市的城市面积逐渐扩张,政府征用了他名下的一点地,让他有本钱带大三个小孩。两个女儿很快就嫁出去了,最小的那个儿子也不错,找了个漂亮的老婆。听说,还是大学生,在南江市一家电脑公司打工。你也知道,这年头,大学生毕业后工作难找,想在城市有套房子更难。这叫什么事啊,房价天天猛窜,一个中等城市都涨到五六千平方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找到一份月薪两千的工作就要谢天谢地了,不知不喝,也要二十年才能买得起一套普通住房。哎,扯远了。你是不是发现,那家房东特爱磨刀?”

    秦渔说:“是啊,第一天晚上,就发现他躲在槐树底下磨刀,磨的还是一把杀猪刀,怪吓人的。”

    老乡说:“你们不知道,他这是老毛病了,没得治。一天不磨刀,手就痒得难受。他儿子结婚了,娶了个漂亮的儿媳妇,本来是件好事。儿子不想住旧房,向亲戚朋友们借了些钱,在自己宅基地上盖了一幢两层小楼房,就是你们住的那幢。房子盖好后,一家人搬进去,皆大欢喜。可没过多久,问题出来了。盖房子借了些钱,凭儿媳妇上班赚的钱,三年两载还不清。正好,儿子有个同学,在深圳发展得不错,成了个小老板,提携他去闯世界。儿子想想,他没读大学,在南江市没什么发展前途,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如去深圳撞撞运气。儿子和媳妇商量了一下,媳妇也支持,等他在那边有基础把她也带过去。”

    说到这,老乡停了一下,看了看远处的星星:“不是有句老话吗?红颜祸水。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房东的儿子走了后,媳妇耐不住寂寞,又和村里的一个小伙子勾搭上了。这小伙子是村支书的儿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能说会道,在南江市开了几家公司,生意火得很。一开始,两人还是偷偷摸摸,后来发展到公开鬼混。这事传到房东耳里,当面去找村支书说理。村支书没把房东放在眼里,他家财大势大,兄弟就有五六个,儿子侄子算起来十几个,哪会怕独苗一根的房东。说这是年轻人的事,他管不了,毫不留情地就推掉了。找村支书的儿子,人家更不放在眼里,说现在的世界男欢女爱,谁也管不着,没让他家媳妇和他儿子离婚,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房东那个气啊,当天就打电话给儿子,让儿子赶紧回来,处理家事。”

    “后来怎么样?”

    “能怎么样?一场人间惨剧。房东儿子偷偷溜回来,谁也没告诉,暗地里跟踪媳妇。也是村支书的儿子该死,玩别人老婆都玩到别人家里去了,让房东儿子当场捉奸在床。房东儿子那个气啊,怒火冲天,想也没想,提起家里的斧头就砍下去,当场就把村支书的儿子报销了。本来还想砍死媳妇的,却禁不住媳妇苦苦哀求,一时心软,留了媳妇一条命,两人一起把尸体埋了,就埋在槐树底下。第二天,媳妇趁儿子不注意,跑出去报警。案子很快就结束了,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房东儿子不认账,当年秋天就给枪毙了。房东辛苦了一辈子,只留下这么一条根,就这样给没了,心里的痛苦就别提了。他始终认为,是水性杨花的媳妇害死了他儿子,一天到晚找媳妇报仇。发生了这种事,他媳妇哪还敢呆在这里,早就跑到其他城市去了。就这样,房东落了下喜欢磨刀的毛病,还老是不怀好意地瞅着女大学生,那眼神,是人看了都会害怕。老弟,我劝你,最好还是搬了,另找住房。”

    秦渔这才感到后怕:“他不会将星星当成他媳妇吧?”

    “那可难说。虽说这些年一直没出事,可没人愿意住他那儿,都是住了几天就搬的。谁愿意冒险啊!再说了,就算没事,天天让他那样瞅着,迟早要瞅出毛病来。”

    老乡走后,星星问秦渔,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秦渔撒谎说在叙旧。

    星星显然不相信,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到了一家小型电影院里,观看《花样年华》。

    电影的节奏很缓慢,诉说着老香港的一段暧昧的婚外情,从头到尾,画面都弥漫在一种沉重的怀旧气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显得特别的压抑和隔阂。

    秦渔看着直想打瞌睡,不明白导演到底想说什么,只知道张曼玉不断地换旗袍。

    星星却看得专注而投入,眼睛都不眨一下,含着吸管,吸了点饮料。秦渔给她买了一大堆的瓜子甜品零食,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好心叫她吃,她却说别吵。

    星星沉迷在电影中梁朝伟和张曼玉的朦胧情愫中。她甚至联想到自己,结婚,生子,面对琐碎的家务,然后遇到一个风度翩翩的成熟男人,那时,她该怎么办?

