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3828|回复: 85
|
校园恐怖系列 4 《泣血幽瞳》 (20/10:更新完毕)
[复制链接]
|
|
校园恐怖系列 4 《泣血幽瞳》 结束了系列 3 《猫血》这个校园故事,《泣血幽瞳》是我为大家准备的新故事。。。
希望大家会喜欢。。。
谢谢支持。
《泣血幽瞳》
这是一个被掩埋十年之后重见天日、再度掀起腥风血雨的校园惨剧,尚末腐烂的灵魂咆哮着穿透了地面,深深地拷问着这个美丽、残酷而又令人遗憾的世界。
[ 本帖最后由 梦芸 于 20-10-2009 02:04 PM 编辑 ]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12: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开始阴天了。
暗紫色的阴沉穹宇中藏匿着雷电朦胧的怒意。潮湿的青色地面隐隐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腥味,凝滞的空气将整片浓郁的黑森林渲染得更加死寂。幽暗的林中总是浮动着无数燃烧着的眼睛,似乎不像是动物的。
胡功仿佛踏进很久无人涉足的古代欧洲战场,深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死亡气息萦绕其周。随着远处参天的树枝上忽然叠满了伴着地面滚滚沙尘而起的鸟群。海绵状的地面突兀起荆棘与杂草,树皮上头飘挂着丧葬黑纱般的苔藓。
一种不堪忍受的剧烈压抑涌上胡功的心头。他本来是个很冷静的人,尤其是即将执行任务的时候。由于这次老板分配给他的任务特别重要,他更得做好充足的准备。一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到寂静的森林里呼吸清新的空气,让精神和体力达到最佳的状态。如果是在别的城市,他会毫不犹豫地走进丛林深处,独自享受一个人漫步大自然的乐趣。但是在这片烟州边缘的丛林,他却绝不敢这么做,不仅仅是他,这个城市里没有任何人敢这样做。
高耸入云碧翠萧森的树林使这座原本并不怎么高的石冶山看上去很是巍然雄壮。通常农村的山要开辟出很大一块空地来插上白晃晃的墓碑,使本来黄绿交织的美丽山野显得异常可怖。而石冶山完全不符合常规——它的树太多了,林子茂盛得密不透光,几近不见天日。可老一辈农民就是有办法。这里从古到今一直很穷,农民们把死人就地葬下了。而且总葬在一棵最少有碗口粗壮的树下,树干上刻出××之墓,××立于×年×月×日,也省了制碑、买棺材和请人写祭文的银子,在林中不能引燃废品,所以连烧纸钱这一步都省去了,大家只要远远地朝山那边拜拜,盼望死者在地下能自力更生,也就算对得起先祖了。一代又一代,树虽然极多,但人也死了不少,毫不夸张地讲,差不多每一棵树下都埋了一个死人。在村民的心目中,可以说那棵树就是死去的亲人的化身,死者的灵魂在这棵树上得到了生命的延续,这已经形成了一种趋于本能的潜意识。
树下也不光埋葬村民的先祖,比如丢弃的女婴,若是侥幸没给狼瞅见,就烂在泥土中,作大树的肥料。和她们命运相同的还有饿死的贫穷无赖,困死山林的胡子响马,被奸夫淫妇谋杀的可怜亲夫,甚至在这片森林里迷路,永远走不出去的无名旅行者。他们通常只是随便——不,应该说是随机一躺,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选择墓地。一般来讲,比较大的树或活了几百年的参天古木下大都是相对有钱人家尤其是地主的家人,而像前面所提的,还有很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再也不为人知晓的无名树。如果谁把树砍倒了,就等于间接令死者永不超生,所以村里无人敢砍,也决不允许外人滥砍滥伐,故而树林越长越繁茂,最终形成今天这样庞大的数量。于是这片树林也就有了一个外人听来很古怪的名字,叫做“石冶碑林”。
胡功想到这里,周身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他是烟州本地人,对这个耳熟能详的传说,从童年开始便根植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看了看表,时间要到了,将准备好的墨镜戴上,转身想要返回靠在一棵年轻的芙蓉树旁的车上。
可就在一刹那,他的瞳仁深处掠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可怖东西,他不敢肯定那是实物还是幻觉,总之有一种隐隐的不妥,总是阻塞着他进行正常的思考甚至呼吸。他摇摇头,双手摁在太阳穴上揉了揉,难道是这次行动会有什么意外?干他这一行的总是很迷信,很相信预感,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这种感觉又极为模糊,难以名状。
他的右手有些痉挛,在那一瞬间仿佛不属于自己了,甚至整个身体反而从属于那只被某种神秘诡异的力量牵引着的右手。在下一秒钟,他又感到这只是一个可笑的错觉,自己已经被强大的生活压力摧残得有些神经质了。他这样想着,把烟蒂掷到地上踏灭,转身将一杆锯短了柄的雷鸣登猎枪上好子弹,藏到腋下。
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背对着那辆破旧的昌河面包时,方向盘缓缓地转动起来,很柔,就像是被风带动,可是这种级数的风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扭转方向盘。谁也不会对这种超出合理现象之外的怪异动静保持警惕。他只是站起身来,向这边眺望了一会儿,那方向盘也停止了活动。胡功再度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异常,便上了车,驶向市区。
面包车原来停放的那片地面上,土层似乎有些松动。天空尽管密布着惨淡的愁云,但还是没有下雨的迹象,可那土层上方却正制造着越来越多潮湿的泥浆,一股墨绿色的浓液,缓缓地溢出,在污秽的空气中咝咝地灼烧着……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来。。。。。。更。。。。。新。。。。。。了。。。。。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目击死神
金天闯终于从汉堡包般的公共汽车里挤出,飞快地跑向学校。学校内外挂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钟,全球二十四个时区都有,他便取了平均值算出第一堂课已近尾声,不免有些焦躁。他快步穿过公路,默默地数着来往的车辆,心里盘算着它们的速度。待就要到对面时,又剩一辆昌河面包,正停在学校一旁的饭店外,而且上面有人似乎正在发动。于是他放慢了步伐,估量着这车一旦开动会不会撞着自己。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必须停住,因为中国的马路上行人永远要让路给汽车。然而这判断却也出奇地准确:接下来他看到面包车起飞般地长窜出去,马上就要撞到离他最近的人了。
金天闯仍旧习以为常,认为车会猛地刹下来的,但脱离现实却又非常合乎现实的是,车轻轻地碰了那人一下,而且没有任何声响发出,那人便软软地倒下了,身躯诡异地曲侧着,像是一个拙劣不堪的演员。
电影里决不是这样的。车又撞上了第二个人,那是个相貌颇为丑陋的中年妇女,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只恨自己记性太差,马上就要到嘴边了却仍旧怎么也想不起来,可这时他也顾不得去想这些了。他有些吃力地仰起头,目光有些混浊迷离。他明明看到黑暗的窗玻璃中,司机的手在胡摇乱晃,显然车子失控了,可却不知为什么,车产生了巨大的力量,那妇女的身体仿佛一张纸做的一般,轻易地被扯裂了,连接断躯的腥红的内脏暴溅出令人骇然心怖的浆液。金天闯完全没去细想,车在撞倒一人后力道应当削弱许多,但却颇为失常地造成了更强有力的毁灭。
那位妇女不远处还有一个行人,他回头看了金天闯一眼,饱含着的深情是对生命的无限留恋,目光中携出的绝望成分足以令粉饰整个太平世界的美好与欢乐土崩瓦解。金天闯按捺不住惊悚入髓地尖叫一声,无可言喻地凄厉锋锐。他离这个人很近,想也不想就一把拉过,但那车还是毫不犹豫地撞过来,比他更加决绝。咔嚓一声,这一次金天闯听得格外清晰,这也是那一瞬他唯一能听清的声音,其他一切均成为虚弱堪虞的空白。蓦地,那人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悲怆嘶吼,他的另一条胳膊被车头一推,完全翻转到另一个方向,像一杆巨大的圆规。金天闯并没有关注他,而是把惊恐万状的目光投向那个被撕成两片的中年妇女,即使她已经完全血肉模糊,却仍能令金天闯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阴森诡异,那种感觉极其浓郁但又极其朦胧,恍若隔世。
这时虽然多但原本都忙着上班的行人才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关注他们真正关注的结果。昌河面包车旁若无人地转了一圈,也许它试图要发动新的攻击,也许不甘就此放弃,也许做逃离现场的准备。满是灰尘污垢的黑色玻璃里,一双冷电般的眼睛直射金天闯。金天闯不敢和他对视,捂着脸拉过伤者就向外跑。一直跑到了学校对面的医院,血也毫无规律地随机滴了一路。
金天闯比一般的年轻人有更多的阅历,他清楚这样开车的人不是终结者就是黑社会。他万万没想到这种事真让自己碰上。那中年男子在他身旁不住地哆嗦,不停地重覆着同一句话:“他们想弄死我,他们想弄死我……”听得金天闯差点咬到自己的心脏,他迅速给伤者挂了号,然后失魂落魄地冲出医院,跌跌撞撞地融入人流。
整整一天,他心神不宁焦躁难安,而他的同学们却都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好奇地看着学校门口的大批警察和医务人员,众说纷纭。学生们第一次在校门口见到这么多警察,都以为是来抓校领导的,个个喜不自胜,奔走相告,四处传扬道:“校长校长你完啦,警察要来抓你啦!”校长真以为是乱收费败露,缩在屋里不出来。金天闯不想自己被人认出,因此比平日里更加沉默,好在也没有目击者辨出他来,因为“成熟”和“稳重”的人都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警察除了怒骂几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外,也只能去医院问受害者本人的线索。然而不知怎的,现场最高级别的警察似乎接到了神神秘秘的电话指示,然后目光呆滞。警车一辆辆地向回撤离,只剩下一些交警在清理现场,还有几名民警将匆匆来此的数量庞大的媒体挡在外面。
金天闯在人群中一眼就捕捉到了现在已成为记者的老同学廖东然,好像其他人只长着脸而没有五官似的,这使他多少有些安全感。出于职业需要,廖东然总是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攫取第一手资料。两个人并排走着,金天闯使劲往里走,生怕一出人行道便被一辆比昌河更低级的面包撞死。金天闯的眼睛里明显藏着一些可怕的东西,廖东然出于职业本能地觉察到,不停地追问他看到什么了,可金天闯死活不说。廖东然有些不悦,但他清楚自己这个朋友生性胆小,又安慰道:“你放心,咱俩从小玩到大,我不会公开你的名字的,只写‘据知情人士透露’。”
