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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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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我是谁
不知道你有没有曾经在脑子里问过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我是谁?”
我是谁?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除了区别你我他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抛开这个代号,人和人的区别又在哪里?
也许你要说,你,我,他,人和人的容貌不同,白种人,黑种人,黄种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那么如果连这个肉体都失去了鉴别的意义呢?
就像秦舞现在这样。
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种黑暗,黑的那么彻底,就像是被扔进黑洞洞的真空中,悬浮起来,上下前后左右,全都是一模一样,并且永远保持一成不变的黑暗。没有视觉,没有听觉,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身体……
黑的没有一丝震荡,秦舞仅剩的,只有思维。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现在这种情况,到底算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从此没有了白天于黑夜,也不用再靠睡眠和食物来维持肉体的运转,忽然间时间变的也没有了意义,秦舞唯一能做的,只有思考。
我是谁?我现在到底在哪里?我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着的?为什么我现在还有思维?没有了肉体,为什么我还能“看到”“听到”所发生的一切?为什么我还能同楼玉奴“说话”?
我是谁?我怎么会卷到了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事件当中?如果不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是遇见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送手镯的老人,神秘的夏家兄妹两个……现在我一定还在做着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被世俗的一切爱恨包绕着,为了生机四处奔波,继续做一个平凡而幸福的普通女人……
我是谁?也许世界真的存在好多平行空间吧?每一个空间相安无事的各自运转着,只是由于机缘巧合,不知道为什么交叉了,重叠了,衍生出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许我真的是在另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扮演着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角色,而那个空间,颠覆了我所有现有的认知,现有世界的所有规则,在那个空间里全都是废物。
我是谁?我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娜渡鬼母吗?如果是,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结束这一切?
我是谁?如果真的有轮回,或许我真的是某一个人轮回到今天的结果。但是如果我的肉体已经不记得轮回前无数次做人的经历,那么这个轮回,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吗?今生的肉体,只成了承受前世因果报应的一个载体而已。既然命数已经注定了,那么人只不过是尘世一粒太微不足道的尘埃,连呼吸都不是自由的。今天遭遇的一切,只不过是来还轮回欠下的债……
我是谁?世界上永远不会存在第二个我,即使她有着我的容貌,我的身体,甚至我腰上的那颗痣,却一定不是我,因为她不会同我有一样的思想,一样的喜好,一样的选择。
我是谁?生命是怎么样开始,怎么样结束的?就像上帝造人的时候,那个亘古的谜团: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如果把生生世世的轮回,都看做同一个我,那么最初的那个我,是从哪里来的?诞生之初的我,是善的还是恶的?善和恶,也只不过是相对于伦常来论处的善和恶,就像今天的楼玉奴,恶主宰了她的思想,掩盖了她善的那一面。没有人生来就是恶的或生来就是善的吧?善恶就像母亲中孕育的双生子,不断的相互制约,夺取思维的养料,在这制约中,达到了相对的平衡,于是这个世界上,平凡的普通人,总是善玉恶的结合体。只有极其少数的人,在体内善和恶的相互斗争过程中,总有某些刻骨铭心的遭遇,催生了善或恶其中一方疯狂的生长,从而掩盖了另一方,成为你思维的主宰,指导你朝命运深处一步步走去,执迷不悟,不能回头。
我,是什么?
我是善,还是恶?
在灵魂深处善与恶的交战中,是善占据了主导地位,还是最终被恶打败了?
秦舞总是沉浸在这些无穷无尽的思维当中,来麻痹自己无比清醒的“大脑”。有时候清醒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当你发现,痛苦的现实,你根本没有办法去改变的时候,你就会愈加的痛苦。这个时候,唯有转移你思想的阵地,才能暂时让痛苦的无以复加的灵魂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直到有一个时刻,秦舞忽然觉察到周围的黑暗有一点点异样。
一个盲人,当他的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听觉总会变的异常的灵敏。一个灵魂,当她没有任何感官的时候,神秘的“第六感”就变的异乎寻常的敏锐,只是一点点细微的震荡,就能马上冲破秦舞那感觉的阈限,调动起了她几乎要麻木的神经。
“谁?”秦舞说。
所谓的“说”,也不过就是可能发出了一种人类都没有捕捉到的电波,鬼才知道,会不会有载体感应的到。最起码到现在为止,除了楼玉奴,秦舞还不知道有什么人能够“听”到她说话。
“我为你邀请了一位好朋友,来陪你一起打发无聊的时光。”楼玉奴那甜腻的嗓音传来,秦舞似乎又闻到了那记忆深处翻涌出来的梧桐花的味道。
“秦舞姐姐,是你吗?”熟悉的声音,令秦舞怔了一下,“小宝!”
“没错,是我。”小宝茫然无助的回答,“秦舞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黑……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你在哪?”
你当然看不到我,即使你有眼睛,在这灵魂的囚室里,也是盲的,况且你现在,已经连眼睛都没有了。秦舞默默的想。
“怎么回事!”小宝的声音开始惊慌起来,“我明明感觉到了我的胳膊,我的胸膛,我的腿,我的心跳……为什么我摸不到它们……我,我这是怎么了……这里到底是哪里……”
你还能感觉到你的肉体吗?那只是一种肉体在脑海中的惯性惯性。就像一个被截肢的病人,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依旧在那空空如也的裤管中流淌。他会说他还能感觉到脚趾的舒展,能感觉到肢体的弯曲,其实只不过是一种不能接受残酷现实的臆想,是一种肢体温热血液流动的惯性。总有一天,这惯性慢慢的在充满阻力的生活轨道上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他就永远失去了那只与生俱来的肢体,从思维和肉体里,一起把那连接着心脏的骨肉彻底拔除。
就像秦舞曾经经历的艰难过程。
“小宝……”秦舞不知道该怎么对小宝形容现状。
“秦舞姐姐,你在哪?我听到你的声音就在我的眼前,为什么我摸不到你?你在哪呢?”小宝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令秦舞忍不住鼻子发酸,如果她还有鼻子的话。
“呵呵,你们好好体会一下我这几百年来的痛苦吧!”楼玉奴的声音充斥了整个黑暗,从脚底,从头顶,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无处不在,使得秦舞和小宝觉得有些窒息,当然,对于一个已经没有肺脏的灵魂来说,只不过是心理上的窒息。
“好好体会这种想要拥抱却永远触摸到的都是虚无的绝望感觉吧!你虚无的双手从他虚无的身体当中穿过,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温度,什么叫做拥抱……就像几百年前,当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回到娜渡村里,这具早就不堪承受伤痛的肉体,很快就倒下了。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死去了,也许倒是一种解脱,跟世上所有灵魂一样堕入轮回,开始一个崭新的人生。但是我没有死,我只是耗尽了身体的能量,假死而已。村民以为我只是一个客死异乡的流浪者,自发的为我买了一具薄棺,把我的透体埋葬在荒郊野外。过了很多年以后,有人在我的坟墓上面盖了一座小小的庙……”楼玉奴喃喃自语般喋喋不休的说着,似乎陷入了往事的泥潭中,不能自拔。
“原来这就是死亡。我在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游荡,终于体会到了死亡带来的绝望。”
“我日复一日的躺在冰冷的坟墓中,没有了啮灵骨镯,没有了赖以续命的亡魂,我的躯体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没有力气恢复我的肌肤,绝世的美貌,露出来它本来苍老的已经过百岁的本来面目。我也不想爬起来,我厌恶自己丑陋的躯体!我宁可这样一天天死去,腐朽!可是我没有死,有一天,我发现我的灵魂可以脱离肉体四处游荡,而我的肉体,注定就那样在阴冷的地下同肮脏的老鼠,虫豸作伴!它被蛇虫鼠蚂啃咬,我却再也感觉不到疼痛,我的灵魂漂浮在肉体的上空,冷眼看着那个丑陋的躯壳日渐不堪。我总是飘荡在夜晚的娜渡河边,观察形形色色的鬼魂:男女老少,过路的,心愿未了的……无数充满各种执念的鬼魂,心甘情愿的做一个孤魂野鬼,不去堕入那永恒的轮回当中……”
“我竭力看护着自己已经惨不忍睹的躯壳,也许我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着有一天,我还会再现我生命的高潮!我不会甘心就这样一点点死去,腐烂,然后被命运随意摆布,投向一个未知的轮回当中!”
“没想到机会来的那么容易!很快的,有一天,她出现了……”
也许楼玉奴也是孤独的吧。
有谁试图了解过一个魔鬼的内心?
