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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门忆旧 世人闻此皆掉头
薛颠(1887~1953),河北束鹿人,李存义弟子,天赋极佳,后拜师山西李振邦,进而入五台山拜师于虚无上人灵空长老,下山后主管天津国术馆,著书立说,传出新式拳法——象形术。
世人闻此皆掉头
近来见到了旧版拳谱重新刻印的一套丛书,其中有薛颠在1933年的一本老书,名为《象形拳法真铨》,不由得顿生感慨,忆想起六十年前的一些往事。
我学拳时,正是薛颠名声最响的时代,他继承了李存义公开比武的作风,担任国术馆馆长期间,缔造了形意拳的隆盛声势,在我们晚辈的形意拳子弟心目中,是天神般的大人物。
我的两位师父唐维禄、尚云祥与薛颠的关系极为密切,我跟随尚云祥在北京学艺期间,一度觉得功夫有了长进,体能很强,有了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豪迈,其实只是进入了形意拳明劲阶段①,是练武的必然,只能算是入门后的第一阶段,可是心里真觉得自己可以当英雄了,当时有一念,想找薛颠比武。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尚云祥讲了,尚师什么也没说,但过了几天,我的启蒙老师唐维禄就从宁河到了北京,将我狠狠批了一顿。唐师说薛颠身法快如鬼魅,深得变幻之奇,平时像个教书先生,可脸色一沉便令人胆寒,煞气非常重,他那份心理强度,别人一照面就弱了。②
唐师训我是在尚云祥家的院子里,尚云祥在屋里歇息。院子里摆着几个南瓜,唐师用脚钩过个南瓜,对我说:“你要能把这南瓜打碎了,你就去比吧。”他的眼神一下就将我震住了。南瓜很软,一个小孩也能打碎,我却无法伸出手来打碎那个南瓜。
见我的狂心没了,唐师又对我说:“薛颠是你的师叔,找他比武,别人会笑话咱们的。他是在风头上为咱们挣名声的人,要懂得维护他。”
我对他最初的了解还是从别处听闻的。李存义生前有一个好友,略通形意,会铁裆功。铁裆功不是像一般人想象的,练得裆部如铁,不怕比武受伤,而是一种健身术,属于秘传。
他七十多岁依然体能健硕,爱表演功夫,甚至在洗澡堂子里也表演,喜欢听人夸他“身上跟小伙子似的”,是个奇人。结果招惹了一伙流氓找他麻烦,他托人给唐维禄捎来口信,要唐师帮他解决。
唐师让我去办这件事。我去了一看,这伙人玩弹弓,奇准,知道不是一般的流氓,而是武林朋友在捉弄人。我就跟他们讲理,估计是见有人来出头,更要找别扭,他们在言辞上没完没了地纠缠。
我便将手握在茶壶上,在桌面上猛地一磕,茶壶就碎了,又说了几句,他们就答应不再找麻烦了。
其实他们原本就不是真要伤人,见我动怒,自然不闹了。这老人对我很感激,为了报答我,他说:“我指点一下你的武功吧!”他是李存义生前的好友,从李存义那里听了些拳理,他把他想明白的、想不明白的都说给我了。
我在他家住了一晚,他很善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薛颠。他说薛颠是李存义晚期弟子,天赋极高,李存义平时总是在人前捧他。这种师父捧徒弟的事,在武林中也常见,使得徒弟很容易打开局面。
后来薛颠和师兄傅昌荣在一座二层的酒楼比武,薛颠说:“这不是一个比武的地方。”傅昌荣说:“打你不用多大地方。”——这是激将法,薛颠仓促出手,傅昌荣一记“回身掌”把薛颠打下了酒楼。
他是从二楼栏杆上摔下去的,摔得很结实,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他摔坏了,不料他马上就站了起来,对酒楼上的傅昌荣说了句:“以后我找你。”便一步步走了。
薛颠一走就不知了去向,直到李存义逝世后,薛颠才重又出现,自称一直隐居在五台山。薛颠复出后很少提自己是李存义的徒弟,说是一个五台山老和尚教的他,叫“虚无上人灵空长老”,有120岁——对于这个神秘的人物,许多人觉得蹊跷。③
难道是薛颠将自己参悟出的武功委托在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名下?所谓的“虚无上人灵空长老”,隐含着“虚无此人,凌空出世,前后无凭,原本假有”的意思?所谓的120岁,古代60年为一甲子为一轮回,也许隐含着自己“再世为人”的意思?
可能因为多年前的比武失败,令心高气傲的薛颠自己将自己逐出了师门,觉得丢了师父的面子,所以自造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师承——这只是想当然的猜测,其实真有这位老和尚,只不过不是这个法号,真法号我已经忘记了。
此番复出,薛颠显得很是知书达理,接人待物客客套套,可是又令人有点捉摸不透。他在一次有许多武林人士的集会上,突然表演了一手功夫,不是打拳,只是在挪步,跟跳舞似的在大厅逛了一圈,但将所有人惊住了,因为他的身体展示出了野兽般的协调敏锐、异常旺盛的精气神,当时就有人议论薛颠的武功达到神变的程度。薛颠表演完了,便宣布向傅昌荣挑战。
以上便是那位前辈给我讲述的故事,至于与傅昌荣二次比武,惊动了尚云祥。尚师说:“咱们师兄弟,比不上亲兄弟,总是比叔伯兄弟要亲吧,怎么能斗命呢!”这场比武就给劝开了。尚云祥很赏识薛颠,以大师哥身份,让薛颠接了李存义的班,当上了天津国术馆馆长。
薛颠成为国术馆馆长后,以尚云祥为首,所有的师兄弟都颂扬他,凭着这极高的名望,他终于令形意拳在大都市有了民众基础,闯开一片天地,在此之前拳术多在乡野,拳师为文人所轻。
社会上有“强国强种”的口号,所谓强种要用练武来强,普传拳术是当时武林人士视为己任的爱国大事,流行出版武术书。可是由于形意拳自古的规矩,拳术心诀不能普传,所以许多形意拳的书都是在展示架势和一些练拳达到一定水准后方能看懂的口诀,对于读者并不能直接受用。
当时民族危机极其严重,薛颠想让国民迅速强悍,手把手地授徒觉得来不及,开始思索写一本真正可以自学的书,就有了这本《象形拳法真铨》。只要是得形意拳真传的人,一看这本书便会发觉,所谓的象形术就是形意拳。难道为避开旧规矩,薛颠委托了一个象形拳的名目,将形意拳的大部分奥妙公布了出来?
这是一种猜测,其实象形术是与形意拳渊源很深的一种拳法,古来有之。薛颠泄漏秘诀,想让人照书自学,也不过是个美好愿望,因为武术是身体动作,必须得有人教,学会后可以自修,是无法直接自学的,不管公布了多少秘密,光有书本,也还是不够。
虽然如此,但这本《象形拳法真铨》到了练形意拳的人手中,却有画龙点睛的妙用,多亏了薛颠当年利国利国民的想法,才能使我们这些形意拳后辈得益,可以想象,如果不逢民族危机,一个只在武林中讨生活的拳师,又怎能舍得将秘诀公开?
薛颠早年的比武失败,烙印终生,逆转了他的命运,后来虽享有很高名望,但没有得到善终,可以说是暴死。所以有很长时间,人们对于薛颠都是避而不谈,也没有人自称是薛颠的传人。
我后来在唐师的介绍下,正式在天津拜师薛颠,但学习的时间短暂,当时有薛颠侄子薛广信在场。一恍六十年过去,又是一个甲子,不知薛门的师兄弟们是否安好?
此本《象形拳法真铨》,用词精美,文法简洁,是形意拳书中不可多得的上乘文字,便于读者心领神会,所写功法寥寥数语便交待干净,毫不含糊,都是真体会,现仅摘出三处加以评说,显示一下深浅,书中其余部分,读者自可据书再究。
一、《象》书总纲第一章第四节“桩法慢练入道”
许多人都知道形意拳站桩,长功夫的关键也在桩功,但如何站法却很含糊,有的书谱上只是讲解了眼耳鼻舌的内敛要领,似乎站桩便是站着不动了,附会上佛道的入定之说,好像一动不动得越久越好——这是误导。站着一动不动,只能令肌肉苦楚,精神挫折。
这一小节便将形意拳桩法的秘密公布出来,桩法是活动的,不是静功而是慢练。薛颠原话为“此桩法之慢练,增力之妙法也,慢慢以神意运动,舒展四肢”——桩法是动的,只不过动得极慢,外人看不出来。
这“慢慢以神意运动”七字真可价值万金,而且说明桩法的功效为“脏腑清虚、经络舒畅、骨健髓满、精气充足”,特别标示“而且神经敏锐”,不如此,便是练错了。
二、《象》书总纲第十一章第十二节“体呼吸”
许多人都知道形意拳是内家拳,此拳是可以悟道的,但拳谱上往往只有拳法,简单陈列出从道经摘抄的语句,至于如何由拳入道,便含糊了。薛颠所言的体呼吸正是形意拳入道的法门,薛颠原句为“从全体八万四千毛孔云蒸雾起而为呼吸,此节功夫,乃是精神真正呼吸,非有真传难入其道,非有恒心难达其境,学道者,勉力为之。”
三、《象》书上编第六章第一节“五法合一连珠”
形意拳古传有一个名为“圈手”的动作,又称“风摆柳”,可以健身可以技击,据说涵概五行十二形的精华,没得传授的人猜测是一个类似于太极拳“云手”的两臂画圆运动。
其实圈手开始时的确类似于太极云手的两臂画圆,幅度小运动慢,是为了调周身的气血,等真正练起来,不是两臂画圆,而要用整个身体上下左右地画圆,至于具体的运动轨迹为怎样,大约是薛颠的“五法合一连珠”那样。
形意拳讲究五行,对应金、木、水、火、土的是劈、崩、钻、炮、横五拳;薛颠的象形术对应金、木、水、土的是飞、云、摇、晃、旋五法,其中飞、云二字是借用剑法用词,有人想当然地认为这五法就是形意拳五行拳的变形,是换汤不换药。
其实不然,薛颠的五法不是从五形拳来的,倒是和圈手有渊源,所以略过他对五法的分别讲述,对五法连贯演练的连珠却要好好参究。
【注释:】
①李存义论刚柔明暗:
刚者,有明刚、有暗刚、柔者,有明柔、有暗柔也。明刚者,未与人较手时周身动作神气皆露于外,若是相较,彼一用力抓住吾手如同钢钩一般,气力似透于骨,自觉身体如同被人捆住一般,此是明刚之内劲也。
暗刚者,与人较手动作如平常,起落动作亦极和顺,两手相较,彼之手指软似绵,用意一抓,神气不只透于骨髓,而且牵连心中,如同触电一般,此是暗刚之内劲也。
明柔者,视此人之形式动作毫无气力,若是知者视之,虽身体柔软无有气力,然而身体动作轻如羽,内外如一神气,周身并无散乱之处。与彼较手时,抓之似有,再用手或打或撞而又似无,此人又毫不用意于己,此是明柔中之内劲也。
暗柔者,视其神气威严如同泰山,若与人相较,两手相较其转动如钢球,手方到此人之身,似硬,一用力打去,则彼身中又极灵活。手如同鳔胶相似,胳膊如同钢丝条一般,能将人以粘住或缠住,自己觉者诸方法不得手,此人又无一时格外用力,总是一气流行,此是暗柔中之内劲也,此是余与人道艺相交,两人相较之经验也。
②李存义论观敌神气:
学者若遇此四形式(明刚、暗刚、明柔、暗柔)之人,量自己道理深浅,神气之薄厚而相较量。若是自己不能被彼之神气欺住,可以与彼相交;若是观其面先被彼之神气罩住,自己先惧一头,就不可与彼较量。若无求道之心则已,若是有求道之心,只可虚心而恭敬之,以求其道也。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能如此待人,可以能无敌于天下也。并非人人能胜方为英雄也。
③《象形拳法真诠》薛颠“自序”的章节,对这位僧人的纪录为:“虚无上人法号灵空,五台南山桌锡崇峰。两度甲子其颜尤童,求真访道三教精通。参赞古易象理禅宗,以术延命普度众生。负荷斯道传之无穷。”指出此位僧人在五台山南台桌锡崇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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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门忆旧 心亦不能为之哀
我们刘奇兰派系形意拳的辈份字号很严格,有了下一代传人,要按规定求字号取名字,我们的字号是“心存剑侠,志在建国”①,后面还有,但我不收徒弟,无心求这些,这么多年也就记不得了。尚云祥号剑秋,傅昌荣也号剑秋,俩人重了名号。唐维禄是唐剑勋,我是李艺侠。
形意门老辈出名的人都在“心存剑侠”,但形意拳不止“心存剑侠”,这是复兴的形意拳,还有未复兴的形意拳,薛颠的象形术便来源于此。以前反清的白莲教教众练形意拳,失败后,清兵见了练形意拳的就当是白莲教的,非关即杀,练者只得隐逸。
后来一个叫姬际可②的人自称在古庙捡到了岳飞全集,可惜只有半册,属于总论章节,应该还有十几册,却不知在哪。③
其实他访是到了形意拳的隐逸者,说捡到书,不过是幌子。在他的包庇下,形意拳得到了复兴。④
他复兴的是后来李洛农这一系,郭云深不是李洛农教出来,他是另有师传(有说是家传),因为这李洛农这一支见了光,所以来受教归附,与刘奇兰称了师兄弟。
形意拳书面的历史自姬际可开始,但还有史前的形意拳,一直并存。薛颠的《象形术》书上说象形术传自虚无上人灵空长老,这就不免让人想起《红楼梦》上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
《红楼梦》是曹雪芹写的,但曹雪芹自己说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传给了贾雨村,贾雨村再传给他的⑤。茫茫渺渺、假语村言都是“并不实有其人”的意思,绕了一圈,还是说自己写的——薛颠的象形术是否也是这种情况,说是别人教的,其实是他自己发明的?
实际上,虚无和尚确有其人。象形术是老样的形意拳?还是老样形意拳的发展?如果是后者,那么是在虚无和尚前成熟的,还是成熟在薛颠身上?
——这我不晓得,但当时武林公认薛颠确是世外高人所传,因为一搭手就体会出他的东西特殊。老辈的武师讲究串东西,相互学,见面就问有何新发现,一搭手就彼此有了底,说“晚了”就表示输了一筹。
薛颠是一搭人手,就告诉别人:“你晚了。”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再搭,薛颠做得明确点,别人就自己说:“晚了,是晚了。”
那个时代因为有这种风气,每个人的份量大家都清楚,所以没有自吹自擂的事。甚至不用搭手,聊两句就行,不是能聊出什么,而是两人坐在一块,彼此身上就有了感觉,能敏感到对方功夫的程度。
我在天津作税务工作时,有一位宁河的小学同学,在天津市作警察,叫李助(字德麟)。他告诉我,现在一位拳家厉害了,他听到这位拳家有说法,为:“谁要是躲过了我头一个崩拳,我第二个崩拳才把他打倒,他可以骄傲。”
他鼓捣我去会会,我对此事,用一个“叫”字来形容,是宁河方言,你们听不懂。讲过就算了,因没有触及我们,不须生事。具体年月记不清,大约是我三十七八岁时,1942年前后的事情。
这位拳家有真功有天才,说的话也做到了,但限制在跟他交手人的范围里。而尚云祥、薛颠是当时形意门公认的成就者,他俩的拳都是“要着命”的拳,如果是不熟悉不相干的旁人,就没有搭手一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为形意拳就是这么练的。
除非武功相差十万八千里,否则他俩要人命,你不要他俩的命是打不败他俩的。把尚云祥、薛颠打飞了而又没伤亡——能给尚云祥、薛颠留这么大余地的人,起码当时出名的人中没有。⑥
高功夫的人之间不用比武,也无法比武,一旦动手,都不敢留余地,没有将人弹开一说,手上的劲碰到哪就往哪扎进去,必出人命。
练武者要能容人,但不能受辱,这是原则。薛颠脾气很好,但自尊心强,受了辱,天塌了也不管。尚师是连续几日的腹泻后去世的,唐师也是这样,均算是善终。
丁志涛是自杀而死,薛颠的晚年我了解不详细,如果他犯了脾气肯定会闯祸。薛颠的武学现在流传得不广,但也可以说流传得很广,因为当时练形意拳的人多串走了薛颠的东西,有的是自己来串的有的是派徒弟串的。
串走的主要是十二形⑦,当时刘奇兰——李存义派系大多数人练形意拳就是练五行拳,对十二形有传承,但只练一两形或干脆不练。其实功夫成就了,练不练十二形无所谓,但对十二形不详细,传承上就不完备了。
薛颠从山西学会了十二形,就无私地串给同辈人。所以这一系各支一直都称有十二形,其实在有的支派中十二形一度中断,他们现在的十二形不是传承来的,而是串来的。
当然,不见得都串自薛颠。至于书中提到的薛颠师傅李振邦,薛颠也未对我说过,我就只知道薛颠早年受李存义教授,李振邦有可能是传给薛颠十二形的师傅。
至于虚无上人灵空长老,他不是行脚僧,而是有庙定居,薛颠说他求学那几年剃光头穿僧衣,住庙练武。他是输给了傅昌荣赌气出了家,碰巧庙里有高人?还是看到老和尚练武后投身入庙的?
