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的短篇小説十三章，中篇三章

須彌

目錄（短篇小説）
第九夜
不説話的百合花
又見茉莉開
北京一夜
上上簽
未來的街頭
夢在東海岸
響徹雲霄
橘子紅了
阿福。。我們回家
夜奔
天使2012
為誰而戰？？
相聚一刻

目錄（長篇小説）

• 再見藍天
• 微塵
• 阿姐鼓

。。。。。。。。。。。。。。。。。。。。。。。。。。。。。。。。。。。。。。。。。。。

第九夜
七月一個日月無光的淩晨，他在武吉免登(Bukit Bintang)遇見一個表情幽怨的女鬼

七月的另一個淩晨，他又再次的在同一個地方與這個幽怨的女鬼擦肩而過。

嚴格來說，女鬼算不上怎麽恐怖，樣子也毫無妖艷之處，她額前的頭發執著的蓋著雙眼和臉頰，而且年
齡看起來也因該很小，但事實上誰又他媽的知道，她到底多少嵗了。。。

遊魂浪蕩。。這個恐怕連她自己也説不清。。

其實不忌諱的說，這個鬼恐怕很難被稱之爲一般上的鬼。然而，對于他來說，相距很遠他便早已一眼看出，她是個百分之百幽怨的女鬼。從看見她目光閃爍，雙腳飄搖的那一瞬間，他的大腦便有如被電擊一樣。。。

或許他是因該害怕的。。

也或許尖叫顫抖，毛骨悚然是必要的。。

但在那一刻，他的心裏卻沒有一絲恐懼的本能反應。。

他所有能感覺到的。。就只有無限的憐惜。。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象中的鬼。例如長髮達腰，嘴角冒血和一般上的目露兇光。。

但畢竟要明確勾勒出百分之百的女鬼形象，這也許是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的。而他。。就絕對想不起她的
頭髮到底有多長。甚至目光到底是怎樣的，他都早已記不真切。。

現在他所能記得的，就只有她並非恐怖這一點。事情也真是不可思議，一個大男人，大淩晨竟然遇鬼。。

"昨天在路上同一個女鬼擦肩而過。"他對一個朋友說。

"哇靠，"  朋友應道，"那恐怖嗎？挑那星，你真的有夠衰噢"

"不，不是說這個。" 他目無表情的回應。。

"那。。那。。那是艷鬼咯？"

"幹。。記不得了。。。"

他怔怔的說到 。。。

"表情是怎樣啦，腳碰不碰地上啦，統統都他媽的忘得一干二淨了。"

"莫名其妙啊！" 朋友一臉的懷疑。。

"是莫名其妙。" 他也無置可否

"那麽。。"  朋友顯得興味索然，"你做了什麽嗎？怕嗎？還是像人家說的吐口水，罵髒話？？"

"什麽都沒有做。。" 他說 "僅僅是擦肩而過而已。。。"

她從北邊來，他從南邊去，在七月裏一個日月無光的淩晨，沒有恐懼，沒有驚嚇，甚至沒有一丁點好奇。
他想和她說話，哪怕一分鍾也好。想打聽她的身世，也想全盤托出自己的身世。而更重要的是，他想弄
清導致2008年7月一個淩晨人和鬼在武吉免登後巷擦肩而過的這一命運原委。

他打從心裏相信，裏面肯定有著遠古時代那有如時光巨輪般震撼的秘密。

也許如此談罷，他可以帶她回家，聊一聊人死後的光景，再順路到墳場去拜一拜她的牌位。弄得好，說
不定他還可以和她譜一曲人鬼之戀。

想著，想著，可能性像工地打樁一樣不停的在扣擊他的心扉。。。

如果再一次和這個女鬼碰面，問題是，他又該到底如何向她搭話呢？？？

也許可以是這樣。。

"你好！你是鬼嗎？？和我說說話可以嗎？哪怕在夢裏也好。。。"

過于傻氣，簡直象是在挑戰鬼的本能。。。

"請問，你是來報仇或者來報恩的嗎？？又或許你只是普通的遊魂野鬼，剛好經過？？"

這也同樣傻裏傻氣。何況他也不清楚實情到底是怎樣的，這樣道白搞不好女鬼還會生氣，隨即從表情幽
怨轉而變成面目猙獰。。

他想了好多，判斷到也許還是開門見山好些。例如。。

"你好！你對我來説可是一點都不嚇人哦，你是我心中的女鬼啦。。"

"不成，這更不成。。" 他一路想，一路迷茫。。"恐怕她不會相信我的表白。縱然相信，也未必願同我說什麽話。。。"

她很可能會這樣說：

"即便你不怕我，你和我也是不可能成爲朋友的，因爲我是鬼，但你卻是人。。。" 而這是大有可能的，假如陷入這般境地，他肯定會全然不知所措。

這個打擊說不定一次就會讓他一蹶不振。他已三十嵗了，竟然連鬼都不想和他交朋友，所謂相貌平凡不
上不下其實也就只是這麽一回事而已。

也許是你相信有鬼，你便能見鬼的關係。。

在距離第一次相遇以後的第九個黑夜裏，他又在一次的和女鬼擦肩而過，女鬼那虛無縹緲的身體劃過了他的手臂，似有似無，伴隨著柏油路剛鋪好的那一陣陣硝煙氣味，他連向她打聲招呼都未能做到。。。

她身眼神空洞，隱約中好像就是從極度久遠的古老歷史中飄拂而來。。。

她來幹什麽？？每次出現都那般的漫無目的，從想象中來看的話，她說不定已經整整在這片土地上遊蕩
了數個世紀之久。。。

但有誰會想去知道她的故事呢？？又有誰會對一個鬼產生興趣呢？？

也許就只有他。。

一個活著卻像鬼一樣落魄的無奈中年男人。。

當然，其實在他肚子裏早就已經設定好滿腹的話題。但不管怎麽說，那話題實在太長，他覺得自己笃定
表達不好。。

就是這樣，他所想到的每每都不能實踐。。。

總之，話題是自"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而以"你不覺得這是個感人的故事嗎"結束。。。

有點老土，而且絕對很難"引鬼入勝"。。。

"但不説話。。我又還能怎樣呢？？" 他這樣的責問自己。。

"我還能唱歌。。" 他想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帶走傷感
帶不走哭得轉紅了的燈
記憶隨身
延續欠你的戲份  
帶走開心
卻帶不走拖手時的體溫
微暖質感
留在臉上還未泯  
給一分鍾我靜靜回味
將一生一世翻天覆地
明日已被今天處死
淚存在原爲反映天理
這一分鍾我站在何地
怎麽竟跟你活在一起
原是鏡中花 留在鏡中死
原諒我不記得忘記  
誰又帶得走
一塊紀念碑
心中挂著什麽行李？？"-----------（by黃耀明，身外情）

他的歌聲滄桑而綿長。。。

“你不覺得這是一首令人傷感的歌嗎？？？”

是的，他本就該這樣向她搭話。。。

縱然。。

他只是個不上不下的落魄男人。。

而縱然。。

她也只是一個無棲無主的幽怨女鬼。。

。。。。。。。。。。。。。。。。。。。。。。。。。。。。。。。。。完

本文妙想天開，還請各位多多容忍。。

[ 本帖最后由 須彌 于 2-12-2009 04:22 PM 编辑 ]

須彌

他從小就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孩，雖然能聽懂別人的話，但卻永遠都說不出自己的感受，上天在他身上開了個大玩笑，他是個先天性的啞巴。

她是他的鄰居，一個父親抛妻棄子從小就和媽媽相依爲命的女孩。

她一直都喊他哥哥。

而他也真象個哥哥，帶她上學，伴她玩耍，天天用腳踏車載著她到處晃，含笑聽她唧唧喳喳講話。
雖然他從來都不發一語，永遠都只用手勢和她交談，但她能讀懂他的每一個眼神。
從哥哥注視她的目光裏，她知道他有多麽的喜歡自己。

在他們家鄰近那條人流熙攘，灰塵飛揚的街上，開著一家小小的花店。從小她就喜歡跑到花店裏去呆看。。。渴望著能擁有自己的一間花屋，花屋裏堆滿了色彩缤紛的花，然後讓陽光透過一塵不染的玻璃照進來，最重要的是，她要在花屋的中央，陽光裏，放一張木頭的小圓桌，然後用一個簡單的沒有裝飾的玻璃花瓶裝滿滿一花瓶的白色百合。。

那是她的夢想。。而他。。打從心底就像完成他的夢想。。

但他還小。。一個十四嵗大的男孩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親手送她一劄雪白雪白的百合花。。

而花店的老闆娘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注意到他們兩個，尤其是男孩，因爲差不多每個星期，他都會來。

來了也不説話，每次都只是靜靜的站在玻璃外看百合花，嘴半張著，眼神癡迷，老闆娘從沒見過一個男孩看花會看得那麽專注。大部分來買花的男孩都只會要玫瑰和滿天星，付了錢拿了花就走，甚至不會多看花一眼。可是他卻長時間的用一種專注甚至有些愛戀的眼神看著那窗裏的百合，這一切。。都讓老闆娘沒有辦法不對他印象深刻。。

直到有一天，老闆娘終于走出店去招呼他，他卻嚇了一跳，一眨眼就飛快地跑了，消失在人群裏。後來相隔了一段很久的時間他都沒有再出現過，而老闆娘也覺得很後悔，那心情，就象無意間踩壞了一個小孩子精心堆起來的沙堡一樣，自責卻又無奈。。

但事情縂有轉機，在初中長假裏的某一天，他走進了那家小花店，紅著臉低著頭，仿佛像是在積蓄勇氣。也許是老闆娘的微笑使他安心，他終于用紙筆寫下了他的疑問：

“那花多少錢一枝啊？”

老闆娘把價錢告訴了他。。

“小弟。。這花得十塊錢一支”

那個時候百合還不象現在那樣的普遍，在那個還沒有網絡的年代裏，百合是一種很昂貴的花，而他也不象是一個身上有很多零用錢的孩子，所以老闆娘就從花瓶裏抽出了一枝遞給他。。。

“孩子。。這不要錢的。。阿姨給你拿回家^^”

沒想到他忙不叠地把雙手背到背後，還退後了一步，他看著老闆娘，害羞的在手上的小冊子裏寫上了幾個字，然後以一種央求的眼神把小冊子遞給了老闆娘：

“我不要。但是，您可不可以讓我在這兒打工，我不要錢，我只要這個。。。”