魔由心生,魔不是生而为魔,而是被体内膨胀的欲望造就而成的心魔。
几百年的时光,不是那么容易渡过的。
飘荡了几百年,无比渴望一个真正的归宿。
轮回其实是最好的归宿吧?可是,终不愿放弃,这似乎唾手可得的生还的希望。即使这生的希望,需要无数死亡来做铺垫。
即便有来生,谁也不知道会如何,只有今生,是可以把握在自己手中的。
楼玉奴也不过是利用了人人心中那潜藏的恶,驱使其成为她欲望的奴隶。
小宝静静的听着楼玉奴的话,心中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秦舞姐姐,这么说,我跟你一样,都成了,灵魂,成了她的囚徒!”
秦舞默默的点点头,忽然想到小宝看不见,于是说道:“没错,我们被她囚禁了。”
这个时候,正是小宝陡然骨变的那一天。
如今小宝的肉体已经被他自己毁灭了,灵魂却又重新被囚禁在了这个无形的囚牢当中。
度日如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楼玉奴,枉你活了几百年,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世界上有很多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秦舞说。
“呵呵,没有了生命,世界对你而言就是虚无!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楼玉奴不以为然的说。
“你空有一个绝美的躯壳,却有一副丑恶的灵魂!”秦舞重重的说!
“哈哈哈哈……”楼玉奴笑了,不屑的说,“你以为别人的灵魂就不丑陋吗?你以为你的灵魂就不丑陋吗?我讨厌世界的虚伪!一切的善,不过是因为恶的筹码还不够,你没有机会展现你自己丑恶的一面。如果当年,娜渡鬼母没有恶,就不会被我利用。就连小孩子的灵魂,都一样那么丑陋!如果不是这样,于偃又怎么能得到那个强大的灵魂,来锻造他的啮灵骨镯!”
秦舞沉默了。
楼玉奴不可能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如果承认了,就等于直接否定了自己,楼玉奴将无法面对自己血淋淋的双手,和脏脏的灵魂。就像小宝无法推翻自己的神一样,楼玉奴,自己便是自己的神!
如果说事情的开始是出于人的欲念,那么现在事件的发展,已经是骑虎难下的局面吧。
秦舞不知道,其实如果秦舞曾经亲眼目睹当年啮灵骨镯诞生的经历,或许能够稍稍理解楼玉奴现在的极端。
我早已说过,恶的温床,会提供给魔鬼发育的契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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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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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生存
战火缤纷,灾祸连年。
饿!
从懵懂的有了记忆开始,深深植根在陈小四骨髓中的感觉,就是饥饿!
陈小四的父亲陈德和母亲陈王氏,一口气生了六个孩子!
陈德的父亲早早去世了,将近80岁的老母亲陈刘氏还津津有味的活着。尽管早已经掉尽了满口的牙齿,尽管在这个青黄不接的灾年里,每天只能喝上能照出影子的高粱米稀饭,老母陈刘氏却没有任何油尽灯枯的迹象,竟比壮年的陈德夫妇,幼年的陈小四兄弟姐妹们,更能坚韧不拔的抗住这饥荒。陈刘氏每天吸溜吸溜喝完了那高粱米的稀粥,擦擦顺着没牙的褶皱的跟火山口一样的嘴唇,就搬把小凳子,在大门前太阳地儿里靠墙坐着,眯着浑浊的小眼睛,嘴角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
战争,灾荒。
老了,活的太久了,还有什么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的?
陈刘氏佝偻的瘦小背影,一动不动的贴在门前斑驳的墙壁上,就像一副年代久远,颜色古旧,却深深雕刻在墙壁深处的古老壁画。
三间阴暗的土坯房,就是陈小四一家五口人居住的地方:陈小四排行第四,七岁。哥哥陈小二今年十岁,弟弟陈小六今年四岁。三个姐妹,年龄大的嫁出去了,年龄小的给别人家做了童养媳。在这个食不果腹的大灾之年,三个姐妹换来的粮食,供这一家老老少少半饥半饱的熬过了一年的艰难时光。
陈德早已经被经过村庄的军队抓去当兵了,多少年杳无音信。
大军过后,村子里几乎没有了青壮年男性,只剩下老弱病残,孩童妇女。
他们艰难的耕种着那一点点薄田,然而每年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官服,带着佩刀的政府官兵,把他们这仅有的一点收成都尽数夺走了。
那些身强力壮的妇女们,终于耐不住这残酷的饥饿,抛下家里的孩子和老人,义无反顾的走了。于是土地也渐渐荒芜了。田地里寸草不生,家里养的猫,狗,野地里的野果,草根,树皮,蛇虫鼠蚁,麻雀……都被饿红了眼的村民们吃掉了!
可是陈王氏不能走。
丈夫陈德是个大孝子,陈王氏是个贤惠的女人。
陈王氏永远记得陈德被抓去当兵之前,叮嘱再三,一定要照顾好年迈的陈刘氏。早年寡居的陈刘氏,三个女儿都已经远嫁他乡,只有陈德一个儿子,那年陈德才十三岁。为了年幼的儿子,寡母没有再嫁,而是倾尽了心血抚养儿子长大成人。长大成人后的儿子,没有辜负她这么多年的孤独。
将近80岁的老母陈刘氏,已经失去了长途跋涉的能力。老人已经像一棵百年的古树,根根蔓蔓都抓紧了这片土地,同它血脉相通。不管是贫瘠还是肥沃,是饥荒还是富饶,只要一离开,就像连根拔除的大树,很快就会枯萎,死去。
陈王氏不能让她死去,陈王氏要在丈夫平安回家的那一天,完完整整的把她交到丈夫手上。
陈小四还记得,那是一个同以往一样饥肠辘辘的夜晚。陈小二,陈小四,陈小六兄弟三个,并排躺在地铺上,黑暗中瞪大了双眼,望着房梁发呆。夜里根本睡不着,空空的胃里,像被一只老鼠在细细的啃啮一样,饿到极点了,觉得那欲求不满的消化器官,都开始不耐烦的消化自己了,留下掏心掏肺的钝痛。曾经听过一个古老的故事:一条蛇,走在路上,忽然觉得饿了,很饿很饿,于是它就把自己吃了……你相信吗?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迷迷糊糊的,陈小四隐约听见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咯蹦咯蹦的声音,就像,就像,啃骨头的声音!
陈小四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头顶上,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贪婪的光芒,正在他头上不足三寸的上方俯视着他!它那两排锋利的牙齿咯蹦咯蹦的响着,一滴热乎乎的涎水啪嗒一声,滴在陈小四的脸上!
陈小四头皮一乍,使劲推开它,翻身坐了起来。
“啊!”一声熟悉的惊叫传来!
陈小四这才看清,被他推开的,竟然是哥哥陈小二!
“二哥!”陈小四惊惶的说,“你怎么了?”
陈小二揉揉眼睛,眼神迷茫:“干嘛呀你!睡的好好的,你干嘛推我啊!”
“你,你刚才怎么了?”陈小四心有余悸,“你干嘛爬到我脑袋边上看我!”
“谁看你了!”陈小二不满的嘟囔着,擦擦嘴角丰富的涎水,重新躺下了,“真是的,打扰我的好梦!我正梦见啃香喷喷的猪头肉呢……”
陈小四周身的血液瞬间冰冷了。
陈小二和陈小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骨节像雨后的竹笋,拔节的声音似乎都能清晰的听到。陈小二和陈小四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是饥饿的!它们迫切的需要营养,他们指挥着大脑,向可能作为食物的一切进军!
陈小四不敢再睡了。他害怕当他闭上了眼睛,就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他害怕自己在睡梦中,会变成哥哥陈小二牙齿间的骨头渣,胃肠中的肉糜!
就这么眼睁睁的盼到了天亮。
陈小四爬起来,走到门外。
从前几天开始,高粱米的稀粥都没有了。
“娘!”陈小四推开父母的房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往常这个时候,娘早已经起床,数着剩下不多的高粱米下锅,计算着一家老小还有多少天的口粮。
灶台也是冷的,也是,高粱米已经没有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下锅的东西了。
陈小四从院子里大水缸中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灌了进去。胃囊迅速鼓胀了起来,尽管被撑的慢慢的,却还是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空虚。陈小四托着鼓鼓囊囊装满了水的肚子,走出了家门。
陈刘氏依旧坐在门前,刚刚升起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她蠕动着干瘪的嘴,闭着眼睛,袖着双手,靠着斑驳的墙壁。
陈小四蹲在陈刘氏面前,仔细数着她脸上连绵不绝的皱纹。
陈刘氏眯起昏黄的眼珠:“小四啊,你起来啦!”