    星星一向多愁善感,一向喜欢触景生情,一向喜欢幻想未来。

    漫长的两个小时终于过去了,走出电影院,秦渔感觉像从牢房里放出来一样。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来看王家卫那小子导演的任何电影了。什么艺术片,扯淡!不过是些小资们的臆想。

    正当午时,两人去了附近的肯德基,里面有服务员职业性的亲切的微笑,凉爽的空气以及衣着时尚的少男少女。

    秦渔正费力地对付一筒鸡肉卷,星星突然问:“秦渔,如果有一天,噩运降临,你愿意为我死吗?”

    秦渔牙齿咬着一块鸡肉,张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星星,不知道她好端端地问这个做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愿意为我死吗?”

    秦渔吞下鸡肉卷,擦了擦嘴,沉思了一会,说:“我不知道。”

    如果秦渔是个情场老手,他应该毫不犹豫的回答说会。可他不想骗星星,他真的不知道。

    是爱人重要,还是自己重要?这是一个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他爱星星,但他也爱自己。他永远也不想做这样的选择题。

    星星微微有些失望。每个女孩,都喜欢别人爱她、宠她、疼她胜过自己,即使超然脱俗如星星也不例外。

    在星星的心目中,秦渔只是她的好朋友,她的哥哥。星星并不笨,她当然知道秦渔对她的一往情深。但她和秦渔在一起,从来没有那种触电的感觉,从来没有感到特别开心和兴奋。

    她不爱秦渔,但她却希望秦渔爱她,深深地爱她。也许,这是每个漂亮女孩的通病。

    下午,秦渔陪着星星逛街,逛商场,选衣服,选装饰品,选鞋子,选皮包,逛得秦渔脚都酸了,最终却只买了一双鞋子和几个装饰品。

    吃完晚饭,回到租房,一身臭汗的秦渔一头扑到床上,仰面朝天,都不想起来了。

    星星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间,涂了点化妆品后,打了盆水,准备洗把脸。

    水很清,也很凉,脸盆底端绘制的花纹清晰可见。星星把毛巾扔进脸盆中,浸湿了,捂在脸上。

    突然,她闻到一股腥味,血腥味,香甜的血腥味。

    星星陡然一惊,睁开眼,惊恐地望着手上的毛巾。

    毛巾染成了血红色,殷红的鲜血顺着毛巾滴落下来,滴落在地板上,仿佛一朵朵盛开的浓艳的桃花。

    毛巾无力地滑落。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那脸盆有问题?

    星星心跳得“怦怦”直响,好不容易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走向脸盆,将头伸过去。

    脸盆里,竟然全是血水,鲜艳的血水。

    屋子里,不仅仅弥漫着血腥味,还有……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人联想到死亡、腐朽、孤独、寂静、永无知觉。

    星星感到一阵晕眩,似乎站在一个急速转动的球面上,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危急中,星星伸手扶住墙壁,勉强支撑住身体。

    然后,她看到脸盆的血水诡异地荡漾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脸盆底端,渐渐浮起来。

    星星的瞳孔迅速扩张,紧张地盯着脸盆。

    浮起来了……那东西,竟然……竟然是沈嘉月的脸!

    在星星的记忆中,沈嘉月一直是调皮可爱的。但是,眼前的沈嘉月,却让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沈嘉月的脸上充满了邪气,笑的时候脸皮拉动得太夸张,仿佛一只皱巴巴的刺猬脸,又仿佛电影中的老巫婆。

    星星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救命”。

    就在星星张嘴大叫的同时,沈嘉月的脸突然从血水中蹦出来,扑到了星星的脸上,紧紧贴到了她的皮肤。

    她想寄生在星星的脸上!

    星星拼命地伸手去剥沈嘉月的脸皮,可那脸皮和星星的脸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相互渗透融和,根本就剥不下来。

    星星用尖指甲用力地挖,额头破了,流出一道血水,顺着眉头流下来,遮住了星星的眼。

    星星眼中的世界,血红血红。

    星星还想再挖,手被别人抓住了。用力挣扎,没有摆脱。

    “你在做什么?”是秦渔的惊叫声,他听到星星叫“救命”后迅速地赶过来了。

    “帮帮我,沈嘉月的……”后面的话,星星没有说出来。她惊奇地看到,房间里一切正常,除了她自己。

    脸盆里盛着清水,底端的花纹依旧清晰可见。地板上全是水,毛巾扔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星星喃喃自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星星心烦意乱,拿镜子照相。幸好,额头上伤得并不深,贴了块邦迪创可贴。

    秦渔四处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小心翼翼地问:“谁把你弄伤的?”