老闆娘看他靦腆的指著櫥窗裏的百合，卻又始終不肯説話，其實早有七八分能肯定他是個啞巴。。

但是，老闆娘本質上還是很欣賞這個孩子的中直，雖然他有點殘缺，但老闆娘還是很爽快地答應了他。

從第一天上班開始，他就工作得非常勤勉，可是卻不太有經驗，盡管老闆娘給了他一副手套，但他還是經常的被玫瑰花刺紮到，他的手上，胳膊上常有斑斑點點的傷痕，有時候閑下來，他就靜靜的看花，有一次，老闆娘無意中看見他呆呆的站在櫥窗邊，臉上一股心醉神迷的樣子，看著看著，一只手就伸了出去，像是想要摸那百合花，他的手指很長，輕輕的向前探著，幾次要碰到花，又縮了回來。老闆娘見狀便走了過去，低聲說：

“你可以摸摸看，不會摸壞的。。。”

他嚇了一跳，很不好意思的跑到一邊找事做，直到過了老半天，他突然把一張字條遞給了老闆娘：

“那花真的很像她。。。”

老闆娘問：”誰？”

他又匆匆忙忙的在遞上一張字條。。

“我的。。。我的鄰居妹妹。。。” 他的臉又紅了。

終于長假的最後一天到了，那天的天色很陰暗，雨意飄在空氣裏，一大早他就穿戴得整整齊齊的到店裏去幫忙，等到下午，老闆娘終于把所有的百合放在一起，用濕棉花把根包好，再用玻璃紙和一根漂亮的白緞帶紮起來。他看著老闆娘做，眼睛閃閃發亮，等老闆娘把這一大束花交給他時，他那張激動的臉，仿佛就像是挖到了什麽大寶藏一樣。。這時外面的雨已經很大了，他弓著身子，護著花，在雨裏走遠了，老闆娘看著他的遠去，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惘然，她心裏在想：

“那個我從沒見過的女孩，真的很幸福。。。”

第二天早上，他又經過了花店，老闆娘問他：

“把花給她了？”

他一臉的幸福平靜，點點頭，又搖搖頭，在他那隨身攜帶的小冊子裏寫上：

“我放在她家門口了。”

老闆娘很詫異，他用如此艱難的一個夏天換來的花，竟然沒有親手交到她手裏，而他也看出了老闆娘的詫異，然後又低低的在小冊子上寫著：

“其實，她不知道我喜歡她。”

老闆娘望著他那清秀的臉。。就在也不說什麽了。。

但老闆娘不知道。。他的默默耕耘其實並沒有白費，從她從門前撿到這一束花開始，她就很清楚的知道是她那溫柔靦腆的鄰居哥哥送的。。

而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她決定了要以一生去回報他。。

她長得並不醜，並且從小就是人們公認得美人坯子，從中學期間開始，她就從不缺乏追求者，但她心裏有個人，而這個人使到她對所有的男生從來都瞧不上眼。。

對於這一點。。她也從不掩飾，只是她從來都不肯把這個人說給別人聼，這令到別人都認爲對方一定是個很有本事的男人。。。

但他們都錯了。。除了她之外。。沒有人會知道她決定托付一生的其實是個正在上聾啞學校的啞巴。。

一個從來都不和她説話，但卻比任何人都更加愛她的“鄰居大哥哥”。。

時光一年一年的過去，而他們也從當年的青澀小孩轉變成了思想成熟的大人。。

憑著自己的努力，她最終考上了大學，但是高昂的學費卻讓她和她那守寡多年的母親近乎絕望。。

爲了讓她圓夢。。他開始拼命的掙錢供她上學。。

每個月發薪的第一天，他總會把超過四分三的薪水源源不斷地寄給她。。。

而她。。也從來不曾拒絕。。。

因爲她對自己許下了一個承諾。。。等她能開始賺錢的時候，她發誓要一輩子都照顧她的大哥哥。。

終于，憑著他的那些資助，她還是把大學念到畢業了。。
就在大學畢業典禮的那一天，她突然脫下四方帽，然後很堅定地對著他說：

“哥哥，我要嫁給你！”

而他。。一向都自卑的他。。
盡然卻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逃掉了。。

自從那一天開始。。他就再也不肯見她，無論她怎樣哀求，他始終還是硬著心腸東躲西藏。。

直到一個狂風閃電的下雨天。。她終于再也忍受不住心底的悲哀。。。
她淋著大雨，在他家門口一字一句的大聲呼喊：

“你以爲我同情你嗎？想報答你嗎？不是的，12歲開始我就愛上了你。。。自從你送我百合的那一天之後，我就決定要嫁給你了。。你到底懂不懂啊？？？”

可是，無論她說得再大聲，再清楚。。

她始終得不到他的回答。。。

其實。。他那時候根本就躲在家裏。。

他不是不愛她。。相反的，他的心在抽痛，他的眼淚不停的在流。。

他愛她。。。那是毋庸置疑的。。

可卻也因爲他愛她。。他壓根兒就不想成爲她的負擔。。

在他的觀點裏。。她一個大學生，前程似錦，而且還長得有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秀。。

要多好的丈夫都有。。而他。。一個殘疾人。。

又有什麽資格去得到她的愛呢？？。。

他想做的。。其實就只是默默的在身邊看著她。。

看著她出人頭地，看著她嫁人生子。。

只要這樣。。他就覺得自己一生並沒有白活。。

可他卻忽略了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她對他的感情。。

她的堅持。。其實已經遠遠的超過了所有人能想象的地步。。。

有一天，因爲辦公室隔壁的廠房突然瓦斯爐爆炸的關係，正在工作的她在一瞬間就被強勁的爆炸聲給震暈了過去。。

當他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嚇壞了。。
沒有任何遲疑。。他頭也不囘的跑到了醫院去看她。
而當到達醫院以後。。他聼到了一個他不願相信也不肯相信的結果。。

醫生一臉遺憾的向大家宣佈，她的聽覺系統被高分貝的爆炸聲給毀掉了，雖然動了手術，但卻很可能一輩子都再也聼不見任何聲音了。。。

病床上，她淚眼婆娑的注視著他。。。
他握著她那微弱蒼白的手。。沒有任何言語。。
此時此刻。。。他已決定為她負上一生的責任。。

于是，結果如同大家預測的一樣，他們結婚了。
自從那次意外以後，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聼過他們講過一句話。。。
他們用手，用筆，甚至用眼神交談。。
雖然不能言語。。但他們卻對對方始終不離不棄，始終用著兩個相愛的心去分享喜悅和悲傷。。。

靠著手上不多的存款和即將移民國外的花店老闆娘對他們的慷慨，他們兩個終于還是把街上的那家小花店給頂了下來。。

雖然店面不大，但凡是經過那裏的人都能很輕易的感覺那份洋溢的幸福。。

店裏的老客戶都知道。。新老闆娘是一個愛百合花的人。。

每當早晨的晨曦照耀著大地的時候，他們都總是會看見一個帶著微笑的美婦人，獨自在一張小圓桌上，快樂的擺弄著一支支的百合。。

他們夫唱婦隨。。樂天知命。。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的悲慘遭遇。。
或許也並不完全是悲慘的。。

慢慢的。。他們的事跡傳遍了大街小巷。。
相戀的男女們都把他們當作了學習的楷模。。。
人們甚至說，他們很可能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聾啞夫妻。。

但命運卻總是殘酷的，雖然他們之間的愛情是如此的偉大，但卻始終阻擋不了死神的降臨。。

因爲急性心臟病的關係。。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先撇下她一個人走了。。。

在喪禮上，人們因怕她經受不住失去愛侶的打擊而不停的傳紙條來安慰她。。

可她卻因爲悲傷過度而一直保持著沈默不語。。

直到一個老人家實在看不下去而說了一句：“人走了。。就該看開點”

她才慢慢的收回了她注視著遺體的呆癡目光，然後突然開口說話：“陪了他三十年。。他還是走了”

很明顯。。她是聼得見的。。。

深藏了三十多年的癡情謊言終于還是揭穿了。。

人們驚訝之余，都感歎不已，這是一份多麽執著、多麽深厚、並且有如童話一般的愛呀！

從此，她不再說話。。

五年後。。她也安詳的離開了人世，完全沒有遺憾的到天堂去追隨他那情深一世的大哥哥了。。

時至今日。。。他們的那家小花店也依然還是開著。。

在她過世的半年後。。一對年輕的小夫妻因爲經由政府的安排而買下了這傢小店。。

而這對小夫妻其實就是之前老闆娘的孫女和孫女婿。。

他們從老奶奶的口中聼說過她和他的故事。。

也許是敬佩他們，也可能是真的可以明白他們的心情。。

雖然這對小夫妻並沒有見過他和她，但他們卻常常會不由自主地猜想。。

在那個四十年前的長假裏，大哥哥是如何渴望的去得到那些白色的百合花，以至他寧願不要薪水，也要親手把那些帶著深愛的百合送到她家裏。。

還有，那個拿到花的女孩，又是如何去用一生都甜蜜感激的心情去紀念著那些百合花的呢？？。。。

他們一路的猜想，疑問就一路的增加，以至到最後，這一個個的疑問，慢慢的就成爲了他們心目中最美的傳説。。。

因此，時至今日，在他們的花屋裏，還依然是放着那張小圓桌。。

桌上。。也依然還是擺放著那清亮無暇的玻璃瓶。。

但在那個瓶子裏。。。他們再也沒有插過別的花。。

不因爲期他原因，只因爲他們仍然深信。。就算他和她已經不在這塵世間了。。

但大哥哥和小妹妹也一定會偶爾牽著彼此的手，帶著笑容來看看那些曾經讓他們一刻定情的純潔白花。。

所以。。。瓶子裏有的。。十年如一日。。

也就只能是那一朵朵情深意重但卻又從不説話的。。。。

“百合花”

[ 本帖最后由 須彌 于 12-5-2009 10:58 AM 编辑 ]

須彌

在小倩年紀還很小的時候，爺爺就告訴過她。。。

“每個人的靈魂都有屬于自己的顔色和味道，但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會懂得該在你的人生上凃上什麽顔色，加上什麽味道，那是只屬於你自己的權利。。。”

那時候的她，小腦袋瓜裏壓根兒就沒有聼懂爺爺的話，爺爺一邊在説，她的一門心思卻在桌上的棉花糖，看見她的嘴饞樣，爺爺笑著把糖放到她的小手上，然後摸了摸她的額頭，慢悠悠的説道：