金天闯苦涩地摇头:“那不行!不行……他认得我,你们一登出来他肯定会知道我说的……我可不想事情愈闹愈大。”
廖东然皱了皱眉头:“那你记得那车的车牌吗?“
金天闯干脆不讲话了,装死人。
接下来的一两天,金天闯总沉浸在连续不断地梦魇中,几乎要疯掉了。他白天上课要么魂不守舍,要么精力过于集中,把新来的女老师给瞪哭了。逢到吃饭时手就大幅度颤抖,拿着筷子拼命地敲盘子,让整个食堂的人全都向他这边瞧,导致众多学生争相模仿,最终客观上使本就心虚的伙房改善了伙食。上厕所时更疯狂,看也不看解开裤带就小便,将很多蹲坑的同学都尿感冒了。可不论在哪儿,他总能听到关于车祸的对话,像一个晃来晃去的阴魂怨影,久久难以驱散。
直到廖东然再一次给他打电话,他仍然坚持说自己啥也不知道,廖东然沉默了半天,说:“明天是咱们的母校石冶一中建校四十周年的校庆大典。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就是这句话,使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中年妇女的身份:那是在石冶一中念初三时时,自己的班主任曲青婷,因为当时的同学们都讨厌她,干脆私底下叫她“蛆蜻蜓”,说起来,在自己大专毕业以后,听说初中很多老师都改行下海了,曲青婷想来也是其中一个,因此她###点钟仍然在大街上闲逛也不稀奇。她既然已经脱离学校了,也不能算是教师了。学校也不会对她的死感到悲哀,况且校庆大典也不是一两个人的死就能阻止得了的。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开宝马的流氓
烟州市中心30公里外的石冶一中,是整个烟州的骄傲。两千名学生连续一个星期没有上课,就只为了今天的朗颂。然而,努力全然没有白费,尽管声调里毫无感情成份,却异常地整齐,绕着草木丛生的石冶山远远地传送出去。由于缺乏必要的感情投入,更像是牧师在重复着说过无数遍的悼词。
学生们进入到一阵极其冗长的排比式反问:“不,不苦”。学生们接着说:“啊!您说不苦!亲爱的校长,您太累了!”校长又说:“不,不累。”学生们继续齐喊:“啊!您说不累!亲爱的校长,你太忙了……”
校长面前的麦克风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距离使他每个字的末稍都刮起一阵羸弱的怪风,吹得话筒发出诡异而犀利的尖嘶。他的声音本来就细小,由此而被完全掩盖住,下面的学生无法准确判断,他到底有没有按照台词回答,以致好几次抢在校长的前面。这段朗颂持续了近25分钟,炽烈的光将学生们的面庞分割成几个极不自然的色彩区,青春痘被人为挖去而产生的斑痕在战栗着的汗液浸蚀下显得异常可怕,校长的对白共有十句,近三十个字之多,他看起来相当疲惫,软软地仰在靠椅上,接过学生会主任递过后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惬意地向后轻轻蠕动着,嘴角延伸着的皱纹不知是否与微笑代表着相同的意义。此刻校长的眼却在尽力地寻觅着密集人群中只曾见过一面的那个托儿,好暗示他再添些溢美之词。
廖东然看看身边的金天闯,无可奈何地笑笑。金天闯是个极讨厌麻烦的人,因此实在懒于作出能令廖东然满意的陪衬性表情,他化解窘迫困境的通常方法就是拿过面前的茶杯小啜一口,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占据他整个大脑的,还是三天前的那场汽车凶杀案。
突然,校门口传来轿车喇叭威风的叫嚣声,一辆宝马760i闪着极富未来感的金属银色,自众多的桑塔纳,帕萨特,红旗,奇瑞中明星般掠过,停在正对大门的甬路前。蓝白相间的诱人标志染着日光映在廖东然的眼镜里。他暗自有些庆幸,亏了早先将自己的二手吉利停得远远的,而在金天闯眼中,那部宝马已经并不单纯只具备豪华气派的意义了,那是身份的象征,是一个人来这世上走过一遭成功的证据。他再也没办法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了,否则他得吞下一棵茶树。
老校长的眼显然没有外表那样花,他抽搐般地一阵剧烈的激动,站了起来,尽管事先并没有这个节目,可看在如此炫目的豪华车的份上,主度台上的大小头目,几乎都欠起了身,宝马的前门打开了,下来一名穿着极其考究的男子,还戴着一副永远都不会过时的墨镜,可他居然只是司机,因为他正殷勤地打开后门,颇为恭敬地垂头鞠躬。这时才有一只鳄鱼嘴般尖得骇人的意大利名牌皮鞋踏出,身着闪亮的古驰西装,约二十六七岁的高大男子信步迈出,舒展着笑容向这边走来。
廖东然与金天闯都无法掩饰地吃了一惊,一齐叫了声:“哥!”那人似乎没有予以否认,但亲切度却也不是太浓,只微微点了点头,仿佛那已经是对他们莫大的恩宠了。
老样长的记忆中枢猛然捕捉到了对方的影子,这使他大是讶然,几乎不敢相信地问:“刁梓俊?是刁梓俊?”
身后的级部主任用默认的目光回答了老校长,老校长蓦地感到一股莫可名状的极大讽刺:当年他被认为几近无可救药的人渣学生,居然开着——不,是坐着一辆宝马回到昔日的母校!当初在石冶一中念书的时候,全校几乎所有的领导和教师甚至看门老大爷都一致认为,刁梓俊如果踏上社会,不出三天铁定给抓进去,要是超过三天还没被抓,那准是给当场击毙了。他回来干什么?
刁梓俊走得很快,已经近到能够踩到老校长被阳光压缩成一团的古怪影子里了。刁梓俊停住了,脖子带动头颅,眉毛带动眼睛,四下瞧了瞧,大概是在寻找这里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可还真没给他找着。他陡然打了个喷嚏,说:“季校长……咳!崔主任,都在呵。不好意思啊,来得太迟了。”接着他又夸张地吸了一吸鼻子,笑着:“继续,继续。”
崔主任不知如何形容眼前的这个人,难道这世上恶没有恶报吗?一个混子生,成天打架斗殴,酗酒飙车,除了好事他什么都干,最终不仅没进监狱,也没能当上城管,居然能混成个钻石王老五级别的人物!那手指上的两枚金光闪闪的钻戒耀人二目,令他极度地厌恶与恚嫉。
在廖东然和金天闯心目中,刁梓俊却曾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当初他们这一拨人中有个朋友出了事,那时大伙初中还没毕业,就作为每所学校的校痞楷模被召集在了一起,一共九个,围着人家二十###岁的成年男子,对方不屑地斥道:“你丫九个够他妈的狂的!谁要打我上来啊!”九个虽在各自学校内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男孩从未跟大人打过架,都被对方强硬的气势震慑住,唯独刁梓俊急匆匆地跑进来,根本也没看清对方是谁,就抡起一块水泥砖,极狠毒地连连拍击着对方的额头,直打得鲜血流了一脸,他喊大伙一齐动手,于是众人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直至对方奄奄一息。刁梓俊还不罢手,拉过一根金属棍,对准受害者的眼睛,几近疯狂地叫喊着:“你服不服?我杀了你!”那人立时蔫了,连连说着:“服了”,鼻腔也跟着有节奏地喷血。经此一役,大伙对刁梓俊大为钦佩。后来经那朋友一介绍,九个人相互通了彰?缁埃?詈蟾纱喟萘税炎樱?茨炅浯涡蚪岢伞靶值堋保?诘笔薄豆呕笞小废盗芯缛炔サ哪甏??庵中形?呛芷毡榈摹5箬骺⌒⊙?绷?琢郊叮?炅渥畲螅?憔痛说绷恕按蟾纭保?罄床恢???舛谓嵋濉凹鸦啊贝?顺鋈ィ?诟鞲鲅?5拇?砰笫轮校?把讨菥趴瘛背晌?畹焙熳钋拔赖拇驶恪?
然而各校方却没把他们当作时尚,随着这场暴力案件的深入调查,九个稚气未脱却早已野性十足的孩子被送进了派出所,结结实实地被痛打了一天。派出所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太大的义愤填膺,是因为那个受害者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恶霸,且在某一带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却没料到居然被这帮孩子打成了骨折和轻微脑震荡。当“九狂”众侠明白整件事的始末后,竟隐隐有种自豪感。校方碍于每天进进出出的警车造成的恶劣影响和学生中居然刮起的崇拜小青皮之风,终于毫不留情地开除了他们。
但他们照旧有书念,有学上。虽然各有各的想法,自不乏要混迹社会的,可最起码得将初中毕业证拿到手,否则即使参加黑社会也只能是个供人颐指气使的马仔。那所学校就是这石冶一中。它的名声与“九狂”一样另类,是个以残酷和艰苦闻名全省的私立中学。这个学校以如此严酷的教学方式而导致了升学率相对校高,即便外校成绩很差的学生来此也会迫于强大的压力而将自身的潜力发挥到了极限。因此就这个角度而言,烟州城里的好学生是不来这儿的,来的只有渣子生,连穷得只剩下命的石冶本地人都瞧不起他们。然而人生地不熟,九个人的情谊愈发浑厚起来。现在他们中的某些人成了人物:廖东然政法系毕业,主修经济法,踏出校门后开始揭露已对他前途毫无威胁的学校的种种弊端,顺利地被烟州的一家小报《城市消息》相中,然后自费出了几本歌颂盛世的书,也算名声在外。金天闯则没那么幸运了,作为一个电脑爱好者,却总也找不到工作,在家待业,原因也简单:他是教育系的。
至于刁梓俊后来究竟哪去了,民间流传有各种各样的版本,似乎外星绑匪也有份被怀疑。当初离开这所地狱学校时大家约好了要保持联络,反却一个接一个的销声匿迹。其实早在初中,刁梓俊的恶名就如周处般叫响了,是继苍蝇,蚊子,老鼠,臭虫之后与之并列的第五害,那时的烟州市已经没人认不出他,换言之,假如有一天他走丢了,那他的寻人启事也用不着贴照片,只需标上他的名字便可。依照廖东然的法律逻辑思路,刁梓俊的发展趋势中不排除会去偷车,然面能偷到一辆崭新的豪华宝马,而且堂而皇之地开上街,再带一个活生生的司机,这就不大可能了。廖东然当初学法律也不是自己的主意,刁大哥语重心长地告诉过他:“东子,你要学呢就去学法律,你记性好,嘴皮子好嘛!将来哥我混好了,当了老大,你作我的法律顾问,作我的律师,帮我打官司,咱弟兄几个一起闯天下,干出个名堂来!”可与这话大相枘凿的是,随着法律的学习,就算不正二八经地听课,也耳孺目染了不少,廖东然愈发审慎小心起来,总是三缄其口,最终变得沉默寡语了。金天闯见宝马主人是刁梓俊,心里的炉火熄弱了不少。毕竟他是自己人,而且当初刁梓俊是金天闯的信仰。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最后的聚会
校庆虎头蛇尾地结束以后,刁梓俊选了一家川味火锅城,这拿到烟州都是数一数二的酒店,在石冶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楼。刁梓俊订了间雅致的包房,除了火锅,他还极为豪奢地点了蟹肉鱼翅,南非干鲍,清炒芥兰,咖喱瑶柱,燕窝雪蛤,别说吃,就连这些菜名,金天闯平日听都不容易听到,忸怩不安地坐了过去。廖东然不是第一次,显然比他大方自然得多,坐下来掏出打火机,要给刁梓俊点烟。刁梓俊身旁的肌肉司机比他出手更快,刁梓俊从怀里的铁盒中掏出一根粗大的雪茄,烟气袅袅,深深地吸了一口,倍觉惬意也牛气十足。
刁梓俊瞄瞄廖东然,说:“老四啊,我经常看你们报社的报纸。我当初就猜,你肯定得用笔杆子吃饭。”
廖东然笑笑:“这可不是我本来的愿望。我倒希望能有个挣大钱的本事,就像你一样。”
刁梓俊粗声粗气地“唉”一声,说:“挣大钱不可能靠本事。咱们从小玩到大,你们还不了解我么?我现在在晋达电脑公司上班,可你们知道我连计算器都不会摆弄。”
“晋达?”廖东然的眉毛一跳。
金天闯最讨厌廖东然那种万事通的神情,不屑地问:“怎么?你知道?”