“嗯。”陈小四站起来,“奶奶,我娘去哪了?”
“村子里今天早上,来了一个陌生人……”陈刘氏的佝偻的身躯似乎颤抖了一下,“我老了,活了太多年了,看过太多的事情……”陈刘氏重新闭上了眼睛。
奶奶老糊涂了,陈小四想,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于是陈小四拍拍走开了。他要去野外,今天一定要走的比昨天更远一点。更远的地方,肯定有别人没有到过的地方。别人没有到过的地方,就一定有吃的东西。想到吃的,陈小四胳膊上的一个伤口隐隐作痛,那是昨天,不,或许是前天?跟同村的二嘎子抢夺一个水耗子,被他打伤的。最终水耗子还是被相对强壮一点的二嘎子抢走了,毕竟二嘎子已经八岁了,自己才七岁。陈小四抽抽鼻子,似乎闻到了肥肥的水耗子在炉灶大火中的香味儿,似乎看到了水耗子油汪汪的皮被烤的焦脆喷香……
陈小四使劲吞吞口水,加快了脚步。
刚刚走到村口,陈小四就看见几乎村里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小四走过去,大人们高大的身体档住了陈小四的视线,他用瘦小的肩膀朝人群缝隙里左右抗着,很快就钻到了人群中央。
陈小四看到了那个引起村民结聚的人:那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外乡人!最主要的是,这个外乡人,衣着光鲜,脑满肠肥,红光满面!
“你们想吃饱饭吗?”外乡人问。
没有人说话。
谁不想吃饱饭呢,陈小四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心里默默的说。有那么一瞬间,外乡人的眼光停留在了陈小四身上,陈小四感觉像一个羽毛轻轻骚抓了一下他的脚心,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急忙垂下了头。
“我有一个办法,让你们可以吃饱饭。”人群哗然。
就连陈小四也重新抬起头来,小眼睛晶亮晶亮的盯着外乡人。
外乡人忽然拉住他:“只要你们谁肯把孩子租给我,我就可以保证,每年他十两纹银!”
陈小四的心脏忽悠一下,外乡人那肥厚有力的大手,抓的他胳膊生疼生疼的!
外乡人的眼神又像羽毛一样扫过来,使劲骚抓着他的心脏。周围大人的眼神却开始灼灼发光,烫伤了陈小四的皮肤!陈小四忽然嗅到了一丝无比危险的气息,于是他奋力挣脱了外乡人的钳制,挤出人群,飞快的逃跑了!
陈小四心不在焉的在外面转了一天,一无所获。他不断的想起外乡人那羽毛一样的眼光,每次想到,皮肤就轻轻的一阵战栗,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天色已经黑透了,陈小四垂头丧气的往家走去。
多少天没有炊烟的家里,只成了一个空落落的巢,回家不回家,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陈小四更愿意在野外游荡,而不愿回到那个会让他感觉更家饥饿的家里。
远远的,陈小四看见,村子里的打谷场上,腾起来红红的火光。
陈小四不想再让那个外乡人抓住胳膊,他偷偷在夜色的掩护下潜入村庄,爬到离人群最近的一棵大树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里的情形。
还是那个外乡人。他的周围围着一圈大人孩子,陈小四在其中看到了娘熟悉的身影。
外乡人手里拿着一张似乎是写满了字的纸,白胡子的族长正在跟那个外乡人说着什么。
他们嘁嘁喳喳的商量了太久太久,久到陈小四陈小四都打哈欠了。陈小四看看东方,天似乎都要亮了。陈小四刚要爬下鼠,忽然看见隔壁狗蛋娘拉过四岁的狗蛋,推到外乡人的怀里。于是外乡人从袖子里掏出几块白花花的散碎银子,送到了狗蛋娘的手中。陈小四都能感觉到,狗蛋娘捧着银子的双手在剧烈的颤抖,就像陈小四现在的心一样。
陈小四不再看了。白天被外乡人抓过的胳膊隐隐又疼起来,陈小四溜下树,回家了。
娘当然还没有回来,哥哥陈小二也没有回来,只有弟弟陈小六,在陈刘氏的屋子里玩耍。
弟弟太小了,小到不明白现在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情。而陈小四七岁的脑袋里,已经模模糊糊意识到了,命运的轨迹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所以当娘的脚步声在墙外响起来的时候,当大门被娘推开的时候,陈小四的小脸变的煞白。他试图完完全全的躲进黑暗里,和黑暗融为一体,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了!
但是,敞开的大门,使得外面照进来一点微弱的夜光。就这么一点夜光,足够娘和那个外乡人发现自己了。娘的面孔比自己还要苍白,娘的手里,紧紧攥着很多很多散碎的小银块。
娘把自己和弟弟,卖了。
整整二十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足够娘和奶奶还有哥哥,生活到爹回来。
走出家门的那一刻,陈小四看见,坐着小凳,靠在门前墙壁上的陈刘氏,脸上的褶皱条条蠕动。她昏花的老眼里滴出来两滴浑浊的泪珠,她说:“我已经活的时间太长了,见过经历过太多事情了……”
陈小四拒绝了母亲假惺惺的拥抱。
母亲曾经那么温暖的怀抱,那么慈祥的眼睛,如今就像一个无比可笑的笑话。
陈小四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神情,看着母亲眼泪汪汪的脸庞,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的翻腾!陈小四想吐,但是已经很多天没有吃的了,竟不能吐出任何东西!于是陈小四搜肠刮肚的搜集了一些唾沫,狠狠的吐在娘面前的地上。
七岁的陈小四牵着年幼的弟弟,四岁的陈小六,头也不回的跟着外乡人走出了村子。
陈小四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关心要到哪里去。陈小四只是跟着外乡人不停的走着,爬完山路做马车,坐完马车再爬山路……
同他一起的,还有八岁的二嘎子,四岁的狗蛋,五岁的妞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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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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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人蛊
“……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
“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为蛊。”
“……以虫蛇之类,用器皿盛贮,听其互相食啖,有一物独存者,则谓之蛊。”
“……以蛇虺、蜈蚣、蜒蚰、虾蟆等百虫,同器蓄之,使其自相食啖,胜者为灵以祀之,取其毒杂以菜果饮食之类以害人妄意要福,以图富贵,人或中之,证状万端,或年岁间人多死。”
……
陈小四同所有的孩子一起,被外乡人于偃关到了一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有三个囚室,每个房间里都关押着差不多三十来个孩子。
地下室里空无一物,只有灰色的四壁和脚下坚实的泥土。
陈小四所在的房间里,总共关押了29个三岁到八岁的孩童。
于偃说:“你们听着!从今天开始,你们不会得到任何食物!如果想要吃饱肚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吃人!”
孩子们缩成一团,陈小四紧紧的搂住陈小六,同惊慌失措的孩子们挤在一起。
真的没有饭吃,没有水喝。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已经有小一点的孩子饿晕了过去,大一点的则眼睛发绿,灼灼的盯着那些饿死过去的小孩子们。
陈小四盯着怀里奄奄一息的陈小六。
嘴唇干渴的裂开了,口中根本没有了唾液,只是徒劳无功做着吞咽的动作。
“哥哥……”陈小六虚弱的声音猫儿一样微弱,“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陈小四说。
陈小四想了想,把右手食指凑到嘴边,狠狠的咬破了。鲜红的血液滚出来,陈小四急忙把食指塞进陈小六的嘴里。陈小六涣散的神智忽然感觉到了口腔中的一丝湿润,本能的使劲吮吸起来。可是食指的末梢血管的血液只有那么一点点,很快就吮吸不到了。陈小六吮吸了一会,再也吮不到东西了,竟然开始咯吱咯吱咬起陈小四的食指!
钻心的疼痛袭来,陈小四急忙从陈小六嘴里抽出自己的食指。
“哥哥,饿!”陈小六睁开了眼睛,咂着嘴巴,盯着哥哥。
一旦尝到了食物的滋味,胃肠开始兴奋起来,加速了蠕动。饥饿的感觉更家强烈了,整个腹部都在抽搐。
“你们听着!从今天开始,你们不会得到任何食物!如果想要吃饱肚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吃人!”