“丫頭啊，那就是人生，你自己的人生。。。
長大後你就會領悟的。。。吃糖吧。。。哈哈”

若幹年後。。小倩十六嵗了。。

那一年。。她愛上了他，

他們是同班同學，一個坐在教室的左邊，一個坐在教室的右邊，看似好接近，但卻又遙遙相對。。

他倆的座椅一個靠窗，一個靠門。。。

窗外有小倩喜歡的茉莉花，

門外有他愛站的陽台，

她歡喜茉莉花那仿如雪花般的白，她覺得那是全世界最純潔的顔色。。

每次上課之前，她都會摘下一朵放到抽屜裏面去。。

只要嗅著茉莉花那幽幽的香氣，無論一天的課業有多繁重，她都不會覺得疲累。。

而他，亦愛涼風習習的陽台。。。

在這裡，他可以眺望遠方，也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柏樹落葉。。。

高三那一年，小倩突然在這個陽臺上向他告白，素來含蓄的她，這一次卻異常直接，這可不是平時她會做的事情，有時連小倩自己也會想，這也許就是茉莉花給她的勇氣吧。。。

但是，他拒絕了她。。。。

這其實也是小倩預料中的事情，她沒有哭，也沒有閙。。

她只是小聲的在他耳旁說了一句話。。

“如果有一天你決定接受我的話，就到窗外的茉莉花叢去找我。。我一定會出現的”

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一次面。。。

十年後的某一天，他們偶然在街頭相遇。。。

沒有猶豫，也沒有懷疑。。

相互之間都是一眼就認出對方。。。

很自然的，兩人走到了隔壁的咖啡廳敍舊。。。

小倩點了茉莉花茶。。

他微笑著說：

“你依然和以前一樣，還是那麽的喜歡茉莉花香”

小倩點了點頭，然後問了一個雙方都想問的問題。。

“你結婚了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剛剛離婚了。。。你呢，結了嗎？？”

小倩搖搖頭，苦笑著自嘲。。。

“過了黃金時段。。。沒人要了。。”

男的感慨。。。

“如果當初我倆在一起，現在會是怎樣呢？”

小倩淡然一笑。。

“無非分手二字，其實我至今仍然想不起，當初到底是愛上你什麽，在暗戀你的那三年裏，我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傾訴給窗外那幾株茉莉花聼，雖然我們天天都在同一間課室裏，但每當看見你站在陽臺上的背影時，我縂覺得你特別遙遠，可以這麽說，你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
　　
再聚首言談此事時，已是人到中年。。。

小倩回憶：“如果當初我們在一起，應該會天長地久，直到地老天荒吧！！！”

他不解。。。

“我不是讓你覺得陌生嗎，因該沒什麽可以讓你喜歡上我的吧？”

小倩喝了口茉莉花茶，繼續説道：

“對啊，我那時並沒有愛上你什麽，但你可知道愛一個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而且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這一切早已是過去。。”

也許是雙方都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之後的時間兩人都相對無語。。

這一場敍舊會，就這樣早早的結束了。。

回程的路上，小倩回到了母校去看望那幾株茉莉花。。。

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都把它們當成最好的朋友。。。

那一株株的茉莉花，深藏著她年少的期盼。。。

她愛他，就像空氣愛著茉莉花香一樣，那樣的安靜，那樣的沈著。在這一瞬間，她仿佛又看見了陽臺上的背影。。。。

就當她徜徉在一段段美好的回憶時，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是他傳來的信息，只有短短數字。。

“我還有機會嗎？？”

小倩突然閒傻了眼。。她從沒想過十年後的今天，他會從新愛上自己。。。

看了看那幾株開得異常燦爛的茉莉花，再看了看手機裏的信息。。。

這一霎那，小倩似乎領悟了一些事情，她沒有再做多餘的想法，乾脆利落的便給他回了個信息。。

這一次，輪到他的手機響起，雖然正在開車，但由於心急想知道答案，他還是一手打開了信息。。。

“想知道我的答案嗎？問問茉莉花吧^^ by小倩”

“問問茉莉花？？。。這什麽東西啊？？”他想了又想但卻始終搞不明白信息裏的含義。。。

過了良久良久，他突然間想起了多年前一個女生向他說過的一番話。。

他一瞬間明白了一切，也知道了下一步該怎麽做。。

沒有絲毫考慮，他直接把方向盤一扭，掉頭便往學校的方向開去。。。

途中還順手回了個信息給小倩。。

“你說得對。。。

我是該問問茉莉花的^^”。。。。。。。。。。。。。。全文完

[ 本帖最后由 須彌 于 12-5-2009 12:51 AM 编辑 ]

須彌

2008年10月9日 22點22分

北京，王府井大街。

街道上飄蕩着各種氣味，伴隨着紛紛擾擾的吵鬧叫賣聲。

身為旅客的丁冬，面對着眼前那猶如慶典般的場面。。

他的身心。。就只感到一陣眩暈。。

仿佛。。就像是要在人群中化爲水蒸氣一樣。。。

慢慢的消失。。慢慢的窒息

從小到大。。丁冬都是一個習慣于安靜的人。。

而如今面對着王府井這源源不絕的喧鬧。。

他的難受。。。其實並不亞於任何病痛的折磨。。

本來還打算入鄉隨俗的他。。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他的忍耐力。。最終還是頂受不了人群的擾攘。。

也不和任何人報備一下。。

他就這樣一聲不響的悄悄離開了旅行團的同伴們，一路從大街的原方向返回。。

一步一步。。。漫無目的。。

途中。。他就不停的質問自己爲什麽會身在北京。。

半個月前。。他還是馬來西亞一家銀行的高級主管。。。

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葯。。就因爲報紙上一則“歡樂北京”的旅遊廣告。。

他就這樣不顧一切的請了一個月的大假。。千里迢迢的來到了北京。。

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玩的欲望。。

就連他自己。。。到了今時今日，也還仍然是不了解自己其實是在想些什麽。。

直到無意中來到了一處狹長的胡同口。。他才發現自己的步伐其實早就已經穿越了一整條大街。。

放眼望去。。胡同的入口處聳立着兩座不高的磚墻。。。

長久的歲月讓磚墻上爬滿了像是萬年青般的籐蔓植物。。

丁冬擡頭一看。。。發現了一個鑲坎在牆壁正中但卻被隱藏在植物深處的青綠石板。。

這一刻。。。望着石板。。

丁冬癡了。。

他那顫抖的思緒開始把他帶回如幻如真的夢境之中。。

雖然只是第一次到北京。。

但曾經在每一夜的夢裏。。

他都會聼着不知名的京劇唱腔。。。走着沒有盡頭的道路。。

然後停駐在這個夢境和現實之中相互交錯的地方。。

這裡所有的東西對他來說都是那麽的熟悉。。

夢境裏頭所看見的一切都真實的呈現了在他眼前。。。

包括那塊斑駁的石板。。

同樣的長滿了青苔。。同樣的隱隱約約。。

並且也同樣的用着血紅色書寫著四個宋体楷書—–“百。花。深。處”

。。。。。。。。。。。。。。。。。。。。。。。。。。。。。。。。。。。。。。。。。。。。

伴隨着突然襲來的北地寒意。。丁冬才稍微從那無限的震撼之中恢復過來。。

夜風拂亂了丁冬的長髮，微微的涼意讓他抖了抖肩膀，心底在這一瞬間莫明的寂寞了起來。他仰起頭大口的呼吸，空氣中彌漫着一些香氣，引他向胡同的深處獨步而去。。

“人說百花地深處 住著老情人 縫著繡花鞋
面容安詳的老人/依舊等著那出征的歸人。。”

某個聲音從深處的角落傳來，如泣如訴的鑽入丁冬的腦中—-居然是京劇唱腔，這無法混淆的辨識度，曾幾度在夢中徘徊的場景，竟如此清晰的重現在北京街頭。

他循着聲音快速移動，直至來到一扇隱隱透漏着昏黃燈光的麵館前面，腳步才突然停了下來。。

丁冬小心翼翼的推門而入，本來如幻如真的京劇唱腔在這一刻變得更加透徹。。。

沒有任何遲疑，他找了個最昏暗的空位坐下。望眼四周，麵館裏並沒有太多人，能看見的，就只有幾個老頭在默默的喝酒，清冷的如同白晝。

店裏沒有其他待應，只有正在抽煙的老闆，他也不問丁冬吃什麽，就直接為他端來一瓶啤酒，然後皺着眉頭説道。。

“店裏就只剩這個了。。將就點罷。。”

丁冬也不說什麽，只是默默在歌聲的伴隨之中喝着悶酒，他的目光同時也掃視着店裏的每一個角落，但卻未曾發現唱歌的人。。

然而他確定這不是唱片的聲音，而是真的有人在此演唱。。

丁冬隨即拉住了老闆，急促的問道。。

“是誰在唱歌？？”

老闆指了指一道門簾，原來歌聲就是從那裏傳出的。。

“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已經在這裡好多年了。。呵呵呵呵”

也不知道爲什麽，老闆突然詭異的干笑了幾聲，然後就悄然的回到了他的位子去。

丁冬的目光投射到了門簾上去，簾後微弱的燈光，隱約中映出一個女子的身影，她正拿着類似柳琴的樂器深情唱歌。。。

“人說北方的狼族　會在寒風起　站在城門外
穿著腐銹的鐵衣　呼喚城門外　眼中含著淚”

門簾後的人唱得如此投入，仿佛麵館裏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她的世界。。就只剩下她自己，閉着眼彈着柳琴，傾訴一片千年以前的遠久歷史。。

丁冬癡癡的坐着聼歌，不由自主的狂灌啤酒，直到喝完最後一口，歌者也慢慢的唱到了尾聲。。

“不想再問你　你到底在何方　不想再思量　你能否歸來嚦
想著你的心　想著你的臉　想捧在胸口　能不放就不放~~放”

當這滿杯情深的一曲終了之時，丁冬在也按奈不住了。。

他飛快的沖上去揭開門簾，此時此刻。。他告訴自己。。

“無論如何都必須看見她的容顔！！！”

然而，門簾後面卻空無一物。。。剩下的，就只是一個躺在地上的柳琴和一道通往後院的走廊。。

“難道剛才唱歌的不是人？？？”

當她感到不寒而悚之時，走廊卻突然吹來一陣寒風，隱約中。。丁冬看見了一個影子一晃而過。。

沒有做任何停頓，丁冬立即追了過去。。。

可這個時候老闆卻突然跑了過來大聲斥責。。

“小伙子。。。這是我家，你給老子收斂一點！！！”