他连他是否正式出过家,都不说,这两个问题我更无法回答。虚无上人灵空长老不是老和尚的真法号,薛颠说不好这老和尚的年龄,遇到时大约一百出头,书上说“两度甲子”,一甲子是六十年,说有一百二十岁。
这种世外高人,不求名利,越是无声无息越好,做了他徒弟的不能随便问。薛颠的含糊是真含糊,不是凭空编了个老和尚。
因有住庙的经历,薛颠知道佛学,他还研究《易经》,也正因为看《易经》所以对八卦掌好奇,但从尚云祥学了八卦掌后,他能教会别人,自己却不练。
其实他什么都不信,练武得入迷,不入迷不上功,练武人有自己一套,佛道只是参考。他是精细较真的人,但一论武就入迷,我拜师时没钱,他怕我送他礼,就说:“什么也别给。一个棍子能值几个钱,剑我有的是。”
因为他一天到晚只有练武的心思,一听说送礼,第一反应就认为是送兵器。
练武的心思怎么动?练拳时,好象对面有人,每一手都像实发,是像实发而非实发——只能这么说,否则越说越说不清。
自己要多安排几个假想的对手,慢慢地练拳,但一拳出去要感觉是以极快的速度冷不防打倒了其中一人,其他人还盯着你呢。不要想着正式比武,要想着遭人暗算。
等真比武脑子就空了,一切招式都根据对方来,等着对方送招,对方一动就是在找挨打,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不用秋风扫落叶,秋天有秋天的征兆,一有蝉就知道了。
比武就是比谁先知道,形意拳的后发制人,不是等对方动手了我再动手,而是对方动手的征兆一起,我就动了手。不是爱使什么招就使什么招,要应着对方,适合什么用什么,平时动心思多练,一出手就是合适的。只有练拳时方方面面的心思都动到,在比武电闪雷鸣的一瞬,才能变出东西来。
站桩时,也要动起步趟进、侧身而闪的心思,外表看似不动,其实里面换着身形。要静之又静,长呼长吸,站空了自己。
如何是站桩成就了?薛颠定下两个标准:一、一站两小时;二、手搭在齐胸高的杠子上,姿势不变,两脚能离地——不是较劲撑上去,而是一搭,身子浮起来似的,这表明身上成就了。
这两点薛颠都做到了,我做不到,我是落后的,只是没落伍而已。我就一个浑元桩,旁的不练。当时没有薛颠,大多数人不知道有站桩这回事。
李存义有桩法,但他自己不站桩,他的桩法都溶在拳法里了。站桩要力丹田,一力丹田就顾不上累了,桩法能溶在拳法里,拳法也能溶在桩法里,体会不到丹田,跟高手过一次招就明白了。
力丹田不是鼓小肚子。猎人捉狗熊,要先派狗围着咬,那些小狗非常亢奋,因为它们骨子里怕极了,狗熊一巴掌能把它们抽得血肉模糊,但为什么扑上去狗熊也畏缩?因为小狗力了丹田。
跟高手比武,精神一亢奋就觉得有种东西兴旺起来,这就是力了丹田。说不清楚,只能体会,给人打出了这个东西,站桩就兴旺这个东西。
人眼光散了干什么都没劲,站桩要眼毒,不是做出一副狠巴巴的样子,而是老虎盯着猎物时伺机而动的状态——这也不对,因为太紧张,要不紧不慢方为功,肌肉紧张出不了功夫,精神紧张也出不了功夫,站桩时肌肉与精神都要“软中硬”,眼神要能放于虚空,就合适了。
还有,丹田不是气沉丹田,要较丹田,肛门一提,气才能沉下来了,否则气沉丹田是句空话,上提下沉这就较上了。较丹田的好处多,学不会较丹田,练拳不出功夫,等于白练。
站完桩要多遛,这一遛就长了功夫,遛是站桩的归宿,遛一遛就神清气爽,有了另一番光景。薛颠说站两个小时,是功夫达标的衡量准则,是功夫成就了,能站两小时,练功夫时则要少站多遛,不见得一次非得两小时。
还有一个长功夫的标志,就是站桩站得浑身细胞突突——高密度高深度的颤抖,由突突到不突突再突突,反复多次,这就出了功夫,站桩能站得虎口指缝里都是腱子肉,这是突突出来的。
李存义不用站桩也成就了,立站桩为法门是薛颠留给我们的方便。薛颠的国术馆在天津河北公园里,公园没有围墙国术馆也没有围墙,练武踩出来的地就是国术馆的院子,国术馆有耳房两间,正房只有三间,再加上没有围墙,所以被称为“小破地方三间房”,但就是这么个小破地方,令很多青年向往。
当时薛颠将他的徒孙们招来集训,亲自教,他们见了我就说:“小李师叔来了?”我跟他们一块学的,但就大了一辈。
在薛颠这里没有“点拨三两句”的轻巧事,一教就粘上你了,练的都没耐心了,他还没完没了,他就是喜欢武术,没旁的嗜好,五十多岁才会喝酒,从不抽烟,他教你拳他自己也过瘾。
【注释:】
①民国三年(1914),李存义最后一次到太谷,与同门师兄李复祯、布学宽、宋铁麟、刘俭等共同商讨形意门人辈次,决定从李洛农第二代传人起,以“华邦惟武尚社会统强宁”十字,作为各派统一的辈序。
从“华——宁”,可以分析立辈序的时代背景,是在国家尚且完整的情况下。而李老提供的“心——国”,则含有亡国之恨。并且“华——宁”辈序十个字,李老的“心——国”,已有八字,并说后面还有数句,像是更老的作法。
综合早期形意拳门人反清复明的历史,李老的提供的辈序,似乎是在“华——宁”之前的,似乎是分派私传的。李老当初在杂志公布多数人不知道的“心——国”序名号,是向某些人表明身份的用意。
“华——宁”辈序形意门人尽人皆知,并已公开社会,而“心——国”辈序待考。
②姬际可,字龙峰,明末人,精于槍法,人皆以为神。后为适应太平时代,避免槍械管制,将槍法变为拳法。(此为一种说法,待考。)
③姬际可自述:
老朽备受艰辛,真乃言莫可喻。只身宿古刹,四壁肃然,单将东配殿修葺以避风雪,深夜为猛兽咆哮所惊,难以就寝。一夜掣剑逐兽返归,偶见西配殿内隐隐有光。
当时明月皎洁,老朽疑由破窗射入。仔细辩别,更为可疑,顿生好感奇之心,燃油松上照,土蔽尘封,显出点点微光。纵身一跳,跨上横陀,竟见承尘之上有一柄古剑,一个木匣。
老朽捧来端详,剑鞘古雅,剑光耀目,锋利异常,上嵌“汤陰岳氏”四字,并无剑名。老朽不识其剑,实知其人。再启木匣,却是一部手册,题名《六合经拳》,其中五行变化灾害原理,陰陽造化之枢机,起落进退虚实之奥妙,武技之精华尽集于此。
老朽感焉,悉心研习其精义,十易寒暑,会其理于一本,通其形于万殊,以六合为法,五行十形为拳,以心之发动曰意,意之所向为拳,名曰心意六合拳。
④姬际可是清廷武官,或是身后有清廷武官支持,甚至有说姬际可是满清或蒙古皇室,名为“亓亓可”或“齐齐可”。
而有说他受清廷通缉,曾遁入少林寺,其流传下的《自述》有言“彼时因落魄江湖,毫无寸进,既不能遂平生之志,又不能重返故园,生趣毫无,遂生遁世之心。”他的真实生平待考。
⑤直寻到急流津觉迷度口,草庵中睡着一个人,因想他必是闲人。便要将这抄录的《石头记》给他看看。那知那人再叫不醒。空空道人复又使劲拉他,才慢慢的开眼坐起,便草草一看,仍旧掷下道:“这事我早已亲见尽知,你这抄录的尚无舛错,我只指与你一个人,托他传去,便可归结这一公案了。”空空道人忙问何人,那人道:“你须待某年某月某日到一个悼红轩中,有个曹雪芹先生,只说贾雨村言托他如此如此。”说毕,仍旧睡下了。
那空空道人牢牢记着此言,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果然有个悼红轩,见那曹雪芹先生正在那里翻阅历来的古史,空空道人便将贾雨村言了,方把这《石头记》示看。
那雪芹先生笑道:“果然是贾雨村言了!”空空道人便问:“先生何以认得此人,便肯替他传述?”曹雪芹先生笑道:“说你空,原来你肚里果然空空。既是假语村言,但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乐得与二三同志,酒余饭饱,雨夕灯窗之下,同消寂寞,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题传世。似你这样寻根问底,便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
那空空道人听了,仰天大笑,掷下抄本,飘然而去。一面走着,口中说道:“果然是敷衍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不过游戏笔墨,陶情适性而已!”后人见了这本奇传,亦曾题过四句为作者缘起之言更转一竿头云:
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
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⑥这位拳家的传人,称这位拳家把尚云祥打飞起头破屋顶,打得薛颠搭手即飞,而且尚薛不但没有受伤,一个兴致勃勃地探讨拳里,一个大呼小叫地招呼徒弟跪拜。
⑦十二形歌诀:
龙性属陰搜骨能,左右跃步用柔功。双掌穿花加起落,两腿抽换要灵通。
虎性属陽力勇猛,跳涧搜山它最能。抢步起时加双钻,双掌抱气扑如风。
猴性轻灵起纵轻,机警敏捷攀枝能。叼绳之中加挂印,扒杆加掌向喉中。
马有垂缰疾蹄功,跳涧过步速如风。丹田抱气双拳裹,左右双冲是真情。
鼍性最灵浮水中,左右拨水是真形。又有钻意加侧打,左顾右盼拦中用。
金鸡报晓独立能,抖翎发威争斗勇。独立先左后右意,食米夺米上架行。
燕性轻盈抄水能,向后展翅快如风。上托提撩三抄水,全部动作要轻灵。
鹞有束身入林能,又有翻身钻天功。先从束身后入林,钻天翻身前后同。
蛇性玲珑拨草轻,屈伸如意蟠绕能。左右斜拨是靠打,横劲原由坎中生。
鸟鸟台性最直能竖尾,上架下落用拳行。展翅之中有挽式,虚心实腹真道成。
鹰性烈狠捕捉能,上似劈拳下掳功。左右行之可进退,钻翻采掳是真情。
熊性沉稳威力猛,外陰内陽升降中。裹翻之中有横拳,左右斜行起落从。
鹰熊合演拳掌变,起鹰落熊走两边。钻时提足须含意,落时劲贯毫发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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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1-2015 10: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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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门忆旧 处事若大梦
薛颠的象形术有飞、云、摇、晃、旋五法,此次讲飞、摇二法。云是绕,飞是挑,而绕挑并不能概括云飞。
象形术与形意拳在练法外观上的区别是,形意拳是一条直线打下去,而象形术走一二步便转身了,练转身就是在练身法。谈象形术,讲飞必讲摇,在飞、云、摇、晃、旋中,飞、摇是一体相续的。
说拳先说武德。武德是练武人的救命草,没武德伤害他人是一方面,更糟糕的是,会把自己弄得家破人亡。唐维禄逐出的徒弟一个姓李一个姓田,那位姓李的是在唐师教他时,对唐师突然袭击。
姓田的一拳能把土墙掏个窟隆,说要到外地行侠仗义去,把两个儿子托给自己父亲,他父亲不管。他很恼火,顺手给了小儿子一拳,竟然把小儿子给打死了,大儿子跑了,他就把儿子给埋了,埋的时候没完全断气。
如果习武而不修武德是不会有好收场的。我是由袁斌介绍给唐师的。袁斌一次和媳妇吵嘴,一怒之下把媳妇的脚腕子给掰断了,他媳妇几日后上吊自杀了。我为此登门把袁彬骂了一顿,说:“你把嫂子逼死了,嫂子多好的人,你出手,怎么那么狠!”他很痛苦,说:“我在气头上。我不想这样呀。”
他和唐师都在一个叫“清礼”的民社,奉行不抽烟不喝酒的生活方式,虽然唐师没把他逐出唐门,但师兄弟们都不再理他,他后来找过我好几次,也没能恢复往日的情谊,因为我对他反感了。
不能为富不仁,也不能为武不仁,只有功夫没有德行,人会丧心病狂,练武的该是仁者。袁斌还等于我半个师傅呢,他当年给祁家大院看庙,问我想不想学拳。宁河小南庄子的人练小神拳,是少林拳一种,我上宁河小学高小时学校请小南庄子人来教过,就此种下我习武的兴趣。
我把母亲家祠堂里的人打发走,让袁斌在那里教我。王家祠堂清静、地方大,袁彬的师兄弟也来练功,最多能有十几个,其中有唐师的得意之徒张鹏瑞,王振国、阎锡坤,王殿。
王殿是个六十一岁的人,会打火炕。唐师这么多徒弟都在我那儿练武,唐师自然会总来,后来王殿在祠堂里打了个火炕;唐师就住下来了。一年后,唐师的徒弟们对我说:“你给唐师傅磕个头吧!”
我就向唐师求拜师,唐师说:“你为人痛快,我喜欢。”收下了我。
形意门规矩大,拜师要有引荐师,我的引荐师叫杨树田,他是开茶馆的。供桌上供有刘奇兰,李存义的名号,还从街上买来达摩画像,都一一磕了头。当时还算了拜师的时辰,用的是“达摩老祖一张金”的算法。因为两处要用到达摩,所以有人也管形意拳的秘诀,叫达摩老祖一张金。
练武的人不迷信,说话讲信用,说出来就算话,还不能有脾气,武艺要教给不使性子的人。练武人都不生气,尚云祥便一点脾气没有,只是有时练武人了迷,他用脑子练拳,吃饭走路都是这个,别人从背后走来,他一返身就是打人的气势,但他一下能醒过来,从没伤过人。
拜尚师的引荐师是唐师,行礼后请尚师到前门外的萃华楼吃饭,加上尚门的师兄们有十来人,赵师母没去。当时用的是日本人在中国造的钱,纸币上有孔子有天坛,民谚讲:“孔子拜天坛,五百变一元。”说这种钱贬值快,此宴用去我一百佘元。
尚师功力纯,薛颠变化多,唐师腿快。唐师学了李存义的全套,包括道法、医药,有人问唐师:“形意拳的内功是什么?”唐师回答得特别好,他说:“形意拳就是内功。”
就是这个,不再别有什么内功。①所以,习者不要对“三抱、三顶”等古谱说词轻易放过,不要以为只是用来校正拳架的。唐师与薛颠缘渊深,唐传形意中串有薛颠的东西。
国术馆在天津河北区,当时天津分河北、河东、西头、下边(租界以南)。国术馆是三间正房,两间耳房,院子很大。李存义作馆长的时代,李振东做李存义的搭档。
关于李振东,闲话多,有人说他是沾李存义的光,有人说是他护着李存义。练拳的人面子薄,一输就一辈子抬不起头,同时又话多,知道有这种习气,什么话一听就过,最好。
练武的人不讲钱,国术馆背后有财团支持,来学拳交不交学费都可以。国术馆在薛颠时代,吸纳了许多文化人,薛颠把《象形术》一书写出来后,请他徒弟、朋友中的文化人斟酌词句,此书用语极其准确,既有境界又实在,千锤百炼,的确是国术馆的经典。
薛颠写书准确,武功也是求准确。他气质老成,有股令人不得不服的劲,干什么都显得很有耐心。形意拳是“久养丹田为根本,五形四梢气攻人”,首重神气,所以眼神不对就什么都不对了。他教徒弟管眼神,身子步法要跟着眼神走。他说,比武是一刹那就出事,一刹那手脚搁的都是地方,就赢了。所以他校正学员拳架极其严格,不能有分毫之差,说:“平时找不着毛病,动手找不着空隙。”
他是河北省束鹿人,有着浓重的口音,他爱说:“搁对地方。”他一张口,我就想笑。
李存义说:“形意拳,只杀敌,不表演。”形意拳难看,因为拳架既不是用于表演也不是用于实战,它是用来出功夫的。
拳架出功夫可以举一例,练形意拳总是挤着两个膝盖,磨着两个胫骨轴,一蹲一蹲地前进,用此打人就太糟了,两腿总并在一块,只有挨打的份。其实挤膝磨胫的目的,是练大腿根,大腿根有爆力,比武时方能快人一筹,这是功夫。
形意拳专有打法,那是另一种分寸。薛颠的打法,在“占先手”方面有独到之处。示范时,做徒弟的防不住他,他的手到徒弟身上,就变打为摔了,把人摔出去,又一下捞起来,在他手里不会受伤。做徒弟的被他吓几次,反应能力都有所提高。
飞法便是练这份敏捷。飞不是鸟拍翅膀的飞,是另一个字(想不起来,暂以飞字为准)。飞法中含着猴形的精要,薛颠的猴形中有一式名“猴捅马蜂窝”,猴子捅马蜂窝,一捅就跑,它怕蜇着。所以猴形的发力就是一发即缩,飞法就是练习瞬间收力,收得快,发出去就更快了。以飞法可以窥见薛颠比武速度的一丝奥秘。
就像形意拳劈拳叫“劈抓”,不但要劈出去,还要抓回来,能抓回来的拳才叫劈拳,因为有个回旋劲,一去不回头的拳打不了人。
象形术飞法是八字诀,大拇指和食指张开,后三指握着,像比划数字“八”。八字诀上挑,猴捅马蜂窝般挑敌眼。但握八字不这么简单,拳头也能封眼嘛。主要是挑着八字练功,能把手臂的筋挑通了,比武时方能有灵动,有奇速。
云法握剑诀也是此理,与形意的“挤膝磨胫”一样,练的时候多练点,比武时方能高人一筹。
飞法练收劲,一挑即撤,顺这股撤势便是摇。所以飞法与摇法是一体的,摇不是左右平摇,而是划桨式,就像用一只浆划舢板一样,左划一浆,扭身再右划一浆,力向后下方,要深入。
摇法沉厚,贴身摔人,与飞法相续,由极轻灵变极粘重,习者玩味日久,遍体皆活。读者修习象形术,要以书为本,那是大体,我只是举了点例证,勿止于我言,断了追究。
我第一次见薛颠,一见他的状态,就知道是个跟尚师一样的人,一天到晚身上走着拳意。他轻易不说话,一说就是大实话。
比如他送我一对护手钢钩作见面礼,见我很喜欢,就说:“使双钩的窦尔敦也就是在戏台上厉害,能赢人的是剑棍刀槍,这东西没用。”我觉得特逗,哪有这么送人东西的?