    “自己弄伤的。”

    秦渔心疼地说:“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01:5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星星拿着镜子反复照,生怕破相。

    秦渔安慰她:“没关系的,过一阵子就会好,不会留下疤痕。”

    “真的不会留下疤痕?”

    “不会,我以我下半辈子的幸福担保。”

    星星放下镜子,里面掉下一张照片。

    “咦,这是谁?”

    秦渔凑过去一看,是一对夫妻的结婚照:“是房东的儿子和儿媳妇吧。”

    星星拿着照片翻来覆去:“我怎么感觉新娘有些眼熟。”

    秦渔也有同感:“是啊,我也觉得新娘有些眼熟。”

    “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学?”

    “不可能。”秦渔抬起头,看了看星星,又看了看照片中的新娘,总算明白了:“你有没有发觉,新娘有些像你?”

    “是啊,怪不得眼熟,却总也想不起来。你还别说,是有点像我。”星星恍然大悟,“我怎么觉得这房子怪怪的,让人害怕。”

    “既然你不喜欢,我们明天就搬走吧。”

    秦渔正要出去,星星叫住了他:“秦渔!”

    “还有什么事吗?”

    “我……”星星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心里不踏实,你今晚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好的。”

    星星马上加了一句:“我睡床上,你睡地板上,我不叫你,你不准过来!”

    “好。”秦渔走近窗口,将窗帘拉开一丝缝隙,偷看院落槐树下。

    奇怪,举止怪异的房东今晚没在槐树下磨刀。

    秦渔并没有发现,房东老张正躲在院落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提着杀猪刀,对着星星的房间呵呵傻笑,笑容狰狞。

    秦渔关了门,睡在门口的地板上。第二天,他一醒来,就发现原本睡在床上的星星不见了。

    星星失踪了!

    夜色温柔。

    小妖穿了条深红色的背带裙,仿佛一团燃烧的火,配上她特意让美发设计师设计的波浪卷发,益发显得青春张扬。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换了几个姿势,感觉良好。

    在得知沈嘉月被害死的第一时间,她就从寝室里搬了出来,搬回自己家里。身为南江人,暑期却住在学校寝室里,本来就让别人难以理解。

    其实,原因很简单,她不喜欢自己的家。

    上初中时,父母就离婚了。父亲在外面有了外遇,经常夜不归宿。母亲和父亲的战争持续了两年,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收拾行李,黯然去了南方。临走前,她对正在发育的女儿说,千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世界上没一个男人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母亲说话时神情很痛苦,情绪失控,声泪俱下。至今,回想起来,她还能感觉到母亲的泪水滑过自己脸颊的热度。从那以后,她就懂得,凡事要靠自己。

    母亲的出走,并没有让父亲有一丁点的悔意。相反,他更加嚣张、更加轻狂。在社会上,父亲并不成功,说得好听是个小经理,其实不过是一个稍微高级点的打工仔,却整天喜欢做出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西装、领带、皮鞋穿得一丝不苟,头发抹了油,闪闪发亮,一天到晚耍嘴皮子工夫,无论是国际政治、经济还是幽默笑话、黄色小故事他都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事实上却只是个绣花枕头,光会说不会做,哄哄那些寂寞的女人罢了。

    出了门,外面飘洒着若有若无的雨丝,仿佛精灵般惬意飞舞,带着几许清凉。南江市的夜景里充斥着太多媚俗的霓虹,乍看上去五彩缤纷、流光溢彩,却掩饰不住骨子里的浮华。路上的行人,不过是一个个灰黑色的影子,来来往往,擦肩而过,在小妖的眼中只是刹那间的一张张陌生警惕的脸。同样,小妖的脸在他们眼中一样是充满陌生和警惕。

    小妖来到滚石迪吧,新结识的男孩黄建斌已经在门口等候她多时。

    “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黄建斌匆匆迎了过来。

    “不喜欢等就别等。”小妖脸若冰霜。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你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打你手机又打不通。”黄建斌连忙解释。

    “是吗?”小妖斜睨了黄建斌一眼,“手机关机了。”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进去吧。”

    进了迪吧,小妖开始放松,尽情展现自我。舞池中的小妖,仿佛一只性感的小雌猫,诱人的红唇、蛊惑的眼神、妩媚的脸蛋、柔韧的身体,在音乐的节奏中跳跃,弥漫着暧昧的挑逗气息。

    越来越多的男人将目光注视在小妖身上。年轻、漂亮、妩媚、野性,这样的尤物,没几个男人能不动心。

    黄建斌就逊色多了,身体没放开,显得有些僵硬,动作老套简单,很快就湮没在人潮中。好几次,他艰难地跳到小妖面前,却被其他的男人挤了出去。

    一曲终了,小妖出了一身汗,来到吧台。还没等她开口,一瓶可乐放到了她的面前。

    “嗨,你好,我叫强子。”一个剽悍的年轻人站在小妖面前,手臂上有龙形的刺青。

    “我不认识你。”小妖转过身没理他。对于这种人,她一向没什么好感。

    “现在不就认识了?”强子死皮赖脸地凑到了小妖面前。

    黄建斌满头大汗地挤出人群,站到了小妖身边,说:“我们到那边去吧。”

    小妖反问:“这边不好吗?”