于偃的话在陈小四的耳边响起来了。
陈小四沉默了片刻,抱着弟弟一步一步爬到了一个昏死的小孩身边。
“你要干什么?”二嘎子颤抖着问陈小四。
陈小四没有说话。他默默的看了看怀中的弟弟,又看了看眼前昏迷的孩子。他慢慢的把嘴唇凑到了那个孩子的手腕上,牙齿咬住那层薄薄的肌肤,用力一撕!
一大片皮肉被陈小四锋利的牙齿咬下来了!血液喷涌,剧烈的疼痛使那个孩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小孩儿恐惧的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陈小四阴冷着脸,口中咯吱咯吱的嚼食着那块带有浓重血腥味儿的—人肉!
新鲜的人肉在牙齿当中被搅拌,磨碎,下咽,顺着干瘪的食道进到胃里。陈小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沾满了鲜血的嘴唇,陈小四忽然听见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围过来。
是的,还没有昏迷的孩子们全都围过来了。他们站在陈小四的身后,他们贪婪的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口水。那个倒霉的孩子,托着受伤的手臂,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们发绿的眼睛。
狼一样的眼睛。
“让开!”有一个人在孩子们背后喊了一声。大家回过头去,看见二嘎子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拳头大小的石头。
孩子们迅速闪开一条缝隙,二嘎子从人缝中挤进来,看了看陈小四。他手中的石头高高的举起来了!他狠劲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那个倒霉的孩子,脑浆崩裂出来,红红白白流了一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死亡的惨叫。
脑浆溅到了周围孩子们的脸上。他们不约而同的伸出舌头,把那些还带着热气的渣滓卷进了嘴里。
腥的,带着一种特有的铁锈的味道。
二嘎子蹲下来,继续一下一下砸着。脑壳很快被砸开了,二嘎子把手伸进去,,掏出大把热腾腾的脑浆,塞到口中……
原来,人的脑子,看起来跟豆腐脑差不多,二嘎子边吃边想……
……
一天天很快过去了,孩子们逐渐在减少。大家都占据着自己的角落,冷眼窥视着别人,期待某一刻,某一个人会死去,为生的人提供活下来的希望。他们都不敢睡觉,生怕睡着了,会有一颗大石头砸在自己的头上。他们疯狂的抢夺着每一个死者的肉体,为自己争取尽可能多的食物,让自己活到最后!
地下室的泥土成了黑褐色,到处扔着一块块被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
当29个孩子减少到13个的时候,死亡已经不那么容易出现了。剩下的全是七八岁的大孩子,体能也差不多。弱小一点的孩子们,都已经被吃光了。
另一个囚室里有14个孩子被放了进来,也几乎都是八九岁的孩子们。
地下室没有窗户,没有阳光,只有进口的楼梯下面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有时候陈小四觉得,这里就是地狱!自己一定是被恶魔附体了!所有的人都被恶魔附体了!
陈小四紧紧搂着弟弟,陈小六也紧紧依偎着哥哥。陈小六是活下来的人里面,最小的孩子了!最小就意味着最弱,意味着最容易被杀死。
死亡已经有两天没有出现了,其余的孩子都开始蠢蠢欲动。他们盯上了被陈小四保护起来的陈小六,他们期待某一个时刻,陈小四老鹰护雏一样的看护会有所松懈,来为大家的进攻提供机会。可是陈小四血红的眼睛,让他们迟迟不敢动手。他们永远不会忘记,是陈小四,第一个咬下了那个孩子腕上的肉,吞了下去……
二嘎子皱着眉头,思考着。旁边有几个孩子凑过来,他们几个把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过了一会,二嘎子站起来了。他走到了陈小四跟前,毫无预兆的抬腿狠狠踢到陈小四的肚子上。突如其来的剧痛令陈小四佝偻起了身子!就在这一瞬间,怀中的陈小六被人拉走了!
“哥哥!”陈小六感觉到不妙,竭力挣扎着,想回到哥哥陈小四的身边!
可是他的力量太弱小了,他挡不住三个七八岁男孩子的拉扯!
二嘎子继续朝陈小四身上拳打脚踢,陈小四奋力抵抗,眼角的余光看见,陈小刘已经被三个孩子逼到了墙角,其中一个手中高高的举起了一块石头!一块被鲜血浸染透了的石头!
“不要!”陈小四疯狂的抓挠着,眼看二嘎子就要拦不住了!就在这一瞬间,石头狠狠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陈小四看见弟弟陈小六幼小的身躯软在了地上,熟悉的血腥味儿弥散开来。
“我们必须活下去!”二嘎子毫不示弱的盯着陈小四血红的眼睛。
“你,我,或许不知道哪一天,一样会死!”二嘎子哼了一声,走过去拨开那三个孩子,扒拉着陈小六的尸体。
“啊!”陈小四歇斯底里的叫着,闪电般扑到二嘎子的背上,一口咬住了二嘎子的耳朵,生生给咬了下来!
二嘎子拼命把陈小四甩下来,捂着受伤的耳朵,阴惨惨的笑了:“就算今天不是我,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被杀死的。”鲜血哗啦哗啦的顺着二嘎子的指缝流下来,他舔舔手上的鲜血,咂砸嘴,“可惜了,这么多的血……”
二嘎子不再理陈小四,而是拣起那块石头,转身开始专心致志的砸起了陈小六的头颅,动作娴熟而敏捷,就像在砸一颗核桃。
脑浆要趁着热乎先吃掉,入口即化,是最好吃的地方。
两只眼珠也不错,圆圆的,滑滑的,送到嘴里,一下子咬开,里面的汁液立刻涌出来,就像妈妈包的饺子。
两片嫩嫩的嘴唇也很可口,鼻梁和耳朵脆生生的,如果用辣椒油和盐凉拌一下,那真是无上的美味!
用一只打磨过的骨头作了刀,虽然很钝,但是足以穿透那小小的胸膛。费力的掰开一只只肋骨,剖开胸膛和肚腹,里面那颗火热的血红的心脏,很有嚼头,心脏上的肌肉柔韧极了,鲜嫩极了!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肺脏软绵绵的不太好吃,掏出来放在一边。胃肠是一定要清理干净的,不然里面的粪便会污染了肥美的肠子。一截一截的把肠子捋出来,挤出里面的污秽,小心的盘好。苦胆一定要仔细找到,不要弄破了,不然很苦很苦。肝脏脾脏也很鲜嫩,两颗肾脏是不亚于心脏的柔韧……
两条胳膊和两条腿,不好嚼,要慢慢的拿骨头打磨好的工具把皮剥下来……
满屋子的抢夺声嚼食声,仿佛到了那永远生活在地下的某种肮脏的啮齿动物的巢穴。
陈小四攥紧了拳头。
陈小四知道,二嘎子说的是对的。
迟早有一天,陈小六会被杀死!如果现在他不吃陈小六的肉,下一个死的,就是他陈小四了!
陈小四走上去,抢夺了一条大腿。他狠狠的啃着弟弟的肉,那是跟他从同一个里掉出来的肉!流淌着跟他身体内一样的血!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在了陈小六渐渐冷却的大腿上,和着血水一起吃到嘴里,腥咸腥咸的。
一定要活下去!陈小四对自己说。
一定要活下去!陈小四听到陈小六对自己说。
阴谋,打架,死亡,吃人……
剩下10个孩子的时候,第三间囚室的11个孩子被放了进来!
……
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终于有一天,整个地下室里,就剩下陈小四和二嘎子两个人了。
满身都是伤痕,被撕咬伤了,结疤了,又重新被撕咬开……
陈小四和二嘎子相互对视着,二嘎子摸摸残缺的耳朵:“小四,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房间里堆满了白骨,其中有弟弟陈小六的白骨,虽然现在已经根本分不清楚了。
陈小四仿佛听见那无数个孩子日日夜夜在耳边悲惨的嚎叫着,仿佛看见无数个血淋淋的鬼魂,每时每刻都在向他索命。
下一个成为白骨的人会是谁?
