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劇解碼】乘著資本主義的冒險翅膀談戀愛--談《威尼斯商人》的當代劇場詮釋

文 耿一偉

十六世紀末的威尼斯，人口雖只有十多萬人，其蓬勃繁華程度，卻不下於當前任何一個國際大都市。作為一個獨立的城市國家，拜十字軍東征之賜，威尼斯成為地中海海運的樞紐，城市性格充滿冒險與商業色彩。我們在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裡，見到了資本主義的雛型。如同現在的東京、紐約、倫敦，香港等全球化都市，城裡活力十足，金錢借貸、契約買賣、期貨投資、商業法等雛型，都在劇中出現，而自由戀愛、外來移民與派對夜生活，則在背景裡若隱若現。這座城市的人民，曾被稱為「文藝復興時期最唯利是圖、貪婪而且特別注重物質生活的人。」

資本主義帶來了五光十色的都市景貌，流言蜚語的八卦消息，成了日常生活的交際重心（劇中的Salarino與Solanio，不就經常在那邊講別人閒話嗎？）只是，愛情這件事，也隨資本主義出現之後，有了極大的變化。中世紀的騎士精神，不再能成為愛情的教戰守則，紅男綠女的慾望法則，也不想再受到宗教與階級的限制。騎士在淑女手上輕輕一吻，似乎再也滿足不了隨著資本主義進入現代的現代人。大膽求愛，甚至是女性主動爭取最佳伴侶，才是威尼斯本色。在Portia考慮違背父親遺囑，主動告知Bassanio正確的彩匣為何的那一段，即暗示著傳統束縛已開始鬆動，獨立勇敢的現代男女要追求自己的愛情了。

現代導演大多將焦點鎖定在夏洛克身上，例如2004年的電影《威尼斯商人》，由《郵差》的導演Michael Radford執導，他找來艾爾帕西諾演出這位猶太商人，可見該角色深具挑戰性。其實，看似反派的夏洛克，其尖酸的異常人格，多少要怪他身邊基督徒的排他性。這點擺在在五百年前的威尼斯，也是接近歷史實情的。例如，當時猶太人胸前都得縫上黃色的圓圈來識別，而且規定每次到島上只能逗留半個月。

所以德國舞台劇導演Peter Zadek於1972年執導的《威尼斯商人》，便將詮釋重點擺在夏洛克身上，以他的悲慘遭遇，讓德國人去反省自身的種族主義傾向，也在當年引發不少爭議。1987年皇家莎士比亞劇團製作的《威尼斯商人》，來自南非、飾演夏洛克的演員Antony Sher，於最後法庭戲時，指著台下看戲的南非大使說以下台詞：「倒是你們之中有許多人買了奴隸，把它們當驢，當狗，當騾，叫他們做卑賤和奴役的苦活，因為你們花錢買下他們嘛！」。

不論莎士比亞自身對猶太人的態度為何，從創作的觀點來看，莎士比亞本人更像是戲劇藝術的猶太人。莎翁對文字斤斤計較，情節設計工於算計，善於施放意義的高利貸，讓觀眾看戲完後，還得變本加利生產出新的意義來。汗牛充棟的莎劇研究，就是莎士比亞戲劇高利貸讓我們付出的代價。

在《威尼斯商人》中，除了法庭戲之外，三彩匣的段落，也是關鍵主題之一。善於斤斤計較的莎士比亞，應該不會白白設計情節，那太浪費了。他可能會讓主題與其他情節或角色對照，試圖使本金加利息，讓觀眾回家後，還能在午夜夢迴起床拍案叫絕。畢竟主要情節與次要情節的平行互動，本來就是莎翁劇作的特色。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免發現，在劇本中，也有三對戀人出現，而這三對難不成也代表了金銀鉛的三種現代愛情觀？且慢，讓我們一段一段來。先從鉛開始吧，畢竟這是最明顯的段落，鉛匣子上頭寫著：「選了我就要給出他的一切來冒險。」Bassanio的確在冒險，為了追求Potria，他向安東尼借錢，也種下安東尼最後去跟夏洛克調頭寸、牽下一磅肉的遠因，Bassanio甚至因此差點失去長期飯票好友，這不是幾乎等於給出一切嗎？