“晋达在烟州的代理商叫邢坤,是著名企业家,本市IT界的顶级精英,对了,去年咱们市的电子博览会,我还见过他的。只是没机会跟他谈话。”
刁梓俊“哦”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抓抓头皮:“是么?”随即顿了顿,舞弄着筷子,将一块生羊肉拉下水,接着说:“你们说,我有什么能吃饭的本事?打架斗殴不来钱,那都不是人干的事,他妈那是野生动物;吸烟酗酒更是只出不进,那都是脑子有毛病的人才干的,没层次。现在想想,真后悔当初,把大好青春全无私奉献给阶级斗争了。还是小平前辈目光远大啊,要不然他怎么当上中国第一大哥,带十三亿小弟呢?人都是这样,谁能给你实实在在的好处,你就笃信谁。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的东西么?非要说有的话,那就只有钱了。”刁梓俊说着话也没耽误吃,舌头熟练地将刚熟的羊肉卷到一侧,给嗓音留出传播的缝隙,“钱的确不是万能的,可这是废话。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万能的?没有吧?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钱却是最接近万能的东西!”刁梓俊突然发现自己说得有点过火,便适可而止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以为这次校庆你们都能到齐呢。他们现在都在哪儿呢?程科在香港吧?怎么样了?”
金天闯马上兴趣盎然:“程科现在牛×了,在香港理工学院任古生物学教授助理,成天研究什么人类是不是外星人造的……”
“是么?”刁梓俊很是不屑地剔着牙,嘿嘿地讪笑着,将烟灰弹进酒杯里,又咕嘟咕嘟喝了进去,“这人从小榆木脑袋,长大了也不见灵光,看来要呆板一辈子了。唉,十年弹指间白驹过隙,物是人非……”
廖东然感到虽然刁梓俊的观念变化了,但依旧是走向另一个极端,由极度不满社会现状的叛逆情绪到恶俗之极的拜金主义。可他却隐隐地发觉刁梓俊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脏话,没说一个脏字,这不是他的语言。
“哎,老九,你干什么?”
金天闯的热情一下子减弱了大半,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我是教育系毕业的……所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金天闯在三年前曾一度休学,然后迫不及待地去电脑营销市场推荐自己,指望能做一名电脑哪怕是家电脑的维修技工,但最终被分配一所专业学校修电灯和暖气。金天闯心里极度忿懑,认为自己让人给小瞧了。后来在学校日子一长,他偶尔也竖起耳朵听听老师讲电学,可一句也听不懂,心里又惭愧又后悔,便干脆在这所学校报了自考,同时也继续修电灯,暖气,给自己挣一份学费。但他从未客观评估过自己的能力,他的同学们一般只有一门或两门学科瘸腿,而他则全身残废。
“教育?”刁梓俊极度厌恶这两个字,淡淡地反问:“这跟什么也没学有区别么?你还真成了臭老九了?”
“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金天闯极其不安地来问搓着手,“我没想到现在IT业在中国这么兴盛……”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刁梓俊的口吻中颇有轻蔑之意。当初少年轻狂时,他们一起去打群架,基本上每次金天闯都不敢拿刀,只拎着一根棍子,还没抡几下,见势头不妙转身就逃了,跑得比狗还快,自那时起刁梓俊私下里就很瞧不起他。在刁梓俊看来,人要获得成功,除了知识——这点他没有以外,不可或缺的便是胆量,他认为自己浑身是胆,这是今天他能如此风光的主要原因。
金天闯似乎是被人奚落惯了,也不怎么在意,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足,仿佛在做检讨:“其实当时我的电脑水平并不差……早知道……我就学计算机专业了,现在兴许还能在晋达公司混口饭吃。”
刁梓俊这次连笑都懒得笑了,直截了当道:“你?就你?你挺幽默的啊。你知不知道商业里面包含了多少动荡不定的未知因素?尤其是IT界,在中国这样一个电子信息极度不发达的国度,要科技没科技要人才没人才,只能巴巴地等着人家扔过时的废品给咱。现在光计算机编程的高手就满大街就是,而且根本没法跟国外比;你连个键盘也背不熟,玩个游戏都给人家打得死去活来,你凭什么混饭吃?你混口什么饭吃?”本来刁梓俊还有全市人民耳熟能详的结尾口头禅:“吃屎吧你”,虽然及时收敛没说出口,但已经让金天闯找到了吃屎的感觉。
“那你凭什么赚钱?”金天闯被噎得透不过气来,不由回顶了一句。如果在学生时代刁梓俊会毫不犹豫地赏他一耳光,但现在却丝毫不以为忤,只是郑重而沉静地回复他:“市场。中国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市场。其实它本身就是个大市场,市场你懂啵?就是外国人在这儿屙的屎,都是中国人争来夺去的金饭碗。中国人就跟狗一样。嘿嘿,什么龙的传人,狗的传人吧?”
廖东然感到现场的气氛有些僵硬,忙接着话题本源说:“谭敬奇二十二岁就考上公务员了,研究生还没念完,每月却照领600元工资。”
刁梓俊冷冷地反问:“他那是考上的么?往里面摔钱了吧?哼!骆飞呢?”
“在一家保安公司工作。”
“是经理?”
“不是,只是一般的工作人员。”
“什么工作人员!一个公司,除了经理,其他的那还叫人么?这就是商品社会,很残酷,但没办法。”刁梓俊靠到椅背上,洋洋得意地总结道。可廖东然和金天闯却猛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寒意,这个当初对他们义气当先的老大哥,讲话愈来愈冲了,愈来愈霸道无礼了,呛得他俩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们已经隐约有些明白,这个朋友现在非但没瞧得起自己,甚至没把他们当人看。
刁梓俊大概平素对别人颐指气使惯了,也没发觉什么,又问:“杜鑫达呢?”
廖东然先是一阵迟疑,半晌才开口道:“他……参加什么盗窃团伙,偷了十几辆轿车,给抓了起来,判了七年。”
刁梓俊接过话茬:“偷东西是最丢人最可耻的行为。有本事自己去挣呗,拿别人的算什么?”
“还有……常征和左善是很久没有联系了,也不知去哪儿了。”
“那……”刁梓俊极不自然地问,“你们还记得岳不群么?”
廖东然和金天闯面面相觑。“岳不群”指的是当年在石冶一中刁梓俊的班主任岳衷怀,刁梓俊在班里总跟岳衷怀作对,但岳衷怀理解他不是针对自己,因为刁梓俊向来跟任何约束他的人都作对。岳衷怀的肚子通往宇宙空间的黑洞,是个深不见底的人。他根据刁梓俊暴躁的脾气,推断他将来决不会有大出息,于是也就没放在心上,甚至连廖东然和金天闯当是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就连岳衷怀的女儿,都在使用刁梓俊所在的晋达公司产的电脑,世事无常也真难料。
“从这所学校出来的最出息的人,不是我,是他。”刁梓俊慢条斯理地用牙签剔着指甲,“你们还不知道吧?他现在高升了。”
廖东然和金天闯毫不怀疑,岳衷怀这个人深不见底,肚子通往宇宙那边的黑洞,在学生面前又摆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相,这种人当然是最有可能走向成功的。廖东然试探着问:“他不会是当上教育局长了吧?”
“市委副书记。”刁梓俊似乎说得很轻松。
廖东然吃惊不小:“我知道最近市委新上任了一个岳书记,可怎么也想不到是他啊……”
“呵呵,虽然校庆他没来,只是打了个电话道贺,推说市里的政务太忙,却足已经让老校长感激涕零了。岳衷怀的秘书还送来一幅正楷‘育人为本’,在场无论行家还是不识字的文盲都惊人一致地认为这字写得好!哈哈!”刁梓俊的言语里永远充斥着一种愤怒的揶揄,接着他起身拍拍衣服,尽管上面并没有什么灰尘,说道:“好啦,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再好好聚聚。我还有事,那再见啊!”
廖东然和金天闯都情知这是客套话,说不准刁梓俊一去兮便不复还了,只有久久地目送着他的宝马而不是他。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4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堂而皇之的罪恶
邢坤晃着肥硕的脑袋,大口大口地舔着刚买来的雪糕。刁梓俊和另一头马胡功相互望了一眼,又重新垂下头。
邢坤吃光之后,又来回舔了舔手指,这才抬起头,问刁梓俊:“你在烟州有朋友吗?“
刁梓俊一愣:“什么?”随即回头看自己的司机兼保镖。
邢坤不耐烦地重复:“什么‘什么’?问你在烟州有朋友吗?”
“啊……”刁梓俊想了想,“……有。”
“那你还想半天干嘛?想数么?”邢坤继续问,“数出几个了?”
“有八个。”刁梓俊补充道,“我们都是同学,从小玩到大。这次校庆……同学聚会,在一起……吃了顿饭。”
“吃饭倒无所谓,只是别忘了公司的规定。”
“我知道。”刁梓俊肃然说,“我不会跟他们说公司的事的。”
“当然,你的朋友嘛,想要电脑的话就一人送一台,或者干脆来专卖店挑也行。”邢坤很宽厚地拍拍他的肩,转而对胡功说:“胡大哥,你干得不错呀。”
胡功忙低下头,战战兢地解释:“邢总,我的手当时……突然不听使,方向盘自己转出去了……我也是没办法……”
“我也没办法。”邢坤硬生生地打断他,“你知不知道多撞那俩人是干什么的?那个教师就算了,另一个是海关的职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随地扔颗炸弹就能炸死百来号干部,干部多,职工更多,我知道!可人家就算是条狗,那也是海关的狗!我们得罪的是整个海关!我现在刚跟叶关长攀上交情,给你这么一弄,以后不管你有多大能耐,他这一关就别想过了!”邢坤又蹲下来问他:“你说地球这么大烟州也不小可他偏偏就走在顾学庆的前面!没人看见吧?”
“没人敢说。”胡功答得很含糊。
“胡哥,你要真是你妈养的就把这话再说一遍,我敢肯定,你这是放屁不是说话。我让你戴上宽点儿大点儿的太阳镜,你不听,非说老土。然后事儿没办成不赶快跑,还瞪眼瞅人家。你瞅什么?”邢坤越说越怒,“有人能看见就肯定能有人说漏嘴。你让我怎么办?把你这双勾魂摄魂的风骚眼抠下来?嗯?抠下来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什么时候都没长过眼。”
邢坤站起,挺直了身子又问:“那辆车,处理了吗?”
“我让人把车牌换掉了。”
“问你车处理了吗?车!”
“处理了,我把有血的地方洗了好几遍,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然后扔在华阳街大院的停车场里了,那里有的是面包,光昌河出的就好几辆。”胡功又有些不甘地说,“要不是他给人送医院了,我早……”
“别把能力和运气混为一谈。你那点儿能耐中国人都知道。”邢坤搓着手,“你看他能不能死?”
胡功的眼球转了半天,吱唔着说:“大概……应该还没死。但那条胳膊算是完全废了。刑总,反正咱们已经教训他了,用不着非杀他不可,省得我还要往南跑路……”
“非杀他不可。”邢坤阴恻恻地逼视着胡功,“我真的不愿意杀人,真的。没办法!你们是知道的,顾学庆是烟州出了名的检举大王,浑身上下除了证据什么都没有,穷得只剩命,这个人最讨厌的特点就是不怕威胁,越挫越犟,他想告我,想致我于死地。我非杀他不可!没命的死人拿什么资本跟我犟?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刁梓俊一凛,提醒道:“可他在医院里。”
邢坤不以为然:“在医院里?那更好。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快死了。”
刁梓俊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胡功等他离开,才悄悄地凑上去说:“邢总你真的要在医院里把顾学庆‘那个’?”