也不理會這是人家的地方，丁冬就這樣不顧一切的推開了老闆，直徑沖進了幽暗的走廊。。。

在追逐的途中，女子的背影若隱若現，而丁冬則一路大聲追問。。

“等一等，小姐！你到底是誰。。爲什麽我好像曾經認識你。。。？？”

就這樣快速的奔走，直到迎面抵達一個諾大的天井。。

他才忐忑不安的停住了腳步。。

這是個佈置得極爲有明代風味的院子，裏頭種植着大量的牡丹和山茶，再加上天井四周的酸枝木椅和左上角的一棵梅子樹，仿佛。。。就好像讓人跨越了時空一樣。。。

丁冬輕輕的走到了樹下的小水池邊，卻突然發現那裏站着一個女子，正獨自面對池裏的蓮花低頭沉思。。

月下的蓮花吐露着芬芳，伴隨着女子那有如古畫中的背影，幽怨的歌聲慢慢的再度發出。。。

“我已等待了千年　為何城門還不開
我已等待了千年　為何良人不回來。。。”

丁冬大着膽子，反客爲主的問道：“你是誰？？？”

女子緩緩的轉過頭來，氣氛突然變得特別寧靜。。她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旗袍，二十嵗上下的樣子，明眉皓齒間盡是清秀可人，風情万种。。

“果然。。。果然就是你。。”

此時此刻。。丁冬已然目瞪口呆。。

多年來每晚都在夢見的女子。。

那個穿着古裝的幽怨女子。。

現在。。竟然就在眼前。。

看着如此激動的丁冬，女子輕輕的拉起了他那寬大的手。。

“少主。。。你最終還是來看奴家了。。。
老道士果然沒有騙我。。
他說你一定會回來的。。”

聼着這似曾相識的聲音。。。丁冬的腦裏只有一片空白。。

“你到底是誰。。爲什麽我會在夢裏看見你？？”

女子微微的一笑。。。

“七百年了。。奴家是誰早已不重要。。這麽多年以來，我無聲無息的遊走在這條胡同裡，始終一再問着 同一個問題。。唱着同一首歌，我要的，其實就只是一個答案而已，雖然少主已不記得奴家了。。但至少你在夢中還會想起我，對奴家來説。。。這就夠了。。。
少主。。我心節已了。。是時候歸去了。。而你。。也請你不要再記得我。。”

“我。。。。。”

一句話還沒問出口。。一陣狂風就把丁冬吹到了在地上。。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女子就好像空氣一樣憑空的消失了。。。

剩下的。。就只有手上殘餘的溫度。。和那散落一地的雪白梅花。。

在一霎那閒。。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種有如失去親人的感覺。。

迷迷茫茫。。。熱淚盈眶。。。

仿佛。。。他又聽到了那似有似無的歌聲。。

只不過這次。。歌聲已不再憂鬱哀傷。。。有的就只是一種解脫的喜悅而已。。

走出麵館。。丁冬的思緒不再顫抖。。

看着胡同裏那一樹又一樹的桃花。。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千年的歲月在這一瞬間似乎只是凝縮成了一個小小的點。

在這一刻。。他似乎終于明白了自己來到北京的使命。。

命運的安排。。就是要讓他在這個叫做百花深處的地方。。。

永永遠遠的記住那個曾經在這裡痴痴等待的多情女子。。。
。。。。。。。。。。。。。。。。。。。。。。。。。。。。。。。。。。。。。。。。。。

原路返回。。丁冬再次的走到了胡同口。。

他想為那一塊寫着百花深處的斑駁石板拍一張照片。。

只是當他把手機的焦距調到最大的時候。。。

瞬息間。。。他赫然發現了石板的下方其實還刻着兩段一色鈡王小楷的文字。。

“前塵往事莫再問，百花深處已嬋娟”。。。

仔細咀嚼的這段看似對聯的句子。。丁冬似乎領悟了一些東西。。

他突然決定要在明年的春天時分再次回到這裡。。

他要再去看看這條百花深處，還有那一段也曾經屬於他的回憶。。

丁冬在心裏告訴自己。。。

下一次回來。。。他發誓在也不要聽到那首幽怨的歌曲。。

因爲到了那個時候。。。

等待了千年的城門將不再緊閉。。

而那等待了千年的良人。。

也已經早日歸來———————————————-全文完

[ 本帖最后由 須彌 于 16-5-2009 03:53 PM 编辑 ]

須彌

夕陽西下，聳立在茨場街頭的中央藝術坊，仍然是一如往常的老舊。。。

這一棟曾經代表着馬來西亞藝術復興的建築物，早已因爲不被世人所關注而失去了當年的神采。。

斑駁的磚墻，長滿青苔的石板階梯，仿佛就像是在對一個個流落街頭的藝術家們發出無聲的悲鳴。。

他們拿着畫筆，架好畫板，在為着自己那了無邊際的夢想而繼續奮鬥。。

這一個個一生都在捍衛着藝術尊嚴的可敬人物們。。

有的已經鶴髮滄桑，有的卻神采飛揚。。

仿如。。

就像是日出日落一樣，互相的交替着同一個抱負。。

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也許是小國人民對藝術的蒼白認知。。

也或許是生活實在太過逼人。。

除了三三兩兩停駐觀望的悠閒旅客之外。。

其餘人都是匆匆忙忙的呼嘯而過。。。

只有一個孩子，大約八嵗上下的小男孩，和街上能看見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獨自蹾在街角的盡頭，睜大着烏黑的瞳仁，目不轉睛的看着一個老畫師在作畫。。

畫中呈現的是一個他從不熟悉的人物，一個閉目入禪的老和尚。。。

畫師微微擡頭的看了看他那唯一的觀衆，黃濁的雙眼仿佛若有所思般的直視着小男孩。。。

一瞬間，老畫師的臉上展現出了他這一整個晚上唯一次的笑容。。

他摸摸孩子的小腦袋瓜，輕聲地問道：

“孩子。。喜歡嗎？？”

小男孩似乎並不害怕眼前的陌生人，但卻也不正面回答老畫師的問題。。

他只是愣愣的指着老畫師那剛剛才完成的作品，小聲的回問老畫師。。

“伯伯。。這是誰？？”

老畫師點了點頭，回身便把畫拿到小男孩的面前。。

“小朋友。。這是六祖慧能，有着大智慧的一代聖僧。。。”

小男孩不解。。。

老畫師微笑着搖了搖頭。。繼續輕聲的向小男孩娓娓道來。。

“孩子。。。我知道你的困惑。。
但要了解這一切，你就必須要從人生中自己去領悟。。
不要急。。慢慢探索。。慢慢尋找。。
無論你今後將去何方，也不管你會離開多多久。。
等你長大了。。今天你所見的。。自然就會給你一個真正的答案。。”

看着小男孩那拼命思索的可愛模樣。。。

老畫師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也仿佛看見了孩子的未來。。。

對他來説。。。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

但到底是幻覺還是真發生過。。

老畫師不想去懂。。。也不敢去懂

對於這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

老畫師選擇了不再深究。。

他靜靜的拿起了地上的畫板。。

然後誠心的給了小男孩一個深深的鞠躬。。

之後就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只是默默的帶着他的六祖慧能。。

緩緩的走向了陰暗的巷弄之中。。。

就在這一瞬間。。

小男孩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老畫師的聲音。。。

他仿佛聽見。。

“孩子。。。我在未來的街頭等你！”
。。。。。。。。。。。。。。。。。。。。。。。。。。。。。。。。。。。。。。。。。。。。。。

或許是與老畫師的心靈交錯讓他產生了變化。。

也或許這是他命中該有的注定。。

自從那一夜之後。。

小男孩本該平靜的一生從此變得不再一樣。。

就當別的孩子還在媽媽懷抱裏撒嬌的時候。。

他已經開始拿起了畫筆，在一張又一張的空白畫紙上編織着自己的夢。。

可能是他真的很有天份。。

在他的成長過程之中。。。

只要是他有份參與的比賽。。

他從來都是第一。。。

但對於人生經驗還屬於空白階段的小男孩來説。。

過多的誇獎和認同。。

也就只能是把他領向自我膨脹的道路而已。。

隨着逐漸的長大。。。也隨着知識的增加。。

他開始認定了只要一天還呆在這一個藝術貧乏的國度裏。。

他就永遠只能是個三流畫家。。

對於他來説。。

想要成功。。

他就必須離開這裡，跑到另一個能讓他施展抱負的地方去。。

爲了圓那出國學畫的夢。。

他甚至連高中也不繼續念下去。。

雖然家人都盡力反對他的魯莽。。

但對於他來説。。這一切都不足以停止他追求夢想的步伐。。

他開始沒日沒夜的拼命打工。。

直到終于攢夠了一筆小錢。。

他就這樣不顧一切的奔向了歐洲。。

雖然他也不太清楚往後的日子會是怎樣。。

但他心裏卻早已深深的相信。。

只要能身處那遠在地球另一端的藝術之鄉。。

自己就一定能出人頭地。。

但真的是這樣嗎？？

事實永遠並不盡然。。

也許這麽說。。

人類總是習慣性的將未來和憧憬異常美化而忽略了現實的存在。。

而時間的流逝卻往往能夠很殘酷的把人從夢境帶囘現實。。

他在歐洲學畫的日子輾轉間就這樣過了二十年。。

本來打算在異國一鳴驚人的他並沒有得到真正意義上的成功。。

雖然畫功是有所長進了。。

但對於自己的認同卻因爲一次又一次的挫折而變得更加模糊。。

多少年來，他總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觀摩着其他藝術家們的成名風格。。

梵谷，達文西，畢卡索，米高郎基羅。。

一個個藝術大家的巨像依然高挂在半空之中。。

他學着去感應他們，也學着去了解他們。。

但無論他如何去努力。。這一切卻永遠都是屬於別人的東西。。。

他就像是一艏失去了領航員的帆船一樣。。

只能眼睜睜得看着前方的地平綫慢慢的逐漸消失。。。

他煩躁，迷茫，開始墮落。。

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當初踏足歐洲大陸的真正目的。。

每一天。。他都像個游魂野鬼一樣流浪在各國的街頭上。。

巴黎，羅馬，威尼斯，布拉格，巴塞隆納。。

從西到東，從南到北。。

他始終深信可以從不停的移動中去尋找自己的夢想。。。

但他越是這麽做。。。

夢想就離他越遠。。。

千辛萬苦划過半個地球。。

換來的。。

也就只是更深的失落而以。。
。。。。。。。。。。。。。。。。。。。。。。。。。。。。。。。。。。。。。。。。。

可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輾轉中他又回到了巴黎。。

一個對他來說異常意義深重的城市。。。

二十年前。。

他懷着夢想第一次踏足的歐洲土地就是這裡。。

二十年後。。。

他懷着失落最後一次踏足的歐洲土地也是這裡。。

這一天。。。他再次來到了久違的羅丹美術館。。

看着十八世紀法國甚至全歐最偉大的雕塑家和他那一個個的偉大作品。。

他的心中就只有不解和憤慨。。

不解是因爲凴什麽他就連一件能讓自己滿意的作品都交不出來。。

而更加不解甚至憤慨的是爲什麽羅丹能夠在比自己年紀還小的時候就已經名滿天下。。

他那本就已經傷痕累累的自尊心。。

在這一刻。。就只有更加變得體無完膚而以。。

他就這樣一路的走。。一路的質問自己。。

他越是這樣。。他的心就越陷越深。。

從“加萊義民”到“青銅時代”在到“巴爾札克”。。。

他的雙腳都一直處在一種一路疾走的情況之下。。。

直至他走到“沉思者”這一座羅丹一生之中最偉大的作品面前。。

他的雙腳。。才突然間停了下來。。

他似乎是被某种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本來就已經焦慮不安的眼神在這一刻卻變得異常專注。。