那麼金呢？匣子上寫著：「選了我就會得到許多人想要的。」夏洛克的女兒Jessica美麗善良，私奔時還帶了一箱金銀珠寶當伴手禮，甚至願意為羅倫佐改信宗教，可謂柔順至極，這不是許多男士夢寐以求的嗎？

至於銀彩匣：「選了我就會得到他應得的。」什麼是應得的？如同劇本中阿拉岡王子說的，就是「份內所應得的。」Bassanio與女貴族Portia在一起，一同去提親的Gratiano則和Portia的女僕Nerrisa湊對，這不也是劇中角色份內所應得的嗎？男主角對女主角，男配角對女配角，一切都再自然也不過了。Bassanio選中鉛匣贏得美人，Gratiano也獲得他應得的一份，他說：「你看到了小姐，我見到了姑娘；你愛上，我也愛上。」之後在情節安排上，Bassanio被迫交出戒指，Gratiano的戒指也隨即被索走，類似的遭遇總在主角之後發生，因為那是他這位配角所應得的。

雖在表面上，選擇鉛匣那種不顧一切的愛情觀，比較能滿足大眾對浪漫愛情的想法，但如同劇中有金銀鉛三對佳偶的安排，現代愛情觀其實也是由金銀鉛所構成：因為你必須為愛情”冒險付出你的一切”（鉛），才會得到”你所應得的”（銀），而那是”許多人所想要的”（金）。

現代愛情背後的自由戀愛，是主體性出現的標誌，它伴隨著資本主義誕生。現代人不再受制於自然、宗教與歷史，但是他的主體卻是空的，所以他需要愛情來填充這個主體，愛情成了宗教，卻脫離不了它的世俗性，這也是為何愛情受到現代文學、戲劇、甚至是流行音樂長期關注的原因之一。愛情與各種價值觀的衝突，成為打造各種愛情匣子的必經過程。愛情需要焠煉，金銀鉛也是一樣。

說愛情沒有算計，那是騙人的，愛情中一樣有它情感的數學。Bassanio是婚姻裡的威尼斯商人，他也覬覦Portia的富有…Portia一樣是行家，她說：「但是為了你，我希望自己再好六十倍；再加一千倍的美，一萬倍的富。」

但是愛情裡的威尼斯商人，不會以商業利益作主導，而是善用資本主義的冒險精神，耍盡手段，只為追求所愛。《威尼斯商人》中三對戀人的精明與大膽，讓我們傾羨不已，絲毫不覺得他們市儈。反倒是安東尼與夏洛克成了最大輸家，也難怪安東尼一開始會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憂傷。」他們只是商人，而非威尼斯商人，因為他們不懂得談戀愛。

文字 周行 轉載自PAR表演藝術雜誌10月號

深夜，偌大的排練場內，十幾二十個年輕演員在角落等待輪番上場，導演馬汀尼輕聲發出指令，演員和工作人員便迅速、井然有序地行動，將場中央變成一片悠悠吞吐著潮汐的海灣，隨後，幾個主要角色站在臨時搭起的港口岸上，聊起LV Party、聊起男女周旋的感情生活……他們是《威尼斯商人》中追求時尚享樂的海港新貴。馬汀尼在台下看著，不時發出笑聲，回應也是鼓勵場上演員的表現。

排練結束後，馬汀尼和幾個學生回到研究室，繼續討論導演調度、表演節奏、場景流動……略顯疲態的她調侃自己：「我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像戲裡老是一臉愁容的商人安東尼歐，所有的事情都在手上腦中，這麼多……」

談起為什麼選擇執導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原本疲憊的馬汀尼雙眼一亮，說：「讓我先放一首歌給你們聽」。那是Lou Reed的Modern Dance，「我很喜歡這首歌的旋律跟歌詞，寫得真好。它講一種對美好生活的期盼，比如說，『讓我們在六月的月光下沉睡，沉睡直到隔天中午』。」這句歌詞中的「月光」，其實正是她作這齣戲的一個關鍵意象。