“什么‘那个’?那个?嗯你说什么呢?听不懂。”邢坤扬扬手说,“你没杀人也得离开,去财务科领十万,三年以后回来。”他抬眼睥睨着胡功:“你还不走?我让人也开车送送你?”
“不,不用!”胡功忙不迭地冲出门去。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4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噩梦重现
深夜,刁梓俊开着那辆象征身份的宝马,在环山的路段行驶着,脑海中仍上演着两个小时前在医院里的一幕:他穿着深色外套,戴着宽大的帽子和医用的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注射器中的药液挤出,又一针扎进自己携带的药瓶中,做完这一切,再悄悄放归原处,缓缓里踱着步子,很自然地与值班的医生擦肩而过。上完洗手间的护士走出来,推着装有大量镇静剂的针管和药品,向顾学庆的病房走去……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笑出声来,对自己的杰作感到得意。在自己每次成功完成任务以后,邢坤给他的报酬都是极为丰厚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尽快报告给邢坤。
他拿起手机,摁了电话号码,却久久不见回音,优质的液晶显示屏也显不出邢坤那张痴肥的丑脸。刁梓俊有些奇怪,重拨了一遍,显示屏上忽然出现了很凌乱的黑白影像,与此同时也带来了嘈杂的声音,这种功能是这个手机本身所不具备的。画面由黑白转为一种极其惨淡的死绿色,手机突然传出了尖锐的嘶鸣,刁梓俊即使很有胆量,也多少吃了一惊,很显然,邢坤还没有能力让自己的手机开这种怪异的玩笑。
正在这时,电话陡然间安静下来,很彻底,没有留下一丝杂音。刁梓俊这才发觉四周围寂静得让人无法忍受,连鸟虫都吝于发出叫声。他慢慢地再度拿起手机,贴到自己的耳朵上,很吃力地问道:“谁?”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其实他没有拨号,电话那边也根本不会有人。可是……刁梓俊总是能感觉到一阵微妙的、很困难的呼吸声。
“是邢总吗?……邢总不会这样的。”他突然恢复了自己固有的暴戾本性,高声叫道:“操你妈!你到底是谁?想吓唬你爷爷吗?操!”
电话那边忽然发出一阵极为低沉的“呃……”,像是某种生物的咆哮。
刁梓俊的瞳仁暴缩,双手紧紧地攥住方向盘,车仍是牢牢地贴着悬崖边,终于安全地来到宽阔的林子。他正想深深呼出一口气,却事与愿违——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石冶碑林深处!这个从未有任何人敢于涉足的魔鬼领域,这个烟州市所有恐怖传说的发源地!他想冷静下来,却反而更加暴躁起来,这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次,绝对不是通向这里的!
即便是这样,他也只是吃惊,并没有惶恐,因为这个号称无人敢来的石冶碑林中心,十年前的学生时代,他曾经来过一次,不仅他自己,还有他的好朋友廖东然、金天闯,还有……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愿再回忆下去。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所在的汽车有些沉重,接着他听到“轰隆”一声,忙向窗外看去,居然发现车子在往泥沙里陷,越陷越深!宝马正处在一个半径为五米的圆形那个大坑中心,一股岩浆般剧烈喷涌的沙流正疯狂地吞噬着轮胎。周围郁郁苍苍,这个坑内却寸草不生,一片落寂的死灰色。
刁梓俊这才有些慌乱,迅速打转方向盘,却发现车子早已经不听使唤。他想打开车门,却已经来不及了,车门被铺天盖地的沙产生的巨大阻力所阻挡,根本打不开。那沙子流动得极快,刁梓俊反应极快,知道开不开门,只能呆在车里等待救援,忙摇上窗户,拿起手机拨110,因为除了警察,没有谁敢冒险进入丛林深处。但电话沙沙响了几下,竟传出了沙子流动的声音,就跟车外面的情景一模一样!他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感到冰冷到了骨髓里,再仔细听听,隐约觉察到里面夹杂着铁锨的铲土声与敲击声。这铁锨的声音让他倍感熟悉,这是他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噩梦。
他猛地一抬头,从快要被沙土掩盖的前窗残留的缝隙中看到,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孩子身影,手里托着一根和他身高差不多长的铁锨,高高地站在土坑上方。
刁梓俊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面孔,但他完全知道,站在那里的是谁。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那张脸上惟有一双惨绿色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躯壳,将自己骄傲而邪恶的灵魂卑贱地钉在沙尘飞扬的地上。
那是一双正在泣血的幽怨之瞳。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愤怒的女人
邢坤正兴奋地哼着曲,六米多长的迈巴赫62缓缓地驶进了他的私人别墅。按照规矩,刁梓俊办完他交代的差事以后,都回来这里向他秘密汇报。刁梓俊给自己办事从未失手过,他是来听好消息的。刚一下车,就觉得被谁重重地撞了一下,不由骂道:“你奔丧啊?”对方从容不迫地回答:“我来找你。”
邢坤一听更憋火,他没想到烟州市竟还有人胆敢这样对他说话,可怒气还未来得及发肥硕的后脑勺就顶上了冰凉的枪口。
邢坤心一震,不疾不徐地问:“兄弟,……我能回头么?”
“举起手来!”是一个女声,但邢坤立即意识到这不是玩笑,那声音充斥着刻骨的悲怒。
邢坤无奈地举起了手:“别乱摸我啊。”
那女人简单地搜了一遍,退了两步,呵斥道:“转过来!”
邢坤回头,见是一个身材颀长容姿端丽的年轻女人,但目光却杀气腾腾,邢坤即使经历过大风大浪,蓦地瞥见了也不由胆寒。邢坤轻声问:“大闺女,你干啥呢?”
“邢坤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给我爸报仇!”那女人很熟练地拉了拉枪栓,绝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手法。
邢坤一愣,开始回想,自己今年只间接杀了三个人。这位是哪一个的女儿?烟州的黑道势力大都和自己关系密切,基本上没有陌生的面孔。还有另一种可能,她是一名警察,如果是这样那既幸运又倒霉。幸运的是他今天肯定不会死,倒霉的是日后被她缠上了,会失去很多。
“女侠,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那女警愤怒得周身颤抖。邢坤见她只是个半大孩子,又是个女人,虽然不像头一回拿枪,但一时冲动扣了扳机也不是没可能,不由真有些害怕,提醒道:“警花同志,我一个普通市民,你这样对待我也不应该?就算我有罪,你也得拿出证据来,起码得先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了吧?”
“你杀了我爸爸!”那女警似乎觉得说什么都多余,只是一味地重复:“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你爸爸到底哪位?”
“他姓沈!沈宗义!”
邢坤这才确定了他的身份。当天撞的三个人中,除了石冶一中一名普通女教师曲青婷,以及后来在医院干掉的顾学庆外,还有一个姓沈的,只是海关的一个非正式职工,家境微薄,根本不足为患,因此跟叶关长解释过后也就没再放在心上,谁料这老工人竟有个当警察的女儿。邢坤估计得差不多以后,仍装模作样道:“沈宗义?他是谁?警察同志,我真不认识啊。”
“当然了,你要杀的也不是我爸爸,你认不认识他还有什么关系吗?”对方冷冷地说,“我要报仇!”
“要在这里打死我?”
“当然不,我是一个警察。”
邢坤这才高兴起来。他根本不可能掌握任何证据,因此也毫无办法指控自己。再退一步,就算她强行将自己拖进公安局,董炎也不会拿自己怎样,反而会对她做出严厉处分。“那你现在想干什么?把我抓进去?”“我现在还没有证据。”
“那……嘿嘿,那你……”
“马上就会有了,笑吧。”女警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拽起他向山上走去。邢坤这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要刑讯逼供,这她完全干得出来,忙大声呼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周围不少人都向这边惊恐地望来。女警挥挥枪,喝道:“看什么?我是警察!我在抓罪犯!”邢坤想趁她讲话分神之际逃开,却被她一腿拌倒,邢坤冲过去扭住她持枪的手,想要夺下来,他自小打架斗殴,也有两下子,觉得不会连一个女人都拾掇不下。谁知忽然肚子一痛。已经被狠狠地踹了一脚,随即那女警又一记漂亮而有效的连环凌空翻腿,邢坤肥大的身躯一下子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一阵目眩,疼得呻吟起来。
金天闯在路上贼头贼脑地东瞅西瞄,心情沉重,学校对面那所医院发生的事给他的冲击无法言喻,令他庆幸自己没一时冲动跑去探望伤者并索要帮助费。有一个在那里工作的老同学偷偷告诉他,被车撞残的病人昨晚已经死了。好像是镇静剂剂量太大,那护士已经被抓起来了,但她坚持说不是自己干的。金天闯仿佛被雷击中,他强烈地预感,下一个死的有可能就是自己。就这样惶恐地想着,他跌跌撞撞地刚拐了一个弯,便迎面碰上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与一个年轻女人,仿佛猪八戒跟他媳妇,只是媳妇手里正持着一支铮亮的###,他理解有误,不由尖叫一声。
女警沈颀厉声喝止道:“你叫什么?”金天闯吓得忙说:“我叫金天闯!”
沈颀以为他脑子有病,骂道:“给我滚蛋!”
金天闯将十几年来看过的所有电影情节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最后认定沈颀是个冷血女杀手,而且是国际级别的,而邢坤长得跟猪八戒有一拼,则铁定是一个腐败得快要烂掉的贪官污吏。他立即有了主意:只要救了这个贪官,就可以如愿以偿得到赏钱了。只是对方既然是个职业女杀手,那就算没有枪武功也必然了得,况且心狠手辣,自己更远非其对手,这可如何是好?他狂热地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幻想世界里,半天未动一下。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形势逆转
沈颀见他无动于衷,连忙推搡着邢坤向山上走去,邢坤不由高喊起来:“小兄弟!小兄弟你要救我啊!她是坏人!你救了我,我会重重报答你的!”
其实从邢坤跟沈颀的相貌看,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目了然,只是金天闯帮助别人的取向不在谁好谁坏,而是谁能带给他利益。于是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就在沈颀经过自己的擦肩之际,突然一个闪身抱住了她。沈颀从没和年纪相仿的异性这样亲密地接触,心里一阵羞怒,一记侧踢,将金天闯肚子里没消化完的饭连同整只胃统统踹进了大肠末端,几乎要脱肛而出,疼得金天闯“嗷”地一声狗叫,捂住小腹在地上表演街舞。
邢坤毕竟流氓出身,刚出道时也是两把菜刀闹革命,可谓苗正根红,反应奇捷,趁这个当儿突然伸出手抓住沈颀的枪管,本拟一鼓作气把它夺下来的,但沈颀好歹也是个警察,枪就跟长在手上似的,害得邢坤卯足了劲儿差点把枪管掰弯。沈颀见情势万分火急,回身又是一脚。她虽然练过擒拿格斗,终究体力也不及男子,但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凭着两腿颀长灵活,可以大范围有效地制敌。邢坤也不傻,向后退一步,手上的劲儿却丝毫不减。陡然间他想到了一个绝种好方法,左手猛地伸出去抓沈颀的胸。沈颀真的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愤怒,尖叫一声本能地回手去挡,邢坤阳谋得逞,漂亮地把枪夺了下来。为了保险起见他连蹦带跳地退了两三步,避开沈女侠的招式所能波及的最大范围,接着胜利地着着举起枪:“都别动!”