但到底他是被“沉思者”的憂鬱表情給吸引了。。。

還是他已經從“沉思者”這一座雕塑品的身上得到了他所渴求的解答？？

這一切很顯然都不是正確的答案。。。

他的專注。。不是因爲“沉思者”的偉大。。

而是因爲沉思者身後的一座小小雕像。。

一座沉思靜坐的。。。“六祖慧能”！！！。。。

看着六祖那微微上揚的嘴角。。

他仿佛就有一種完全被透視着的感覺。。

他那多少年來都被偏執所迷惑的茫然心緒。。

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真正的解答。。

他終于明白。。

羅丹這一座座曠世巨作的真正源頭。。

他的嘴角在笑。。

他的眼睛在紅。。

伴隨着盈聚在眼眶四周的溫熱眼淚。。

遠久的記憶在他那已經選擇忘記的腦海之中再度慢慢復活。。

他仿佛再次的看見了老畫師在對他笑。。

多年前那一幕充滿了意味的深深一鞠躬。。。

在這一瞬間。。他終于完全明瞭。。
。。。。。。。。。。。。。。。。。。。。。。。。。。。。。。。。。。。。。。。。。。。。。。

沒有再留戀過去。。。

也沒有再留下半分不捨。。

一瞬頓悟的他。。

終于拿起了行囊離開了情牽二十年的歐洲大陸。。

這一次。。沒有任何疑惑。。

他選擇了回到舊日的中央藝術坊街頭。。

就像其他也在街頭游離的畫家一樣。。

他在三十二年前老畫師曾經作畫的街角位置架起了畫板。。

他默默的放好顔料，鋪好紙張。。

然後擡頭望了望街角上頭的蔚藍天空。。

這裡沒有羅丹，沒有梵穀，也沒有畢家索。。

但這裡有他的期盼和等待。。

他在期盼。。

期盼着未來的街頭。。

他在等待。。

等待着與下一個孩子再次相逢！！!

[ 本帖最后由 須彌 于 12-5-2009 01:08 AM 编辑 ]

須彌

台北迪化街霞海城隍廟，秋，農曆七月初七

像往常一樣，因爲七夕情人節的關係，善信們都從四面八方來到供有月老爺爺神位的霞海城隍廟。每個來到這裡的人，心裏所許的願望大概都是大同小異，還在單身的，大約都希望可以早日覓得良緣，而已經有伴侶的，求的也無非是彼此之間的感情能夠無風無浪，大家的目的都單純得很可愛，我想，這大概是因爲無論怎樣的人，都是需要愛情的吧，能夠找到一個彼此相愛的終生伴侶，對很多人來説，也就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成就了。。。。

每年的這一天，幾乎整個廟宇都會被擠得水洩不通，人們在向月老爺爺上香許願之後，都會順手求上一支月老靈簽，以預測自己在往後的一年裏，是否可以遇上一段好的姻緣。

在一大群煦煦嚷嚷的信徒中，一個穿得非常樸素的二十嵗上下男生，正在聚精會神的向月老許下自己那小小的願望，男生的名字叫云沖，是個馬來西亞華僑，也是個孤兒，他從小就立志成爲畫家，所以自三年前起，他便費盡自己多來打工的積蓄，來到臺北跟著著名的國畫大師恆陵先生學畫。他是個熱愛藝術，卻不大會表達自己感情的人，從第一次見面起，恆陵先生便已斷定他日後必成大器，問題就只在他必須學會如何釋放自己的内心世界，据大師的説法，一個畫家如果不把自己的感情融入畫裏，他的作品是不可能會感動他人的。云沖本人也很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就是不太敢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曝露于人前，就算是從他學畫的第一天開始，就暗戀恆陵老師的女兒小葉這件事情，他也不曾在人們面前露出一丁點痕跡，他只是每天大清早就躲在一旁偷偷的遙望小葉，對他本人來說，這樣其實已經很滿足了。。。

依照慣例，上完香的云沖也求了一支月老靈簽，可能是太過於專注在許願上，他手上一拿到靈簽，便迫不及待的往解簽師傅的方向跑，但他並沒有發現，他深愛的小葉，其實也在同一個時候，在同一個大殿裏，和他一樣許下同一個願望。。。。。

解簽師傅接過云沖遞上來的靈簽，看了看簽上的號碼，然後摸着他那雪白的山羊鬍子，娓娓的説道：“這是第八十三簽，此簽喚作杨公練金，诗曰：「一箭射红心，人人说好音。日长鸡唱午，真火炼真金」，求姻緣此乃大吉上上簽，少年的，不要說老夫唬爛，根據簽文，一年之内，你必覓得真愛，不過還請必須緊記老夫一句話，你要「珍惜眼前人」，老夫能說的，就那麽多，少年你自己好自爲之吧。。哈哈哈”。云沖一臉不解的看着老師傅，心裏還想着慢慢的在細問下去，可是後邊排隊的人已顯得很不耐煩，云沖在無可奈何之下，唯有拿起簽文，帶着滿肚子的問號，離開城隍廟。

在從廟裏出來的路上，云沖不停的在思考解簽師傅的最後一句話，“珍惜眼前人”，可是無論怎麽想，他都參不透其中的含義，他自己心裏在想，“我從小到大就是自己一個人長大，身邊還有什麽眼前人，看來月老簽也不像傳説中那麽靈驗，還是算了吧，這種好事大概也輪不到我，今天就當是出來散散心吧”，想罷也不覺得怎樣，便灰溜溜的搭上公車趕回恆陵先生家學畫。

「今天所要教給你的課題是畫松，松樹自古便是長壽的象徵，畫松不在于形貌，而重于神髓，其一靜一動皆有章法。。。。。」，在恆陵老師的講課聲中，小葉從屋子裏端來了兩杯熱氣騰騰的普洱茶，由於正在講課，恆陵老師以甩手示意小葉把茶放下，但小葉還是親自的把茶端到了云沖面前，然後微微的說：“知道你喜歡喝淡的，所以茶葉下得不多，因該合你口味吧。。。”，這時候的云沖，心裏已經如小鹿亂撞，他頭也不擡的就把茶接到手上，從頭到尾都不敢望小葉一眼，但。。。如果他可以稍微擡頭注意一下的話，他會發現，在小葉端茶説話的一刻，臉上是泛紅一片的。。。。。。。。

其實，小葉也和云沖一樣，自兩年半前一次意外看見云沖熱心的幫受傷的野貓敷藥後，她便喜歡上了這個既好心又木納的大男生，她其實早就察覺到云沖每天早上都會偷偷的看她做事，但她卻假裝不曾發現，又有一次，她在深夜失眠的時候發現了云沖正在院子裏畫她，那時的她，是多麽的快樂，她喜歡被自己心愛的人畫那種感覺，那種感覺是甜滋滋的。可是小葉也有自己的煩惱，她在等待云沖的表白，但把期望放在這個極端封閉自己感情世界的男生，她似乎無計可施，也許她會在七夕節跑到廟裏去許願，大部分原因也因該是爲了這個吧。

有一次，小葉鼓起勇氣問云沖是不是喜歡他，云沖卻只是把頭低下，他很想讓硬生生的把“對，我喜歡你”這五個字從嘴裏吐出來，但本來就封閉的他，在這種情況下更加變得木納，到最後，他始終一言不發。。看着不説話的云沖，小葉的雙眼已經發紅，她強忍着淚水，小聲顫抖的望着云沖說：“對不起，打擾了”，說罷便頭也不會的往屋裏跑，只剩下一臉無奈傷感的云沖，呆呆的站在原地，那一天，是云沖一生中第一次感到悔恨。。。。

後來，他們沒有再和彼此說過話，每次見面時都會特意的避開對方的目光。很明顯，小葉在生氣他，而他自己也覺得内疚。。。但奇怪的是，每一次小葉遇到什麽麻煩的時候，第二天事情總是自動的自己解決掉，其實那些都是云沖在背後默默為她做的，她雖然已經猜到七八分，但少女的倔強就是讓她不能輕易開口。。。就這樣，他們兩個僵持了整整一年，而云沖也到了該學成歸國的時候，就在元旦過後的第二天，云沖背起了他那唯一的家當，一個爛背包，獨自來到了機場大堂，準備登上飛囘馬來西亞的航班。。。

他在臨走的前一晚，留下了一封給小葉的信，他把四年來對小月的所有感情和日後的聯絡方式都寫在信裏，遺憾的是，到最後他仍然還是鼓不起勇氣親口表白，他用了一種最笨的方法來期望小葉能在第二天讀到了他的表白信后，然後趕到機場見他，但期望似乎落空了，他在登機前的最後五分鐘還不肯離開大堂，直到工作人員的最後乘客召集廣播響起時，他才依依不捨的進入登機柵口。。。。。也許是緣分還沒有到吧，就在他登機的兩分鈡后，小葉才匆匆忙忙的趕到機場，在小葉讀到他寫的信時，時間已經是飛機起飛前的半小時，她已經盡全力趕來，但是還是和云沖緣慳一面，她在機場裏哭了整整大半天，直到她的父親在機場找到她時，她已經哭得疲累不堪，恆陵先生心疼的把她抱在懷裏，輕輕的說了句：“或許，這還不是你們再見的時候，我們回家吧。。。。”