但只有这种人才能练到武功的极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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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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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门忆旧 困时动懒腰
薛颠是我见面就磕头硬拜出来的老师,他当上国术馆馆长后走了文士的路线,接人待物彬彬有礼,我拜师时他好像是五十三岁。
拜师时由于我离家太久,钱都花完了,连拜师礼都没有。他的《象形术》一书,确是可开宗立派的拳学,同时也是在一个新的名目下,将形意拳的要诀公开了。此书用词简约而雅致,可谓字字斟酌,是给自己写传世之作的写法。
形意拳有“劈、崩、钻、炮、横”五行,薛颠有“飞、云、摇、晃、旋”五法。此次讲一个云法,仅作为青年一代自修此书的提示。象形术源于形意拳,先说形意拳的大法则。
《庄子》中有个“庖丁解牛”①的故事,牛肉糙厚,一把刀子杀不了几头牛就崩坏了,但有一个屠夫一把刀用了多年仍然锋利如新,这就是形意拳的大法则——以柔用刚。
有人喜欢形意拳表面的刚猛,结果练成了“伤人伤己”,铁骨头硬茧子,但仍免不了像一般屠夫,剖了牛,刀子也坏了,早晚伤了自己。真正的形意拳是“伤人不伤己”的,要兜着劲打人、扑着身子打人。
之所以用坏刀子,因为手腕僵,刀子入肉后一较死劲,就崩了,只有腕子活了才伤不了刀子。同样的道理,形意拳一出手,身上是活的。不是一个劲,多股劲团在一起,如此方能游刃有余。
以前天津有位武师,天生一股狠劲,平时将一百张高丽纸叠在一起,两臂翻着打,能打得最底下的一张碎,而上面的无损。这个方法连招式带劲力都有了,与人比武,两臂一翻,别人就招架不住。
唐维禄知道他是好汉,想点拨他,说:“你这是打一百张纸出的功夫,要超过了一百张纸,怎么办?”他说:“接着翻。”
唐师说:“我搭着你,看你能不能翻过来。”他连翻多次,胳膊翻不上来,这是唐师在庖丁解牛。形意拳的劲含着,能控制人,发作起来,犹如庖丁一下把刀子捅到牛体深处,能把人打透了。只有伤人不伤己的劲道,方能无坚不摧,伤人伤己的硬功终归有限。
平时总爆发着练拳,拳头抡得越猛,劲越单薄,竹篮打水一场空,练不出功夫。比如尚云祥绰号铁脚佛,可以脚裂青砖,但他教我们时不让足下用力,要提着脚心,因为在人体力学上,脚跟和后脑是杠杆的两端,打拳时狠劲蹬地,会震伤后脑。练形意拳练得头晕目眩,记忆力减退,就是脚下太用力了。
尚云祥足下的沉重力道是轻着练出来的,好比走钢丝,脚一用力就摔下去了,但想轻,得更用力才能轻得起来。不是在一个劲上加份量,而是多加上几股劲。走钢丝为控制平衡,得调动全身劲道,敏捷变化,既不能踩实了钢丝,也不能踩虚了,掌握住这个火候,方能练出功夫。
练拳要如盲人走路,盲人跟常人不同,蹭着地走路,外表好像很沉重,但脚下是活的,并不只维持着前后平衡,四面八方都照顾着,绊到什么东西,一晃就站稳了,这是以柔用刚,多股劲的作用。这个柔不是软化,是变化。
我听闻程廷华走的八卦桩不是木头,是藤条编的。我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后来一次走在河滩上,泥巴有韧劲,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腿上出了功夫。如果传闻属实,那么程庭华踩“软桩子”是在练多股劲。
八国联军进北京时祸害中国人,程廷华拎着大砍刀在房上走,见到落单的洋鬼子就蹦下来一刀劈死,转身又上了房。他杀的人一多,给盯上了,最终被排子槍(洋兵队一起开槍)打死。他是武林的英雄,八卦门的成就者。
形意拳歌诀有“消息全凭后脚蹬”,形意拳先要提肛,肛门一提,腰上就来劲,腿上跟着来劲,后脚蹬的是腰上的消息,不是用脚跟蹾地。薛颠还说提肛是练身法的关键,不是努着劲提,那样太憋屈,而是肛门有了松紧,臀部肌肉就活了,两腿方能速巧灵妙。
世评薛颠的武功达神变之境,我问过唐师:“薛颠的东西怎么样?”唐师说:“快,巧妙。”
形意拳的功夫出在腿上,腿快的人打腿慢的人,犹如拳击里重量级打轻量级,能有这么大区别,而且腿上出了功夫,拳头的冲撞力就大。所以,说一个练形意拳的人腿快,就是在说他技击厉害。唐师当年和孙禄堂齐名,以腿快著称,他能认可薛颠快,我就信服了薛颠。
至于薛颠的巧妙,体现在他的飞、云、摇、晃、旋中,提取了形意拳的精粹,练的不是拳招,是大势。有一个可解释“大势”的事例——我跟随尚云祥的近两年时间里,没有人找尚师比武,因为按照武林规矩,低辈份是不能向高辈份挑战的,而且都知道尚师功力深,没人动“在尚云祥身上争名”的心思。
但有个军队团长来挑战,我们不能按武林规矩将他赶走,其实一看就知道他功夫不行。由于他纠缠的时间太长,尚师就说:“比武可以,得先立下武士字(生死文书)。你把我打死了,我徒弟将我一埋就完了,我要把你打死了,你们部队不干呀。”
他有点害怕,但既不立字据也不走,还呆着磨。尚师说:“不立武士字也行。这样,你打我一拳,把我打坏了你就成名了。”
团长一拳打来,尚师身子一迎,团长就后背贴了墙。尚师还跟他开玩笑,说:“我能回敬你一拳吗?”团长连忙说:“我打您,我都成这样了,您要打我,我不就完了吗?”说了服软的话,这团长就走了,以后再没来过。
尚师的这一迎,就是大势。所谓“大势所趋”,练的是身法的动态趋势。抡着胳膊打人,不是形意拳。形意拳是扑着身子打人,犹如虎豹,窜出去一丈是这个势头,略微一动也是这个势头。
云法的大势,就是身子往前一扑,又把自己拧拉回来,身子刚缩又把自己推出去,一推就转了个身。几次换劲均无断续,要变化在一起。
如果没有这种变化,就很容易将形意拳步法练成交谊舞舞步了。薛颠在《象形术》“桩法慢练入道”的章节写道,站桩时要“慢慢以神意运动,舒展肢体”,站桩也是为了练这种变化的。
薛颠的云法要“荡荡流行绵绵不息”,正如太极拳云手不是手从左摆到右,而是由左“变化”到右。练摆动什么也练不出来,练变化才能出功夫。没有这种天然之动就没有变化,硬性地训练自己,就成了作体操。
有着天然之动,就有了神气,所以薛颠说云法在内功上有“丹田气实之妙”,发劲上有“弹簧、鼓荡、吞吐、惊抖之机”,身法上有“蜿蜒旋转行踪不定之灵”,极尽变化之能,是长功夫的捷径,深切体会,可知薛颠的巧妙。
另,书上没写,但薛颠教我时,说云法可点穴,多教出一个手指翻挺的动作。不管能否点穴,武术一定要练到指尖,手指一弯就是拳,死握着拳是很难练出劲道的。对于云法,薛颠在书上最后嘱咐读者:“学者,最宜深究其妙道。”
再解释一下薛颠在书上讲的“三顶”,头顶有冲天之雄,舌顶有吼狮子吞象之能,指顶有推山之功。
头发根耸起,血气沸腾,好像大鹏鸟随时可冲天而起,令人勃发英雄气概,正是“虽微毫发,力能撼山”。
舌头掀起,浑身肌肉振奋,有“丹田壮力,肌肉似铁”之效。而且舌一顶住上牙床,牙就咬紧了,牙紧手就快,比拼果断。这顶舌切齿,还要有个“舌根一颤,能发出狮子般巨吼”的意念,但不真吼,含在嘴里,如滚滚的雷音。身子扑出去的时候要有个狂劲,好像狮子张口,哪怕是大象也把它吞了,不是真张嘴,但嘴里要咬着劲。有了这股狂劲,能摄敌之魂魄,正是“牙之功用,令人胆悚”。
手指甲里的肉顶着指甲,遍体筋都牵颤。不但手指要顶,脚趾也要顶,缺一不可。人往往一顶就僵,找一点手脚尖冰凉的感觉,就自然地顶上了。人生气的时候,会气得手指发抖,就是牵颤了筋,即便没练过武,这时候打一拳,练武的人也很难承受,正是“爪之所至,立生奇功”。②
三顶不单是激发劲道的比武要诀,也是保养身体的锻炼法,我是奔九十的人了,但没谢顶没戴假牙,算是头发、牙齿保住了,这就是三顶的功效。
云法的要点,是它的特殊之动。练时不要求快求敏捷,那样就成了体操、田径的动。这种动犹如早晨不想起床赖在被窝里鼓悠的动,犹如深夜里倦意一起伸懒腰的动,是一种天然之动。③
【注释:】
①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
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②参考形意门四稍说:
人之血肉筋骨之末端曰稍,盖发力血稍,舌为肉稍,爪为筋稍,牙为骨稍,四稍用力,则可变其常态,能使人生畏惧焉。
血稍,怒气填胸,竖发冲冠,血轮转动,敌胆自寒,毛发虽微,摧敌不难。
肉鞘,舌卷气降,虽山亦撼,肉坚比铁,精神勇敢,一舌之威,使敌丧胆。
筋稍,虎威鹰猛,以爪为锋,手攫足踏,气势兼雄,爪之所到,皆可奏功。
骨稍,有勇有骨,切齿则发,敌肉可食,皆裂目突,惟齿之功,令人恍惚。
③起落钻翻中的妙动:
拳打三节不见形,如见形影不为能。虚中含实,实中含虚。奇无不正,正无不奇,奇正之变,妙用无穷。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即三回九转是一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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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0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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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门忆旧 欲济苍生忧太晚
晃法不是摇晃的晃,而是虚晃一槍的晃。薛颠的象形术公开时,并没有引起非议,因为形意门承认它。作为形意拳的旁支,与形意拳的渊源,在拳架上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晃法。
形意拳看似单纯,其实精细,有许多小动作,比如炮拳的落式两臂一磕,不是砸胳膊,而是一手的拳尖磕在另一手小臂的大筋上,劈拳的起式也要用指尖搓着这根大筋。
对此,董秀升为李存义整理的《岳氏形意拳五行精义》上画得很清楚,虽然有的地方画清楚了却没写,写清楚了却没画,但读者只要懂得以文索图、以图索文,就知道这本书将功架交了底。
形意拳是属蛇的,蛇就一块肉,爬树游水,什么都干了,形意拳一个五行功架,什么都练到了,桩法、内功从里出,打法、演法从里出,唐维禄、傅昌荣、孙禄堂练形意拳甚至练出轻功来了。
五行拳是拳母,一辈子离不开,上手就受益。将五行拳的小动作都学到,方能出形意的功夫。十二形就是从五行拳里变出来的,而练象形术的人能变回五行拳,一练起来,就知道两者是一个脉。
以上说的是练武练通了以后的情况,但在练武的过程中,象形术作为一个可以标新立异的拳学,有其特殊的教法。老辈人觉得薛颠法眼高,认为象形术将形意拳升华了一些,我揣摩不是指象形术比形意拳出的功夫大,而是指这个教法能提拔人。
尚云祥的教法是经验感染,点滴之间就给出个整东西,唐维禄把同门师兄弟的好东西都摘进了自家门,要什么有什么,作徒弟的玩成什么样,他都能把你推上道。
薛颠的教法是立了一个新的功架,但我的个人体会是,练象形术的功架反而对形意拳体会更深,这立新架的教法很卓越,让人自己摸出来。
比如我年轻时在象形术上得了领悟,以后练武却只是集中在形意的崩拳、蛇形上,与人交手也就是崩拳和蛇形便够了。但我的崩拳一动,里面就有象形术的飞、云、摇、晃、旋含着,如果非要我用象形术打人,飞法一挑,形意拳的劈、崩、钻、炮、横都动了。
只用崩拳和蛇形,是我多年练武比武自然形成的。我的崩拳、蛇形都只是看似崩拳、蛇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顺手就行了。
学武得整个地学,练功夫的时候,一个动作,什么都练在里头,比武的时候也要整个地比,什么都带着,管它用的是崩拳还是劈拳,一出手就是整个形意拳——这是练武人最终必须达到的,而在习武之初,只用崩拳、蛇形,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练形意的人是属蛇的,因为形意拳打法的初步,先要作到“无处不蛇形”。首先形意拳是“地行术”,蛇是肚皮不离地,一鼓肚皮就蜿蜒上了,形意拳是脚不离地,脚下一鼓就换了身形。
形意拳是一动就有步数,身形得换在点上,看着你的动静,变得越快越好越小越好,犹如好朋友见面一下就搭上了肩膀,得一下就近了敌身。
身形得灵活,身子灵活脑子就有灵性,古谱有言“宁在一丝进,不在一丝停”,犹如蛇在地上盘来绕去,比武时不能想,步数不能断,没招也忙活,忙活来忙活去地就打了人了。
所谓“合身辗转不停势,舒展之下敌命亡”,比武不会换身形不行,蛇形就是练这个打这个。
形意拳的身法不弯腰不抻腿,从不岔胯,从这个身形换成另一个身形,就是舒展。身形舒展了劲也就舒展了,碰上就伤,所以形意拳练时怪模怪样的,打时还怪模怪样就不对了,舒展是比武要诀。练得越难看,打得越漂亮,这才是形意拳。
形意的拳母是五行拳,而五行的拳母是横拳,横拳属土,万物归于土,土含育万物,生发着劈崩钻炮,所以横拳是无形的,横拳劲是形意拳最独特的东西。薛颠在《象形术》上说,练拳既不是练重也不是练轻,而是练一个能轻能重的东西。比如象形术飞法轻灵,一挑即撤,摇法沉厚,贴身摔人,但飞法一挑,碰上就是重创,从摇法里可以打出很快的拳头。勉强说来,横拳就是这个“能”。
横拳是无形的,而有形的横拳就是蛇形,一横身子,就有了兜裹丢顶。我年轻时与人试手(试手是试试,较量是拼命),一下把人打出去了,自己却奇怪上了:“这是个什么动作?”回味一下觉得像是蛇形,连带着横拳也明白了。
以练八卦出名的申万林①有个侄子叫申剑侠,随唐维禄习武,一年初二给唐师拜年,唐师说:“我也给人拜年,跟着我走吧。”
唐师有个朋友是开镖局的,一去拜年,知道一伙跤场的人几天前到镖局打架,把镖局弄得要停业。唐师就管镖局要了三块大洋,带着申剑侠去了跤场,说:“一个跤三块钱,赌不赌?”
形意拳的功夫在脚下,摔跤也是脚下功夫,绕着圈子跳跨,当时赌跤的规矩是“穿上搭练,摔死无论”。唐师和申剑侠都是两条大长腿,唐师手小,而申剑侠是大手大脚,他不会摔跤,下了跤场就跟人耍蛇形,走几步就把人甩出去了。
跤场管事的人拦住他,说:“赌三十块,再来一跤。”其实整个跤场也没三十块大洋,是管事的人急了,请出个能手,申万林一撞他,感到跟城墙似的,但换了几次身形,还是用蛇形胜了。
唐师也没要钱,把来意一说,跤场就表示不再找镖局的麻烦了。
对于蛇形,薛颠说:“一动手,就是这事,没旁的事。”象形术的摇法对练蛇形有启发,蛇形也对摇法有启发。其实任何一个法都打不了人,打人的是以法练出来的功夫,有了功夫人就活了,天地开阔,无所不是。
至于我所擅长的崩拳,也可以说是蛇形。郭云深有“半套崩拳打遍天下”的名誉,他归附在一品官金禄门下②,在沧州打死了人,县官在监狱旁给他盖了院子,关了两年,算是偿还了人命。
由于金禄总在光绪父亲奕譞③面前说郭功夫高,出狱后,奕譞就让郭云深教他,郭云深来时给王爷磕了头,就说:“我这拳是拜师磕着头学来的,我不能磕着头教出去。”
王爷就免了郭云深以后再磕头。崩拳古传有九法,郭云深教形意的行劲,必然教到崩拳的转环崩,教到这就不愿意教了,说:“您不用学那么多,我包你半套崩拳打遍天下。”
崩拳比武最方便,伸手就是,崩拳如箭,发中同时,这份利索是高东西,没法练,修为到了才能有。我习崩拳的感悟在转环崩上,转环崩是槍法,槍法中有转环槍,就是一槍刺过去,被对方兵器架住,不用换动作,槍杆子一转就势扎过去。将这无形的大槍杆子旋起来,就是转环崩。转环崩厉害了,等于耍大槍。这个转环崩似乎是蛇形。
把直来直去的拳打转了,把转着的拳打直了,这是崩拳的练法。尚云祥的崩拳如箭,我只能作到耍大槍,尚师说:“练得多,还得知道的广,最要紧得有个独门的。”
练拳得找机缘,找出个怎么练怎么上瘾的拳架,一猛子扎进去,练的时候一通百通,比武的时候也就一通百通了,手伸在哪都降人。别人一站到你面前就觉得委屈,这才是形意拳。
“崩拳有九,钻拳有六”,钻拳的六个变招中,学会了两个就全有了。一个是前手压住对方,扯带得后手撵锥子似地撵进去。另一个是,前手一晃,你就撞在他后手上了,变魔术一般,不是障眼法,而是他换了身形。
两者的前后虚实不同。整体说来,钻拳不是钻拳头,是钻身子。旧时代北京很冷,冬天商店挂着沉甸甸的棉帘子,人进商店,前手一撩门帘,身子就往里钻,身子一动,手上搭的份量就卸了,人进了门帘子也刚好落下,有道缝就进了人。这是生活里转换虚实的现象,形意拳的“换影”也是这个。
象形术的晃法类似钻拳的这一变。一晃即逝,让人摸不着你的实在,说不实在,虚里面随时出实在。捕住实在一较劲,实在又跑了,能跑在你前头也就打了你。所以象形术的晃法不是摇晃,而是虚晃一槍。
师傅教徒弟,会和书面教授不同,我所学的晃法和书上的拳架略有不同,披露出来,希望能对现在照书自学的人提供个参考。
薛颠传我的晃法是,一个类似于钻拳的动作,接一个类似于虎扑的动作,再接一个类似于虎托的动作,周而复始。练的就是移形换影,跑实在。④
三个动作,变化无穷,虚实不定。开始练时可以将实在“跑”在虎扑上,钻拳一晃,两手就扑上敌胸膛,要实在得能穿膛破胸。虎托可以更实在,也可以将实在跑了,两手一搅和,变扑为托,实在就不知道给兜到哪去了。就着这个糊涂劲,又晃上了钻拳。
注意,形意拳因为小动作多,所以练时越是一招一式越长功夫,而象形术不是一招一式的,晃法的三个动作是一个动态,钻拳、虎扑、虎托都含在这一个动态里。可以说它就是一个虎扑,只不过虎扑的起手势游移了点,可以说它就是一个钻拳,只不过钻拳的落势有点托泥带水,可以说它是虎托,只不过托得有点不着边际。说它什么都不对,勉强称为晃法。
以上讲的是拳法,拳的根本是“舌顶上鄂,提肛,气降丹田”,没有这个,练拳等于瞎跑趟,较上丹田有立竿见影之效,动手能增两百斤力气,不较丹田,比武要寻思怎么动劲,而较上丹田,不知不觉就动上了劲。
练拳有练悚了的,一练拳就害怕,这是不较丹田的缘故,练得自己中气不足,凭空消耗。较丹田还能治病,我五十几岁得重病,两个月低烧,浑身疼,就较丹田来止痛,跟抽鸦片一样上瘾,哪里痛就自然地调节上哪。
但手电筒不能总开着,丹田也不能总较着,该关就关。练拳是灵活的事,自己照顾自己。尚师不站桩不推手,身子一动,劈、崩、钻、炮、横就有了。我向薛颠习武后,将薛颠教的都向尚师做了汇报。尚师听了我学的桩法,就说:“站完桩练练熊形合页掌,有好处。”
合页就是门开合的铁片子,这个熊形的动作就是两手在脑门前来回荡悠,忽然向左右撑出去再缩回来,继续荡悠。站桩孕育有开合力,这个熊形能把站桩修得的功夫启发出来。
尚师有言“全会则精”,全都会了,自然就精明,精明了,随便练点什么就全都练上了。不能融会贯通,就练不了形意拳,对于修习形意的人,象形术是个启发。
象形术的拳架没形意拳精细,它就给出个大的动态趋势,该练什么自己玩去。这个基本的动态,《象形术》一书中画得很明白,至于它所引发的变化,就没法一一画了,否则读者无所适从,反而不利于自学,所以它的拳架一定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薛颠写书就是希望不会武的读者也能够自学,强国强种。可惜,我觉得练形意拳人有可能自学成功,而没练过形意拳的人便不好说了。
不管这个理想能否实现,先明白薛颠写书是这么个心意。
【注释:】
①申万林是河北省人,曾经学艺在少林寺,学得通背拳、劈挂拳、戳脚翻子拳、少林拳、鹰爪拳、太极拳、形意拳等,有“全拳王”之誉,后在朝廷做武术教习。1900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清政府满足其要求,组建了镇压天津老龙头火车站“单刀李”李存义及弟子的“华捕队”,把申万林编入其中。申万林悉知此事后,为了形意同门情谊,辞官而去,经宁河县商人高长波介绍,来宁河县芦台镇教习形意拳术,弟子众多。
②以一品官爵而论,金禄也许是荣禄之误,或是荣禄另名?此事待考。
容禄(1836~1903)字仲华,号略园。瓜尔佳氏。满洲正白旗人。官至总管内务府大臣。1874年,同治帝死,荣禄参与确定载继承帝位,为慈禧太后所倚重。1879年,因忤慈禧太后,又被劾纳贿,降二级,去职10余年。1891年底,起任西安将军。1894年,允准入京拜贺慈禧太后60寿辰,适逢中日战事紧急,留京再授步军统领,会办军务。战后,授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兵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督练北洋新建陆军。1898年6月,百日维新期间,授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为慈禧太后发动政变的得力人物。旋即内调中枢,授军机大臣,晋文渊阁大学士,管理兵部事务,节制北洋海陆各军,统近畿武卫五军。策划立端王载漪子溥为大阿哥(皇储),谋废黜光绪帝。1900年义和团运动中,主张保护各国驻京使馆,镇压义和团。1902年1月,随慈禧太后返京后,转文华殿大学士,管理户部事务。1903年病死。谥“文忠”。编有《武毅公事略》,著有《荣文忠公集》、《荣禄存札》。
③醇亲王爱新觉罗·奕譞(1842~1890),字朴菴。清道光帝第七子,故一般称为七王爷。兄为咸丰帝,第二子载湉为光绪帝,奕譞与侧福晋所生的五子载沣继承醇亲王封号,载沣的长子溥仪为清朝末代皇帝。谥贤,有《九思堂诗稿》、《九思堂诗稿续编》。
④奇门八字连环拳歌诀如下,以供参考虚实变化:
起手鹰捉是真传,钩挂之中把敌斩。上步横肘是截意,退步裹肘原是三。
肘胯双行侧意猛,金鸡上架挑意翻。白鹤亮翅换步顶,云领式中腿相连。
手法、足法:手法者,单手、双手、起手,拎手是也。起前手,如鸦子入林,须束翅束身而起;推后手,如燕子抄水,往上翻,藏身而落,此单手法也。如双手,则两手交互,并起并落,起如举鼎,落如分砖也。
至于筋梢发,有起有落者,谓之起手,筋梢不发,起而未落者,谓之拎手。总之直而非直,曲而非曲,肘护心肋,手撩陰起,而其起如虎之扑人,其落如鹰之抓物也。
足法者,起钻落翻,忌踢宜踩。盖足起,膝起往怀,膝打膝分而出,其形上翻,如手起撩陰是也。至于落,即如以石钻物也,亦如手之落箱同也。忌踢者,一踢浑身都是空也,宜踩者,即如手之落鹰抓物也。
手法足法,本自相同,而足之为用,尤必知其如虎之宁无声,拢龙之行莫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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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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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门忆旧 薛师楼下花满园,今日竟无一枝在
飞、云、摇、晃、旋这五个字便可令人受益,因为将比武的要点拣出来了,知道如何比武,练武也就有了方向。现在读者看《象形术》一书,往往在飞云摇晃上能找到技击用法,而看旋法就没了头绪,其实旋法是比武的第一关键。
近来收到读者来信,有三个问题都是问站桩,拳法与桩法是一个东西,此次讲旋法,便一并讲了。这三个问题是:
一、李存义不站桩却成就了功夫,桩法如何溶入拳法中?