資產階級的慾望和失落
這個由「挑匣求婚」和「割肉償債」雙線交織而成的劇本，以往的詮釋多半以猶太商人夏洛克作為故事軸心，但此次馬汀尼選擇讓不惜為朋友犧牲性命的安東尼歐和試圖掌控自己愛情的波霞成為全劇核心，「我想讓觀眾看到這兩個世故的男女是如何面對問題、化解問題的。而所謂的問題，不僅在於表象的挑匣、割肉，更有他們內在所感受的失落與孤獨。」

馬汀尼將劇中主要角色定位成三十出頭的資產階級，他們已有自主謀生的能力，懂得享受生活，卻注定得因此面對物質與精神的矛盾。「莎士比亞真是厲害！他在十六世紀就透過這樣的劇本來向當代展現：什麼是有錢人的精神構造。」

馬汀尼更從「內與外的矛盾」出發，用「金包銀」來說明她對這齣戲的獨特詮釋：「金，就是包裹在外層的東西，表現在劇場中就是『歌隊』，在劇情行進中會有一些近乎舞蹈的肢體表現，用來突顯劇中的抒情韻味、並表達情愛主題；銀則是原有的故事內容。或者倒過來說，這其實是一個威尼斯的故事，鑲著現代人感受的金邊。」

「金包銀」同時也代表「表裡不一」的意涵：「這在挑匣求婚的情節中是個重要的隱喻。在三個求婚者中，選金匣的摩洛哥王子是華美體態的代表、選銀匣的政客則是瞻前顧後卻仍不週全的典型，而選擇鉛匣的巴珊尼歐，一上場的台詞就是『這個世界經常被外加的裝飾矇騙』，我認為這是全劇的重點所在。」

追逐愛情的女人
對另一條故事線中企圖掌握追求愛情權利的波霞，馬汀尼又如何看待呢？

「首先，她是一個擁有財富、卻被禁錮在財富和小資生活中的熟女，所以她對愛情的追求、獲得愛情的反應，和情竇初開的茱麗葉絕對不同」，馬汀尼讓這個熟女在獲得所愛的同時，跳了一支帶有肉體慾望的獻身之舞，這是已經歷情感波折的女人，既大膽又歡愉的直接表現。

然而，波霞發現意中人抽中鉛盒的同時，劇情也急轉直下來到安東尼歐將被割肉償債的處境。馬汀尼認為，安東尼歐對波霞而言是個幾乎如情敵般的存在，也是個必須解決的難題，「波霞很聰明，她選擇先保住婚姻，所以她跟巴珊尼歐說，咱們先去結婚，然後趕緊去搶救你朋友。這是她的聰明之處，有人說她擅用謀略，但我覺得這樣解釋這個角色就不好玩了，我會說那是女人本能的防禦機制。」
　　
五○年代的樂觀精神
排練初期，馬汀尼給這齣戲定下「一九五○年的威尼斯」的時空背景。除了統整全戲風格，也源於她對五○年代文化精神的嚮往。

「我知道把劇情放在電子時代比較討好觀眾，但一九五○年是我出於直覺的捕捉。我是一九五九年出生的，同年達賴喇嘛逃出西藏……那個時代的人，還保有某種純真、某種樂觀精神和想像力，我覺得那樣的東西就像黃金般珍貴。」對於過往美好的回顧，讓馬汀尼讓這齣戲雖描述資產生活的慾望和失落，卻能收束在喜劇之中。

「我希望結尾是發生在一個黃金般的秋夜，有大片月光灑下，波霞在這樣的景致中回家，小小戲弄了丈夫，卻仍皆大歡喜地收場。」

「劇中人無論如何都渴望更好的生活，這點其實很像現在的台灣人。」而一如Modern Dance中代表美好生活的六月月光，馬汀尼選擇讓戲在這個唯美浪漫的意象中結束，或許也反映了，對充滿失落與慾望的現實，她仍保有樂觀美好的想望。