時光飛速，轉眼間又過了八個月，云沖在這一段期間，成功的讓畫界的前輩們都認同了他的作品，很多人看完云沖的畫后，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感動，仿佛就像是一場驚艷一樣，人們都在猜測，畫畫的人一定是有着一顆感情豐富的心，所以才能交出如此與衆不同的作品吧。。。

其實他們的猜測並不完全錯誤，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云沖沒有一天不挂念小葉，可是自從他回國以後，就再也沒有小葉和恆陵先生的消息，他嘗試過打電話到小葉的家，可是卻被告知恆陵先生一家在他離開的三天后，便已經舉家搬到加拿大去，而恆陵先生是因爲被哥倫比亞大學藝術系請去當客席教授，所以至少一在年時間内都不會在臺灣。當云沖剛剛收到這個消息時，他仿佛就有五雷轟頂的感覺，在往後的日子裏，他變得更加想念小葉，在無處宣洩情感的情況下，他唯有把一腔愛意和悔恨都抒發在畫紙上，那也就是爲什麽他的畫突然會變得如此感情豐富。。。

明天就是云沖人生中的第一個畫展，但他並沒有一絲興奮的感覺，他靜靜的坐在草地上，看着午夜時分的柔華新月，心裏想的都是小葉的一矉一笑，就在他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時，錢包卻在褲袋裏掉了出來，一張小紙片順勢從錢包裏滑出，他不由自主的撿起了這張異常熟眼的小紙片，就在他打開只看了一眼的那一刻，一行久違了的宋体古書呈現了出來，上面寫着「八十三簽-楊公練金」，他突然閒又記起了解簽師傅所說過的那一句話“珍惜眼前人”，他慢慢開始明白老師傅爲何要送給他這五個字，悔恨在一瞬間充斥了心頭，他有氣無力的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曆，然後自言自語的説道：
“呵。。已經是七月初七了，一年的期限也該結束了吧。。再見咯「上上簽」，看來你所托非人了。。。"

說完便把簽文隨手一扔，讓簽文隨着晚風輕輕的在空氣中飄動。

正當云沖要繼續獨自神傷時，一道留着長髮的背影阻礙了他眼前的月光，背影的主人彎腰撿起了草地上的紙片，似乎有點抱怨的微微說了句：

“你這個人真是的。。怎麽可以亂丟垃圾。。。”

云沖登時整個人呆了過去，那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聲音嗎？？

當背影的主人伴着銀白色的月光，緩緩轉過身來的那一刻，云沖的腦裏就只想得倒兩個字。。。

。。。。。。“！！小葉！！”。。。。。。

看着他如此不知所措的神情，小葉望着他，一臉幽幽的説道：

“男人啊，總是蠢話連篇。。
留在身邊討厭。。。
沒有了。。。
又挂念。。。”

說罷也不理會云沖，只是自顧自的看了看手上的紙片，然後再從自己的包包裏拿出另一張一模一樣的紙片，像鑑定似的仔細看了看，咪着眼繼續幽幽的說：

“哦。。。上上簽”

須彌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落日把整個海口染成了一片昏黃。。

每當這個時候，漁港都總是會顯得特別忙碌。。

隨着海上點點歸帆的浮現，一整條漁村的女人都會帶着期望站在海港前準備迎接男人的靠岸。。。

他們爲了豐富的漁獲而感到快樂，也爲了心愛的人能夠平安回家而感到欣喜。。。

在這種環境之下，縱然只是路過的遊客。。。也會因爲此時此刻的情景而被深深感染。。。

當大家都徜徉在如美好時光的這一刻。。。海岸上一道男人的背影卻顯得異常孤獨。。

背影的主人名字叫林浩東，是一個三十嵗上下的中年人。。

在一大片興高彩烈的人群之中，他那本該看似非常自信的英俊臉龐，在此時此刻。。。卻竟然流露出了一種極度悲痛的滄桑表情。。。

他左手拖着一個小女孩，右手拿着一個類似骨灰盅的物體。。

這一舉動，讓路過的人們都不約而同的往他注視。。

每當漁民們經過他的身邊時，都縂是會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好像似曾相識。。。

但在他那一身的名牌襯衫。。。卻很顯然的告訴別人他不屬於這裡。。

其實。。他們的疑惑是正確的。。。

林浩東卻卻實實曾經是當地的水上人家。。。

但他在十三年前就已經離開了這裡。。

在他十七嵗以前的人生，他和當地所有的漁民一樣，都是在撒網捕魚之中度過的。。。

照着常理來説。。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長大，他必然會成爲一名優秀的漁夫。。

可他卻讓一場悲劇改寫了他的一生。。。

時至如今，林浩東還能很清楚地記得那突然而來的慘劇。。。

那一天。。他父親像往常一樣，一大早就駕着漁船出海捕魚，臨出發前，他父親還親口承諾晚上會帶他去買糖吃。。。

相信大家都知道，漁民的生活是很清苦的。。

身為漁民家的小孩，不要說玩具，就算是偶爾吃吃糖果也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而林浩東一年裏面能吃到糖果的機會也就只有那麽幾次，能突然間得到這個難得的機會，對於那個年代的漁民小孩來説，簡直就好比我們中彩票一樣。。

小小的幾顆糖果，就足以讓他開心得從放學以後就一直呆在漁港等他爸。。

可那卻是林浩東最後一次見他父親。。。

由於想得到更多的漁獲，他父親在那一天冒險跑到了印尼海域去捕魚，這不是他爸第一次的嘗試，但卻是一個不能挽回的錯誤決定，在回程的途中，他遇上了印尼海盜的襲擊，就這樣。。。他父親就再也沒能回到漁村去了。。

雖然那時候的林浩東只有九嵗，但突然而來的噩耗卻讓他明白到什麽是現實，他母親在他爸過世以後就肩負起了養家活口的重擔，一個女人爲了三餐溫飽什麽都肯做。。她替人曬鹹魚蝦米，替人搬運魚貨，她每天工作十六小時以上，換來的也就只有足以糊口的微薄工資。。。

這一切一切，都清清楚楚的看在了林浩東的眼裏，他也知道母親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能讓他繼續念書，而他也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十一年的小學和中學生涯，他都是頂級的模範生，直到中五畢業的那一年，他成功得到了新加坡大學的全額獎學金。。。

爲了讓林浩東出國深造，他母親把多年來一分一分積存下來的儲蓄都交到了他手上，看着滿頭白髮的老母親，林浩東打從心裏發誓。。爲了讓老母親過上好日子。。他一定要功成名就，衣錦還鄉。。他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水上人家的孩子也會有富貴榮華的一天。。

事實證明了林媽媽的心血並沒有白費，憑着堅強的意志和毅力，林浩東成功了。。他的努力讓他以全科優等通過了大學畢業考，在這一段期間，接近全新加坡的大企業都想聘請林浩東這個金融系特優生，而他也沒有浪費這個機會，他並沒有像很多特優生一樣只保持着短暫的光芒，在往後的職場生涯之中，他向所有同行證明了他的辦事能力，林浩東那眼光獨到的投資技巧，讓他服務的企業在一年之内就增加了百分之五十的總收入，以一個二十多嵗的年輕人來説，這是多麽了不起的戰績。。也因爲這樣，林浩東一瞬間就成爲了市場上灸手可熱的風雲人物。。。。

成功固然喜悅，但來得太快的成功卻很容易讓人迷失自己，迅速的成就感讓林浩東開始變得不可一世。。他開始學會了歧視能力比他差的人。。。

甚至。。。還包括他那含辛茹苦的老母親。。

他母親一次一次的盼望着兒子，可他卻一次一次的令他母親痛心，起初的時候林浩東偶爾還會請假回家看看。。。但隨着事業上的不停成功，他開始討厭老家，他恨漁村的貧窮，他厭惡那裏的一切。。。他不止一次想把老母親接到新加坡去。。可他那老母親卻總是不肯離開，她告訴林浩東她滿足于漁村裏的一切並且嘗試説服他不能忘本，但林浩東可不這樣想。。他認爲母親繼續留在漁村是一種低等人的行爲，爲了這個，他們兩母子總是不停在爭吵。。。林浩東就是想不明白。。他在新加坡有車，有房，有地位。。老母親爲什麽就是不肯一起分享他的榮耀。。。而他那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那只是他本人的偏執看法。。林媽媽並不想在他身上得到什麽榮華富貴，她要的。。就只是可以多見見兒子，知道兒子健康平安，她就很滿足了。。

可這一番苦心卻在林浩東那裏變成一文不值，他開始不回家，有時候就連過年也不回，他只是不停的往家裏大把大把的匯錢。。。就算偶爾通一個電話也是草草敷衍，他總是用不同的藉口來躲避回家。。此時此刻，在林浩東的心裏。。錢和事業已經成爲了他人生的全部。。

26嵗那一年，林浩東結婚了，對象是一個當模特兒的漂亮女生。。。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林媽媽的時候，林媽媽開心的當場就在電話哭了起來，可林浩東並沒有一絲的感動，他只是冷冷的對他老母親說：“婚禮那一天你自己注意一下。。別讓我丟臉。。”。。他認爲這樣是理所當然的，但他不知道，他這一句話，其實已經深深的傷害了林媽媽的心。。

雖然傷心。。但始終是自己的兒子。。林媽媽並沒有因爲傷心而捨棄林浩東，到最後，她還是出席了林浩東的婚禮。。

兩年以後。。林浩東的女兒出生了，他把女兒命名為“安妮”，據說是因爲中英文都可以通用，而六十嵗的林媽媽爲了這個小孫女，竟然在沒有通知林浩東的情況之下，千里迢迢的一個人就來到了新加坡，當她親手抱起小孫女的時候，那個笑容是多麽的滿足，仿佛她一生的勞累就不曾存在一樣，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口裏還一直說着“真像阿東。。真是太像了。。”這幾個字。。。