    黄建斌说:“不是不好,只是……”

    强子挑衅似的站到了黄建斌和小妖中间,问:“这是你男朋友?”

    小妖饶有兴致地看着强子,说:“你认为呢?”

    “我想,你的品味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会找这种傻瓜。”

    黄建斌脸上挂不住了:“你说什么?”

    强子的声音更大了:“我说,她不会要你这种傻瓜,怎么,我说错了吗?”

    “没错!”几个年轻人在旁边起哄,显然,他们是和强子一伙的。

    黄建斌总算意识到了这点,脸涨红了,终究不敢造次。

    小妖拿起可乐,冷笑道:“你平常就喝这种东西?”

    “哪能呢!不喝酒,那还是男人?”强子撇下黄建斌,要了一杯威士忌,当着小妖的面,一口喝光。

    小妖轻轻鼓掌:“不错,威士忌,我陪你喝,可以吗?”

    强子眼睛发亮:“当然可以,正求之不得。服务员,再来两杯威士忌。”

    小妖狡黠地笑了笑:“不是两杯,是两瓶。”

    “两瓶?”

    “是啊,一人一瓶,怎么了,不敢?”

    强子重新打量小妖,没有多想,叫道:“好,来两瓶威士忌。”

    黄建斌偷偷地拉了拉小妖,连打眼色,示意她不要喝。小妖懒得理他,拿了一瓶威士忌,满上一杯,一仰脖,也是一口喝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好,有你的,我喜欢!”强子豪情满怀,依葫芦画瓢,又喝了一杯。

    小妖再次倒满酒杯,轻佻地笑,吐气若兰:“如果我输了,我就陪你到宾馆去。你说,好不好?”

    强子大笑:“大家都听到了,我可没强迫她,她自愿和我到宾馆去。”

    小妖依然笑得风骚:“我还没说完呢,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我输?”强子豪迈地说,“我如果连个女人都喝不过,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如果你输了,你买单,以后别再来烦我。”

    “没问题。”

    闲人们大声鼓噪,两人开始斗酒,一人一杯,喝了个天昏地暗。

    结果,强子喝完第二瓶威士忌时,嘴一张,呕出一道喷泉,轰然倒下。即使这样,他还不服,想再喝,被身边的朋友强行阻止了。

    反观小妖,除了红红的脸蛋益发娇艳欲滴,什么事也没有,吐字清晰,动作敏捷,一点醉意都没有。

    迪吧的客人们都看呆了。酒量好的人虽然不少,但酒量好到如此地步并且还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实属罕见。

    只有小妖自己清楚,她是那种天生酒量大的人,从小就对烈酒不敏感,几乎是当水来喝的。医生说,她肝脏解酒的能力超强,像她这样的,一万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

    出了迪吧,在黄建斌的护送下,小妖回到家。黄建斌还想进去,被小妖挡住了。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刚才喝了那么多酒,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没事,再见!”

    小妖重重地关上门,根本就没理会黄建斌的感受。反正,在她的心中,黄建斌已经被打了个大大的叉。

    父亲又没回家,也不知到哪风流快活去了。一阵倦意涌上心头,小妖淋浴后,换了睡衣,喝了瓶冰箱里的酸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大亮,阳光灿烂,头却有点疼。打开手机,看到许多黄建斌发给她的短消息。最后一条短消息是这样写的:小妖,我已经找了你一整天,有急事,十万火急,看到后请立刻联系我。

    找了我一整天?昨晚还陪着他在滚石迪吧,他还真夸张。

    还没决定是否要打电话,黄建斌的电话打过来了:“小妖,你昨天到哪去了,我找你一整天了,都没找到你。”

    “开什么玩笑,我昨晚不是和你一起去了滚石迪吧吗?”

    “没啊,小妖,你记错了吧,你说的是前晚,星期二16号。今天是星期四18号。”

    “今天是星期四,18号?”小妖看了看手机,手机里显示的是星期三17号。打开电视看,却真的是星期四,18号。

    也就是说,她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天。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版权所有 © 1996-2023 Cari Internet Sdn Bhd (483575-W)|IPSERVERONE 提供云主机|广告刊登|关于我们|私隐权|免控|投诉|联络|脸书|佳礼资讯网

GMT+8, 20-7-2025 09:36 AM , Processed in 0.134956 second(s), 21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