文/馬汀尼

A
這一次，我想從馳騁歌壇三十年的紐約詩人歌手Lou Reed，他二○○○年寫的一首歌Modern Dance說起。

Maybe I should go and live in Amsterdam
in a side street in a big canal
spend my evenings in the Van Gogh Museum
what a dream, Van Gogh Museum

Maybe its time to see Tangiers
a different life-style some different fears
and maybe I should be Edinburgh
in a kilt in Edinburgh

Doin' a modern dance
doin' a modern dance

So maybe I should go to Tanganyika
where the rivers run, down mountains tall and steep
or go to India to study chants
and lose romance to a mantra's dance

Doin' a modern dance
you don't know who you're with modern dance
I should move to Pakistan, go to Afghanistan
Dance, you don't know who you're with
dance, you don't know who you're with
modern dance……

這首歌，尤其是反覆哼唱dance，modern dance，那份既輕快又憂傷的節奏，對已然來到，不斷面臨人生的失落，偶而也會在風雨夜裡回首從前，對已然來到凡尼亞舅舅年紀的我，就好像在大都市的街頭，突然望見天邊一抹彩虹，撫慰了我，當時陸續失去親人的張慌失措、日復一日落入推巨石上山的薛西佛斯（Sisyphus）的苦悶。

B
在我看來，承繼了吟遊詩人傳統的現代歌手，唱誦的是一種個人，也是種集體的情感狀態。在我的人生經驗裡，從牙牙學語直到今天，古典詩人與現代歌手都曾在不同階段裡，扮演那看不見的「屋頂上的提琴手」的角色。陶淵明的四言詩——「靄靄停雲，濛濛時雨」、「良朋悠邈，搔首延佇」，也一度讓我連想到劇中人Antonio。
一九八九年第一次旅行巴里島，第一次觀賞Kechat Dance（猴子舞）演出Mahaabratta史詩，即為其展現的宛若希臘歌隊，但敘述手法更為自由的形式驚嘆不已。這群由四、五十名男性組成的「chorus」不只用來銜接劇情、講述要領，他們有時圍成一圈、有時分邊對峙，形成意見上的對立；不斷咬合上下顎，發出猴群般「價價價價價價」的聲音，形成的場面上的張力。就像，布雷希特的「幕間詩」，有時也為前後場戲做了意見上的附和或反證，歌隊的這種為舞台上的戲劇世界加邊框（framing）的作用，一直吸引著我。
是這些抒情的慾望，醞釀、組構了本劇中不言語的現代歌隊的形式。

C
Peter Brook一九七○年執導的《仲夏夜之夢》，其舞台陳設所提供的天上人間超現實視覺經驗，至今仍是他的一部顛峰之作。他曾在一篇名為〈莎士比亞式的寫實主義〉（Shakespearean Realism）的文章中清楚地說出他改編詮釋莎翁的切入點：

當我們演出經典劇作，我們知道作品並不會替自己說話，不可能自己說出隱含其內
的深層現實。我們的努力或技巧，就在於使作品能透過我們清楚地被說出，被表達
出來。
我們發現莎士比亞在伊莉莎白時代的劇場所特有的自由形式裡，在其韻文及散文的
結構之中，找到了他自己的答案。這給了我們一種啟示，讓我們瞭解到——現代劇
場所以走向開放式舞台，所以借用超現實技巧（代替原來韻文的功用）來突破日常
表象，絕非偶然。 （Peter Brook,The Shifting Point, London: Methuen,1989, 85-86.）

莎翁文白交錯的韻文寫作到底可以提供給觀眾什麼樣的當代韻文經驗？這也是我深深著迷，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
劇中的現代歌隊，大抵是作為韻文的延伸來處理。讓我在此開一個「金包銀」的玩笑：金（現代歌隊）包（寓言）銀（莎翁原作）；我在這裡的切入點，我的嘗試便是，以現代歌隊的韻文來「講述」莎翁筆下重金海港人的淘金夢，以便將莎翁的文本（在中譯裡只能是散文，而且是怪怪的散文）與自己身處，正在大步邁入資本主義的台灣社會樣貌榫合起來。
我願意相信，在進步社會中財富帶來的，不只是浮華世界的消費性格，而是強健的歡樂。財富為金光燦爛的「樂觀精神」創造了條件。劇中人生活在這樣一個城市裡，對海洋世界十分有想像力、有野心，海港人的情調不是漁村的苦悶，而是商業世界的光鮮亮麗，什麼都可冒險，金錢與感情的追逐皆然。不單dance， doing modern dance而且是，愛與孤獨的modern dance——你我如果不放棄繼續追尋下去，才能找到劇中的鉛匣子和最後得以在秋夜星光下面散步的戀人們。