绝对不是我!陈小四想。
“来吧。”陈小四面无表情,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从弟弟陈小六被吃掉的那一刻起,陈小四眼睛里的血红就再也没有褪色过。
两个小小的身影纠缠在了一起。
这不是孩童间的游戏,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虽然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根本不知道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
……
当于偃终于推开了地下室的门,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成堆的白骨中间,正在津津有味的啃食着面前血淋淋的尸体。
听讲门响,小小的身影回过头来,陈小四嘴角挂着血糊糊的肉渣,手里拿着啃的七零八落的肋骨,血红的眼睛看看看于偃,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血淋淋的牙齿。
于偃也笑了,由衷的笑了。他说:“好!好!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陈小四成了一具吃人的机器。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
陈小四曾经被于偃带着回过三次家乡。
第一次回去的时候,带回去活着的陈小四,陈小六,二嘎子,和死去狗蛋以及妞子,然后又带走了更多的孩子。
每一年,于偃都会带他们回一次家乡,送回一部分尸体,又带回来更多的孩子……
第三年的时候,于偃换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他付给每家每个孩子五十两银子,等于一次性买断了所有孩子的性命。
在饥饿面前,人的生命变的如同蝼蚁一样微不足道。
当陈小四踏过一堆堆的白骨,吃着人肉长到12岁的时候,于偃觉得,时机已经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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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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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对决
如果这个时候你看见陈小四,你一定不会认为他还是个人。
陈小四血红的双眼永远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牙齿尖尖的突出唇外,长期啃噬新鲜的人肉,使得他的牙齿变得无比锋利。他赤身裸体,四肢着地,蹲踞在房间的一角,背靠着墙壁,只要一有生人接近,他就像一条恶狼一样龇牙,弓着伤痕累累的背,臀部后座,后腿紧绷,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咬断来人的喉咙。
时机到了。
于偃准备了一口很大的炼丹炉。
于偃把所有要用的药材准备齐备之后,开始断了陈小四的食物!当陈小四终于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于偃给他灌下了满肚子的水银!沉重的水银充盈了陈小四早已经空空如也的胃肠,于偃用几颗玉石严严实实的堵住了陈小四的五官九窍。
多么可笑,苦苦挣扎着生存下来的结果,终归还是逃不过死。生,竟是为了受更大的苦!一切为了生而做的努力,在于偃面前竟这么的微不足道。如果当初知道生命会这样轻易被结束,结束的如此痛苦,陈小四还会为了生存,苦苦挨过这地狱一样的五年生活吗?
陈小四已经永远都不会回答了,此时此刻,他那冰冷的尸体正躺在于偃面前。
于偃在一口大水缸中,装满了自己精心熬制的药水,把陈小四的尸体浸泡了进去。
陈小四的尸体,在特制的药液作用下,慢慢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他全身的骨骼,皮肤,毛发,指甲,肌肉,筋脉,内脏……都像融化的金属一样,凝结在了一起,发出清幽幽的金属一样的光泽,成为了一尊奇异的人雕!
于偃兴奋极了,看样子药液真的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七七四十九天以后,于偃小心的把这个人雕从水缸中捞出来,风干,在炼丹炉的炉灶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把这尊人雕,放在火中锻炼!
足足又烧了九九八十一天!
当最终于偃开启丹炉的那一刻,陈小四的尸体已经不见了,留在炉中的,是十三颗似铜非铜,似铁非铁,似骨非骨的浑圆的珠子!
它们不是普通的珠子,每一颗珠子都承载了无数孩童血淋淋的灵魂,每一颗珠子里,都有陈小四死不瞑目的怨气,每一颗珠子,都在临死前那饥饿的挣扎中徘徊,怀念着那新鲜的热乎乎的人血和人肉!每一颗珠子,都牢牢的记得曾经地狱般的日日夜夜,每一颗珠子,都蠢蠢欲动的要报复这不公平的命运和人吃人的世界。
于偃在上面细细的刻上了无数细微的咒符,啮灵骨镯炼成了。
它的本身,就是欲望和邪恶的产物。
楼玉奴亲眼目睹了啮灵骨镯的诞生过程,这段经历,是秦舞和小宝,是除了当事人以外,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如果你也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你就会发现,在欲望面前,原来人同兽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即使嗜血的野兽,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其它动物,而人却有着无穷的除了食欲以外的很多很多欲望。一旦人心底潜藏的欲望被激发出来,被长期压抑的骨子里的兽性就大行其道。因为人有着比兽,更完善的脑子更高的智商,更复杂的思维,所以做出来的事情,比动物更加匪夷所思,更加残忍百倍。
正是因为楼玉奴亲眼看到了这个太残忍的过程,在跟随于偃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十分警惕,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两只耳朵都在机警的捕捉着周围每一个细微的动静。楼玉奴不能不警惕,伴在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身边,谁还能睡的安稳?楼于奴没有一日不在计划着逃跑,才有了这两次的逃亡,虽然逃亡的代价如此巨大。
当楼玉奴在阴暗潮湿的地下棺材当中,苦苦捱过那苟延残喘的光阴时,不断的在想,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值不值得?
不管值不值得,时光永远不能倒流,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将来。
我还有将来吗?楼玉奴千百次的问自己。
直到有一天,楼玉奴遇到了娜渡鬼母。
娜渡鬼母只不过是一个被战火夺去了生命的无辜母亲,因不愿意离开生与斯长于斯的故乡,不愿意离开故乡的孩子,她死后的灵魂就潜在娜渡河底,陪伴无数夭折孩童的亡灵。这个娜渡鬼母,是秦家的先祖。上千年来,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潜伏在娜渡河底,同村民相安无事,直到遇见了楼玉奴。
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什么叫做偶然,什么叫做必然?现实就是偶然和必然狼狈为奸的组合,强奸着我们的命运。
……
夜似乎永远都不会过去,漫长的让人觉得,白天似乎永远都不会到来。夏震和仇琳静静的听着夏落夏初和于雷,细细讲述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夏震越听脸色越难看,事情发展到这么严重的程度,实在超出了夏震和仇琳的想象。夏震虽然卜出夏初一行遭遇极大的困难,却没有想到,楼于奴的力量强大到如此地步。
“灵魇盾……”夏初说。
“灵魇盾,我确实带来了。我多么希望它不会派上用场……现在看来,只有一试……”夏震说。
“事不宜迟,楼于奴马上就要进行大规模的杀戮,我们已经杀了三宝,何不一鼓作气,现在就去找她……”一旁的楼远航跃跃欲试,被于雷狠狠的踹了一脚。虽然大家都明白,现在也许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毕竟,使用灵偃盾,要以使用者的生命为代价。
“他说的不错,”夏震看了楼远航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我们马上出发吧!”
“让我来吧!”夏初急切的拦住父亲,“把灵偃盾交给我,我来施法……”
夏震看都不看夏初,就带头向外走去。夏初急的抓耳挠腮,转向仇琳:“娘,你看爹……”
仇琳深情的望着夏震的背影,安详微笑着的说:“你知道,你父亲做的决定,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改变的。”说完,跟了出去。一起生活了一辈子,没有谁比仇琳更清楚夏震的个性了。夏初夏落无法,只好跟在后面。楼远航和于雷也快步跟上。
这一夜,娜渡河水极不平静。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娜渡河水不停的翻涌着白色的泡沫,河面上细微的涡流急速旋转,似乎是被无数不知名的生物搅乱了河水,又似乎河底无数生物正在蠢蠢欲动,想要跳出河面。
一行人刚走到娜渡河边,就看见不远处的暗夜里,站着楼玉奴。她凹凸有致的身影剪开了黑夜,静静的站在河边。微微的夜风鼓荡着她的长裙和水草般的长发,她的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婴儿。
夏震挥挥手,夏初和夏落会意,迅速绕到了楼玉奴右边,楼远航和于雷则站到楼玉奴身后,夏震和仇琳,守在楼玉奴左边。三路人马呈包围之势,牢牢看住了楼玉奴。
“好大的阵仗啊。”楼玉奴说。
浓郁的梧桐花香,带着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河面的涡流更急了,微微带着一种奇怪的声响,似乎被压抑的孩童轻啼,又似乎地狱里的小鬼阴惨惨的笑声。
“也好,你们都来了,省的我一个一个的去解决了。”楼玉奴轻蔑的冷哼一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爱管闲事的人!”
楼玉奴抬起右手,河面陡然水花飞溅,每一个涡流的中央,都有鱼儿一样的东西跃然而出。这些黑影顿时化作无数青面獠牙的小鬼,狞笑着跳跃着,转瞬间周围就团团围住了所有人。
“孩子们,你们有没有闻到新鲜血肉的味道?”楼玉奴的右手轻轻挥动,鬼童们随之开始远远近近的围着他们漂浮。细小的声音密密匝匝的响着,嘁嘁喳喳,如同无数孩童在相互窃窃私语,又如同无数啮齿类动物在黑夜起劲的啃噬着腐烂的尸骨!楼远航冷汗都下来了,几个鬼影从耳边飘过,带起一阵腥风,楼远航似乎都看到了那些鬼童们口中流出了晶亮亮的涎水,似乎都闻到了鬼童们口中那腐臭的气息。
死气沉沉的娜渡村里,忽然亮起了灯光。一户,两户,十户,百户……每一条街道每一个人家的院子里都透出来灯光。顿时大门吱呀吱呀的开启声不绝于耳,高高矮矮的身影从每家每户走出来,全部朝着娜渡河边聚集过来。很快的,娜渡河两岸站满了人群,火荒过后,幸存的人们全都来了。他们站在楼玉奴等人周围一箭之地,默默的看着这里的情况,一动不动,就像黑夜里的石雕。
不能再等了,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再连累无辜的村民们了!