沈颀、金天闯都被这一突变吓懵了。沈颀胆子再大也不禁周身发颤,暗想这枪一旦到了邢坤手里,必定会杀自己灭口——当然未必会用这把枪,但起码枪让她无力反抗。她又转念想到自己连累了一个被坏人利用的不相干的人,不由心生疚意,转头愧然地瞧了瞧金天闯。
要是在平时金天闯看到这种怨妇般的眼神自然会春心大发,浮想联翩,只是在这种非常时刻他还是比较清醒的。在他看来这女人是个杀手,就算看上他他也消受不了,另外枪到了贪官手里,灭口当然是唯一的方法,这在所有电视剧、电影、舞台剧的故事情节中从无例外。由于金天闯有生以来第二次看见真枪,对于枪的恐惧远远大于真正威胁他生命的持枪者猪八戒。
邢坤想:“我立即报警,警察就能把这娘们逮住,最轻也得撤去职务下岗回家。不过万一让她活着回去,今后必定是个大威胁。我现在如果还没有充分把握能杀得了她,就不能随便动手,否则一旦她没死,反而会告我袭警,到时候再顺理成章地拘了我。没办法,权衡利弊,还是杀了你吧!”
沈颀猛地瞥到邢坤的目光中突然精芒炯盛,意识到他很有可能起了灭口之心,立即喊道:“邢坤!你敢把枪口对准警察?现在把枪放下还来得及!”
邢坤阴恻恻地问:“怎么?你不打算挟持我了?”
沈颀心里的确有些害怕,点点头说:“不,不了。我……刚才的确是给冲昏了头,做了不该做的事。邢坤,把枪放下!如果真的不是你干的,我也不会冤枉你!”
邢坤很不屑地说:“你……嘿!这就服软了?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三贞九烈正气凛然的巾帼英雄,你害怕了是吧?枪到了我手里还能再还给你?你看我长得像个有病的么?”
沈颀轻嗔薄怒地反问:“你……你想干什么?”
邢坤摇摇枪:“上山。就按你原来说的,一切照旧,上山。”接着又把枪口对准金天闯。
金天闯一惊,叫道:“我可是帮过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
沈颀虽然十分讨厌身边这个懦弱无耻的男子,但毕竟他被自己一时鲁莽的行为所累阴错阳差地卷入了这场风波中,而现在令他面对黑寒的枪口,自己有义务也必须去救他,这是一个警察的道德底限。于是她上前一步说:“邢坤,你要是杀了人,那性质就变了。我会名正言顺地拘了你。”
邢坤想你丫还有命等到拘我那一天?但这里仍然接近市区,人还是不少,要不声不响地弄死他们,就必须得进山里。这小子迟早得抹去,逼得他们太紧反倒会坏事。思前想后,便笑笑说:“好,我敬你是个警察,就饶了他。不过你得让那孩子做件事。”
金天闯一听忙问:“让我干什么?”
邢坤看了看沈颀,意味深长地说:“从她身上搜出副手铐来,把他拷上!”
沈颀不由震惊:“你……你说什么?”
邢坤摇着大脑袋:“别怪我,是你这位女侠武功太高,我又不会点穴,凑合着吧。”
“大姐,对不起了,对不起……”金天闯边机械地道歉,便附下身伸出双手,就在沈颀打算一拳打通他的两个鼻孔时,金天闯总算人性未泯,及时说:“大姐,还是你告诉我手铐在哪儿吧。”
沈颀长长舒了一口气,柔声说:“在腰带上。你,你别乱摸,掀开外套就看见了。”
金天闯依言掀开了一角,但突然间愣住,倒吸冷气:他看到了另一把枪,赫然别在手铐旁边!沈颀似乎这才想起,也是惶然变色。邢坤见他俩表情丰富,先是有所警觉,但接着释然问:“小犊子,没见过女人屁股么?嘿嘿,你要是早跟我两年,我包你能摸上俄罗斯嫩毛子……”
沈颀一阵恶心,但仍不及她此时的慌恐,她怕金天闯为求保命将这把枪也搜出交给邢坤。可金天闯性情宵小却不是傻瓜,知道这把枪万一被邢坤发现,自己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他很快地做出决定,只掏出了手铐,把沈颀的两只手铐上。沈颀感激地向他送去一瞥。
邢坤很满意,可还是不放心地说:“她身上还有钥匙,把钥匙给我。”
金天闯这回仔细地看了看,如实回答道:“没有。好像是没带。”
沈颀冷笑说:“我既然是来抓你的,还会放你跑吗?”
邢坤哼了一声,晃晃枪命令道:“行了走吧。女侠你走前面,小伙儿走中间。走!”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墓碑的森林
天色已暮,邢坤三人一进这座烟州、石冶交界的山林,就觉得一阵怪异的凄凉感袭来。只有在石冶一中读过书的金天闯才知道这个传说,尤其感到悚惧,仿佛深葬地下的死者尸首汲取了成千上万纵横交错的树根贮藏的水与营养成分,进化成更加奇形怪状惊世骇俗的怪物,并将他们的尸臭气息肆无忌惮地溢了出来。此刻他真恨自己想象力丰富,不由得愈发骇然,邢坤手里的那把枪跟那辆昌河面包早给他忘了个干净。
邢坤见他不动了,呵斥道:“快走!你想吃粒带响的花生米么?”
沈颀进了这诡异萧瑟的林中也不由害怕,可她的胆量毕竟比金天闯大些,于是说:“累了,不走了!”
邢坤刚欲骂:“你妈的……”沈颀立即反驳道:“邢坤!你来过这里几次?你要是不熟就别乱指挥我们,否则到时候谁也出不去!”
邢坤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扣住衣领,缩了缩粗短多皱的脖颈,悻悻地说:“好吧。就一会儿。”
沈颀坐了下来,又问:“邢坤,你还要往里走吗?”
邢坤鼻子“哧”一声,猛然提起枪抵住她的额头,厉声叫道:“闭嘴!记着自己是俘虏!”他站了起来,回望四周,半晌说:“就这儿吧。”说罢他的食指缓缓移向扳机。
骤然,一阵哗啦啦的怪响自树木间的隙缝中剧烈而快捷地传过,迅而消逝无踪。邢坤在金、沈二人惊恐万状时捕捉到,激动地像惊奇盒中的弹簧怪物般跳起来,叫嚣着:“谁?谁在那边?出来!”
邢坤心思周密,仍不忘回枪威胁:“你们两个别动。”他转而像只猫似地缓步悄然移进,“谁在那里藏着?出来……我让你出来!”他拉了拉枪栓,面孔的肌肉痉挛着:“我数三下,一,二,”他开始数得很快,可还是在“二”后面留一个较为明显的停顿时间,但枪所指向的背光树丛仍没有丝毫反应。
邢坤并不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但他最恨失了面子,于是“砰”一声烈响被尖锐的风啸炒作后更为夸张地直插进荒悲的穹宇中,转瞬间三个人各自的心脏都被莫名其妙地刺痛了。邢坤大而塌陷的狮鼻跟狗一样被汗液浸得湿漉漉的,轻微的后坐力似乎冲击了他的脑神经,而射出的子弹却依旧没让那片树丛产生什么变化。
邢坤随地拾起一根长树枝,小心翼翼地在那些枝叶繁茂的墨绿中拨弄一会儿,确定是自己的错觉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林子这么大,什么样的野兽蠹虫没有?刚才或许只是一只鸟或松鼠。
金天闯实在按捺不住瑟瑟发抖,手更是癫痫般大幅度颤栗,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碑林典故的恶魇。邢坤不明所以,见他无端地增加自己的恐惧,无来由的一阵暴怒,想立即解决他们再迅速离开,但举起的枪又不由垂下,因为此时他环顾四周,已经难以寻辨适才的入口了。况且在这陌生的迷宫里孤单一人,是谁都忍受不了的。
沈颀额头汗液涔涔,她正利用刚从自己手带上拔下的细铁在手铐的锁孔处来回地拨弄着。偌大而异常幽静寂寥的林子,竟连这样羸弱的微细响声也依旧听得清楚。她虽然知道金天闯只是个市井之徒,但本性应该不坏——胆子太小注定心眼不会太坏,然而重要的是这人的胆子也太小了,她本可以示意金天闯偷偷拔出自己的枪,可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是没办法用的,金天闯若是与邢坤对峙,起码从心理上就撑不住,要是让他先行开枪又不见得能打准。想到这里,她更加急噪地拨弄着手铐,声音一大,刚从适才古怪事情中挣脱出来的邢坤立即转过身,暴戾地喊道:“你干什么?这是什么声音?啊?你想打开手铐?我先杀了你!”
金天闯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不自觉地踏出一步,这一步因错误地被误认为象征了挑衅而大大地刺激了邢坤,邢坤马上将枪口对准他便要扣动扳机。强烈的求生欲望使金天闯将胆小的本性先搁置一边,更加迅灵地侧跃过来,两手牢牢地扭住邢坤的枪,二人轰然倒地,地面,尘土乱扬,碎叶滚溅,拌着野兽般的撕打声,呼呼作响。
沈颀一见,只有冲上去帮忙。她两手虽然被缚,但脚仍然好使。邢坤在打斗中偶然瞥见沈颀的行踪,更是焦怒,一只脚连连踹击金天闯的肚子。金天闯吃了亏后也不示弱,并起双脚变本加厉地反踢对方。他身高腿长,立即占了优势,尝到甜头后愈踢愈带劲,亢奋不已,竟而忘了打架的目的是夺枪,手不知不觉地放松开,直到发觉不对劲,这才抬头诧异地瞧着邢坤,邢坤拿着枪对准他,冷冷地问:“踢够了?”
沈颀在邢坤就要开枪的千钧一发之际,狠狠一脚踹到邢坤的后脑,这一脚比驴蹄子还厉害,疼得他大叫一声,但枪也在脱手的同时响了起来。
沈颀一愕,慢慢地望向金天闯。金天窗也目光呆滞,面若死灰,但只是瞬间,惨青的脸颊上划过一道割裂的腥红。出膛的子弹在空气中制造了风的利刃,居然只是一擦而过,他可算得上是世上罕有的幸运者了。沈颀释然,回脚把枪移到金天闯身旁:“快,给我打开手铐!”
金天闯惊魂未定,“唔唔”机械地应承着,拿过枪。沈颀见他似乎神志不清,心不在焉,不放心地提高声音:“哎!小子!你可看清楚,别打着我!”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树下有尸体
又一声枪响,沈颀的手铐分成两半,虽然还是不能取下,但不妨碍她掏出另一把枪。她沉思一会儿,考虑到自己的精力有限和方才金天闯的积极表现,又将邢坤夺去的那把扔给金天闯:“接着!”
金天闯被动地接过后,疑神疑鬼地四下乱瞄。邢坤则在地上无力地支起滚圆的身躯,恶狠狠地咒骂着。沈颀用枪指住他:“起来!跟我回局子!”
金天闯冷不丁问:“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沈颀被他略带绝望的苦涩口吻弄得一阵茫然,接口说:“你以为这里是亚马逊么?这才多大一座山,一会儿就走到头了。”她顿了顿,又问:“你……你是叫金……金天闯是么?你是干什么的?”
金天闯怔怔:“我……我可没犯法。一,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呢。”
沈颀有些生气:“你眼瞎了?我和他到底谁长得像坏人?我是警察!……哎,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没告诉我呢。”
“我大专毕业一年了。因为学历太低找不到工作,所以又报了所学校学习。我可从没干过什么坏事,遇到你们那是碰巧了……”
沈颀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是不是男人?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你瞎掺和,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糟!”
邢坤仍然不愿放弃最后一线希望,挣扎着说:“小兄弟,你到我的公司来吧,月薪两千块,发你十三个月的工资,跟公务员一样!”