導演 馬汀尼
紐約市立大學布魯克林學院戲劇碩士
現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學系 專任副教授

專書：
《莎劇重探：歷史劇及其風格化演出》，臺北：文鶴，1996。
論文：
〈從街頭戶外劇看表演者與觀者的雙向互動〉，《藝術評論》第10期，頁85-95，1999.10。
〈《亨利四世》──莎翁歷史劇風格化的演出〉，上海戲劇學院、中國莎士比亞學會「莎士比亞在中國──演出與研究」國際研討會，1998。
導演作品：
《好久不見》，國立中正文化中心，導演，2004。
《仲夏夜夢》，國立藝術學院，導演，1999。
《亨利四世》，國立藝術學院，導演，1992。
《雅克和他的主人》，國立藝術學院，導演，1989。
表演作品：
《花月正春風》，新舞台，舞者，台北2001。
姚一葦先生逝世週年紀念活動「讀劇之夜」，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演員，1998。

《威尼斯商人》中Bassanio將貝爾蒙美麗山城女主人Portia比喻成「金羊毛」，將前來追求Portia的男人比喻為Jason，究竟金羊毛到底是典出何處？這次將為大家介紹希臘羅馬神話故事裡最常為人津津樂道的航海冒險愛情故事「尋找金羊毛」：

希臘國王阿薩瑪斯因為喜新厭舊而休妻再娶，後母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得以繼承王位而設計逼死前妻的兒子，但當大家將前妻的兒子帶到聖龕後，一隻渾身金毛的公羊把他抓了起來凌空帶走，這正是「使神」赫米斯聽了前妻的禱告，派公羊而來。

這個男孩叫做福里瑟斯，他被帶到黑海邊的柯爾奇斯國，國王和人民皆是生性兇猛的民族，卻對福里瑟斯相當好，甚至國王伊帖斯還將一個女兒許配給他，福里瑟斯感激自己得救竟將公羊殺了，把珍貴的金羊毛送給伊帖斯國王。

福里瑟斯有個親戚本來該當希臘某國的國王卻被姪子皮里亞斯篡位，國王的兒子是合法的繼承人，從小就被秘密送往一個安全的地點，長大以後，勇敢的回來向堂兄討回王位，這個人就是傑生。

傑生喜歡冒險，因此當他進城向皮里亞斯要回王位而皮里亞斯要他去將金羊毛帶回來，讓已故的福里瑟斯亡魂能夠回故鄉，傑生一口就答應了，他的旅程有許多英雄加入，並且天后赫拉也不斷的幫助傑生，旅行中不斷遇到奇怪的事和危險，諸如將男人全殺光只剩女人的蘭姆諾斯島，會發出惡臭的鳥身龍尾人面獸「宙斯獵犬」，會使周圍海水沸騰的「牴觸石」，和充滿女戰士的國家亞馬遜國，終於他們抵達了金羊毛的國度柯爾奇斯國。

一行人到了柯爾奇斯國便感受到恐懼，因為除了勇氣以外他們似乎感到沒有任何勝算，因此，天后赫拉擔心他們不能完成任務而去向愛神阿芙柔黛蒂求援，他們計劃讓阿芙柔黛蒂的兒子邱比特使柯爾奇斯國王的女兒愛上傑生，因為公主梅蒂亞會法術，若她能施法一定能幫助傑生一行人。