夏震以手结印,祭出灵偃盾。
如果你想让我告诉你,灵偃盾是个什么形状,那么你恐怕要失望了。灵偃盾,没有形状,确切来说,它也是一个灵魂,是一个无形无质的灵魂,所以才需要施法者给它赋予形质,以施法者的血肉之躯,做了灵偃盾的载体。一个没有感觉的灵魂,不会疼痛,不知道痛苦,只知道攻击。它以这种无人能比的特性,具备了无以伦比的攻击力,但也常常给施法的载体以致命的伤害,这就是为什么,夏震当初迟迟不愿拿出灵偃盾。
“吾誓以吾之身,祭汝之亡灵,请降汝之灵,退散恶灵!”夏震喃喃的念着,之间结印的手指间有一道金光飞出,停顿片刻,瞬间刺入了夏震的心脏。夏震发出一声痛苦之极的啸声,夏初和夏落心如刀割,仇琳美眸当中亦是泪光点点。周围那些飞舞的鬼童似乎有些忌惮,小心翼翼的在周围徘徊,不敢太接近夏震。
啸声渐渐消退,夏震转过头来,双目中闪耀着一种凶狠的陌生光芒,隐隐有些血色流淌。
“灵偃盾。”楼玉奴暗中点点头,“果然名不虚传。”楼玉奴已经感觉到了灵偃盾那不断释放出来的杀气,犹如长江后浪推先狼,一波紧接一波,源源不断,朝着自己袭来。
楼玉奴不敢怠慢,忙催动身边的鬼童,眼见得那些青面獠牙的小鬼嘶叫着朝自己攻击过来,夏震的嘴角浮出一丝不屑的笑。他只是单手一挥,一道金光过后,所有鬼童竟然硬生生被挡住了攻势,并且转头以更快的速度,反朝楼玉奴攻过来。楼玉奴忙御起气息,竟还是被夏震霸道的攻击力震的倒退两步,那些倒霉的鬼童承受不住,纷纷尖叫着支离破碎,消失在了空气中。
楼玉奴平息一下心跳,灵偃盾果然厉害,楼玉奴不敢大意。她再次集结起了更多的鬼童,这一次,她没有贸然进攻,而是高高举起了怀中的婴儿。鬼童们吱吱叫着,纷纷化作黑气,一道道进入了婴儿的体内。婴儿瞬间膨胀起来,襁褓被撑碎了,片片崩裂,一个肥肥白白,比成人都要大出一圈的硕大婴儿,赫然出现在面前。
“咯咯……”婴儿悬浮在空中,吮着手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着天真的光芒,好奇的望着面前的夏震。
“去!”楼玉奴发令,婴儿呈泰山压顶一般,朝夏震压下来。夏震看出,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婴儿,它有着血肉之躯。夏震祭出宝剑,剑锋发出金光,夏震运足功力,挥剑就要朝婴儿砍去,却不料那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爹!不要!”
是夏初的声音!
夏震一愣,剑气停顿,就在这片刻之间,婴儿已经到了近前!它的口中瞬间暴涨出一对锋利无比的獠牙,夏震错身试图躲过,却还是慢了那么一点,婴儿的獠牙已经欺上了夏震的胳膊,只见它狠狠的一甩头,鲜血喷涌,夏震的整条右臂已经被獠牙齐齐咬断!
夏震迅速封住几条血脉,止住了如注的鲜血。尽管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夏震还是冒出了冷汗。只差一点点,就会被咬掉脑袋。
夏落焦急万分的冲夏初喊道:“哥!你这样会害死爹的!”
夏初呆愣愣的看着夏震,脸色苍白。有谁能理解夏初此刻内心的煎熬?眼前这个婴孩,无论如何,都是夏初跟秦舞的血脉!是他夏初血缘意义上的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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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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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作者的一些话)
您也可以理解我这是我的内心独白。
写过两个长篇了,都是偏重于从人心和人性方面来剖析人物和情节。最终发现,也许是由于阅历,虽然我的内心世界很丰富很敏感,但是缺乏了现实的磨砺。一个人的精力和金钱,以及能够接触到的人和事是有限的,只有通过了解形形色色的人们,才能够更好的了解人性和人心。所以我现在报了一个心理咨询师培训班,开始想要考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将来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人心和人性是非常复杂的,就连你自己都不了解你自己。曾经我是一个非常追求完美的人,不能容忍自己出现任何一点瑕疵。慢慢发现这样很累,世界上不存在任何完美,比如一个从行为到道德都完美无暇的人,最终的结果就是曲高和寡,他不再适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只适合一个人沉浸在虚幻的境界中。
当你了解了人内心的矛盾和黑暗,你就会变得平和。
我是相信命运的,这一点,相信读者们也能从文字中看的到。相信命运并不等于从此就颓废了,不再去努力,只等着命运来给你安排未来。命运,也许可以解释为天赋。顺应天赋,等于顺水行舟。如果你非常喜欢某一个行业,却没有那方面的天赋,你可以去努力,但是会很辛苦。
就像我文中所有人的命运。
我曾经看到好多人提到过,说觉得在邪恶的力量面前,主角们的力量太弱小了。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一直都非常被动。其实那些邪恶的力量就真的强大吗?无论是谁,最终逃不过的,都是不对手,而是自己的心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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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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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歌谣
豆大的汗珠从夏初青白的脸上滚落下来。
硕大的婴儿悬浮在半空中,咯吱咯吱的嚼食着口中的手臂。鲜红的血液顺着它的嘴角淌下,滴到地面上,被大地瞬间吸吮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些血腥的气味,弥久不散,同浓烈的梧桐花香混在一起,阵阵袭来。婴儿的喉头咕噜咕噜的吞咽着新鲜的血肉,天真无邪的双眼透出最单纯的兴奋和欲望。
一条胳膊眨眼间已经进了婴儿的肚腹,肚腹白花花的鼓胀着。
楼玉奴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弄。
她重新抬起手臂,十指微动,婴儿裹着一阵黑色的腥风,又朝夏震袭来!
夏初眼睁睁的看着,全身冰凉,双腿无力挪动半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欲插手,却不知道应该帮谁。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飞速掠过,站在了夏震身边。
是仇琳。
夏震和仇琳对视一眼。
“你失去了右手,我就是你的右手。”仇琳说。
夏震了然的点点头
失去右手的夏震,左手持剑,仇琳则双手结印,两人聚集起最后的力量,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攻击!
婴儿咯咯笑着,以极快的速度攻过来了!婴儿破空而来,呼啸有声,楼玉奴的十指飞快蠕动,主导着婴儿的行动:“既然你们想要一起送死,我就成全你们!”
夏震用尽最后的力量,大喊一声,挥出宝剑!与此同时,仇琳也发一声喊,一道金光从手中结印之处喷薄而出,包裹住了夏震的宝剑,直直朝婴儿飞去!
眼看着两者就要正面遭遇了!
婴儿白嫩嫩的皮肤已经感觉到了滚烫的热浪!楼玉奴双臂一挥,婴儿轻巧的闪到一旁,剑光同它擦身而过。
“哈哈,你就这点本事吗!”楼玉奴口中嘲笑着,心中却有一丝警惕。夏震,名满天下的夏家家族,令人闻风丧胆的灵魇盾,难道就只有这么点本事吗?
果不其然,楼玉奴话语的语音还没落,剑光竟然转了个弯,重新朝婴儿袭来。未几,竟然化作条条金光,瞬间包围了婴儿!
“来吧!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夏震催动宝剑,剑光聚拢,一起朝着婴儿涌去!
眼看着婴儿就要被切成无数碎片了!
楼玉奴试图控制婴儿脱离那密不透风的剑光,剑光却在夏震的操控下,犹如有了生命一般,紧随婴儿不放。
“呜哇……”婴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楼玉奴的双臂颤了一颤。
“死吧!”夏震大吼一声!金光迅疾收拢,眼看条条利刃一样的金光马上就要接触到婴儿娇嫩的肌肤了!