二、您屡次说用脑子练拳,光想想就行吗?请您说明想与动的关系。
三、我近来站桩总感沉重,好像压了一座大山,请问这是何现象?
老派的形意拳不说站桩,只说是“校二十四法”,二十四法是三顶三扣三抱三圆三摆三垂三曲三挺,不知二十四法就不知人体之妙,如“虎口圆则力达肘前,两肱圆则气到丹田”,有过多少实践方能得出这结论。
形意拳任何一个招都可以站桩,但要求一站就要二十四法齐备,否则比武必败,没二十四法甚至不敢练拳,因为五行拳功架联系着五脏,一法不到身体就受了伤害。
练武最容易伤的一是脑子二是眼睛,觉得脑子糊涂眼睛有压力,要赶快以二十四法来校正自己。《象形术》也是以二十四法为篇首,它是形意拳的根本,犹如和尚的戒律,自学者找不到老师,就要以二十四法为师,时刻保持警醒之心。
刚开始学拳不敢动,就是在校二十四法。而站着不动地校正,是唬不了自己唬得了别人,站了一段时间后,别人瞧着是模是样,可自己知道差得远。练拳是唬不了别人唬得了自己,一旦活动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动就没,自己还觉得挺带劲,而别人眼里看去,毛病全显出来了。
所以练拳要有老师看着,否则对自己越来越满意,麻烦就大了。练拳的第一个进境,就是有了自觉,能知道自己的毛病。站得了二十四法,一动起来就没,这是无法比武的,所以桩法必须溶入拳法。
练拳无进步,就要重新站着不动地校正功架,去揣摩这二十四法,动也是它,静也是它。否则静不下去也动不起来。
形意拳的成就者在习武之初都是要经过严格的校正二十四法的阶段,没有这个,不成功架。我一见薛颠打拳,就感慨上了:“这才是科班出身练形意拳的。”他的功架太标准了,可想他在练武的初始阶段下了多大功夫。我随尚云样习武时,尚师也是给我校二十四法,让尚门的师兄单广钦看着我,单师兄甚至比尚师对我还严格,他对我说:“我跟你起呕(较真),是看得上你。”他在尚门中威信高,他能善待我,我也就在尚门中呆住了。
静立地校二十四法,谁都得经过这一阶段,但不见得功夫出在这上头,有人是不动就不出功夫。浑圆桩是薛颠推广的,和校二十四法稍有区别,校二十四法是有所求,浑圆桩的意念是无所求,就这一点区别,这区别也是强说的。
无为的要站出灵感才行①,有为的得站空了自己才行,校二十四法与浑圆桩说到底是一个东西。津东大侠丁志涛是我的妻兄,他的浑圆桩不是我从薛颠处学了再串给他的,而是他自己有奇遇。他与妻子不合,赌气离家,不再杀猪,跑到铁路上当警察。
那时他父亲对我说:“大喜子(丁志涛小名)不回家了,咱俩把他找回来吧。”我俩到了居庸关火车站找到了丁志涛,他那时就学了站桩,他说他在北京南城铁道旁的新开路胡同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总去陶然亭练武,一个练形意拳的老头教了他浑圆桩。
丁志涛学的桩法与薛颠的一致,这老头的名字我记不得了,他住在天桥,不是卖艺的,他带着丁志涛在南城墙根底下练了十几天。旧时代讲究找门道,练武人背后无官府财团的势力,难以维持,所以就有了许多落魄的高人,一生名不见经传。这个天桥老头就如此。
唐师总是把自己的徒弟送去别门再学,没送过丁志涛,但那老头一见丁志涛练武,就追着教了。可惜丁志涛没有传人,如果在我不了解的情况下,他收了徒弟,我愿意相认。
丁志涛后来在铁道上成了一个小领导,一年他带槍来看我,把我老母亲吓了一跳。他是很慷慨的人,美男子,在宁河家乡口碑很好,只是太喜欢手槍,一时招摇了。
练武要像干一件隐秘的事,偷偷摸摸地聚精会神,不如此不出功夫。尚师早年在一座大庙墙根练武,有人围观,他就不练了。一次庙里的和尚带头,连哄带逼地要他表演,尚师一趟拳走下来,把庙里的砖地踩裂了一片,说:“我脚笨。”和尚也没让尚师赔砖。
尚师的邻居都知道他是武术家,所以尚师晚年就在院里练武,不避人了。尚师随便活动活动就是在练功夫,偶尔练练的只是五行拳。尚师打拳也是一招一式的,一点不稀奇,只是稳得很。
尚师用脑子练拳,正像学舞蹈的人,观看别人跳舞,坐在座位里身子就兴奋,弹钢琴的人一听音乐手指头就不安分。练武也如此,想和动不用联系,自然就应和上了。比武是一眨眼生死好几回,一闪念就要变出招来,只有以脑子练武,才比得了武。
站桩也要练脑子,至于说站桩站得像有大山压着,也许是长功夫的好现象,但更可能是站塌了腰,没有作到三顶中的头顶(发顶),头部肩部委顿着,就算有再美好的意念,也出不了功夫。
拳劲起自腰劲,只有头虚顶了,腰里才生力,站桩首先是为了生腰力,脊椎别扭什么都生不了。由此可见二十四法是动静不能离的根本。
站桩生了腰力后,脊椎敏感时,要让桩法动起来,可以尝试一下薛颠的蛇形。蛇行是肩打,“后手只在胯下藏”,后手绕在后臀胯下,贴着尾椎骨头向上一提。犹如马尾巴乍起来,才能跑狂了,撑上这个劲,尾椎乍了,肩膀才能打人。这是桩法融入拳法。
至于薛颠的马形,叫“马形炮”,手势与炮拳相似,犹如马立着前腿蹬人,也是在脚上有劲撑着。马形藏着腿击、绊子、眼着手变。形意拳是主要攻中路的拳,崩拳要坐腰,一坐腰,人就低窜出去,正好打在敌人的胸膛小腹。站桩时也要揣摩提腰坐腰,微微活动着。这是拳法融在桩法中。
程延华②在交道口南边的大佛寺有房,他和尚师在过年时试上手了,两人相互绕。程的老父亲很不高兴,说:“你俩这一是过年,还是拼命”。两人就住了手。
八卦掌走偏门,一下就抢到人侧面,与练八卦的人交手,就能体会到崩拳的转身动作一一狸猫上树的巧妙,狸猫上树可对迎敌人攻侧面。
形意拳打法的要诀也是攻侧面,叫“走大边”,自古到相传的“转七星”就是练这个。唐师说:“走大边,俩打一。攻正面,一对一。”攻敌侧面,等于两个人打一个人,正面迎敌就吃力了。唐师有腿快的名誉,不单善走,是他能迅速抢到敌人侧面。
形意拳通过几百年实践,已经淘汰了许多东西,十位八般兵器只剩下剑棍刀槍。对于古谱中的打法,也淘汰了很多,比如“脚踏中门夺地位,就是神手也难防”。把脚插进敌人的两足之间,一个进步敌人就会跌出去一一但这机会很难,比武一上来就插腿,根本就无从下腿。
所以此法就限制在头打时,两手擒住敌人两手情况下,此时插腿,等于把敌人摔出去,头上使一点劲就行了,否则就比谁的头硬了,搞不好撞得自己头破血流。同样,臀打与脚打都是尽量少用,那是敌人败势已露,破绽百出时才捡的现成便宜。
形意拳还是主要以拳攻人躯干,把敌人打乱了,那时用什么都好使。李存义的《五行拳图谱》没有十二形没有对练图,薛颠的《象形术》最早是用采光纸印的。
象形术,顾名思义,是从禽兽动态、山河之变的现象中得来的,但比武时又不能露了象,武术没有胜象,露了象就是败象,无形无象才是象形术。所谓象形取意,要紧的是得这个拳意,薛颠的旋法是走大边的训练,狸猫上树也含在里面。旋法除去书上的图画,还有一式,叫“猴扇风”。
猴扇风的两只手扬在两只耳朵旁,敏感着左右。这一式,就是在防备着敌手攻自己的体侧。对手攻来了,就势一转,反而转到了敌了的体侧。然后,猴挂印、猴橹枣就随便使了,真是欺人太甚。
尚云样的蹦跳一下能窜出去一丈多远,离人两步的距离下发拳,自然崩拳如箭,发中同时。尚师在大边上直来直去,这是尚师的智取。尚师临敌有分辨之明,不管别人如何转,尚师一进身就踩在人大边上,别人就说:“这老爷子,脑子了不得。”
八国联军进北京时,日本使馆的也跑出来杀人,李存义就带着尚云样找去了,在使馆外杀了日本人,然后尚云祥藏在北京,李存义逃去了天津。
“假练武的是非多,真练武的无是非”,真练武的人有点时间就陶醉上了,哪有时间说是非?尚师是无是非的人。尚师去世后,有一位郭云深后系的拳家,他的弟子在天津一度发展起来。对于这位拳家与尚云祥、薛颠比武的传闻。我作为尚、薛的弟子,不知道有此事。
薛颠说话土里土气的,但一双眼睛迥异常人,神采非凡,他武学的继承者叫薛广信(大约是此名),是薛颠从本族侄子辈里挑出来的,比我大三四岁,他大高个剃光头,相貌与薛颠有七分相像,表情几乎就是一个人。他一天到晚跟着薛颠,但薛颠授徒都是亲自教,没让他代劳过。
唐师说:“我是个老农民,我师哥尚云祥可是全国闻名。”他让我拜入尚门,一是让我深造,二是看上了尚云祥的名声,想让我借上尚云祥的名声,在武行里有个大的发展。
后来让我拜薛颠也有此意,这是唐师想成就我,可我一生不入武行,算是辜负了唐师的期许。唐、尚二师均有家传、弟子两系在发展,薛广信如在世也不用我来罗嗦,此番能写文将薛颠的五法讲完,虽都是泛泛之谈,对我已是了足了心愿。
【注释:】
①下文可作“灵感”二字参考:
夫武技一道分内外两家。外家练艺由外及内,重姿势,讲劲力。内家练艺由内而外,重养气,讲存神,意动而神发。实为殊途而同归也!
内家练艺,前虚后实,重心偏后足,前足可虚可实,或三七或二八,随意而调之,用意而不用力,虚其心,实其腹,意念与丹田相合,进退灵通,毫无阻滞。进则如弩箭在发,直出螺旋而行。退则如飞鸟投林,飘然而返,勇往迅捷,绝无反顾迟疑之态。
习艺时心中寂空,旁若无人,无念无想,浑然于天地融为一体,虽姿势千变万化,然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所谓从容中道者是也。拳经云:形无形,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心无心,身无身,身心之外无空门。如来佛祖曰:“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是谓真空”。岂非武学之不二法门?盖静者动之基,空者实之体。
心中空虚则灵而不昧,有大智慧,明悟顿生。人来击我,不必刻意防范,只随意漫应之,出手如钢铿,回手似勾竿;起无形,落无踪,去意好似卷地风,动、静、虚、实、陰、陽、刚、柔只存一念之间。飘忽不定自有制敌之功。
静为体,动为用,陰陽相摩万象生。拳发三节不见形,如见形影不为能;宁可一思进,不可一思忖,以至举手投足、行止坐卧皆可为用。所以无人而不自得,无往而不得其道,以致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无可无不可,此乃养灵根而静心者之所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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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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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意拳 遂将三五少年辈,登高远望形神开
「——李仲轩老人答读者问」
问:仲轩太师爷: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我的师承是李存义——刘云及——崔振先这一支。崔振先是我太师爷,他曾被薛颠吸入门下,所以称呼您为太师爷应属份内。我们这一支的教法是,打劈拳时松柔不用力,脚下动步时,要求一提一放,这样使不出劲来,可还得做出趟步的劲来。不知这样意义何在,又如何能做到?
答:你要听你师傅的话。你的师傅是对的。武艺是以气用力,道艺是以神用气,更高一筹。形意拳是道艺,想不明白,是当然的。这是高东西,只能练明白。能和你们联系上,我很高兴,薛颠的武学沉寂了这许多年,以后还要靠你们去发扬。你知礼,你这个后辈我认了。
问:我今年28岁,也喜形意拳,因练习出了偏差,想向您请教……(列举了自身多种病症);某书中说有种怪现象,凡练功即成时,总有突发之阻挠一一正与我感觉相同。
答:形意拳要用神,神是自然而然的,意是做作的。先从做作到自然,作了意还要入神。你练桩功而肾痛,中医讲久站伤肾,而形意拳是久站强肾。之所以没有收益,是因为你没有入神,练武要像写字画画奏乐般享受,才是练对了。形意拳不是力气活儿,你要学会调养自己,站桩要领、姿势可从拳谱上找,而“入神”要自己体会。至于你说的练武练到一定程度后有魔障,以我的眼光看,不是你到了一定程度后出的偏差,而是你一开始就错了。形意拳应该越练越有受益才对。以你现在的虚弱程度看,要继续求医。读书有书呆子,练武也有武呆子,不要作武呆子。
问:李老师:对于您说的像流血一样的状态,要通过什么桩法方能练得?