沈颀知道金天闯耳根软,怕他受诱中计,一脚踩在邢坤沙袋般的肥肚子上:“你给我收声!再不老实就把你的嘴堵上!”
金天闯虽然向来没有主见,性情软弱,但每个人都有自己遵循的一套原则,最起码他不会再信任一个曾经多次要杀害自己的人。
又过了接近半个钟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白日里五彩缤纷的景物现在统统整齐而单调地变为纯粹的黑色。黑夜开始欺骗人类的眼睛,将他们的思想置于一个完全未知的神秘世界。雨果说:梦是黑夜的水族馆,他们如梦初醒地奔跑着,仿佛正是在回归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甚至一切的本源——夜。沈颀的夜光表还可以勉强放出一丝极其模糊的光线,她焦急地问:“喂!你到底认不认识路?不认识别瞎走!”
金天闯慌乱地回复:“这儿我恶熟,要是没路你把我拿下去铺!”他完全凭借着十年前的混乱记忆加上自以为非常敏锐的直觉胡走一气,最终总觉得地面在跟着自己一起走动,所以他停滞下来。沈颀不由问:“你怎么了你?”
金天闯回过头,脸色在那一瞬僵直得可怕。沈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浑浊的重音,退了一步,颤声问:“你,你干什么?”
金天闯垂下脑袋,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说:“警察同志,周围这么黑,我们出不去了。不如熬一夜,天亮了就能辨别方向了。”
沈颀没有办法,只得坐了下来。金天闯不经意地问:“你有东西吃么?”沈颀受到提醒,其实她为了单独拷问邢坤也曾充分计划过,于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咸酥饼干和两袋香肠面包:“就这个。我没料到会多一个人……咱俩平分吧。”
“有弹弓就好了。”
沈颀颇为诧异地抬起头。
金天闯没有吃,继续喃喃地仰着头:“我十五岁就在这座石冶山下的中学读书。”
“石冶一中?”沈颀反问。
“是啊。你……你怎么知道?”
“我念初中时成绩也不太好,听人家说无论学习多差的学生,只要一转到石冶一中,成绩立即就提上去了,大多数都能考上比较好的高中,这学校名声挺大的。后来……我爸疼我,怕我去了遭罪,所以……就没去。爸……”沈颀伤感的口气稍纵即逝,目光中顿时充盈着戾气,转而朝一旁累得半死不活、正在呼呼打鼾的邢坤怒视。
金天闯不想因为这个而走题,于是接着说:“当时校方严禁我们外地转来的学生进山。我偶尔在山前的树林拿弹弓打鸟,能打很多只,打下来就烤着吃……”
“为什么?”沈颀始终是小女孩的脾气,“为什么校方不让进山?”
“你也看见了,这山树很多,把阳光都遮得差不多快没了,找不着北容易迷路。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每年都有不听劝告的外地人在林子里走失的。这片林子埋了很多死人,村民都挺迷信的,不让外人来叨扰……”
“死……人?”沈颀皱了皱眉头,“哪有啊?一路上我没看见一座墓碑。”
“那是你看不见,其实到处都是。”金天闯伸出食指和无名指。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棵粗壮的芙蓉树上摁了摁,沈颀不由凑过去,把表对准树皮,羸弱昏黄的光线将凹凸粗糙的裂纹映出,是两个歪歪斜斜但很深很大的刻字:“××之墓”。
沈颀只觉得猛地一口气上不来,双手乏力,颓然坐到地上。金天闯回头瞅瞅头顶高处的树梢,“这树长大了。其它的字应该在上面。”
“死人……埋在树下?”沈颀感到空气中有一种强烈的腐肉气息,压抑着自己的呼吸。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1: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不堪回首的残酷青春
“是,每一棵树下都有……这一棵最少有半个世纪了,这么粗,肯定是有钱人的。”金天闯的声音也很不自然,“你……你不用害怕,这没什么……再说你不是还有枪么?”
他见沈颀的悚惧之色仍旧丝毫不减,又安慰似地说:“其实也不光是人,还有猪呢。大概是我来石冶一中复读半年后,镇上闹起了五号病,几乎所有猪的蹄子都烂掉了。校方从不舍得杀一头猪给学生当伙食,反而用学生的伙食喂猪,谁想到好不容易将猪喂得又肥又壮时,偏偏一个个都患了瘟疫,只好忍痛用推土机在后山挖了一个大坑,把两百多头猪全部都埋了进去。当时猪的叫声比女人的叫声还尖还惨百倍。往后的半年我们都没见过一丁点荤腥。夜里总有人跑到后山,挖出死猪蒸煮很多遍,然后再拿到学校食堂去卖……”
他正讲得眉飞色舞,沈颀已经止不住大声呕吐起来。
金天闯慌了神,连连补救:“对、对不起!我说说就是了。我实在没想到……”
沈颀好半天才强迫自己镇定住,抬起头刚想说话,喉头又是一酸,眼眶有些热,只得仰躺在一棵树旁,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蓦地,他又想到树下埋着尸体,连忙支起身躯。就在这一瞬间,她怪异地望向金天闯,目光中散放着堇色的骇人色彩。
“你……”金天闯似乎完全堕入虚空,一股恶寒被刮过地面的冷风托起,在自己身后凝固成形。“我后面……有东西吗?”
“不是……”沈颀揉了揉眼睛,“可能是我看错了。”
金天闯对回答中模棱两可的“可能”二字很不满意,颤声追问道:“你看见什么了?”说着他纵身向前一扑,和沈颀背靠背地倚在一起,握紧了手中的枪。
沈颀有些可怜他,摇摇头说:“也没什么,我只是看到……看到有绿色的影子一闪。肯定是错觉。人一紧张就爱胡思乱想,邢坤刚才不是也这样么?结果还不是什么也没打着?”
“不……不对。”金天闯仍心有余悸地辩驳,“那声音我们仨都听到了。总不会是……集体错觉吧?”
“你能不能不说话?”
金天闯迅速安静下来,可这暗无边垠的黑夜突然变得更加庞硕与狰狞,在那黑暗的尽头,究竟存在着什么,这是几百万年以来人类无论如何进化都在不倦探寻的永恒疑问。当它从黑暗深处中走出,步步向我们逼近时,那也许是这个世界所有恐惧的来源和犯罪动机的根本。
“你……你还是说两句吧。”沈颀干咳了几声,“不要停……不过,不过别再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好……”金天闯一面用力收紧衣服,一面将枪口平对向他认为的最黑的方向。“你想听些什么?”
“比如……说说你的学生时代,校园生活……”
“噢。”金天闯咽了咽口水,“我也没什么刺激生活。石冶一中那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当然真正有钱的孩子是不会来这儿的,但他们都自称自己如何如何富有:从招远来的就说自己家是开金矿的,东北来的就说自己家是开油田的,河南来的就说自己在少林寺里吃肉偷钱强奸杀人无恶不作,但就是不打诳语,香港来的就说自己绑过李嘉诚,台湾来的就说自己朝###开过枪……嘿嘿,开个玩笑而已,港台的孩子怎么会来我们学校!说自己家里有钱的肯定是乡下学生,说自己将来有钱的肯定是城里学生,总之大家都是一群靠吹牛聊以自慰的井底可怜虫。
“我们的老校长有一辆自己的沃尔沃S90,却只给我们学生吃未经加工过的猪食——大多是些地瓜干,糙玉米面饼,方瓜包子和苦涩的菜汤,学生吃剩之后变成了加工过的猪食,拿到猪圈喂给猪吃,这是终极目的,不然猪会不消化。学校共有校长一位,教职工人员七十多名,猪二百五十头以及学生两千只,食物链呈金字塔式结构排列。学校有可以供一千八百人进餐的露天敞蓬食堂,也就是学校总面积减去平房教室余下的地方。夏天石冶山里的长腿蚊子根本不怕人,咬一口生个毒疱能连肿十天。蚊帐却不让随便挂,是为了保持美观。冬天也一样,别说暖气,连炉子也没有,只有一扇破陋不堪的窗不停地喝着西北风,被子却也不许加厚,这也是为了保持美观。由于学校跟动物园一样常有人来参观,所以美观是很重要的,有所不同只是饲养员决不会对动物拳打脚踢,骂牲畜是畜生。教师们都是乡下娃苦出身,苗正根红,对自家牲口肆意殴打的性情被压抑了十几年,最终发泄在学生身上,因为猪是学校的财产,殴打会被扣钱。我有个同学叫廖东然,他就被他的班主任“杀牛终结者T—OX”用藤条抽了多次,那老师公开崇拜布什和拉姆斯菲尔德,热爱虐囚。
“生活很无聊,很单调,很……艰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来重复去都只有那么几样:不到五点就起床叠被,出门跑操,高声喊口号,然后回来上早自习。下了课吃早饭,都是些稀得只剩下水的小米粥,一小堆腌花生豆。接着整理宿舍,清扫卫生区,七点钟准时上课。上午一共五节课,三节课后出去做广播体操,还要像早上那样绕着操场跑,再上两节课,中午吃一些瓜馅包子,地瓜干,没有白面,白的只有大白菜熬汤上漂着的肥肉星子。黑面馒头也偷工减料,往往连吃了三个还饿。午睡一个钟头,大多是在教室里睡,因为回宿舍会破坏早上叠好的被褥的美观,也不准任何人夏天私自挂蚊帐冬天私自加被,防止不美观。睡醒了要唱歌,主要是校歌或者国歌和革命歌曲,再不然就是十年前的流行歌曲。下午四节课,上完后吃饭,内容跟早饭、午饭完全一样,吃剩了就去猪圈,倒在猪食缸里喂猪吃。晚上三节半课,十点半熄灯睡觉,就这些。”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3: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更。。。。。。新。。。。。。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3: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碑林夜话
沈颀对他拖沓机械如流水帐的冗长汇报毫不厌憎,只是笑着说:“这不跟监狱一样了吗?”
“谁说不是。他们本地人还没怎么着,我们烟州转去的真是难以忍受。我的上一届曾有人被逼疯过。”
“烟州去的学生多吗?”
“从总数上看当然很少,我和八个朋友一起去的。那一届的烟州学生格外多,可也不超过四百人。”
“我……”沈颀迟疑了少许才问,“我听说那里的老师虐待学生,有这种事吗?”
金天闯的神色中含有捉弄的成分,凝视她半晌后,悠悠地说:“我们都习惯了,去石冶念书的烟州学生,多半是烟州市各个学校的败类渣滓,没少让人揍,也受得惯,让谁打不是一样?反正不管遇到家长、遇到老师、遇到流氓还是遇到……警察,挨打的总是我们。”
沈颀有些歉疚地回避开他并不灼人的目光,轻轻说:“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出去,出去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把邢坤抓到局里去。”
金天闯不经意地问:“我不懂法……可你现在的行为……以后还能再干下去吗?”
“被撤职是铁定了。”沈颀拢着秀丝,“按照邢坤的能量,足够请到省里最好的律师,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到时候我就连判刑也说不定。”
“你……你为什么要抓他?”
沈颀的瞳仁再度掠出燥烈不定的色泽,恨恨地说:“我爸爸……他杀了我爸爸!……”
金天闯只是一瞬愕然,随即轻声说:“是这样……那,你爸爸也是个警察?”