楼玉奴娇躯忽然一震,痛苦的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两道黑色的光芒从她的躯体当中破茧而出,幻化出两个模糊的人形。两个人形呼啸着冲向婴儿,试图把被团团包裹的婴儿解救出来。它们刚碰到金光,立刻发出一叠声痛苦的喊叫!锋利的剑光把它们瞬间切割的支离破碎!夏震的攻势却也因着意外的状况,停顿片刻。
两个支离破碎的人形片刻之间又重新聚拢,其中一个发出略带暗哑的乞求声:“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夏初夏落和于雷,均是一愣:“你是,秦舞!”
黑色人形点点投:“是我。夏初,请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夏初因着这句话,心中撕裂一般疼痛。
“它不是你的孩子,它是魔鬼!”于雷声嘶力竭的喊,“秦舞!如果不消灭它,会有更多的人遭殃!也许我们都会被楼玉奴杀死的!”
有那么一刻,秦舞没有开口。她静默着,思索着,所有的人都静默着,思索着。婴儿在剑光的包围中不知所措,楼玉奴同夏震就那么僵持着,谁也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秦舞慢慢开口了。
她说:“我不管它是人还是魔鬼,我只知道,它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死去!”
秦舞说完,飞身扑了上去,再一次朝着重重剑光不顾一切的撞上去,试图突破重围。毫无疑问,她那无形无质的魂魄又一次在犀利的剑光下被切割成支离破碎,又重新聚拢。
“没有用的。”夏初说,“你这样,根本救不了孩子。”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夏震的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力量正在飞速从体内流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现在,必须杀了这个孩子!我们别无选择!”夏震不再犹豫,他猛然催动剑光,婴儿的生命危在旦夕。
“不要!”秦舞恐惧的看着重重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婴儿刹那间削成了碎片!那硕大的婴儿,喉咙里的一声悲啼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片片碎肉零散的铺撒在地上,就像崩溃的一地的秋叶。大地的每一个毛孔都汩汩的吸纳着这鲜嫩的血肉,黑夜就像大地的声带,到处弥漫着嗜血的吞咽声。
楼玉奴恼羞成怒:“你们杀了我的灵婴!”忽然楼玉奴又大笑起来,“夏初,你的父亲,杀了你自己的孩子,哈哈,那是你们夏家的骨肉!说什么真假善恶,说什么亲疏远近,人们都不过是在为着自己的利益,牺牲着他人的一切,甚至性命!你们,也不过是一群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滥杀无辜的伪君子!”
“我们夏家的骨肉?”夏震和仇琳一脸的震惊。
“这是一个圈套!”楼远航急忙喊道,“夏老爷子,你不要听这个魔鬼的胡言乱语,她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你心神涣散,不要上她的当!”
夏初拼命攥着拳头,灵魂在体内挣扎撕咬着。
“不管它是什么,现在它都是一个危害无数人生命的魔鬼。我们夏家的职责,就是除魔!”仇琳温柔的声音,轻轻的但是坚定的说着,向夏震点了点头,夏震也向爱妻点点头。
“我不管这个婴儿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们不但要杀你的灵婴,还要杀你!”夏震狠绝的咬着牙说。
“哈哈,好一个除魔的卫道士,好一对恩爱夫妻呀!”楼玉奴咬牙切齿,双眸逡巡在夏震和仇琳的脸上,似乎嫉妒,似乎羡慕,似乎怨毒……
“死了,死了,我的孩子……”秦舞喃喃的念着。
“他们说的对,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楼玉奴手中操控的一个魔鬼。”一旁的另一个人形说。
“是小宝!”夏落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惊讶的喊。
“你不会明白的,”秦舞的形体渐渐模糊,空气中多了浓重的悲哀和细细密密的心碎的裂痕声,“一个母亲,即使她的孩子是十恶不赦的魔鬼,应该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在一个母亲的眼里,它只是她的孩子,一如它在母亲中成长孕育的时候那么脆弱,那么无助,需要母亲强大的怀抱来保护……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成熟了,落地了,它血脉里依旧流淌着我的血,只有我,才能听懂它声声呼唤,它痛苦的时候我会比它更痛苦,它死去了,也就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支撑着我这个虚无飘渺的灵魂了……”
“秦舞!秦舞!”小宝着急的在秦舞渐渐消失的影子前乱转,“我知道,我明白,就是你的孩子让你竟然能够带我冲破了楼玉奴的囚禁,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你不能魂飞魄散啊!我们还有机会重生的!你想想夏大哥,想想于雷,想想你的家人!你父母失去你,也一样会痛不欲生的!”
秦舞顿了顿,听见夏落远远的喊:“秦舞,小宝!你们都在,太好了!”
于雷也喊:“秦舞,秦舞,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夏初没有说话,却也一直望着他们。
“我们应该做的,是齐心合力,杀了楼玉奴!”小宝说。
“就凭你们?”楼玉奴轻蔑的说,“两个无形无质的魂魄,一帮乌合之众,就想置我于死地?”楼玉奴倏的沉下脸来,双臂挥动,周遭悬浮的青色鬼童们疯狂的朝他们涌来!娜渡河水激动的呜咽着,翻滚着白色的浪花黑色的浪头,深沉如不见底的黑夜。
“啊!”夏震和仇琳,以及夏初夏落楼远航,拼力消灭这些狞笑的鬼孩子,它们嘁嘁喳喳的笑着叫着,狰狞的獠牙闪着寒光,前面的在攻击下成了碎裂的尘埃,后面的源源不断的还在涌上来,似乎无穷无尽的填满了整个空间!到处都是他们的狞笑哭叫,细细的声音绵长的游荡在夜空中,钻进所有人的耳孔,让人毛骨悚然,心底冰凉。
“太多了!”夏落一边挥舞宝剑,一边焦急的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们根本没办法接近楼玉奴!”
是的,尽管这些鬼孩子的攻击,只是靠着獠牙和数量,但是如此纠缠下去,无法接近楼玉奴,也就给了她一个逃跑的机会。
“怎么办啊!”透过重重包围,夏落影影绰绰的看见楼玉奴得意的笑脸,听见她张狂的大笑。
“瞎话瞎话一大篓
听见街里人咬狗
拿起狗来就丢砖
兔子撵狗一溜烟
……”
忽然一个怯怯的童声响起来了,稚嫩的声音夹杂在一片杀气腾腾的空气中,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
“瞎话瞎话一大篓
听见街里人咬狗
拿起狗来就丢砖
兔子撵狗一溜烟
……”
一个声音,两个声音,四个声音……无数个童声加入了这个诡异的童谣颂,就像深夜里河边的一片蛙声一样,此起彼伏,在黑暗中回荡招摇。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鬼童们的攻击竟然在这童谣声中减弱了。它们纷纷分神朝远处村民聚集的地方望过去,有什么东西冲击着它们混沌的脑海,冲破暗夜,冲破它们禁锢到麻木的灵魂,撞击着埋藏在心灵深处的一切回忆。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鬼孩子们停止了攻击,楼玉奴气急败坏的怒吼:“怎么回事!这这……”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还记得吗?曾经阳光明媚的童年,灰尘在阳光下快乐的舞蹈,我和你,架起那弹性十足的猴皮筋。我头上的羊角辫和红头绳,随着我的脚步跳跃在阳光下。你满脸坏笑,在一旁捣乱,弄砸了我们的游戏……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鬼孩子们静静的悬浮在那里,记忆中的阳光利剑一样刺穿了混沌的大脑,埋藏的比夜还深的记忆一点点浮现了出来。
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总是会在我面前突然拿出一只花花绿绿的毛毛虫,然后冲着我仓皇而逃的背影得意的笑。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还记得吗?我们,你,我,隔壁的那个总流鼻涕的花子,那个瘦小的唯唯诺诺的小叶子,我们偷来田地里的麦穗,红薯,黄昏的时候,躲开大人的叫骂,在村子外面的草垛上偷偷点燃了一堆火,闻着火堆里冒出来焦糊焦糊的香味儿流着口水……
……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站着,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奇异的局势变化。
村民们静静的唱着那童年的歌谣,缓缓的走近了,走近了。黑压压的人群,比夜还黑的眼眸,沉静的看着不知所措的鬼孩子们。
突然之间,歌谣一下子停止了!