答:流血的状态是唐师的后人讲的,我没有这个说词。从拳理解释,要练得身形似水流,打拳不是较劲,站桩也不是死站,要有神,一念之间身上要有感应,形容这种感应可以说流水也可以说流血,这是个好词。你可好好参看薛颠《象形术》中的“武艺道艺之别”的说法。
武艺练气,道艺练神,从力气上出来的功夫不会有这种如水流的感应,从神上出来的功夫,是如水流。没有这种感应,就没有身法的神奇,光会换步还不是形意拳的身法。形意拳是道艺,作为习者,你要懂得向上求索。
象形术是一种别样的形意拳。发之于外谓之形,含之于内谓之意——这是对形、意二字的解释,如何成为拳呢?含之于内的意,可发之于外,发之于外的形,可含之于内——如此方为形意拳。
形意拳站桩时,目光要远大,眼神放出去。打拳时,目光盯着指尖或拳根,随着拳势而盼顾,但余光仍要照着远方——这都是将意发之于外的训练法。
如何将形含之于内?这是老辈拳师不轻传的东西。以炮拳为例,炮拳总是两臂一磕,顶杠而进,有出手没有收手,其实杠出去后,还有个身子向后一耸的动作,这就是炮拳隐蔽的收手。
说是个动作,便错了,很微,甚至不必作出来,心领神会地一下,即可。有此一耸,就出了功夫。象形术的摇法也如此,摇法似向身后划桨,还有水荡桨的向前一荡,这一荡不是实作,也是心领神会,而且不是揣摩体会,一刹那灵光一闪,想慢了就不管用了。
这两例便是含之于内的形,比武时,真正厉害的,是这种打拳时不打出来的东西。形意拳简单,象形术更简单,但内含的形丰富,如此方能善变,不是打拳时变,变在比武时。不必我一一举例,读者自可从《象形术》一书中找消息。
形意拳先教“行劲”,行对了劲,也就找着了身法。象形术先教身法,晃对了身法也就找着了劲,象形术晃法是在找劲,能找着自己的劲,也就能找着别人的劲,碰上就倒。
不管从何入手,都是要从一个东西里教出两个东西来。身法与行劲,一有全有,一个没有,两个都没有。这是教法的不同,不是本质的不同。不是薛颠法眼高,是有人只应薛颠的机关,在薛颠手里才成就了武功。
比如学书法,总要先从楷书里学出来,学出笔力才算书法。而宋代米芾横平竖直地写了几年,却写不出笔力,结果一看王羲之的行书,笔锋盼顾多变,一下就悟了,笔锋一变也就有了笔力。书法上有米芾的先例,拳法上有薛颠的教法。
年轻时,唐维禄的徒弟中,丁志涛是“津东大侠”,我是“二先生”,有老前辈们戏称我为“小李二爷”。我从小不爱吃干饭,走到哪都要粥喝,当年有“小李二爷爱喝粥”的说法。还有就是说我字好,有一度,走到哪儿,哪儿的人都让我留字。
张鸿庆留过我的字,他是我未磕头的老师。我求教他时,他在天津陈家沟子一个店里做事,常年住店,也不知他有没有家人。见不到他练武,只见着他赌钱。他非常聪明,这份聪明是练武修出来的。
形意拳练神不练力,有了神也就有了力。如何生神?要三顶三扣,张鸿庆坐在赌桌前也能养住神。前面说了,打拳时有不打出来的拳,练法是一闪念,在平时生活中也要时不时这么闪闪——张鸿庆就这样,但一般人不能学他,赌博乱性伤神,是习武者的一戒。
记得以前有篇文章说,形意拳讲求悟性。如果说形意拳是岳飞传下的,那么祖师是三国姜维。姜维传人周侗教出了岳飞,卢俊义,姜维后代教出了罗成的罗家槍。
姜维文武双全,对诸葛亮说:“丞相,文我不如你,武你不如我。”诸葛亮就与他比大槍,结果姜维败了。诸葛亮是智慧的化身,贤者无所不能,一看就会,一会就精,若论三国武功,吕布、姜维都要次之,头牌是诸葛亮——这是二十年前,《北京晚报》上的文章,依我看,它说对了,比武比的是悟性。
不能自悟自修,只会跟着师傅,今天听个好东西,明天听个好东西,好东西是听不完的,这样没出路。大部分佛经都是阿难写的,他跟着释伽牟尼,今天听个好东西,明天听个好东西,结果释伽一死,释伽的徒弟里,只有他一个人没能成就。孔子夸他一个徒弟能举一反三,不是夸夸就完,而是说:“举一反三”是学会一个东西的唯一方法。
我已经老朽,望有悟性者能参此《象形术》,以书为师,便认识了薛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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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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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意拳 一生傲岸苦不谐
没有形意拳的基础,而直接照书自学象形术,必然有许多困惑。而系统地讲解形意拳,又不是杂志的篇幅。薛颠当年以猴形闻名,猴形的第一变是猴蹲身,形意拳练法的起点也是猴蹲身,此次便披露这一式,希望能对自学象形术的读者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形意拳的劲道叫翻浪劲,海浪反反复复,跌宕起伏。猴子一警惕,立刻缩身,危机一到,可向四方弹起。不懂得蹲身起身,就练不出翻浪劲,薛颠是在猴形里出的功夫,他一米八几的个子,一缩身一小团,所以别人说薛颠能把自己练没了。
李存义不大教十二形,我们这一支如果没有薛颠也就没有十二形。从薛颠的角度讲,劈拳起手势、半步崩拳都是猴蹲身,这样十二形就入了五行拳,其实这是五行拳该有的东西。但不特意讲一下,自学者就不知重视。
翻浪劲要从“坐腰起腰”里练出来,腰一坐膝盖就蹲了,猴蹲身首先能将膝盖练出来,没有起伏哪有翻浪?手臂作出翻浪状,这是假起伏,比武时没用,遇上强手,一碰就没。两胯有翻浪状,方是真起伏。不见形的劲的翻浪——这无从讲,只能讲有形的身的翻浪,无形的要从有形里练出来。
形意拳的根本是敏感,有人上战场杀得敏感了,有点风吹草动脖梗子就一激灵。但反应快了也还会挨打,因为这只是意识到了。惊脖梗子没用,得惊尾椎子。反应是反应,反击是反击——这是许多人比武上不了档次的原因,反应和反击在一块的法子,就是惊尾椎子。脖梗子惊了,还得准备动作,尾椎子惊了,自然就有动作发生。
能坐腰,就能惊尾椎。猴蹲身时要聚精会神、全身贯注,这两个常用词,就是至关重要的窍门。
在形上讲,蹲身对浑身筋骨都有好处,但要是不动意,功夫练不成。蹲身时要让肉体联系上精神。神不练,光肉练——尾椎是惊不了的。缩身、团气、凝神、惊尾椎,这就是猴蹲身的精义了。
同样,猴扇风也是要用神练,猴扇风没什么动作,就是两手在耳朵旁扇扇,学猴形没学到神,就会学出一身滑稽。
说形意拳难看也主要是有这个猴蹲身,练拳时,处处都有只猴子蹲着,可想这一式的重要。猴蹲身之后,有张狂的招数。蹲身先练了膝盖,所以猴蹲身一变,就是扬身膝击,名猴挂印。这一蹲一扬,正如劈拳的一起一伏,也如崩拳的一紧一驰,只不过猴形放肆,劈崩含蓄。
猴挂印的下一变是“猴摘桃”,就是抓敌人脸,泼妇打架一般,这是为膝击作掩护。不抬腿是立于不败之地,抬了腿是兵行险道,得有收场、后撤的技俩。这连抓带点,练着滑稽,打起来狼狈,但这一番乱七八糟,兴许就乱中取了胜。比武时要懂得挑事端、找头绪,无理取闹一下,也许就乱了对方。
人在抬重物时,会用蹲身起身的方法抬,摔跤要用上腰胯方能胜人,一抡拳头反而忘了。满族人的跤法叫鞑子跤,练踢带摔,一近身就用脚铲人胫骨。光绪的父亲奕镮当时绰号“大力神”,是鞑子跤高手。有的跤场就托名是他传的跤,那就不好惹了。鞑子跤的基本功,一是跳黄瓜架,传说满族人摔跤的祖师家里种黄瓜,早晨起来就在黄瓜架下跳胯。
第二个有趣的基本功是撸草绳,就是一根小孩胳膊粗的草绳子,来回撸,体会“劲在两头”的感觉——象形术摇法便是练“劲在两头”,虚了这根绳子,或轻或重地练。
飞法在生活中常人也总用,比如过年时放鞭炮,点炮信子时,拿着香头的胳膊上的那种感觉,就是飞法——没这个拳意,不成功夫。飞法可以用在劈拳中,我们的掌是“叉叉手”,五指根都要叉开,一掌劈出去,含着掌心,精神在食指尖上。可以将这根指头当成点炮的香头,找着这感觉,象形术就进了形意拳。
其实,飞法是形意必得练出来的东西。但往往人练出来了却总结不出来,因为功夫是自然而成了。而且不管总结得多高明,只要落成文字,内行人见了,总有“这少一句那少一句”的感慨,武术这东西,说不全的。
薛颠将这个要点预先拣出来,是他的教法。碰上资质好的人,会举一反三,说的少也等于全说了。
云法不是云手,而是云身子,为体会云法可以转转铁球。十几斤的铁球,抓在身前,能令人身子前后失衡,手上的铁球一转,全身的重量都调整上了。这个云铁球之法可以和云法相互参究,能云身子,也就能变换身形地进退了。
晃法有舞大旗的意思,旗面的婀娜多姿,是旗杆子带出来的,这是以实带虚;旗面也能以虚掩实,藏着的旗杆子随便一点,就能伤人;舞大旗舞急了,旗面的布能把人脸抽得生痛,这是以虚变实;拿刀砍旗杆,旗杆一晃,旗面就把刀兜住了,这是以实变虚。
旋法是象形术里的小八卦掌。形意古传的身法练习是转七星,将七根竹竿插在土堆里,来回绕。练到后来,竹竿要插成一条线,间隙很紧,仍能闪进闪出,方是转七星成就了,这是训练攻偏门。
八卦掌的出现对形意拳是个促进,八卦掌这片天里试试形意拳,才能知道形意的潜力。有人说形意就是攻中门,八卦就是攻偏门,两者相互克制——哪有这回事,八卦里形意,形意里有八卦。形意也讲究攻偏门。
练的功架是形意拳,比武时的变化也是形意拳。往深里讲,比武时的变化,才是真的形意。练武时的一招一势,是在练随机应变。害怕比武时被人打死,就不能在练武时把自己练死。
我们李存义这一支一趟拳练完的收势动作,是转身收势。《象形术》一书上画的旋法动作,近似与李存义传下的崩拳的收势动作。一个收势也是小八卦掌——这是形意拳容易被忽视的地方,练拳要找捷径,但也要踏实,五行拳功架不枉人,一点一滴都有妙处,只要都练到了,比武时就明白自己练的是什么了。
能硬打硬进,也不硬打硬进,一对一,可以硬碰硬,但一个对七八个时,怎么办?练武修出的劲道跟人硬拼了,那么练武修出的灵性干什么呢?内劲是虎,身法是龙,功力足还要智慧深。只能力胜,是俗手,能智取方是高人。走在人偏门上,等于欺负人。
尚云祥强调智取,他与当时八卦掌最高成就者程廷华有过一次试手,打了这一架,就知道形意拳什么最宝贵了。可惜尚师没有留下文字,薛颠留下文字了,要珍惜。比武时,脚下一迈步要有指向,练武不是光练一身力气,关键要把方向感练出来。李存义写书招来天大麻烦,很多人找到国术馆,一坐下就说:“听说,你们爷们厉害了。”这个话茬没法接,李存义干脆就比武。
尚云祥、唐维禄当年见过李存义比武,均说他与人交手没回合,只打一个照面的架。这是方向感卓越,光劲道强,脚下不会捕人,不会这么利索。唐师欣赏薛颠,也是薛颠在这方面天赋好。
形意要“如犁行”。犁在地下走,将土地掀了。形意拳功夫在脚下,劲是自下而上的,就算是一掌劈下去,效果也是把对手连根掀了。如犁行的另一个讲法是,正如拉犁得有个方向,农民犁地都是一直道一直道地犁,这样一块地很快就都犁到了,要是没个准头地乱来,一块地就怎么也犁不完了。
犁在土底下,向前要有准头,比武时脚在身子底下,也要有准头。不知道如犁行,就不知道身法是如何变的。学会省时省力,自然技高一筹。
擒拿也要走偏门,拿没打快,但你走在别人偏门上,别人就快不过你了。懂了旋法,与一般人交手,一个鹰捉就够了。
我老了后娱乐就是下下象棋,七十几岁在街边下棋时,遇上了练拳的,他当时四十多岁,别人叫他“大生”。他连输给我几盘,我要回家吃饭,他手抓住我领子了,说我一走就打我。
我一个鹰捉将他按在地上,松了他,他就抡拳头,我再捉住他,顺着个崩拳的劲把他甩出去了。围观的人不知道,他心里明白怎么回事,立刻对我恭敬了。我不让他跟人说我会武,他也不好意思说。此人后来问我武术的事,我说:“别谈了,有时间下棋吧。”
练武时,脚下有准,手上也要有准。形意拳是“拳从口出”,拳从腰里升上自己的嘴跟前,再递出去——这个练法很妙,调动人精神来打中线。练拳时得有个冲击点,点子对了,拳架才能整。能打在自己中线上,全身的重量就上了拳头。
明白了拳从口出、如犁行,在“全身重量上拳头”的过程中,也就找着了六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功架整了,自然要求变通,揣摩六合在力学上的妙处,也就找着了三节(臂的三个关节、腿的三个关节、躯干的三大关节),三节可以整成一节——这是意境上的说法,以意境而论,也可以说三节无穷尽,爆炸力是整劲,一条蛇,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这也是整劲。
一般练形意拳都是从劈拳里打出来,尚云祥是个例外,他是从崩拳开始学的。李存义当年教他有“先考验一下”的意思,没系统教完,主要是崩拳,因为崩拳的起手势是劈拳,校正了一下劈拳拳架,等于劈拳也教了。劈、崩、钻、炮、横各有各的变招,而只有崩拳是一小套拳,因为崩拳转身的招数多。
形意拳主要是攻中路的拳,所以崩拳是形意的重点。崩拳伸手就是,没有劈拳那么严格的“拳从口出”的动作。但这一小套拳中含的“狸猫上树”、“懒驴卧道”都是拳从口出,而“后手撩陰”的变招“反手刺喉”也是擦口而出。
因而崩拳中也有这个训练,这是形意拳的基本。按照拳口而出、如犁行的练法,对己对人也就有了纲领。
我与丁志涛当年在宁河都有慷慨仗义的名誉,也喜欢自己有侠名。我俩的师傅唐维禄绰号“北霸天”,听着凶,其实唐师无权无势,时时善待他人,这不是老百姓叫的,是武林朋友叫出来的,说唐师在河北北部练形意的人中领了先。
我当年初见唐师,问唐师有什么本事,唐师说:“没什么本事,只会在弹丸之地跟人决胜负。”在弹丸之地,转瞬之间,能找准自己身体的去向,这就是本事。薛颠的口头禅“搁对地方”也是此意。
练武人要仗义,但更要明是非。仗义得糊涂,一是会被人利用;二是仗义了这个人,就害了那个人,往往拖累的是自己家人。我五十几岁得重病,对哥哥李捷轩说:“死就是过过电,没什么大不了。”我觉得自己这话硬气,却搞得他非常难过。
少年时崇尚侠义,结果为人处事的分寸感不好。我一辈子买东西没跟人还过价,事情做了就不后悔,其实心里也明白其中是有得失的。后辈的习武者,要吸取我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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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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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意拳 万言不值一杯水
万事开头难,练形意拳不懂起势①,就生不出劈、崩、钻、炮、横。此番由起势一直讲到马形。马形易练好使,也许有助读者对形意拳发生兴趣,这是我的考虑。
先解答近日的读者来信:
一、《象形术》书中,薛颠讲武功练到极处,身体可发电力击人,您是否做到;
二、您说浑圆桩与校二十四法稍有区别,但“一个无为一个有为”的说法,实在听不懂;
三、我一练形意拳就喉咙痛,有何对治法子;
四、您在以前的文章中说学会了劈拳,自发地就会打虎形了,这是什么道理。
武林里的奇事多,我有个朋友叫金东林,是个天生的罗锅。但几年没见他,偶然遇上,发现他腰杆直了。他说是个新疆老头给他治的,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还有奇事,就是传说有个绝技叫“喷口溅”。
旧时代练武人时兴访人,练成了就四处走,谁出名就找谁,上门就打架,败了学两招,胜了立刻走。有个壮武师,访到一个老头,老头说:“我多大岁数了,比不了。”
壮武师非要比,这时有个人挑了两桶水过来,老头说:“那就比吧,可你得容我喝口水。”拦住了挑水人,没想到老头一喝就喝了一桶水,壮武师看呆了,老头猛一张口,一口水把壮武师喷倒在地。
我没见过练形意的人练这东西,原本以为是传说,但一次看戏,发现评剧名角高月楼在舞台上表演这个。他在台下也表演,一口水能喷出去很远,离他一步距离,挨他一口水,等于挨一个小拳头。
我小时候是个戏迷,现今也有三四十年没进过戏院看戏了。发电力打人,我的程度不够,拿我无法验证。但练武时一定要有“电力感”,就是敏感。
尚云祥与程廷华作试手,起因在尚师。尚师是矮锉子、大肚子,他到程廷华家拜年,坐在八仙桌后,很隐蔽地用肚子一拱。尚师的劲道刚将桌子催动,程廷华的手就拍上了桌子,然后两人去院里试上了。有人说:“程廷华通了灵。”那是赞叹程廷华的敏感。
有了敏感,才能带出各种各样的功夫。所以形意拳的起势,是“起”敏感。具体动作是,两手像托着两碗水似的向上举,在眉前一转,就举上了头顶。假想中的水不能洒了,慎重了,也就敏感了。
举到头顶后,大海退潮一样退下来,到眉前有了压意。空气就是大海棉,要把海绵里的水挤出来,这样一直压到大腿根。此时要屈膝合胯,整个人蹲下来。蹲下的同时,两只手一提,缩到了腰际。
身子团紧了,手也要团紧,像拧一个东西似的,五指一个一个地攒起来。一作起势,周身敏感。两臂上举,大脑就清爽,犹如野兽脑后的毛能炸起来,脖梗子会吃惊。
屈腿蹲身,能生力,犹如野兽一咬东西尾巴就炸开,尾椎子会吃惊。眼睛在正面,人在眼前做事,前身人人都不迟钝,只有后身敏感了,才能快人一筹。