看着蒼老的母親這樣疼惜孫女，在那一刻，就連林浩東都有了絲毫的愧疚和感動，但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感覺說出來。。他放不下那不必要的面子。。可他不知道。。那一次，已是他最後一次能夠孝順母親的機會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林浩東的事業越來越成功，但他的感情世界卻是完全相對的，在女兒出生的兩年后，他的模特兒妻子就因爲忍受不住他的脾氣和事業心過重而和他離了婚。。本來是因該不開心的事情，可在林浩東眼裏卻變成了沒什麽大不了，他的自我認定了財富可以得到任何女人。。就因爲這樣。。他選擇了繼續埋頭工作而不是去挽留這一段婚姻。

也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吧，就在他事業最高潮的那一段期間，林媽媽竟然因爲突發性心臟病而去世了，酒連遺書都沒來得及留下。。當林浩東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一霎那他的感覺就只有極度内疚和自責。。他後悔沒有好好的孝順母親，後悔自己竟然連母親最後一面都見不了，他更加後悔沒有好好和媽媽相處。。。那一刻，林浩東簡直就想殺了自己。。他瘋狂的在街上狂奔，然後獨自躲在街角哭泣。。可這又有什麽用呢？？大錯已經鑄成。。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人總得向前看，林浩東知道不能再這樣哭下去。。林媽媽的後事還需要他去處理。。。痛定思痛，他選擇了回到公司去辭職並且委托地產公司賣掉了新加坡的房子。。他很明白，現在。。他就只想帶着女兒回家。。

帶着内疚和悲痛的心情，林浩東最後還是回到了老家。。他遵從母親生前的意願為她舉行了火葬，看着火苗一絲絲的吞沒母親的遺體，他痛得連眼淚都留不下來了。。

葬禮之後，林浩東帶着母親的骨灰和女兒來到了海岸，微微的海風就仿如在哀悼着林媽媽的逝去一樣，他看着遠方的歸帆。。默默的對着海浪說道。。。

“阿母。。以前我總是覺得成就才是我的全部，雖然在事業裏我得到了很多，可是我失去了你，失去了老婆，到了今天。。我才真正的明白到。。“家人”。。其實才是我的全部。。”

說完之後，林浩東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瓜。。

“安妮。。喜歡這裡嗎。這裡可是阿嫲和爸爸的家。。。？？”

安妮大概不懂得他的意思，只是含着奶嘴望着他傻笑。。。

林浩東擡頭望了望黃昏的天際，紫紅的彩霞映照在他的臉上。。

“啊。。。阿母以前最喜歡彩霞了。。”

他的思緒突然間又回到了母親牽着他小手的那個年代。。一霎那。。。他仿佛聽見了母親在和他説話。。

“珍重。。阿東。。”

也不知怎麽的。。當他囘過神來的時候，小安妮竟然對着天際揮手。。然後依依哦哦不停的重復着。。

“阿嫲。。阿嫲。。”

看着女兒的一舉一動。。。

這一刻。。

林浩東也笑了。。。。。。。。。。。。。。。。。。。。。。。全文完

須彌

*（）内為閩南語註解。。如有不便，還請多多包含
                                                                                                                                                                                                                                                                                                                       
阿樂是個毒販，從十八嵗那一年開始就在泰國合艾和馬來西亞巴東步刹兩地幹起運毒的勾當，他本來只打算幹個兩三年就金盆洗手，但上面的老大可不讓他說了就算，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阿樂真的不顧一切退出這個圈子的話，換來的。。搞不好就是殺身之禍。。。

就這樣。。阿樂又繼續當了六年的毒販。。

阿樂的運氣很好，他的運毒行當似乎從來不曾出過差錯，但老天是有眼的，做錯事情就一定得要付出代價，就在他二十四嵗的那一年，因爲毒品交易上的問題，他與泰國方面的本土黑幫起了很大的衝突。。

爲了除掉阿樂這口眼中釘，阿樂的對頭人決定在他運毒過境的時候向海關通風報信。結果並無意外，阿樂在走小路進入馬來西亞國境的途中被當場逮捕。海關在他車上搜出了將近一公斤的海洛因，根據泰國的法律，阿樂將會被起訴並且宣判死刑。。。。

但阿樂有一對愛他的父母，爲了救自己這個不成材的兒子。。他的父母傾盡了家財疏通上下，到最後，阿樂才由死刑改判為十六年的有期徒刑。。

但自從阿樂入獄以後，就從來沒人再來看過他。。。
　　　
眼看別的犯人三五不時就有人來探監，而且還送來各種各樣好吃好用的，阿樂看見就覺得心裏不痛快，於是他也給父母寫信，讓他們來，也不爲好吃好用的，就是想他們。 。。
　　　　　
可是無論阿樂往家裏寫了多少封信，父母的回音卻總是如同石沈大海一樣，就這樣月復一月，慢慢的阿樂也開始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已經萬萬全全的被自己的父母給抛棄了。。。。。

傷心和絕望之余，他又寫了一封信回家，說是如果父母如果再不來，他們將永遠失去他這個兒子。這可不是單純的說說氣話，早在兩個月前，幾個重刑犯就開始遊說他一起越獄，當時他還因爲還牽挂著父母，所以一直都下不了決心，可現在反正已是孤身一人，好與不好大多也沒有人會再去關心。。有所謂赤條條無牽挂，此時此刻的阿樂，早已經把生死置諸度外。。。

就這樣經過了兩個月的秘密策劃，阿樂與他的同夥們終于決定了逃獄的正式時間。。

轉眼就到了逃獄的前一個晚上，爲了確定路綫，阿樂再次和他那幾個同夥聚在一起做最後的檢討，正當談到重點的時候，獄卒卻忽然喊起了他的名字：“洪偉樂，有人來看你！”

阿樂心裏嘀咕。。“會是誰呢？？。。大概是那些白癡輔導員吧”

可阿樂的預測卻是完全不對的，當他踏入探監室的的那一刻。。。阿樂整個人呆了，來看他的人竟然是媽媽！！！

一年不見，媽媽的樣子已經蒼老了許多。才五十開外的人，頭發卻全都白了，瘦小的腰身彎得像蝦米一樣，衣服鬆跨跨的，一雙鞋竟然還破了個大洞，鞋面上盡是汙垢和血迹，而且身旁還放著兩只已經脫色的大塑料袋，仿佛就像是難民一樣，看見這一幕。。阿樂的心簡直就像被撕碎了一樣。。

痛苦，內疚，無奈。。
　　　　　
兩母子兩就這樣對視著，沒等阿樂開口，媽媽渾濁的眼淚就流了下來，她邊擦眼淚，邊慢慢的說：

“小樂，信我收到了，你就別怪阿母太狠心，實在是抽不開身啊，你老爸。。又病了，偶（我）又要服侍他，再說路又遠，阿母實在是。。。。”

說到這裡，阿樂已是淚流滿面。。。媽媽的每一句話，就像是刀子一樣，一下一下的往他心裏捅。。

“阿母。。邁個講了（不要再説了），都是我不好，不聽話，才會害你們受罪。。”

就當兩母子泣不成聲的時候，指導員靜靜的端來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米粉湯，然後熱情的用他那一口濃濃的泰國式福建話對著洪媽媽說道：

“老人家，你邁哭先（你先別哭），吃口面再談。。。”

洪媽媽趕緊站起身，手在衣服上使勁的擦著：

“歹勢啦，歹勢啦，個袂麻煩你送米粉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送米粉來）。。。”

指導員把碗塞到了老人家的手中，笑著說：“袂要緊啦（沒關係的），偶阿母（我媽媽）也就您這個歲數了，老母吃仔（兒子）一碗面難道還不應該嗎？”

看見指導員的一番好意，洪媽媽也不再說話，她留著感激的眼淚，拿起筷子“呼嚕呼嚕”的就吃了起來，她吃得好快，仿佛就像是多天沒吃飯了一樣。。。。
　　　　　
等媽媽吃完了，阿樂看著她那露出來在鞋面上又紅又腫、裂了許多血口的腳趾，忍不住問：

“阿母，你的鞋子是安抓款（爲什麽）會破了，而且還留血？”

還沒等媽媽回答，指導員就冷冷地接過了話：“是行路（步行）來的，鞋早就磨破了。”

“步行？？？？”阿樂的心當場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

阿樂內疚的慢慢蹲下身，輕輕撫著那雙不成形的腳：“阿母，你怎麽不坐車啊？從車站到這裏至少有三公裏的路程，而且很長一段還是斜坡路。。你怎麽不換雙鞋啊？”
　　　　　
媽媽縮起腳，裝著不在意的樣子撫著阿樂的頭輕輕說道：

“坐舎米（什麽）車啦，行路未歹啊（走路不錯啊）。。唉，這幾個月一直下雨，厝裏（家裏）芒果園的果樹都快死翹翹了（死光了），還有你爸。。。看醫生。。開（花）了好多錢。。。你爸如果身體好的話，我們早就來看你了，我們想你都快想死了。。。”
　　　　　
指導員聼在一旁，不知怎麽的眼睛也開始紅了起來。。爲了讓他們母子更多的空間相聚，他擦了擦眼淚，悄悄的就從探監室裏退了出去。。。

阿樂低著頭問：“阿爸的身體有卡好嗎（阿爸的身子好些了嗎）？” 　
　　　　
本來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可阿樂等了老半天還是不見媽媽的回答，他擡頭想再問，卻發現媽媽正在擦眼淚，雖然一眼就看得穿洪媽媽心裏有些事，但她嘴裏還是平靜的對阿樂說：

“眼睛好痠，人年紀大了就是這樣。。。哦。。你問你爸？噢，他也快好了。。他讓我告訴你，別牽挂他，要好好改過自新。。。。” 　
　　　　
兩母子說著說著，探監的時間也快結束了。。。

指導員默默的走了進來，手裏還抓著一大把泰銖。。。

“老人家，這是我們幾個看守人員的一點心意，給你搭計程車，您可不能再走路回去了，不然，阿樂還不心疼死啊！”
　　　　　
洪媽媽雙手直搖。。。

“安尼款袂通啦（這樣子不行啦），團仔還在你這邊（兒子還在你這裡），已夠你麻煩的了，我再要你們的錢，不是折我的壽嗎？”
　　　　　
指導員聲音顫抖著說：“做仔（兒子）的，不能讓你享福，反而讓你老人家擔驚受怕，讓您走幾公裏路來這兒，如果再這樣走回去，這個兒子還算是個人嗎？”
　　　　　
阿樂再也撐不住了，聲音嘶啞地喊道：“阿母！”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此時窗外也是泣聲一片，那是其他在室外勞作的犯人們所發出的。。。
　　　　　
這時，有個比較高層的獄警走進了探監室，故做輕松地說道：