一切皆如赫拉所想，因為邱比特的箭使梅蒂亞深深的愛上了傑生甚至可以為他付出一切，伊帖斯國王因為不喜歡傑生一行人來討金羊毛，便要他們證明自己是勇士，於是給了傑生惡龍的牙齒要他們為兩頭會吐火的銅足公牛上軛，用來耕田；然後再把龍牙當穀種灑進田裡，那些牙齒會馬上變成一列列武裝的男子前來進攻，傑生一行人必須砍倒他們才願意將金羊毛送上。

梅蒂亞在當天晚上私下決定拿出由普羅米修斯的鮮血滴在地上長出的藥草給傑生，這種藥草只要塗抹再身上就可以安全一整天，若是塗抹在武器上也可以使武器所向無敵一整天，梅蒂亞不僅給予藥膏也向傑生透露如何打敗龍齒武士，最後也向傑生傾訴致死不渝的愛意。有了梅蒂亞的幫忙當然傑生輕而易舉的贏了比武，生氣的伊帖斯國王計畫謀害眾英雄，發誓不讓他們拿到金羊毛。

天后赫拉則讓梅蒂亞與傑生私奔，當天晚上梅蒂亞摸黑順著小徑跑到船邊求傑生帶她走，她可以帶他們到由一隻大蛇看守的金羊毛處，梅蒂亞施法讓守護的大蛇睡著，讓傑生可以取得金羊毛，一行人便趁夜做船走了。

伊帖斯國王知道後便派其子──阿比西阿特斯來追，梅蒂亞眼見自己的哥哥率領大批軍隊而來，心想傑生一群人不可能獲勝或逃脫，心一狠便設計親手殺了阿比西阿特斯。回到希臘後傑生和梅蒂亞帶著金羊毛進城要找皮里亞斯，卻發現皮里亞斯已經逼傑生的父親自殺，其母悲傷過度也死了；傑生找梅蒂亞求救並要求報仇，於是梅蒂亞為了傑生設計讓皮里亞斯的女兒們親手殺了皮里亞斯，讓傑生終於報仇且奪回王位。

文章摘錄於：愛笛斯‧赫米斯頓著，宋碧雲翻譯，《希臘羅馬神話故事》，志文出版社，1998。


[ 本帖最后由 多麗絲 于 6-12-2006 10:27 PM 编辑 ]

莎士比亞彷彿具有一種『七十二變』的本領，能夠進入大大小小，或善或惡的人物內心，從他們口中吐出與之完全適應的語言。」(P.59)

莎士比亞從來都不處理當代的真人真事，也甚少影射，且幾乎採用現成的情節，例如在《威尼斯商人》裡面所使用的「借債割肉」、「三匣選婿」兩則故事；另外，莎士比亞的戲劇是利用怎樣的方式來反應現實生活的？這次小編的讀書報告，要分享的專文是學者吳興華的《威尼斯商人──衝突和解決》。

「借債割肉」的故事原始素材最有可能出處於14世紀義大利作家喬萬尼的《蠢貨》，故事概要是這樣的：威尼斯人賈奈托在某次航行中，聽說貝爾蒙海港的主人是個美貌有錢的寡婦，寡婦正在徵求配偶但有嚴苛的條件，若沒有婚配成功求婚者要交出全部財產。賈奈托在好奇與野心之下前往求婚，但兩次都被騙把養父給他的船隻財產都賠光，第三次他又請求養父準備船隻，準備孤注一擲，養父為了籌錢便向一個猶太人借錢並且立下契約，如果期滿錢未還清，對方便可從他身上任何部分割取一磅肉。賈奈托雖然求婚成功但未能依約還債，最後只好請妻子偽裝律師出庭，以”只許割肉，不許流血”為藉口，擊退殘忍的猶太人，拯救養父的性命。

在《蠢貨》中我們可以看得到莎士比亞幾乎使用了全部的故事，但是他將一篇愛情和冒險為主的傳奇轉化成強烈且深刻的社會批判，使《威尼斯商人》的議題探討層次更深入，首先我們可以看到莎翁強調了安東尼奧，這個對等於上述故事中只是點綴人物的主角養父，且將安東尼奧是威尼斯商業城市的重要人物和他與猶太人夏洛克之間的矛盾轉移擺置成整個《威尼斯商人》的情節焦點，並且將《蠢貨》裡代表純粹的惡的猶太人轉化成複雜多面的夏洛克，關於夏洛克上一篇莎劇解密已談過在此不再贅述。