形意起势好处多,学一个起势就可以练功夫了。起势后面的劈、崩、钻、炮、横,这份敏感也得带上。浑圆桩也要敏感,姿态是,两臂虚搭在身前,略有抱意,左右手各对着左右胸肌。薛颠管胸肌叫“猫子”,应该是他的乡音。浑圆桩便是“两手照着猫子”,其他顺其自然,没有别的要求。
浑圆桩是以眼神站桩,两眼要望上高瞟。练武先练眼,眼能生神,所以是练武先练神。人爬上山顶,累得疲惫不堪,但目光一远眺,身上就轻松——浑圆桩是这个原理。
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眼神就是这个灵犀。久站磨炼筋骨,但只坚实了筋骨,等于没有站桩。眼神和肉体的关系,是浑圆桩要体味的东西。有了灵犀,才能有生机,冬天过去大地回春,生机一起,土里都是香的,抓把土,粒粒都是活的,站桩也要把自己站活了。
站浑圆桩时身子让眼睛领走了,身子不能做作。拳学是实践之学,对于浑圆桩,我只有这些说词。而校二十四法,是在身上下功夫。
二十四法对人从头到脚都有要求,任何一个拳架里都得有它。要二十四法齐备地校,刚开始作不到,就一法一法地校出来,总之最后要作到身上随时都有它。可以一次次的,每次几秒几分钟地校,也可以像站浑圆桩般一直站下去,但老辈人一般是一次次的练法,李存义的功夫不是久站站出来的。
打完拳喉咙痛,这是没有做到二十四法中的“舌顶”,舌头没舔上上牙床,打拳就差了气,自然喉咙痛。喉咙痛尚是小事,尚师说:“刚学拳的小子,可得有人看着,小心练拳练成罗锅。”
一般体育主要练胳膊腿,而武术要练脊椎,二十四法不到,打什么拳都是畸形的,长此以往,脊椎就别扭了。打拳尚且是活动的,站桩固定身形,容易挫伤筋骨,要懂得用二十四法保护自己。
二十四法上身,是一种轻盈感。站桩不要较力不要找劲,站着站着,身体容易不知不觉较上力,就要懂得松下来。形意拳不怕松就怕紧,形意以敏感为先,一重拙,就不长进了。其实站得轻盈,才是真较上了劲。站空了自己,才是全身都振奋上了。
站得了二十四法,还要打得了二十四法,在运动中得它。这个由静到动的关口很难过,所以在站着时,要学学“打一厘米”的拳。
校二十四法不是摆空架子,拳架的形标准了,还要让形里生东西。架子光分毫不差还不行,架子要有动势。比如摆出虎扑的拳架,就要有扑出去的动势,还要有窜回来的动势。要把这个来回大动势压缩在一厘米间。
摆拳架看似不动,其实筋骨肌肉都牵挂着,扑这一厘米。犹如山谷有回声,身体也有回力,扑出去一厘米,再回来一厘米,要用回力来锻炼,如此易出刚劲。站桩之苦首先是筋骨软弱的疲劳之苦,学会了这个方法,站二十分钟桩,等于打二十分钟拳,也就喜欢站桩了。
不校二十四法,练武不能入门,不学拳架,难成大器。五行拳功架是几百年总结出来的东西,不去体验就可惜了。知道虎扑是前扑之后有回力,脚下能向前窜还能向后窜,这是知道了虎扑的来龙去脉。
我拜师尚云祥后,唐维禄嘱咐我:“你尚师傅是精细人,他的东西是精细东西,好好学。”尚师为人的精细,是他会摆脸色,什么事不合心,嘴上不说,脸上一沉,别人就知道自己错了。脸色摆得是时候是地方,不是光吓人。尚师是个很随和的人,但我也常常在他面前不敢说不敢动的。
尚师拳法的精细,是将功架的来龙去脉梳理得清晰,体会得深。尚师与唐师所传的功架大体一致,小有区别。也就是在对来龙去脉上,有个别地方走得不一样。
学了劈拳就会打虎扑,是因为虎扑等于两只手的劈拳。劈拳是一手前扑一手后兜,虎扑是两手扑两手兜。在学打一厘米的拳时,虎扑容易上手,劈拳稍难掌握,所以也可以是——学会了虎扑,自发地就会打劈拳了。
打一厘米的拳,也是一种动脑子的方法,用这法子,要把所有功架的来龙去脉一一摸出来。
尚师赢得了身前身后名,而薛颠去世后,人们忌讳他。我没有去过他家,随他习武时,听两句好的,我就上瘾了,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练去了。他那时常晚上一个人住在国术馆,国术馆在河北公园里,只要国术馆亮着灯,公园里的地痞流氓就不敢活动了。薛颠不是神,但也镇住了一片地方。
武术练脊柱,在形意拳中马形是个明显的例子。马形是左右侧弯着上身,晃着脊椎打的拳。马形两手斜分上下,齐出齐转,就像握着个方向盘。一手高一手低,就转了向,一转,左势变了右势,下手成了上手。如此连环不断,犹如炮拳一样,只有出手没有收手,所以被称为“马形炮”。
炮拳两手有前后,马形是两只手的炮拳,两手齐出,好像呆板,但只要转起来,呆板的也就变化无穷了。这个左右翻身的打法,不是翻胳膊,而是要把整个身子的重量从这边翻到那边。所以练马形对出整劲,有好处。马形有践踏之意,动了手就不停,这个打法能先发制人。动手想快,光抡胳膊不行,脚下得踏上劲,手上才能快。所以马形抡着胳膊却练了脚。
马形成就了,脚下有弹力,随时可撩起伤人,冲着敌人的胫骨脚腕,撩上就踏,脚离地的时间越少越好。马形的腿击法,不是明目张胆,在抡胳膊的时候藏着。其中的巧妙,希望初学者,用“打一厘米”的方法好好揣摩,这是个容易使上的防身之技。
练武最好不动武,唐维禄教育我:“别人的好,一辈子不忘;别人的不是,转头就忘掉。这样,你就能交到朋友了。”年轻人,心胸要大点,不要做“与恶狗争食”的事,只要自己在理,不抡拳头,也能找到公道。
练武人不信仙不信佛,就信一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尊重师长,可以学到好东西,帮助别人,可以增长豪情,气概不凡,心智就提高了——这都是善报。
在宁河老家,流传着我二姥爷王照②善有善报的故事。王家世代武官,王照年轻时也是彪悍的人,给乡团训练兵勇,冬天操练只穿小褂。一年春节,他在街上见到个卖纸笔小贩在风里冻着,就请他喝酒,知道是个落魄的读书人,给了一笔钱要那人考功名。
清朝二品以上的官是慈禧管着,光绪要留着王照做实事,对他说:“委屈您做三品。”百日维新失败,慈禧要杀王照,他得到消息,没回家就逃了,所以身上没钱,逃到浙江某县发现县太爷就是当年的纸笔贩子,便去相认,那人给了王照四百两银子,王照就用这四百两逃到了日本——这是民间的说法。
清朝灭亡后,段祺瑞看上了王照的声望,聘他做顾问,月薪八百大洋③,王照白拿钱不做事,他有点钱都用在他的发明——官话合音字母上了,印成小册子大批奉送,官话注音字母就这样推广起来了。
我的父亲李逊之不是王照的学生,但俩人师生相称。唐诗宋词清对联,李逊之作对联很机敏,常出风头。王照很欣赏他,当时他死了妻子,我母亲王若南当时已经和山西杭家定了亲,而王照做主,退掉这门亲,将我母亲许配给我父亲。王家的大小姐给人作续弦,王家很多人不同意,而王照说李逊之前途远大,坚持下来。
后来我父亲酗酒早逝,王家姐妹还常给我母亲送钱,觉得三姐受了委屈,埋怨王照办错了事。王琦是我的老姨,比我母亲小十几岁,她出生的时候正是王家躲避仇杀时,因为总哭,一度打算把她在半路上扔掉。她后来嫁给了南开大学教授陈云谷。
丁志涛一个人制止了两村人的武斗,这么危险的事做下来,因而成名。我呢,没做什么事情也成名了,这多少沾了王照的光。当时王照满国皆知,越是练武的就越尊重文化人,一听说王照是我的长辈,便很注意我,传得多了,我这小伙子就成了“二先生”。
青年时,我离家出走后,大事小事都听唐师的安排,但一次唐师要给我说亲,让我娶一个武林前辈的女儿为妻,我犹豫了。这位前辈没有儿子,娶了他女儿,就得把他的名声也承担下来,我只是在这件事上没听唐师的。我怕唐师跟我说之前,也跟这位前辈家打了招呼,所以这位前辈去世后,为避免尴尬,我就没再和他的家人交往。
我年轻的时候,是浪得虚名,老了写文章,又是浪得虚名。我在七十四岁出意外,床上瘫了近两个月,手脚不能动,神志不清。有人说我是煤气中毒,有人说我是在八大处出了车祸,我自己对此没有记忆。病历写的是小脑萎缩、腰部外伤。以我这半残之身来现世,等于献丑。
我没有奇技绝招,只懂得些形意拳基本的东西,能有人愿意听,就说得多了点。
【注释:】
①起式九歌:
身:前俯后仰,其式无劲。左侧右斜,皆身之病,正而似斜,斜而似正。
肩:头宜上顶,肩顺下垂,垂左肩成拗,右肩自随,身力到手,肩之所为。
肱:左肱前伸,右肱在肋,似曲不曲,似直不直,曲则不远,直则力少。
手:右手在肋,左手齐胸。后者微拓,前者力伸,两手皆覆,用力宜匀。
指:五指微分,其形似钩,虎口圆满,似刚似柔,力须到手,不可强求。
股:左股在前,右股在后,似直不直,似弓不弓,虽有直曲,每见鸡形。
足:左足直前,斜则皆病,右足势斜,前踵后胫,二尺距离,足趾扣定。
舌:舌为肉稍,卷则气降,目张发耸,丹田气壮,肌肉如铁,力坚腹脏。
臀:提领臀部,气贯四稍,两腿相随,臀部内收,低则势散,故宜稍高。
②王照(1859~1933),字黎青,号小航,又号水东,天津芦台镇人,清咸丰九年五月初八(1859年6月8日)生人。曾祖王锡朋作过安徽寿春镇总兵,父亲王楫为太学生,袭骑都尉兼云骑尉职。王照幼年丧父,由叔父收养。从小喜欢观察星象,尤其爱读天文、地理、兵法书籍。10岁后从塾师学诗文,1877年入书院,1891年中举,1894年取进士,点翰林院庶吉士。维新运动期间,他因参与变法而遭到顽固派的缉拿,逃亡日本。后致力于汉语注音研究,并出版《官话合声字母》一书,著有《水东集》、《小航文存》。1913年,北洋政府教育部召开读音统一会,王照被选为副会长。1933年6月1日在北京病逝,享年74岁。
③以下信息由王照孙子——王鹰先生提供:
段祺瑞给王照安排了二三份工作,合计约八百,而王照觉得自己白拿钱还要占二三个空职,对他人不公平,于是只答应一份工作,每月三百大洋左右。
王照次子王守谦留学法国,曾在北京大学学习、教授法语,北大校长胡适,每年都来给王照拜年。胡适走时,王照相送,脚不出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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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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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意拳 仰天大笑听秽语,我辈岂是草木人
薛颠传我的鸡形主要是鸡翘脚、鸡啄米两式,但这两式的功用可以发挥到一切拳架中。在十二形中,燕形是个匪疑所思的打法,鸡形旁通着燕形,也就一并讲了。
近日的读者来信提问为:一、练形意拳时如何控制呼吸,是否要逆呼吸;二、形意拳的练法与打法各是什么路数;三、我对您多次提到的“转七星”很感兴趣,能否说得更详细些。
练拳时不要刻意呼吸,不要大呼大吸,开始练拳要像夜行贼、捕食猫一样屏住呼吸,能如此小心,心也就静下来了。然后随着打拳打开了,要在拳里找呼吸,找着的呼吸是很灵活的,比逆呼吸要精细,身体更能受用。比武的时候,一切对应着对方来,不能自行其事地硬来,有敌招才有我招,无敌便无我;练拳的时候,一切要应着拳来,什么都在拳里找,不能把静坐时的呼吸法硬加到拳里。练拳就是练拳,练拳的有自己一套。
练法的大纲是“二十四法”,打法的大纲是“八打”①,师傅们讲拳都是结合着个人体验,在这两首歌诀上发挥。“头打落意随足走,起而未起占中央”——鸡形是头打,鸡啄米就是擒住敌人两手时,用头下琢鼻软骨,上顶下巴,琢鼻软骨血流满面,而顶下巴,能一下把敌人顶晕过去。
头与脚是杠杆的两头,头一前倾,脚大拇指就吃力,脚大拇指一蹬,头就顶上了劲。所以鸡形既是头打,必然连带出脚打。鸡翘脚是鸡啄米的必然变化。
鸡单足立地时是抓着爪子缩腿,所以要含着抓意提膝,有了抓意,膝盖下就能生出一踹,此踹很低,脚背外斜着翘起,所以名为鸡翘脚。鸡形的腿击是从膝盖生出来,不是直接使脚,所以能够“有机会就甩一脚,没机会就藏着”。
五行拳中的“十字拐”就是鸡翘脚,由此可见十二形是五行拳的发挥,五行拳是十二形的提炼。
以上是鸡形的打法,而鸡形的练法是成就功夫的关键。鸡形头打就要练头,头为一身之枢纽,头部僵硬,脚下再能变步数,转换身形时也仍然快不了。鸡总是一探头一探头地走,以头领身,鸡形就是用这个方法练身子。
转七星要用五行连环拳来转,五行连环拳②并只不是拳谱上那一套,那是范例,拿来研究,要揣摩出“拳生拳”的道理,否则就辜负了老辈人留下这个拳套子的苦心。
在任何方向都能生出劈、崩、钻、炮、横,随动随有,不是那个套子,也是五行连环拳。只有转而没有生发,那是傻转,五行拳有生克关系,所以是很灵活的东西,学拳不开窍时,就要用转七星的方法把自己弄活了。唐尚二师对五行连环拳没有死规定,转七星本是个玩法。
当年尚师跟程廷华相互绕着试手,身法中含着五行连环拳,并没有被程廷华绕到了。可见五行连环拳与转七星是一体的,老辈人的形意拳注重偏门攻防上的闪展腾挪。我们刘奇兰——李存义派系形意拳在打功架时特别注重转身动作,这个偏门要点在基本功架里就训练上了。
至于鸡形“以头领身”的具体练法,考虑到一般读者没见过转七星,就以八卦掌来举例,点出八卦掌里的鸡形。但我只有些来自老辈人的听闻,没有实际练过八卦掌,如有不妥,还望指谬。
走八卦单换掌可用劈拳的架子,一手前扑一手后兜,将这个架子维持住,两手不要再动。在圈子上的内脚直走,外脚内拐,这样就走成了圆圈。劈拳一手前扑一手后兜时,隐含着向左右的撑起之力,既然走了圈,就要将这隐含的劲撑圆了。
走八卦练的是浑身的完整,手势不动,要以身动手。内脚直走,身子前进,架子就有了向前扑的劲,外脚内拐,身子侧转,手臂就有了向外撸的劲。
一扑一撸地走圈,劲力就鼓荡上了。练单换掌看似两手不动,其实劲力在不断地翻腾,一比武就有了招。走圈,就是蹬身子,鸡翘脚般随时能独立,但不能露了形,要看似脚不离地的走。
但有人练八卦转一会,就头晕目眩,这是光蹬身子了。八卦圈不是脚脖子转出来的,而是头领出来。头首先要虚顶,只有虚顶了才能转动灵活,头微一侧转,整个身子就得调过来。这个圈子是一侧一侧走出来的,所以偏门攻防的意识就养成了。
学会了调身子,重量就跟上了。这么走走,就是“全身重量上拳头”的好法子。而且劈拳两臂发挥向左右之力,架子就抱圆了,所谓“两肱圆则气到丹田”,可以养生出内劲,有身轻力厚之妙。
肱,是两臂内侧的肌肉,两臂通着呼吸,两弘伸展,胸就含住了,气息就能向下深入。
用手脚打人,也有鸡形在。脑门有顶意,拳头的分量就加大,后脑有仰意,撤身就快。可见单换掌“以头领身”的训练多么巧妙,脖颈僵硬地走八卦,就走不着东西了,单换掌是先有头功再有腿功。所以也可以是“头打落意催足走”。
头打落意随足走,是个杠杆力,脚下找着定位,头上就找着了落点,杠杆一翘就打了人。头得和步子配合方能练出来,打时也是两者配合着方能成事,随时可以鸡啄米一落定胜负,头有落意,劲落在手上,也是鸡啄米。恣,放肆、随便的意思,头活了,身法就活了,打法也就活了。
起而未起占中央,头打是难得用上的一招,敌人难给这机会,所以一般头打是含蓄着,起发动作用,发动手脚就势赢人。所以头的打意是起而未起的状态,居中不露形的。
燕形是足打,足与头密切相关,鸡形不成就,也没有燕形。燕形名“燕子三抄水”,三抄其实是两脚。五行拳中的“二起脚”就是燕形的基本形,二起脚是崩拳转身动作的变招——反手刺喉之后,将两只胳膊前后伸展开,内侧向上,然后两臂翻转,向下有了压意,脚上就顶上了劲,就着这股顶劲,后脚越过前脚,向敌人胫骨撩去,就像鞭炮二踢脚两响是一响接一响,后脚一撩,前脚就飞起,横踹敌人肋骨。
后脚一撩,敌人必后撤,前脚就有了踹肋骨的空间。这是人的必然反应,走在敌人前头,也就正好打上了。这是打法的算计。
注意,光有脚顶,飞身子仍不利索,只有头虚顶了,才能有足打的巧妙。二十四法中的三顶三提等这些一般人容易忽略的东西,都是比武的宝贝。所以唐、尚二师讲,练拳要找来龙去脉,要练精细拳。
说燕形匪疑所思,因为形意拳是尽量不起脚,足打与头打一样,是含着的,脚上有足打之意,转在拳头上打出来,也是一样的。所谓“去意好似卷地风”③,卷地风是吸着地转,形意拳脚下要有吸力,一出就踩,吸着地动脚。
而燕形是两脚都腾空,所以别人就说:“哎呀,你们形意拳还有这东西!”燕形与十字拐略有不同,就是把十字拐翻胳膊生压意的动作给发挥了,两臂一翻,就撸住了敌人的胳膊,压意一发挥,借着敌臂的反弹力,一下就上了敌身,腾空的一霎那,就给了敌人两脚。第一脚可以不实际踢上,起到给第二脚一个助力的作用也行,撸住敌胳膊,上了敌身,那就还有第三脚。
不撸住敌胳膊也行,象形术摇法一般,一挨就粘,一粘就擒住敌劲去摇,碰上哪都能借上力腾空。不过形意拳对脚离地非常慎重,一旦使上了燕形,就得取了人性命,所以此法要慎用。
我是个自己把自己开除出武术界的人,身处事外,对有的事听一听就行了,对有的事听了得说话。尚师是有涵养的人,待人随和但很稳重,他和唐师在一起都很少说闲话,不会和别人“嬉戏如兄弟”④。有一位郭云深后系的拳家创了新拳,对此形意门没有故意为难的情况发生,我们承认他的水平。
老辈人经验深,看看神色,看看行动,就能衡量出一个人的武功处于何等层次,不必比武⑤。尚师不和别人一块练功夫,自己成就自己,我没见过他推手⑥。比武是很慎重的事,连人都没看仔细,就伸手让人搭,薛颠不是这样的潦草人⑦。