“不,不是。他只是个普通工人。”沈颀紧紧攥着一株根部深入地下的杂草,“邢坤想杀的并不是他,可……可是他却受到牵连了……”
金天闯始终听得一头雾水,但见她愤怒得有些失控,也不便再多问。
“就算他没杀我爸爸,我也决不会放过他。”沈颀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他是烟州的恶霸,组织黑社会,走私汽车,贩卖毒品,作威作福,还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金天闯沉吟半晌,有些失意地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欺负别人的人?”
沈颀一阵哑然,许久才说:“是。就算撇开我的职业不谈,作为我本人也是很看不惯欺负人的行为。大概是因为小时侯没有城市户口,总是受人冷眼嘲讽的结果吧……所以我报考了警校。”她无意间看到金天闯刻板呆笨的面孔,不由笑了笑说:“不知道为什么,跟你说了这么多。平时在局里……警察嘛,大家都尽力表现出坚强威武的样子,有心事也藏着掖着,可能是……想找人宣泄一下吧……”她竟突然抽泣起来,嘴里呢喃不清地念着“爸爸”。
金天闯一惊,想要说些什么,沈颀却先掩住鼻子:“你,你不用管我。对不起。”
金天闯陡然回忆起自己在初中时代的轻狂生活:八个人跟着刁梓俊一起骑着经过改装的大功率公路赛,沿着烟州至石冶山的高速公路风驰电掣。白天跷课逃学,打架斗殴,夜里在夜总会里畅饮狂欢。在此期间他们正值青壮的气焰异常嚣张锋锐,看谁不顺眼就拳脚相加。金天闯本人跟其他八人不同,他一开始属于受欺负的弱者派别,但软弱多变的性格令他不仅不恨反而崇拜起所谓的“强者”,开始频繁地接触并千方百计地试图与他们交往,最终被吸纳了进去。他非但不恨曾经欺侮过他的人,反倒非常羡慕对方欺侮人的本事,这也是他为什么恨死老师却还想当老师的原因。即使加入强者阵营,性情仍没什么变化,他依旧胆小怕事,只不过学会了怎样虚张声势地吓唬人而已。通常论到动手,他只是站在外围,跳来跳去做着看似很激烈的动作,口里的叫骂声喊得比谁都高亢,其实基本上一根手指也没碰过人家。他的原则是:只求自保,少结仇家;以德服人,安全第一。
就在这样混沌迷茫的回忆后,同样混沌迷茫的天色转淡,隐隐将黑夜涂鸦下的叶子重新揭露出绿色。沈颀彻夜未眠,直至明显地看到东方的一抹红晕后,才感到头昏脑胀沉沉欲睡。邢坤仍在剧烈地打着鼾,金天闯正百无聊赖地注视着他,觉得他此时和普通人一样,没有邪念,没有暴戾,甚至携着一丝笑意的痴肥的脸还有些可爱,大概是因睡得很香而获得了清醒时难以获得的满足感吧。
猛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股莫可名状的念头闪电般侵袭进他的脑海,并在那里恶作剧似地徘徊不定,某种极难言喻的诡异湿漉漉地在他的胸口滴溅喷洒。他总感到这张肥胖的圆脸仿佛在哪里见过,尽管形象模糊,但意念却相当强烈,如同那天被车轧死的曲青婷一样,这一回他无论如何也不觉得邢坤可爱了。
已到五点钟,在树叶间隙涌动的黑暗低色逐渐消失。邢坤略一清醒,立即“嗷”一声大叫起来。沈颀被惊醒,见金天闯兀自呆滞着出神,也一阵凝顿,然后才长释一口气,用力点头说:“天亮了。”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3: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冲破无尽黑夜
远处传来了阵阵鸟啾,林中每一个细微的事物都在积郁一夜的窒息后不住地震颤,可这也难匿山谷另一侧依稀的叫喊声。由于曾经在石冶一中呆过,金天闯马上捕捉到了,那是些孩子在极为扭曲地嘶喊着“发展体育,振兴中华,一,二,三,四”之类的口号,伴随着产生共鸣的还有被惊醒的猪的尖叫,因为学校的集体猪宿舍距跑操的地点很近。估计自从十年前那场五号病流行,百猪大活埋之夜伊始,这里的猪就一直保持着类似女人惨叫的尖锐嘶嗥,从不发出传统印象中的“噜噜”声,所以石冶山的狼话悴辉趺垂夤酥砝福?蟾潘?侨衔?遣皇侵怼?
猪叫带给金天闯的刺激丝毫不亚于限制级录像中女人欢快的咆哮声,他马上说:“你们跟着我走,应该能走出去。”
沈颀和邢坤各自满腹的心事,也没什么异议,浑然无觉地跟着金天闯,木偶般地行进着。声音真的愈来愈近,逐渐变成机械的隆隆声,激起一片飞鸟翔来掠去,脆弱的树枝像着了魔般颤栗,脱衣舞似地抖下许多尚未泛黄的年轻叶子。这片林子虽大,却很少见到大动物,三人经过这漫长如宇宙形成的一夜,都有种在荒岛上苟且半生的落寂感,即使没见到第四个人,这些鸟赋予生命的象征意义也足以令他们的情绪大为波动。
最终他们找到了。
两棵距离较大的桦树如同碑林天然的大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仿佛是后工业社会的技术革命带来挥别过往一切的沉重场景,轰鸣巨响犹如来自欧洲推翻旧帝制时代的街垒巷战,几台大型起重机与推土机在粗犷豪野地忙碌运作,远处的吊车将一捆阳光下锐如利剑的钢筋缓然抬离地面。沈颀与金天闯面面相觑。沈颀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金天闯迟钝地思考着。本来这一带仍属于学生跑操的范围之内,而现在却变成了工地。当然,这不会减轻学生的负担,他们会被强令多跑几圈来弥补路程的缩短。石冶是闻名遐迩的穷镇,与近在咫尺的烟州经济情况全然不符,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在学校那样踹一脚就能坍塌成原子颗粒的平房教室内,谁的桌面能摆上一只装铅笔的盒子,那就铁定是村霸级别的大富子弟了。尽管烟州市偶尔发起几次捐资助学活动,石冶一中仍然盖不起像样的教学楼。当大家把期望的目光投向校长的那部沃尔沃,校长自然是悲怒交加,打算用生命捍卫它,同时那部车也被挪到烟州去了。可眼前居然出现了这种规模的建筑队,这在烟州市内也是不多见的。
邢坤突然眉目舒展,叫了一声:“嗨!老乡!”
沈颀本想喝令他闭嘴,但又觉得邢坤已在掌握之中,又走出了林子,喊就喊吧。可谁料正在推一辆单轮小车的一个民工突然相当惊奇地叫了一声:“邢总!”
沈颀一惊,扳过邢坤:“别磨蹭,快走!”
邢坤扯开嗓子:“救救我!这俩人是抢劫的!”
那民工大概极渴望有一天成为包工头,于是刹那间目光中写满了“正义”二字,驴一般叫道:“弟兄们快来,邢总给坏人抢劫了!”
顿时在工地上的十五六个民工纷纷拥上,铁锨、锤子、钢管、水泥砖甚至螺丝钉戟指沈颀与金天闯。沈颀急忙喊:“我是警察!是警察!”
民工们不解其意,常年经济匮乏的他们认为任何一项行业都是以赚钱为主旨,毫无门户偏见,警察没什么特殊的,于是所有人齐声大喊:“我们是民工!”响遏行云。
沈颀举起枪:“都别动!”
民工见她还戴着手铐,又有枪,更加相信邢坤的话,但他们毕竟不是三百年前资本主义萌芽时代的民工祖先,最起码还是认识枪的,手中糙陋的冷兵器都有些发颤。沈颀挥着枪叫:“邢坤,你过来!”
邢坤冷笑不语,安之若素。沈颀对金天闯说:“我手不方便,你打110报警!就说邢坤多次袭警,企图谋杀我们,调派警力增援!”
金天闯瞥到邢坤脸上令人意外的自信与安详,不由有些颓然,但沈颀急切得随时濒临绝望边缘更让他不堪忍受,只得掏出那部省吃俭用买到的索尼新款,战战兢兢地拨了号。
不到十分钟,石冶派出所的民警先赶到,喝令民工们散开,然而在烟州这样的“大城市”的民工“见多识广”,根本睬都不睬这些土著治安员,只是眈眈相向。又过了十五分钟,烟州市公安来了五辆吉普,民工立即缴械投降,并纷纷相互推搪揭发。邢坤却依旧眉开眼笑,与刑警大队长陈公达毫不避讳地对视半晌后,陈公达只挥了挥手,两名武警几乎像赠送订婚戒指般温柔地给邢坤戴上手铐,面色都很谦和。远远地也不知在说什么,可邢坤却显得豪气十足,极为配合地上了警车。陈公达走到沈颀面前,低声愠怒道:“跟我回去!”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3: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噩耗
沈颀明白一旦回到烟州城,公安局的电话会被市领导打爆,在那里等候的著名律师足够组成一支日本自卫队。人间的法律对邢坤毫无作用,她真后悔自己不在邢坤抗逆时顺手击毙他,这样一来自己的工作丢了不说,甚至自己的生命都难以保障。她很复杂地回眸瞧了金天闯一眼,垂头进了车。
金天闯比她更害怕,他当然知道邢坤不会有事,相反,自己在烟州只怕也呆不长了。惆怅与沉郁充斥了此后的几日。他从廖东然那里得知,邢坤要捐款修建教学楼,刁梓俊在校庆那天返回母校就是去递交计划书的。校方可以拒绝刁梓俊但决不拒绝钱,于是烟州最大的建筑公司新环便派出一支浩浩荡荡的机动队伍来此。那公司的老总与邢坤交情甚厚,邢坤也总是隔三叉五地望对方那里跑,凭着出众的长相令公司旗下民工都记忆犹新。
然而媒体都没对此事大作渲染,公安局内部自行处理了这件事,邢坤出乎意料地没有控告沈颀,因为沈颀已被开除,一个普通人要想扳倒自己更加困难,等一年半载后没人忆起这件事,再弄死她也就容易得很了。
自此以后一连两天,金天闯再没见过沈颀,两个人互相给予对方的初次印象都不太好,但却都异常深刻,不知为什么,他们的目光甫一对视,就会有重温童年旧梦的美好感觉。金天闯整天满脑子都是沈颀的影子,还有自己并不欢愉的孩提时代。
学生时期金天闯虽成天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却从没有吸烟酗酒的不良嗜好,但抑郁的不止是心情和环境,空气中如同灌了铅,只好用平素最厌恶的烟味和酒气来排解,烟呛得他不住地咳嗽,酒令他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感到支撑整个躯体的骨架都变成了霉烂的绿色,渐渐熔成一团泥浆。
手机猛地响起来,与石冶山大屠杀那夜猪的惨叫一模一样。手机正挂在胸口,金天闯只觉得自己极快地一颤,失了平衡,仿佛心脏被人剜空,而那就是自己身体的重心。他定了定神,接了电话,里面传出廖东然的声音:“喂,天闯!”
金天闯陡然瞥见对面镜中自己暗若死灰的面孔,声音哆嗦起来:“哎……哎,是我……。”
廖东然似乎听出了不对头:“怎么了你?……你也知道了么?”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金天闯的每一根短发都沾满了栗栗不安的汗珠,“出什么事了吗?”
廖东然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其中的惊悚是世上任何东西都无法掩覆蔽匿的。
“梓俊他死了。”
金天闯愕然少顷,蓦地一阵激怒的抽搐,突然大声喊道:“他死了?……他死了你告诉我干什么?是我让他死的么?我能让他活过来吗?”