除了轉化人物外，莎士比亞更強調了威尼斯這個商業城市的金錢利益交換，在莎翁早期的喜劇中，青年男女的戀情並沒有銅臭味，而在這裡我們可以發現莎翁似乎在強調在威尼斯城裡友誼、愛情……一切多多少少都處在金錢陰影壟罩之下。巴薩尼奧相信波霞愛他，卻還是要講究排場，因此向安東尼奧借錢，才牽扯出向夏洛克借錢的種種。這一段故事其實反映出了伊麗莎白時代商業或企業資本與高利貸資本中間不但相互牴觸，同時也相互依存的關係。(P.68)

16世紀90年代以前，海外貿易和國內工廠大量建立，英國經濟蓬勃發展，因此從事商業的人增多，競爭激烈之下，”多財善賈”成為成功秘訣，因此往昔小本經營的商人很快就被操縱巨額交易的富商打倒，培根在《論高利貸》中提出：”當前絕大部分的商業肯定都是掌握在一批借貸付息的青年商人手裡。”(P.77)這些打亂傳統商業秩序的新勢力的確向猶太人借款才取得海上貿易的成功，一方面享受了高利貸的好處，但另外一方面卻又斷然拒絕承擔高利貸的惡名。由以上描述轉回看《威尼斯商人》中安東尼奧若干人也是得了猶太人夏洛克的好處，卻又貶低夏洛克將自身提高至純淨的基督教徒，莎翁在此的創造與當代史實有異曲同工之處。

如果說在《蠢貨》中的猶太人是絕對的惡人，那麼在《威尼斯商人》中創造出的威尼斯商圈利益借貸氛圍，安東尼奧為主的基督教集團與夏洛克的猶太人集團的宗教矛盾及其之間的爾虞我詐，然莎翁終究設定了猶太人夏洛克的悲劇下場，但裡頭的惡人似乎已轉化成整個商業社會的某種交易現象。將批判的利刃從一個定型化的惡棍轉成社會現象，這正是《威尼斯商人》的卓越成就。〈小爺〉



延伸閱讀：吳興華，《吳興華詩文集》，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莎士比亞的劇作中有許多的事件或人物都取材自希臘、羅馬神話或者是當代時事，然而莎翁卻能將這些原料吸收轉化成原創性極高的創作素材，而不流於純粹套用或者剪貼的陷阱，接下來，小編將介紹由學者張喆所撰寫的專文「夏洛克──脫胎於借鑑的原創」。

莎士比亞處於英國伊莉莎白時期，當時盛行的哲學信條為「在這個不自由的物質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為自己的，而索取最多的是魔鬼」 (P.80)。在基督教主流文化之下人們對於猶太人的偏見與歧視相當嚴重，認為猶太人是滅絕人性、無惡不作的惡棍形象，當時全英國反猶太人的風潮相當興盛，因此劇作家馬洛在其作品《馬爾他的猶太人》中將猶太人塑造成極致的壞的形象，此作品寫于1592年，而在同時期的莎士比亞則於1596年寫下了《威尼斯商人》的劇本，裡頭也有個猶太人，夏洛克。

伊麗莎白時代有個葡萄牙裔猶太醫生洛佩茲，因為醫術高明且改信基督教而被允許在倫敦行醫，並且而後成了伊麗莎白的御醫，但於1594年被指控叛國罪而成為了宮廷鬥爭的犧牲品，這段史實背景即成為了莎翁在創作上有關於猶太人宿命的腳本；在同個時代裡，大家都把猶太人塑造成極度負面的印象，而在《威尼斯商人》裡的夏洛克，莎翁卻賦予了夏洛克理解與同情，雖然夏洛克最後如同洛佩茲醫生一樣無法逃脫猶太人命運，在法庭上輸給了基督教主流的安東尼奧商圈人士，然而，莎士比亞讓我們看到了夏洛克在以基督教為主威尼斯城裡的忍氣吞聲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卑微，被安東尼奧吐口水、在大眾之下被污辱、答應借錢與安東尼奧後還被其還以「也許以後我還是要這樣罵你，要是你願意借這筆錢，別當做借給朋友──哪有朋友之間拿從不生男育女的金片兒來榨取子金。就當作你把錢借給了你的仇敵吧」。