这位拳家和尚师、薛颠没有比过武,我身在尚薛二师门中,当年的交游也广,在北京天津都长住,六十多年来从未听说有此事。况且那些文字说是在尚师家、国术馆这两个群杂环境中比的武,武行中的闲话走得快,如真有此事,我总会听到。
他们三人也没论过辈份,形意门规矩大,民国社会上废除跪拜礼,但形意门一直是见了长辈要磕头,说话要带称呼,如果真论了辈份,以尚薛二师的为人,平时说话会带上,也一定会对我有要求。而尚薛二师提到这拳家时,是称呼其本名。
尚师一生不富裕,但他是形意门的成就者,年龄又居长,所以后起之秀见了他都要喊声“老爷子”。薛颠乡音重略显土气,一接触觉得像个教书先生,又很文气,但在武学上他有自信,别人很难得到他的认可。据我了解,他没搞过迷信活动,当年天津的形意门觉得他是个可以和尚师争胜负的人。
我们李存义派系的形意拳不太注重拜岳飞,只在拜师时拜达摩,算是有了祖师,平时也不拜。形意门收徒的大规矩是:
一、如果做了官,就不能在武林中活动了,以免有仗势欺人之嫌;
二、不能搞迷信,因为我们有祖师。练形意的人不迷信。
虽然他死后背负着“拳霸”的恶誉,但活着时,一直享有盛名,如果有败绩发生,定会轰动全国。别人可以在天津发展,是薛颠能容人,不可将此视为击败薛颠的证据。在天津的武术家多了,难道他们全都打败了薛颠,才能呆在天津?这是不了解老辈人的人品。
那些文字贬损了尚薛二师。我讲的都是当年的武林规矩、常识,我是个不成器的弟子,没能成就,但作徒弟的,起码知道师傅的程度,内行人也自有看法。
我年轻时在天津,对于这位拳家的弟子没有接触,但多少知道他们的一些言辞,他们当年也没这个说法。我那时叫李軏(yuè),仲轩是我的字,建国后登记户口再后来的身份证,都用的是李仲轩,怕本名较偏,别人不好念,也免去了年轻时习武的经历。李軏——天津武术界的老人总会有几个知道这名字,所以我也倚老卖老一下,为我的师傅们做个见证。
【注释:】
①李老2004年3月4日背诵八打歌诀,如下:
形意有三挺,挺腰挺胫挺气,有坐腰没塌腰。
头打落意随足走,起而未起站中央,脚抢中门站正位,就是神仙也难防;
肩打一陰返一陽,后手只在胯下藏,合身辗转不停势,舒展之下敌命亡;
肘打去意上胸膛,起手好似虎扑羊,进退必须查敌色,自然之下敌命亡;
拳打三解不现形,现形不为能(三节有结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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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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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意拳节
,所以三节又称三解),宁在一思先,不在一思后,宁在一思进,不在一思停(思,脑子一闪念。比武是念动身动);
气(膝)打落意不落空,分分秒秒必须争,与人较勇需稳重,两手分敌定太平(分,把敌人的整劲打散了。气,即劲。也是膝打,两手支开敌人两手,膝盖撞击敌人胸口膻中穴);
脚打踩意不落空,消息全凭后脚蹬,与人较勇无别备,进退好似卷地风;
臀打中解紧相连,精查敌意莫轻还,臀尾全凭精灵气,取胜速转莫迟延;
胯打中解紧相连,陰陽相合胯为先,里胯好似鱼打挺,外胯藏式变势难(肚皮与臀胯紧相连,胯打臀打都是肚皮功夫。用外胯破绽大,难以打人。移形换影,将外胯换成里胯再用。鱼打挺是挑劲,胯上抡了大槍)。
②五行连环拳法:
混合五行拳法,连络成组,能进能退式皆循环,光怪陆离,式皆连实,其进退也无定,故名曰进退连环拳式,今多简称谓之连环拳式。
连环拳法,以五行拳法为母,故五行拳法,其初步也,连环拳法其进退也,此法共为十式,进退各半,因其范围稍小,是以有引长之法,实非小也,其引长法即前节不转身,至崩拳式仍接二式,则往返至四十式之数。
拳法以应用为主旨,连环拳可以连实,五行拳应时措用,握之为拳,伸之为掌,故又可变为连环掌,此乃徒手之应用也。无论刀槍剑棍,皆能刺,劈、砍、打,以应用,此乃手势之变化也,故各种器械,均可包括无遗,则变化之技击,岂清浅鲜哉。
③形意拳六字诀:
采:鹰捉也;
扑:虎扑也;
裹:肘打也;
绝:刮地风也;
束:起也;
藏:落也(藏身而落)。
④有位拳家的传记中,称尚云祥年长辈分低,两人平时“嬉戏如兄弟”。
⑤李存义论观人法:
虚实巧拙者,是彼此两人一观面,敌方就要相较,察彼之身形高矮,动作灵活不灵活,又看彼之神气厚薄,一动一静言谈之中是内家是外家,先不可骤然取胜于人,先用虚手操试之,等彼动作或虚或实,或巧或拙,一露形迹胜败可以知其大概也。
⑥参看以下文字:
时,尚居东城火神庙内,先生时往探视,在庙正殿研习拳技。有一次先生在尚身上一按一捋,尚身体突然飞起,头肩直插入顶棚,落地后,二人均惊愕瞪目相视。尚说:“师叔再来一次。”先生说:“再有意来,恐怕就不成了。这就是郭老(云深)所说‘有形有意都是假,技到无心始见齐’,再来就是有意了,把你弄不上去了。”
⑦参看以下文字:
薛氏与先生虽相知而未谋面,薛颇傲,问先生:“你要学什么拳来了?”先生答:“久闻薛老师以龙形名震津门,愿请赐教。”薛未加思索,即贸然起坐伸手,先生举手相接间,薛以跌出,摔倒在地。
薛亦非弱者,默念此人身材瘦小,风度安闲文静而身手如此敏脆,舍先生莫属,未及立起即高呼:“X师叔!”并对围观弟子们说:“这就是我经常对你们提的XXX师爷,快都过来磕头。”……在天津武林传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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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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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意拳 君不见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
形意拳还有秘诀,叫“肩在手前,手在脑后”,不好懂。
先讲个好懂的手,我年轻时有外号叫“穷大手”,说我没钱也争大,花钱不计后果。练武的人特别容易这样,因为交朋友时好面子,这是玩笑话。自修象形术,要懂得两个词,一个是“不着相”,一个是“入了象”。
不着相,无踪无影的才能打着人,显架子显功夫,就被人打了。“移形换影”不单是比武时的身法变化,还可以引申到练法里来。从练武的时候就不能着相,给个龙形,这是基本。练武打这个形,要打得它生出变化来,打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多练,不是简单重复,不是次数多,而是内容多。要把形打花了,打散了。一个形里生出许多东西来,这才叫多练。
能多练自然有趣味,苦练不对,抽鸦片最苦,但抽时最上瘾,练拳觉得苦,便是入了歧途。没有兴趣不上功,身子催着你练,身子不动脑子还动着——这是形意的练法。比武靠即兴发挥,练武也要即兴发挥。
男人天生好名利美色,说男人最高兴的时候是“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但练拳也能练得人最高兴。旧时代讲门子(依附官商),有门子就飞黄腾达,没门子你就忍着吧。因为有个不一般的高兴,能看淡那些常人高兴的东西,所以旁人说:“你们练形意的有歪理。”
形意比武发力时,只在碰到对手身上的瞬间,手才握紧。同样的道理,只在打倒敌人的一瞬间,才露真形——这是五行拳的用法,只用一点,一点即可。大部分时间是存而不用,神经上有储备就行了。《西游记》里的妖精,关键时候才显原形,真身只在刹那。
练了拳,一天到晚身上显着架子,这是妖气十足。唐维禄怎么瞅怎么是个老农民,只在与人交手时两眼才来光,见着了唐师的神采,也就被他打倒了。在如何显真形这一点上,人和人就分出了巧拙。
刹那显真身,是形意拳的大巧,古拳谱云:“拳打三节不现形,现形不为能。”——不恰当地现了形,是大外行。
指望摆出劈、崩、钻、炮、横的架子赢人,是指望不上的。不能蛮干,否则一下就被人借了劲。为人处事也要这样,练了武就藏着,藏不住就会得罪人,一得罪就一大片,藏还得深藏,关键时候露一手就行了。形意拳是留给笃实用功、心地纯正的君子的。
比武的关键,就是看对手给什么好处。人家送来的,不是自己预想的,就乱了,这是功夫未到。功夫好的人,打人跟预定的似的。
定法不是法,要见招使招、见势打势,但只会拆对方的招,还不行,要拆了对方的神。先要相人,将来把脑子“化”了,对方一动你就知道,这叫“入了象”。
河北有个庙州,在四月十五号,尚师在那里显了神奇。他平时就是心里总迷着拳,他一闪念,催起了身子,一下窜出去一丈多远,老辈人评说:“尚云祥入了象,脑子化了。”
两强相遇勇者胜,两勇相遇智者胜,斗拳就是斗脑子。薛颠说:“形意,以意打人为妙。”化脑子——这是形意的歪理。比武不能硬挺,要借上人家的招使上人家的力,“支使”两字是要诀。
练拳练到一定时候,就想练了,不练身上起急。练着练着,很舒服地痛了,说明长劲了,筋骨起了变化。再往后,得病一场,身体很健康,但就是觉得病了,哪哪都不对劲。
得适应一阵子,能自己把自己调理过来,就走上了康庄大道。如此循环往复,适应一次就长一次功夫,长了就管用,与人交手,鬼催着似的就把人打了。打人跟闹鬼一样,你说形意有没有歪理?
练拳不能太用劲,要用脑子调。太紧了人受不了,你以为下了功,只要练就肯定好,不一定,练反了就糟了。形意拳哪一拳都健身,反过来哪一拳都伤身,越练越松快,就对了,练着乏味痛苦,就要赶快变招。否则劲太紧了,能把人练傻了,这是真事,不是比喻。练拳就是练脑子,师父留一手,徒弟们就成傻瓜了。
尚师对徒弟好,唐师说:“尚云祥无偏向,会多少,教多少,不留后手。”张鸿庆名声不大,人也不起眼,但功夫硬,随他习武时,因为没有拜师,所以他总说:“我这是给唐师傅捧捧场。”教我时没假话,可惜不深讲。
没立下师徒名份,应酬话就多。所以学形意一定得先拜师,老辈人很爱惜自己的名誉,是我的徒弟,得能代表我才行。秦琼和罗成相互教,最后秦琼留了个撒手锏,罗成留了个回马槍。而师父教徒弟,留不住东西,也不敢留,因为练武差一点就有毛病。徒弟不如师傅,不是师傅不教,只是徒弟没练到。
薛颠教我的牛象和书上画的差别太大了,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披露出来,给读者作个参考。手指翻挺,这个小动作就是牛象。指头上要有牛劲,五百多斤的牛能把全身重量顶在犄角上。用法是,贴身战时扎敌脸。是被人擒拿住肩膀时的脱身动作,或敌人攻击我头部时的反击动作。
头部下低,也要向前顶一下,给扎出去的指头一份助力。因为头低下了,眼睛看不到手,手指凭个大感觉盲目地扎过去,有点象小孩打架,是撒泼打浑的无赖动作。薛颠的修为能点穴,所以在短兵交接时,捏、拿、点这三样别人不好使的东西,是他的拿手好戏。
练了牛象,指头上出了功夫,就可以进入猿象①。所谓“入了猿象,满脸花”,和牛象一样,猿象也是扎人脸,只不过牛象是被动反击的险招,猿象是主动地戏耍别人,用的是“肩在手前,手在脑后”的身法秘诀。
说是秘诀,字面上也不玄虚,说的是返身打法,“肩在手前,手在脑后”的隐喻是重点的重点,没师傅的人不知道练这个。战斗一起,会有意外妙用,是形意的精华。
形意拳中的偏门攻防、返身打法是李存义发扬的,从李存义开始,形意的钻拳中就溶上了八卦的东西,借着个八卦的动作往身侧点——唐师尚师传我的都是这个功架。
我得的钻拳的基本形不是从下往上钻,而是从中往侧点。那个借来的八卦动作,借了就不还了,溶在钻拳里起了变化,将将还有八卦“回身掌”的形态,向体侧一滑步,前手向外撸去,还有塌劲。胳膊撑起来,手掌是横的。
然后后手随着点过去,手虽有前后,但两臂要有合力。犹如弓弩,两头绷上劲,才能射出东西,松了哪头都不灵。钻拳犹如螃蟹,是横着走的,左向一掌跟一拳、右向一掌跟一拳,就练上了返身。
猿象的返身动作比钻拳大,因为钻拳把由下往上的钻势压缩到一根直线里了,而猿象把这个上下钻势张扬了,蹲身时一回头就转了向,这一转比钻拳带的动静大。转了向就钻,犹如猴子一下窜上树,人虽然没跳起来,劲要窜起来。
象形术猿象的指头奔着人脸,形意拳猴形的猴挂印也要预备着——这个比武要点,我看书上提了一句,在此特别强调,这两招是一个招,少了谁都有危险,猴挂印,膝盖是一大块骨头,等于一方大印,要把这大印的份量挂到敌人胸膛里去,最佳的落点是两胸间的膻中穴。
这是个狠招,但不会返身换身影,一抬膝盖便挨打。
练武枯燥乏味时,要往骨头里边练,不要管什么“中节随、根节追”了,活动着就行了,全身一块往骨头里走,这是猿象的轻身法。只能意会,无法言说。
形意拳、象形术、八卦掌都是一码事,最要紧是郑重其事,练一点都不能含糊。我年轻时练拳起五更睡半夜,喜欢夜深人静、无人干扰的光景,一个人只有练拳的心思,就能得着越来越多的东西。
【注释:】
①象形术有五法八象,八象为龙虎马牛象狮熊猿,李老五法讲完后开讲八象,但初讲到牛猿二象,便辞世。可惜八象未完,象形术的口传就此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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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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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一 《岳武穆九要》
姬际可捡到的半册残书,命名为《岳武穆九要》,以下为该书正文,仅供参考。
总论:
器,上而通乎道;技,精而入乎神。惟得天下之至正,秉天下之真精者,乃能穷神而入妙,察微而阐幽。形意之用,器也、技也;形意之体,道也、神也。器、技,常人可习而至;道、神,大圣独得而明。
岳武穆精忠报国,至正至刚,其浩然之气,诚霈然充塞于天地之间,故形意之精,非武穆不能道其详,然全谱散佚,不可得而见,而豪芒流落,只此九要论而已。
吾侪服膺形意,得以稍藩圉,独赖此耳。此论者九篇,理要而意精,词详而论辨,学者有志,朝夕渐摹,而一芥之细,可以参天,滥觞之流,泛为江海,九论虽约,未始不可通微,何莫造室升堂也?
一要论:
从来散之必有其统也,分之必有其合也,以故天壤间,万类众俦纷纷者,各有所属;千汇万品攘攘者,自有其源。盖一本可散为万殊,而万殊咸归一本,乃事有必然者。
且武事之论,亦甚繁矣,要之,诡变奇化,无往非势,即无往非气,势虽不类,而气归于一。夫所谓一者,从首至足,内之有脏腑筋骨,外之有肌肉、皮肤,五官百骸连属胶聚,而一贯者也。击之不离,牵之不散,上思动而下为随,下思动而上为领,上下动而中节攻,中节动而上下和,内外相连,前后相需,所谓一贯,乃斯之谓,而要非强致袭为也。
适时为静,寂然湛然,居其所向,稳如山岳;值时而动,如雷霆崩出也,忽而疾如闪电。且宜无不静,表里上下,全无参差牵挂之累;宜无不动,左右前后,概无循倍犹豫之部。洵若水之就下,沛然莫御,炮之内发,疾不掩耳。无劳审度,无烦酌辨,不期然而然,莫之致而致,是岂无故而云然?乃气以日积而见益,功以久练而方成。揆圣门一贯之传,必俟多闻强识之后,豁然之境,不废钻仰前后之功。
故事无难易,功惟自尽,不可等躐,不可急遽,历阶以升,循序而进,而后官骸肢节自能贯通,上下表里不难联结。庶乎散者统之,分者合之,四体百骸,终归一气而已。
二要论:
论捶,而必兼论气。夫气主于一,实分为二。所谓二者,即呼吸也,呼吸即陰陽也,陰陽即清浊也。捶不能无动静;气不能无呼吸。吸则为陰,呼则为陽;主乎静者为陰,主乎动者为陽;上升为陽,下降为陰。盖陽气上升而为陽,陽气下降而为陰;陰气上行而为陽,陰气下行而为陰,此陰陽之分也。
何谓清浊?升而上者为清,降而下者为浊。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清者为陽,浊者为陰。要之,陽以滋陰,陰以滋陽,统言为气,分言为陰陽。气不能无陰陽,即人不能无动静,鼻不能无呼吸,口不能无出入,乃对待循环不易之理也。然则气分为二,实主于一,有志斯途者,慎勿以是为拘拘焉,学贵神通,慎勿胶执。
三要论:
夫气本诸身,而身之节无定处。三节者,上中下也。身则头为上节,身为中节,腿为下节;头则天庭为上节,鼻为中节,海底为下节;中节则胸为上节,腹为中节,丹田为下节;下节则足为梢节,膝为中节,胯为根节;臂则手为梢节,肘为中节,肩为根节;手则指为梢节,掌为中节,掌根为根节;观于是,而足不必论矣。故自顶至足,莫不各有三节也。
要之,若无三节之所,即无着意之处。盖上节不明,无依无宗;中节不明,浑身是空;下节不明,动辄跌倾。顾可忽乎哉。故气有所发,则梢节动,中节随,根节催。然此乃按节分言者,若合而言之,则上至头顶,下至足底,四体百骸,总为一节,夫何三节之有,又何各有三节云乎哉?