天地之中,只有隐约的呼吸声。
浓重的梧桐花香,隐隐的血腥味,随着夜风在人们发间脸庞鼻孔心底飘荡,带走了什么又带来了什么。
真是一个诡异的夜,莫测的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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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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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童梦
还记得我们的童年吗?时光飞逝,却抹不去深深铭刻在灵魂中的记忆。阳光下的跳绳,汗流浃背的毽子,女孩子们相约同一天穿上的裙子,酸甜酸甜的酸梅粉,里面有张牙舞爪的张飞关公大刀,儿童节带着塑料面具的舞蹈,被坏男孩摔碎的文具盒,槐树上爬的金龟子,男孩的拳头女孩的眼泪,我们一起坐在教室里念:“滴答,滴答,下雨了,我要长大……”
童年时的孩童盼望,长大了就可以穿大人才能穿的衣服,做大人才能做的事,长大了可以跟喜欢的男孩或者女孩牵手,接吻,长大了可以不要晚上乖乖的睡觉,长大了可以不要每天背书考试,长大了可以像大人骂自己一样去骂别人,长大了可以看到外面的精彩……
有的孩子却永远来不及长大,如同陈小四,如同二丫,如同三宝。
命运剥夺了他们长大的机会,灵魂在暗夜里积攒着怨恨,等待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如果我有一个爱我的爸爸,有一个爱我的妈妈,我还会像现在一样,漂浮在黑沉沉的暗夜里,觊觎怨恨别人的快乐吗?我不介意家庭的贫穷,不介意挨饿受冻,不介意每天出去挖野菜,甚至吃树皮,抓虫子,跟隔壁的强壮男孩抢一只土豆抢到头破血流,我只想依偎在父母身边,生生死死在一起。
可是没有如果。
鬼孩子们静静的悬浮在那里,呜咽。
村民们静静的站在那里,凝望。
你想起了谁?谁想起了我?时光永不回头,生命像麦田里成熟的小麦,割了一茬又一茬,枯黄的秸秆倒下,新鲜的嫩叶长出,不变的是那黑沉沉的土地,吞下了所有的爱恨情仇,一刻都没有忘记过那些血泪。
楼玉奴气急败坏。
“杀了他们!”楼玉奴尖尖的手指恶狠狠的指向所有的人。
鬼孩子们却没有动弹。
我们只是要一个妈妈。
我们只是孩子,我们不懂得杀戮。
我们只有乖乖的,爸爸妈妈才会喜欢,才不会把我们扔进暗无天日的河流底下。
我们都是乖孩子。
“你们都是乖孩子。”一声轻轻的叹息,温柔的覆盖了鬼孩子们冰冷的心灵。秦舞悄悄的飘过来,伸出双手,试图拥抱所有的孩子,“你们都是乖孩子,从此以后,你们会重新拥有一个母亲。”
从哪里来,回那里去。宿命的轮回,换来所有人的安宁,包括自己。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秦舞静静的说,“我就是娜渡鬼母,是我曾经经受不住尘世的诱惑,把灵魂出卖给了楼玉奴,换回来一具沉迷于尘世欲望的肉体。”
鬼孩子们默默的围在秦舞的周围,青褐色的身躯渐渐淡化成水一样透明,獠牙褪去,一双双纯真的眼睛,像夜空闪烁的星星。
“你们竟然都背叛了我!”楼玉奴歇斯底里。
什么是背叛?我们只是遵从了我们内心的选择,我们是自由的灵魂。
“哈哈!”楼玉奴疯狂而绝望,忽然转向夏初,“你别忘了!当初我曾经从你身上取走一样东西,来换取秦舞灵魂不灭。你知道是什么吗?”
夏初陡然想起这件已经遗忘的事情。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取走的是性命,人生一世,也不过如蝼蚁。世事轮回,下一世不会记得上一世的事情,孟婆汤入口,下一世,重新开始,好过这样支离破碎的爱恨离别,好过这样目睹亲人离开之后的苟延残喘,内疚悔恨。
楼玉奴好似看透了夏初的心思,她得意的笑着:“你错了,我不会拿走你的生命,生命对我来说就像沙尘,唾手可得,毫无价值。我从你身上拿走的,你是爱的能力!从此以后,你将变成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僵尸,你会丧心病狂,伤害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将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你不知道你还活着,你也不知道如何死去!”
我拿走你的感情,因为我知道感情才是人最重要的东西。可以笑,可以流泪,可以爱可以恨,可以沮丧,可以嫉妒,可以撒谎,甚至恐惧,可以花蕾,甚至连悲伤都那么美妙。
夏初渐渐头疼欲裂:“天,为什么会是这样!”宁愿死,也不要成为一具僵尸!
“你们太小瞧我了!”楼玉奴重新得意洋洋,“即使我是一具骷髅,我都能在几百年间操纵着村子里的人们残杀,操纵械斗,来取得续命的亡魂,现在,你们这些雕虫小技,又如何是我的对手!”
夏震和仇琳用尽全身力气冲上去,要跟楼玉奴拼个鱼死网破。
夏落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大火的夜晚,我给你讲的故事。”夏落紧紧盯着夏初,眼中有异样的光彩,她缓缓的平静的对于雷说,“那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女人,很美丽很美丽的女人,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天不停的照镜子。可以有一天,她遇到了车祸。从医院出来以后,家人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藏起来了。她实在忍不住好奇,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一面镜子,于是,她把自己吓死了。”
于雷焦急的看着战势,楼玉奴咯咯笑着,面目狰狞,夏震和仇琳已经不敌,夏初痛苦万分的抱着头在地上翻滚,楼远航上蹿下跳,正在寻找机会偷袭楼玉奴,而小宝和秦舞的亡魂徘徊飘荡,却无能为力。
“你觉得它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但是它不是。”夏落说。
夏落一步一步走近了楼玉奴。
夏落大声喊:“楼玉奴!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想要长生不老的初衷?”
一瞬间楼玉奴有些呆滞,却有马上恢复了恶狠狠的表情:“这跟你没有关系!”
“你想不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夏落从身后拿出一面硕大的镜子,镜子发出温柔的光,正对着楼玉奴。漆黑的暗夜里,楼玉奴的面容却奇异的显示在了那面镜子当中。
扭曲,暴戾,腐败,尖牙利爪。
楼玉奴有片刻的失神。
“这就是你,你变的如此丑陋,失去了爱人,失去了美貌,你是谁?你是楼玉奴吗?不,你早已不是了,你只是一个丑陋的恶鬼!”夏落继续喊着。
我是谁?我是楼玉奴吗?我为什么要长生?为了欧乾?可是欧乾已经死了。为了美丽?可是美丽的皮囊已经被仇恨浸泡的扭曲腐败。
“我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楼玉奴恼羞成怒,“我就是要你们死!”
镜子里柔光闪过,一树的梧桐花,饱满的花瓣,无声无息的掉落在地上,一个美丽的少女,轻纱曼步,迤逦走过。甜美的笑容,纯净的眼睛,活色生香。
“这才是你。”夏落说。
楼玉奴停止了攻击。
夏震等人停下来,急剧喘息。
多么令人怀念的日子。
清清的河水,满地的梧桐花,染香了脚趾。
多久没有回忆起以前的好时光?灵魂被仇恨和鲜血充满,忘了当初走上不归路的初衷。
“回不去了。”楼玉奴喃喃的说。
趁此机会!
趁此机会!‘
夏震抬手,用尽全身力气,擎起宝剑,身躯化作宝剑的一部分!
电光火石,穿透了楼玉奴的身躯!
冲天的黑气弥漫,腥臭。
夹杂着梧桐花的清香。
“呵……”半空传来一声轻笑。
然后,一切寂然无声。
夏初停止了打滚,站起身来。
仇琳满目泪水,夏震消失的地方,就是仇琳的地狱。
楼远航舒了一口气,加诸于家族的诅咒,从此无影无踪,解决的比当初预想的顺利。
于雷想,从此以后,于家第一女人,再不会被楼玉奴恶毒的诅咒困扰,可是秦舞呢?秦舞已经不在了,有没有诅咒又有什么意义?
夏落望着小宝,小宝微笑着,跟秦舞站在一起。也许孩子们从此以后,不但会有一个妈妈,还会有一个爸爸。
……
天色蒙蒙亮了,娜渡河依旧流淌着,不管地老天荒,沧海桑田,它都那么静静的,如同大地的一只眼睛,注视着天空中飞鸟的来去,偶尔掉下一只羽毛,轻轻搔抓着它苍老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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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1: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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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010 06:0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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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1-2010 02: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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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0 12:2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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