如此的表現手法與當時作家描寫猶太人的方式大不相同，莎士比亞或許並不同情洛佩茲醫生，但因為其真實事件可能誘發了莎士比亞對人生、命運的感慨，進而創造出夏洛克這個複雜多面的猶太人。

莎士比亞使用材料的原創性，正是出自於對於生活本身的關注，並且不帶偏見的創作，使得《威尼斯商人》在「借債割肉」、「三匣選婿」和猶太事件等三大原料得以互文交融出極具原創性的作品。（小爺）


延伸閱讀：張沖主編，《同時代的莎士比亞：語境、互文、多種視域》，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

最近在好萊塢推出了《訓駻記》、《馬克白》、《仲夏夜夢》以及《捕風捉影》等四個莎翁知名劇作，這四部電影有一個共通的主題，時代背景全改成了現當代的美國社會；而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於今年六月在臺北城市舞臺推出的學期製作《羅密歐與朱麗葉》後，緊接著便在下半年製作中提供大家不一樣的莎翁劇作視野，如果說《羅密歐與朱麗葉》是個宿命的愛情悲劇，那麼要推薦給大家的《威尼斯商人》便是冒險與愛情的輕喜劇。

《威尼斯商人》的故事主要有兩條主線相互交織：

在貝爾蒙，一個富有的繼承者波霞依照父親的遺囑，只要有求婚者來至貝爾蒙豪宅，便讓其在三個盒子中挑選一個盒子，若有求婚者選擇了正確的盒子，那麼波霞便嫁給那個男人。

威尼斯有個年輕人巴薩尼奧得知貝爾蒙選匣之事，便下定決心要去試試手氣，但是要完成願望必須要有三千金幣，於是巴薩尼奧向富商好友安東尼奧借錢，安東尼奧因出海商船尚未歸來威尼斯，手頭上無法即刻拿出三千金幣，安東尼奧為了完成好友巴薩尼奧的心願不得已向放高利貸的猶太人，夏洛克借錢。

安東尼奧是個正直的商人，每次都無條件免息放貸給好友，這樣的行為影響到夏洛克的高利貸生意，另外因為夏洛克是猶太人的緣故，在威尼斯商圈皆不被基督徒的安東尼奧一群人喜愛，甚至在私底下咒罵他，夏洛克因此逮住借錢機會要好好整安東尼奧一回。

於是乎，巴薩尼奧拿著三千金幣跑到貝爾蒙選匣，也如願以償的將波霞娶為妻，安東尼奧等待著出海的商船回來並帶著比三千金幣高三倍以上的利潤回來，但，此時卻傳來商船全部沉船的消息，眼見與夏洛克契約快要到期，卻沒有三千金幣可歸還，安東尼奧只好硬著頭皮與夏洛克打官司，另一方面，夏洛克在借錢後返家才發現失去女兒，心煩之際又得知安東尼奧的商船沉船後，便決定與其對簿公堂討回契約上所訂下的「一磅肉」代價。

法庭上，波霞與其侍女娜莉莎易裝成律師與律師書記，在法庭上雄辯滔滔為安東尼奧辯護，並擅用夏洛克的契約漏洞將了夏洛克一軍，使得夏洛克在選擇討債與自己生命之間尷尬不已，最後只好摸摸鼻頭認輸

在法庭之後，假扮律師的波霞硬要巴薩尼奧手上的戒指來考驗巴薩尼奧對自己的真心誠意，在一夥人回到貝爾蒙波霞宅邸後，波霞質問巴薩尼奧手上戒指為何不見？直到最後一刻才揭曉謎底，原來一切都在富家女波霞的計畫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