他珍爱的手机被重重地掷在地板上,里面传来因磨损而尖锐的声音:“喂,天闯你没事吧?喂!……”
金天闯突然感到呆在一个毫无生命的家里非常不妥,他急忙穿戴起来。临走之前他有些不甘心地回头,拾起地上的手机,像是打骂完孩子以后全然不理会孩子的创伤,但自己已经消了气的父母,刚疼爱地摸了摸,打算放进口袋时,突然不可容忍地发现这孩子无可救药了,液晶屏幕已经明显残忍地裂出了几道深纹,仿佛冬日湖面上结的冰块碎了一般。他咚咚咚跑上阳台,打开窗,选择一个即使下了楼也看不到的地方,向那个方向竭尽全力地投去。
金天闯在设障的警察队伍前看到了廖东然,廖东然向他打了个含义不清的手势,然后拉过他退到警戒线外侧。廖东然瞅了瞅他,掏出火机点上烟,金天闯硬是抢过烟盒,往自己嘴里也填进一根,颤颤地打燃。
两人半晌都无言以对。金天闯只是极其不安地四下瞄着周围摇晃不稳的事物,眼皮不住抽动,像昆虫振翅一样快而无力,而又一样脆弱。许久,他很费劲地挤出一句话:“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
廖东然被他突如其来的怪异样子弄得呛了一下,咳了半天,拍打着西服上尚未冷却的烟灰,说:“我猜不出来。到现在我连他是自杀还是谋杀的都不知道,也许还可能是心肌梗塞引发的自然死亡。要我看的话……多半是给人……杀了。他这么多年不在烟州,谁知道他在外边做过什么……他的个性,你我都是知道的。”
金天闯从不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他感到再不说出来就会窒息:“东然,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梓俊是不是在邢坤的公司工作?”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3: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离奇的死亡
廖东然怔了怔:“邢坤啊?邢坤……我只知道这个人背景很复杂,好像……不是什么正人。怎么了?你怎么知道?”
金天闯咽了咽唾沫,说:“我猜的。校庆那天梓俊来石冶一中就是为了告知学校,邢坤要捐资建教学楼,工程也早就开启了。”
“我们的报纸上也有过相应的报道。可我没想到那天梓俊是为了这事来的。”廖东然回头之际目光不经意掠到了门口那部熟悉的宝马上,“难怪他能开这么贵的车。”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还记得邢坤杀过人吗?”金天闯说这句话时已经下了一搏的决心,他知道邢坤决不会放过自己,而自己没必要死了也替他保守秘密。
“邢坤杀过人?”廖东然听得愣了神,职业的敏感令他稍稍从伤寂中振奋了一些。
“我是说……”金天闯环顾四周,咬了咬下唇说:“上次的那场接连撞死两个人的肇事车子记得吗?”
廖东然的表情走了样,轻声问他:“你什么意思?”
金天闯冷汗直冒,沉声说:“我有个朋友,是个警察,他的父亲就是死于那场车祸的。她告诉过我,这是邢坤干的。”
“你是说梓俊是她杀的?”廖东然压低嗓门,“她为了报仇,所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金天闯揉着隐隐作痛的眉间,“她是个警察,这一点即使是在她最愤怒最容易丧失理智时也没忘记。我了解她,她一直针对邢坤……决不会滥伤无辜。再说邢坤手底下有的是人,为什么偏偏选中刁梓俊?”
“你也不想想,邢坤的公司里又有几个人能坐上这辆760i?你知不知道,梓俊这车是经过专门改装的,是全烟州市独一无二的一辆,市里很多车行以及宝马专销店都请过他开这部车做宣传。我不知道别人怎样,我的报社的报纸有一阵天天都在说晋达的电脑和这台宝马。由此可见,梓俊与邢坤的关系决不一般。”
“总之决不会是她。”金天闯叉着腰,狠狠地将嘴里的烟头吐出,“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活活被撞死的,以前咱们在石冶念书时,我的班主任曲青婷,记得吧?当时我只觉得眼熟,也没怎么太在意,直到后来车祸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我才确定了她的身份。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她的家属干的?还有,邢坤的目标应该就是被我救下来的那个顾学庆,他被送到医院没两天也死了。更可能是他的亲人杀的。”
“原来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报警?”廖东然睥睨着他,“你早该报警了。”
金天闯来回碾着脚下的烟头,就此沉默。
局长跟两名队长从楼上下来,用手推搡着晃来晃去的各种镜头,只是重复着:“无可奉告,对不起,无可奉告……”
警车一辆辆尖叫着开走,仿佛是在一遍遍重演着死者临终前的惨叫。
“我想把这事一查到底。”廖东然注视金天闯。
“你是你我是我。”
“那好,不过……你有什么新消息,记得先告诉我,好吗?”
四个小时后,令金天闯吃惊的是沈颀竟然找到了自己的住处,铃声使他差点吃到自己的心脏。当他打开门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寓所居然这么不隐蔽,既然沈颀能找到这儿,相信邢坤想要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沈颀盯着他玻璃球般毫无生气的眼睛,撇撇嘴说:“干嘛?还不开门让我进来?”
金天闯打开门,向外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接了杯水给她,然后酸软无力地仰在沙发上。
“你怕什么?”沈颀似笑非笑地说,“我好歹以前也是警察么,要找你住哪儿也不是很麻烦。”
“你找我什么事?”
“我还想知道一些其它的事情。金天闯,你认识刁梓俊吧?”
金天闯的眼球猛地凸起,随即镇定下来,淡淡地问:“难道你不认识他么?烟州还有人不认识他么?”
沈颀不去回答,先喝了口水,又说:“金天闯,咱们有过一面之交,多少也该算是朋友了。我之前也去过顾学庆住的那家医院,昨天我又去了一趟,他们两次对送顾学庆到医院的人进行的描述大体一致。知道我什么意思吧?那人的体貌特征跟你很相似。”
“就是我。这么回答你满意吗?”金天闯摸着头皮,“你想说什么?”
沈颀无论怎样笑,都显不出二十出头女孩的妩媚可爱,警察的职业生涯令这笑充斥了各种阴森的意味,因此只能单调地显出她的年轻罢了:“你既然救了顾学庆,就肯定亲眼见到肇事司机的相貌了吧?”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8-10-2009 03: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朋友的新车
“见到了,可我忘了。”金天闯很干脆地撒谎。
“你诓谁呀?这事要是搁我身上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已经不是警察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要扳倒邢坤!不把他送进监狱,送上刑场,烟州市一天也不会安宁。”沈颀很专业且不失时机地踩住他的痛脚,“你也不会安全。”
“这跟刁梓俊的死有关系吗?”金天闯几乎是在喊,“你是不是认为,是邢坤杀了刁梓俊?”
“是!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沈颀毫不避讳地对视着他,“万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刁梓俊只能成为他犯罪的污点证人。而你却碍于和刁梓俊的特殊关系才没有指证他。”
“什么什么?”金天闯真的奇了,不由笑了起来,“你没事儿吧?我发现你这人巨傻。你以为是刁梓俊开车撞人?错了错了!”
“你还强辩!”
“我没强辩!我虽然长得丑但还不至于表里如一!”金天闯肃然说,“我可没你想象得那么重情重义。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很可惜,这场车祸跟刁梓俊没有半点儿关系。”
沈颀愣了愣:“你这会儿又记得了?”
“是啊。”金天闯心烦意乱地说,“无论你怎么质疑我的品格都无所谓,但我再卑鄙也不能让你把这么大一黑锅往已经死去的人身上推。你怎么不说是被邢坤杀害的另两人的家属,误以为刁梓俊是凶手,就杀他报仇?”
“这决不可能。”沈颀斩钉截铁地反驳,“我们家就我一个;顾学庆的老婆早就死了,他儿子才八岁,能杀得了刁梓俊?还有那个姓曲的老师,没结婚,又是个外来户,在石冶教了二十年的书,一个亲人也没有,我还没听说有哪个她教出的学生能爱戴她到去为她报仇的地步。”
正在这时,一阵细腻入微的甜腻女声说:“接电话啦……”这虽然是自网上下载的普通铃声,可金天闯却猛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铅灰,随即用两根手指头迅捷夹出怀里的手机,忙不迭地掷到沙发上,顺势惨然地看了沈颀一眼,这才拾过手机。打开问:“喂……是你?干什么你……你以后打我家里的电话,别打我手机!”
对方是廖东然:“你至于这么小气么?电话都换了,几毛电话费却舍不得?”
金天闯又瞅了瞅沈颀,把电话换了只手拿,紧贴耳朵说:“家里还有客呢,有什么事快点讲!”
多年交往,廖东然立刻会意:“法医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公安局让梓俊的家属去一趟。刁伯父孤零零一个人,身体又不好,万一再出什么问题就……我们俩一块儿去吧。”
“好,半个钟头以后到。”
“你不用打计程车,我来接你。”
“你那辆破吉利不是坏了拿去修了么?”金天闯不屑地问。
“准你换手机,不准我换车?”廖东然语气中的沉郁抑制不住得意:“今年挺辛苦,机缘巧合下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导演,我俩一拍即合,给他写武侠剧本,一集算一万,挣了笔小钱。报社福利待遇不错,给我们主要撰稿人一人一套房。所以住的问题解决了,我就想买台车。我把吉利卖了,一共凑了五十来万。本来想买欧菲莱斯或克莱斯勒之类的高档车,可梓俊这事儿一出……我觉得太抢眼的车很不安全,加上我又不是什么大老板,没这个必要。所以……”
金天闯预感不妙:“行了行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所以就买了辆福特蒙迪欧旗舰,价格一次到位。”
金天闯听得耳根火赤,只是虚弱地“嘿、哼”两声,再不说话,廖东然太了解他了,隔了层电线竟也听得懂,忙补充道:“你只要好好努力,要买部好车也容易得很。在家等着我来接你啊!”
沈颀等他放下电话,完全镇定后眼珠乱翻打算编谎时,才一字一顿地说:“我全听见了。”
金天闯的整个肤色像是立即褪去一层。
沈颀笑了,接着说:“我也要跟你一块去。长这么大我还没坐过25万以上的车呢。”
“你想坐好车,去坐邢坤的迈巴赫去。”金天闯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她,只得焦虑不安地盯着墙上的挂钟。
然而廖东然比金天闯预想的要快得多,喇叭在楼下得意地尖鸣几声。看到金天闯后廖东然本来想说你怎么这么慢啊,突然又看见一个陌生女人,眼皮很不自然地翻眨:“你……女朋友?”
金天闯轻声回答:“警察,……我们走吧。”
廖东然觉得怪怪的,苗头有些不对,但也没多说什么。
金天闯坐上这辆宽敞的新车,火气越来越大,若在以前他一定会处处挑剔以便嘲讽聊以自慰,可眼前这部车令他穷尽脑汁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来,于是颤抖着一边触摸一边说:“车不错呀。”
廖东然听出他语气酸酸的,就苦笑着安慰:“程科在香港搞生物工程研究,一个月二十万,人家开了辆陆虎,听说才开了两年就准备换新的了,我这车哪儿值得一提呀。”
金天闯勉强挤出点儿笑,两条眉毛趋于平行,只是四下观望,嘴里忿忿地说:“他算个什么,神经兮兮,我看他应该研究研究他自己……”
廖东然太了解金天闯了,听他开始口不择言,连好友也毫不留情地挖苦,知道他真的动了妒火,忙说:“还有很多不如咱们的呢。行了,坐好了,我们走了!” |
|
|
|
|
|
|
|

楼主 |
发表于 9-10-2009 02: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
|
|
|
|
|
| |
本周最热论坛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