四要论:
试于论身、论气之外,进而论夫梢者焉。夫梢者,身之余绪也。言身者初不及此,言气者亦属罕论。捶以内而外发,气由身而达梢,故气之用,不本诸身,则虚而不实,不形诸梢,则实而仍虚。梢亦乌可不讲,然此特身之梢耳,而犹末及乎气之梢也。
四梢为何?发其一也。夫发之所系,不列于五行,无关乎四体,似不足以立论,然发为血之梢,血为气之海,纵不必本诸发以论气,要不能离乎血而生,气不离乎血,即不得不兼及乎发。发欲冲冠,血梢定矣。舌为肉梢,而肉为气之囊,气不能形诸肉之梢,即无以充其气之量,故必舌欲催齿,而后肉梢足矣。至于骨稍者,齿也。筋梢者,指甲也。气生于骨,而联于筋,不及乎齿即未及乎筋之梢,而欲足乎尔者,要非齿欲断筋,甲欲透骨不能也。果能如此,则四梢足矣。四梢足,而气自足矣。岂复有虚而不实,实而仍虚者乎。
五要论:
拳者,即捶以言势,即势以言气。人得五脏以成形,即由五脏而生气。五脏者,心、肝、脾、肺、肾也,乃性之源、气之本也。心为火而性炎上;肝为木而形曲直;脾为土而势乃敦厚;肺为金而有从革之能;肾为水而有润下之功,此乃五脏之义。而有准之于气者,皆各有所配合焉,乃论武事所不可离者。
其在内也,胸膈为肺经之位,而为诸脏之华盖,故肺动而诸脏不能静;两乳之中位心,而护以肺,盖心居肺之下、胃之上,心为君火,心动而相火无不奉合焉;两肋之间右为肝,左为脾;背脊骨十四节,皆为肾位,分五脏而总系于脊,脊通一身骨髓,而腰为两肾之本位,故肾为先天第一,尤为诸脏之源,故肾水足而金、木、水、火、土咸有生机。然五脏之存于内者,虽各有定位,而机能又各具于周身,领、顶、脑、骨、背皆肾也,两耳也为肾;两唇两腮皆脾也;而发则为肺;天庭为六陽之首,而萃五脏之精华,实头面之主脑,不啻为一身之座督矣;印堂者陽明胃气之冲,天庭性起,机由此达,生发之气,由肾而达于六陽,实为天庭之枢机也;两目皆为肝,细绎之上包为脾,下包为胃,大角为心经,小角为小肠,白则为肺,黑则为肝,瞳则为肾,实为五脏精华之所聚,而不得专谓之肝也;鼻孔为肺;两颐为肾;耳门之前为胆经,耳后之高骨亦肾也;鼻为中央之土,万物资生之源,实为中气之主也;人中乃气血之会,上冲印堂达于天庭,而为至要之所,两唇之下为承浆,承浆之下为地阁,上与天庭相应,亦肾位也。领顶、颈项者,五脏之导途,气血之总会,前为食气出入之道,后为肾气升降之途,肝气由之而左旋,脾气由之而右旋,其系更重,而为周身之要领。两乳为肝,肩窝为肺,两肘为肾,四肢为脾,两肩膊皆为脾,而十指则心肝脾肺肾,膝与胫皆肾也,两足跟为肾之要,涌泉为肾穴。大约身之各部,突者为心,陷者为肺,骨之露处皆为肾,筋之连处皆为肝,肉之厚处皆为脾。象其意则心如猛虎,肝为箭,脾气暴发似雷电,肺经翕张性空灵,肾其伸缩动如风。
其用为经,制经为意,临敌应变,不识不知,手足所至,若有神会,洵非笔墨所能预述者也。至于生克治化,虽有他编,而究其要领,自有统会,五行百体,总为一元,四体三心,合为一气,奚必断断于一经一络,节节而为之哉。
六要论: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内三合也;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外三合也,此为六合。左手与右足相合,左肘与右膝相合,左肩与右胯相合,右之与左亦然。以及头与手合,手与身合,身与步合,孰非外合?心与眼合,肝与筋合,脾与肉合,肺与身合,肾与骨合,孰非内合?岂但六合两已耶?然此特分而言之也,总之一动而无不动,一合而无不合、五行百骸悉在其中矣。
七要论:
头为六陽之首,而为周身之主,五官百骸,莫不惟首是瞻,故身动头不可不进也;手为先行,根基在膊,膊不进则手却而不前也,故膊贵于进也;气聚中脘,机关在腰,腰不进则气馁而不实矣,故腰亦贵于进也;意贯周身,运动在步,步不进意则瞠然无能为矣,故步尤贵于进也;以及上左必须进右,上右必须进左,其为七进,孰非为易于着力者哉。要之,未及其进,合周身而毫无关动之意,一言其进,统全体而俱无抽扯游移之形。
八要论:
身法为何?纵横、高低、进退、反侧而已。纵则放其势,一往而不返;横则裹其力,开括而莫阻;高则扬其身,而有增长之意;低则抑其身,而有扑捉之形;当进则进,弹其身而勇往直冲;当退则退,领其气而回转伏敛;至于反身顾后,后即前也,侧顾左右,左右岂敢当哉。而要非拘拘焉为之也。必先察敌之强弱,运吾之机关,有忽纵而忽横,纵横因势而变迁,不可一概而推;有忽高而忽低,高低随时以转移,不可执格而论。时而宜进,故不可退而馁其气;时而宜退,即当以退而鼓其进,是进固进也,即退亦实以赖其进。若反身顾后,而后亦不觉其为后;侧顾左右,而左右也不觉其为左右矣。
总之,机关在眼,变通在心,而握其要者则本诸身,身而进,则四体不令而行矣;身而却,则百骸莫不冥然而退矣。身法顾可置而不论哉。
九要论:
今夫五官百骸主于动,而实运以步。步乃一身之根基,运动之枢纽也。以故应战对敌,皆本诸身,而所以为身之砥柱者,莫非步;随机应变在于手,而所以为手之转移者,亦在步;进退反侧,非步何以作鼓荡之机;抑扬伸缩,非步无以操变化之妙。所谓机关者在眼,变化者在心,而所以转弯抹角、千变万化,而不致于窘迫者何?
莫非步为之司令耶。而要非勉强以致之也。动作出于无心,鼓舞出于不觉,身欲动而步为之周旋,手将动而步亦为之催逼,不期然而然,莫之驱而驱,所谓上欲动而下自随也。且步分前后,有定位者步也,然而无定位者亦为步。如前步之进,后步之随,前后自有定位,若以前步作后,后步作前,更以前步作后之前步,后步作前之后步,则前后亦自然无定位也。总之,拳乃论势,而握要者为步。活与不活,固在于步,灵与不灵,亦在于步,步之为用大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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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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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二 《内功四经》
山西宋氏形意门传有《内功四经》,附录如下,仅供参考:
原跋
此书得自清初,总宪王公得于水底石函之中,初无可解。百年之后,南溪子悟识参机,方知是仙传至宝,付于知己宗景房。学者用之,必须由内功入手学练,纳卦次之,神运又次之,地龙收功,大略不过如此也。尚望同志者详注参学是幸。
北京宋约斋得于燕都,刘晓堂先生得于瀋陽工部库中。
内功经 卷一
内功之传,脉胳甚真。不知脉络,勉强用之,则无益而有损;前任后督,气行滚滚,井池双穴,发劲循循,千变万化,不离乎本,得其奥妙,方嘆无垠。任脉起于承浆,直下至陰前高骨;督脉起于尻尾,直上由脊背过泥丸,下印堂,至人中而至。井者,肩井穴也,肩头分中即然;池者,曲池穴也,肘头分中即然,此周身发劲之所也。龟尾升气,丹田练神,气下于海,光聚天心。从尾骨尽处用力向上翻起,真气自然上升矣。脐下一寸二分,丹田穴也,用功时,存元神于此处耳。小腹正中为气海,额上正中为天心,气充于内,形光于外也。既明脉络,次规格式。格式者,入门一定之规也,不明此,即脉络亦空谈耳。头正而起,肩平而顺,背平而正。正头、起项、壮面、神顺、肩活,胸平背自平,身微有收敛之形,此式中之真窍也。足坚而稳,膝曲而伸,襠深而藏,肋开而张;足既动,膝用力,前陰缩,两肋开,气调而匀,劲松而紧;出气莫令耳闻,劲必先松而后紧,缓缓行之,久久功成。先吸后呼,一出一入,先提后下,一升一伏,内收丹田,气之归宿。吸入呼出,勿使有声。提者,吸气之时,存想真气上升至顶也;下者,真气降归于丹田也;伏者,觉周身之气渐小,坠于丹田,龙蛰虎卧潜伏也。
下收穀道,上提玉楼,或立或坐,吸气于喉,以意送下,渐至底收。收者,慎气谢也,提玉楼者,耳后高骨也。使气往来无阻碍,不拘坐立,气自喉者,以肺摄心也,气虽聚于丹田,存想沉至底方妙。
升有升路,肋骨齐举;降有降所,气吞俞口。气升于两肋,骨缝极力张开,向上举之,自然得窍。降时必自俞口,以透入前心,方得真路。
既明气窍再详劲诀。
曰:通,劲之连也。曰:透,骨之速也。通透往来无阻也,伸劲拔力以和缓,柔软之意。
曰:穿,劲之连也。曰:贴,劲之络也。穿贴横竪联络也,伸劲拔力以刚坚,凝结之意。
曰:松,劲之渔。曰:悍,劲之萃。
松渔者,柔之极也,养精蓄锐之意;悍萃者,刚之极也,气血结聚之谓。松如绳之系,悍如水之清。
曰:合劲之一,曰:坚劲之转。合者,合周身之一也;坚者,横竪斜缠之谓也。
按肩以练步,逼臀以坚膝,圆襠以坚胯,提胸以下腰。按肩者,将肩井穴劲,沉至涌泉;逼臀者,两臀极力贴住也;圆襠者,内向外极力挣横也;提胸者,起前胸也。
提頦以正项,贴背以转斗,松肩以出劲。两背骨用力贴住,觉其劲自脐下而出,自六腑向外,转至斗骨而回。出劲之时,将肩井穴劲软意鬆开,自无碍矣。
曰横劲,曰顺劲,变之分明,横以济竪,竪以横用。竪者,肩至足底;横者,两背手也。以身说,则竪者自腋至二肩穴;横者,自六腑转于斗骨背也。自襠至足底,自膝至于臀,以腿而言之也。
五气朝元,周而復始。四支元首,收纳甚妙。吸气纳于丹田,升真气于头,复至俞口,降于丹田。一运真气,自襠下于足底,复上自外胯升于丹田。二运真气自背骨膊里出手,复自六腑,转于丹田,一升一降,一下一起,一出一入,幷行不悖,周流不息,久久用之,妙处参悟甚多。
练神练气,返本还元,天地交泰,水升火降,头足上下,交接如神;静升光芒,动则飞腾,气胜形随,意劲神同。神帅气,气帅形,形随气腾。
以上劲诀即详,下言调气之方:
每日清晨,静坐盘膝,闭目钳口,细调呼吸,一出一入,皆从鼻孔。而少时气定,遂吸一口气,但吸气时须默想真气自涌泉发出,升于两胁,自两胁升于前胸,自前胸升于耳后,渐升于泥丸,降手时,须默想真气由泥丸至印堂,降至鼻,鼻至喉,喉至脊背,脊背透至前心,前心沉至丹田,丹田气足,自能复从尾閭,达于脊背,上升泥丸,周而復始,从乎天地,迴圈之理也。
纳卦经 卷二
乾坤
头项法乎乾,取其刚健纯粹。足膝法乎坤,取其静厚载。凡一出手,先视虎口,前中高咳用力,正平提起;后脊背用力塌下,真手来时,直达提气穴,着力提住,由百会穴转过昆仑,下明堂,贯两目,其气欲鼻孔泄时,便吸入丹田。两耳下各三寸六分,谓之眼穴,用力向下截住,合周身全局,用之久。自知其妙也。凡一用步,两外虎眼极力向内,两内虎眼极力向外,委中大筋竭力要直,两盖骨竭力要曲,四面相交,合周身之力向外一扭,则涌泉之气,自能从中透出矣。
巽兑
若夫肩背宜于松活,是乃巽顺之意,襠胯要宜靠紧,须玩兑泽之情。塌肩井穴,须将肩顶骨正直下与比肩骨相合,曲池穴,比肩顶骨略低半寸,手腕直与肩齐,背骨遂极力贴住,此是竪劲,不是横劲,以竪则实,以横则虚。下肩井穴,自背底骨直至足底,故谓竪。右背则将左背之劲,自骨底以意透于右背,直送二记扇门穴,故谓横。两劲幷用而不乱,元气方能升降如意,而巽顺之意得矣。襠胯要圆而紧,气正直上行,不可前出,不可后掀,两胯分前后,前胯用力向前后胯用力向下,涌泉来时向上甚大,两胯极力按之总以骨缝口相对,外陰、内陽,忽忽相吞幷为主。
艮震
艮象曰: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其义深哉。
胸欲竦起,艮山相似,肋有呼吸,震动莫疑,肋者协也,鱼腮也。胸虽出而不高,肋虽闭而不束,虽张而不开,此中玄妙难以口授。用力须以意出、以气胜,以神足,则为合式,非出骨内劲也。用肋一气呼吸为开拳,以手之出为开闭,以身之纵横为开闭。步高劲在于足,中步劲在于肋,下步劲在于背,自然理也。
坎离
坎离之卦,乃身内之义也,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以肾为水火之象,水宜升,火宜降。
两相既济,水火相交,真气乃萃,精神渐长,聪明且开,岂但劲乎?是以善于拳者,讲劲养气,调水火,此一定不易之理也,须以意导之。下气聚劲,练步,皆欲心气下达于肾也,亦须以意导也。
神运经 卷三
总诀四章
练形而能坚,练精而能实,练气而能壮,练神而能飞。固形气,以为纵横之本;萃精神,以为飞腾之基。故形气胜,能纵横;精神敛,能飞腾。
右第一章言神运之体
先明进退之势,复究动静之根,进先伏而后起,退方一合而即动。以静为本,故身虽疾,而心自暇,静之妙,当明外呼吸之间。纵横者,劲之横竪;飞腾者,气之深微。
右第二章言神运之式
击敌者,有用形、用气、用神之迟速;被攻者,有仆也、怯也。索也之深浅。以形击形,自到后而乃胜;以气击气,手方动,在而谓;以神击神,身未动,而得入。形受形攻,形伤而仆于地。气受气攻,气伤而怯于心。神受神攻,神伤,而索于胆。
右第三章言神运之用
纵横者,肋中形合之式;飞腾者,丹田呼吸之间。进退随手之出入,来去任气之自然。气欲露而神欲敛,身宜稳而步宜坚,即不失之于轻,复不失之于动。探如鹰隼之飞,疾若虎豹之强。
右第四章合言体用之意
山不汗则崩,木无根则倒,水无源则涸,功夫亦然,学者欲用神运经,必须内功、纳卦、十二大劲,周身全局方可学此。否则不惟无益,而且有损。凡用此功,必须骑马式,稳住周身全局,一呼则纵,一吸则回。纵时两齐起,回时两足齐落,此法永不可易。然用劲,又因敌布阵,当有高低、上下。远近、迟速、虚实、大小、变化不一。刚柔动静之间,成败得失之机,在是焉。欲善用劲,须动步不动心,动身不动气,心表静而步坚,气静而身稳,由静而精,自得飞腾变化矣。盖知静之为静,静亦动也;知动之为动,动亦静也。是以善于神动者,神缓而眼疾,心缓而手疾,气缓而步疾,盖因外疾而内缓,外柔而内刚,知体用之妙也。所贵者,以柔用刚,方是真刚,以柔用疾,方是真疾,此中定静妙奥,之用得之于象外,非可以形迹求也,学者务要深详参究,久而久之,神运之法自能悟其妙理。
神运即明再言内功十二大力法:
一曰底练稳步如山,二曰坚膝屈直似柱。
三曰襠胯内外凑齐,四曰胸背刚柔相济。
五曰头颅正侧撞敌,六曰三门坚肩贴背。
七曰二门横竪用肘,八曰穿骨破彼之劲。
九曰坚骨封彼之下,十曰内掠敌彼之里。
十一曰外格敌之外,十二曰撩攻上内外如一矣。
地龙经 卷四
地龙真经,利在底攻;全身经地,强固精明;伸可成曲,住亦能行;曲如伏虎,伸比腾龙;行住无踪,伸曲潜踪;身坚似铁,法密如龙;翻猛虎豹,转疾隼鹰;倒分前后,左右分明;门有变化,法无定形;前攻用手,二三门同;后攻用足,踵膝通攻;远则追击,近则接迎;大胯着地,侧身局成;仰倒若坐,尻尾单凭;高低任意,远近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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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15 10: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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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编者注:李老辞世时,这篇网友自发写的纪念文章,应是此书最好的后记。
2004年3月17日晚,我正在网上浏览,忽然看见“李仲轩先生逝世”,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惊:怎么可能?昨天我刚从《武魂》上看到下期又要刊登李老的文章的消息,我还发帖与网友庆贺这个消息呢。但至凌晨时,得到证实:李老确于本月11日上午去世,本想由《武魂》发布,但有网友提前得到消息并在网上发帖。李老确是去了!!!中国武术界失去了一位无私奉献的前辈!中国的武术爱好者失去了一位值得信赖的良师益友!我想,李老辞世带来的损失是明显的,并将在今后逐渐显现出来的。
先生本布衣,沉寂于乡野。初识李老,是在《中华武术》的《夜练形意拳》,短短的两千字,引起了无数读者的共鸣。随即《武魂》开始刊登系列文章,一时竟“洛陽纸贵”,武术爱好者奔走相告,“李仲轩”三个字传遍大江南北,并波及海外。人们惊讶地发现:原来中华武术还有这么多东西!据不完全统计,各网站刊登的李仲轩文集、文选、全编、精编、合集和电子书竟有几十种之多!足见先生的文章受读者欢迎的程度之高,范围之广,不知影响了多少热血青年。李老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其实李老的追随者大多没有见过李老。但“文如其人”,通过这二十几篇文章,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个形意老人的拳拳报国之心和他对传统国术的无比热爱,以及对国术后学的谆谆教导与呵护。
在中华国术将成绝学、后继乏人之际,多么需要像李老这样的明师高人啊!可李老还是去了。走得那么平静洒脱,安安然然,波澜不惊。留给世人的,只有这么几十篇中华国术的秘钥之文。我敬重李老。他比那些骗人钱财,神化自己,愚弄、误导后学的武学人士要高大百倍、千倍!
在写上述文字的时候,泪水无数次蒙住了我的眼睛。以至于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打字的手。我为广大武术爱好者失去了他们的良师益友而哭泣!的确,李老在社会上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在许多武术爱好者心里,李老是巨人,是传承中华武学的里程碑似的人物!
如今,李老走了。可是李老给我们留下的东西还在,李老无私奉献的精神还在。我们纪念李老,就应该学习李老的这种精神,接过传承中华国术的担子,把李老未竟的事业进行下去。如此,方不负李老著文的一片苦心。也唯有如此,中华国术才不会成为绝学!
愿先生安息!
刘全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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