“別哭了，媽媽來看團仔（兒子）是喜事啊，應該笑才對，讓我看看老人家你帶了什麽好吃的。” 他邊說邊拎起洪媽媽帶來的塑料袋就倒，洪媽媽來不及阻擋，袋裏的東西全都被倒了出來。頓時，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塑料袋裏倒出的，全是麵包、餅幹什麽的，四分五裂，硬如石頭，而且個個都快發霉了。不用說，這就是她一路上吃的東西。洪媽媽窘極了，雙手揪著衣角，喃喃的說：

“樂，別怪阿母做這些下衰（下作）的事，家裏實在是沒錢了，爲了救你，你阿爸把家當都賣光了。。。” 　
阿樂好像沒聽見似的，直勾勾地盯住第二只塑料袋裏倒出的東西，那是一個骨灰盅！他呆呆的問：“阿母，這是舎咪（什麽）？”

洪媽媽登時神色慌張了起來，她伸手要抱那個骨灰盒。。

“無。。。無舎咪啦（沒什麽啦）。。”

可阿樂卻像發瘋了一樣把骨灰盅搶了過來，渾身顫抖：“阿母，這是什麽？！”
　　　　　
洪媽媽的堅持終于到達了極限，她無力地跪倒在地板上，花白的頭髮劇烈的抖動著。好半天，她才吃力地說著：

“那是。。。你爸！爲了掙錢來救你和看你，他沒日沒夜地到處去求人，身子給累垮了。。。臨死前，伊卡偶講（他對我說）生前沒來看過你，心裏艱苦（難受），死後一定要我把他帶來。。看看他最疼愛的團仔（兒子）。。。讓他知道你過得還好。。。” 　　
　　　
阿樂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長號：

“阿爸。。你的團仔（兒子）知錯了。。他會改的。。他真的會改的。。。”

接著就是“撲通”一聲的跪了下去，一個勁地往地上叩頭。。。。

“撲通、撲通。。。。”

也不知道叩了多久。。

只見探監室外黑壓壓的跪倒一片。。

整個監獄再也聼不見其他聲音。。留下的只有犯人們的痛哭聲。。

一陣一陣。。。

響徹雲霄。。。

須彌

這是小弟自己的創作。。如有雷同。。還請包含。。
                                                                                                                                                                                                                                                                                                                       
春天就快來臨了，但離橘子成熟的時份還有些日子。但無論春去冬來，秋臨夏至，果園的橘子樹總在小武的腦海裏揮之不去。那仿佛如寶石般的漫山橘子，似乎總在提醒他：最珍貴的人就是在這個季節裏默默的走了。。。

小武從小就很少見過爸爸媽媽，他們都在城市裏打拼，很少會囘山上的老家。他的童年生活，也因爲這樣，多了幾分晦澀和孤獨。惟一能讓小武有點童年快樂的，便是外婆的果園。外婆的果園不大，但卻永遠生機勃勃，三十多棵橘子樹早就在這果園中不知紮根了多少年，年復一年，越發茂盛、越發挺拔。那橘園的邊邊角角也沒有閑著，雞窩、魚塘牢牢得把它們占據著。這些鮮活的小動物讓這小小的果園流動著生命的風景。其實，小武最愛的還是身在果園深處的兩株老橘樹。在他的印象裏，它們總是綠葉盎然，深褐色的樹幹分出了無數的枝幹，盤根錯節，昂揚向上。仿佛它們就是這裏的衛兵，永遠都在無聲的守護著這片果園。。。。

暮春的四月正是橘樹花開的季節。那朵朵白花恣意地點綴在橘子樹上，那灰褐色的樹皮也仿佛因此而有了幾分光彩。每一朵白花都肆無忌憚地吐著芳蕊，它們吮吸天地之精華，豪飲萬斛之甘霖。那純樸的白色，白得像立冬的雪一樣，讓小武和外婆常常都會忍不住揪一朵放在口袋，去感受花開的溫度，去傾聽花開的聲音。

每當這個時節，外婆總會把小武抱起，高高的把他架在肩膀上。那時候的他，縂覺得好高好高，那種興奮仿佛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一樣，是那麽的滿足和快樂。。。

每次，外婆都會興沖沖地對著他說“來，孩子，想摘哪朵就摘哪朵”

他那粉嫩的小手，就這樣毫無顧忌的在花海裏亂掃，很多花瓣被他打落，落在外婆的臉上、肩膀上、鞋子上。。。每次他都會閃著大眼睛笑著問外婆：“花花好看嗎？”而外婆只是在笑，他們的笑聲在這小小的果園裏是那樣的響亮，那麽的清晰。現在他回頭想想，那些花瓣，只要還長在樹上，不消幾個月，就是一顆顆甜美多汁的大橘子了，想到這裡，小武常常就會有幾分憐惜，幾分心痛。　　

六月初白花開得正好，隨後的七八月便慢慢凋謝了。等到暮秋十月，外婆總是變戲法似的給小武捧出大大的橘子，然後總是會伏在小武的耳旁悄悄地說：“孩子，紅彤彤的蜜橘，你先嘗嘗。。”。。因爲有了橘樹和外婆的相伴，小武的童年之花已不在枯萎。他很清楚知道，這是外婆那無聲的疼惜在默默的滋養他。可他怎麽也預料不到，若幹年後，他摯愛的外婆，就是在這果子紅得最熱烈的季節，毫無預警的離開了他。

其實，小武的外婆早在年頭就被檢驗出患上了肝癌，因爲年齡太大而不適於動手術的關係，她只好接受化療，沒少打針，沒少吃藥，但病情一直不見好轉，然而那一年正是小武最關鍵的一年，就讀大三的他正在面臨著畢業考的難關。就在同一段時間，外婆的病情逐漸加重，她的肝功能已經接近完全衰竭，看著外婆的虛弱不堪，那似開未開的雙眼，仿佛預示了外婆與天堂已經距離不遠，但外婆還是一直笑著，她有氣無力的抓著小武的手，緩緩説道：“孩子，要好好複習，外婆要看著你大學畢業，家裏果園的橘樹都快開花了，外婆要親手摘橘子給你吃。。。”小武苦笑著點頭，可淚水已在他眼裏瘋狂地累積，在直到外婆合眼的那一刻，他那千斤重的眼淚，才如同山洪暴發般的奪眶而出。。。。。

外婆安葬後的隔天，帶著悲痛的心情，小武無奈的踏入了考場，而他的媽媽就這樣老半天的，一直的站在大學門外等著，直到他終于把試考完，踏出校門，才溫柔的摸摸他的頭，含著淚告訴他：“小武。。。外婆最放不下的還是你啊”。。。。

轉眼已是九月重陽，又是橘子收成的季節，外婆去世大概也快接近一年半了。小武靜靜的蹲在外婆墳前，掬一捧新土，插一束菊花，然後誠心的上一枝清香。燒得正旺的冥紙，伴隨着一縷縷的輕煙不停升起，一陣突然而來的大風，讓燒盡的餘灰揚起半空，隱約中，他好像看見了外婆的微笑，那麽的親切。。。卻又那麽的遙遠。。

小武呆呆的望着天空，似笑非笑。。過了良久良久。。他才默默的從背包裏拿出了三顆熟透的橘子，然後微微的對著墳頭輕聲説道。。。。

“外婆。。你看。。

。。。橘子紅了”

須彌

[序]
人類，無疑是地球上最高智商的生物。

可人。。無疑也是地球上最爾虞我詐的生物。。

人一方面可以期望得到別人的真誠，但另一方面卻又吝嗇于付出自己的感情，所以自古以來，人類都喜歡養狗。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爲狗有靈性，一只成年犬的思考能力和一個三嵗小孩其實並無太多差別，而且狗的服從性很強，它們對於自己所認同的主人從不輕易背叛，更重要的是它們從不要求回報，主人的貧窮或富有對它們來説從來都不算是什麽，它只要認定你是朋友，大概就一輩子都會為你全心全意地付出。也許它不像人那樣有那麽多的智慧，但是它有情感和熱力，而且還比人多了一個優點，那就是忠誠和愛而有恒，如果硬要以人和狗之間的付出來作出一個對比的話，狗付出的，還真的是比人類多出十倍以上。

最近，因爲女友收養了一只小狗的關係，轉而使到小弟我對狗有了更深的認知。。

爲此，小弟我寫下了這一段發生在人與狗之間的故事。。

雖然文字粗糙。。但仍然期望能憑著這一篇文章與廣大同樣愛狗的朋友們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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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霹靂河沿岸的雙溪馬匿區(Sungai manik)，是一個多沙洲並且水淺的河岸地區，其格局因爲非常有利于水利灌溉，所以自古以來就是馬來西亞八大産米區之一。

但也由於其區域涵蓋了霹靂河下遊的曲折地帶，所以每當雨季來臨的時候，河床的水位都經常會因爲上升而形成區域性或突發性的水災泛濫。

雖然如此，但有道是靠水吃水，爲了三餐生計，農民們普遍都不願意爲了風險而離開這一片肥沃土地。

河道轉角處的林家也一樣，從英殖民地時期開始，他們一家人就已經在這片田地上耕種水稻，而如今傳到林大旺的手裏，也已經是整整三代人快六十年的時光了。

林大旺有一個伍嵗的兒子，名字叫林唯仁，因爲農村人都會取乳名的關係，所以從小，家裏人都習慣叫他的乳名阿弟仔而不是唯仁。

可能是家裏獨子缺乏玩伴的關係吧，阿弟仔雖然年紀小小，但卻異常喜歡和田野河岸的小動物玩在一起，尤其是林大旺撿回來看守田地的那只大白狗阿福，更是從阿弟仔兩嵗開始就和他形影不離了。

而阿福也似乎很喜歡阿弟仔的樣子，雖然平時它就是一只盡所周知除了主人之外誰都不買賬的猛犬，但只要它和阿弟仔在一起的時候，它都總是溫馴得像一頭小貓一樣，任憑阿弟仔怎麽作弄它，它也一樣是一聲不吭的靜靜守護着他。。

當阿弟仔玩得髒兮兮的時候，阿福就會一下一下的幫他把身上的汙垢添乾淨。。

當阿弟仔被其他小孩欺負的時候，阿福就會擋在他身前為他出頭。。

當阿弟仔傷心的時候，阿福也總是會用自己的白毛去磨蹭他逗他開心。。

阿福對阿弟仔。。。

其實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為他付出一切而從來都不要求什麽回報。。

有一次，因爲突發性河水泛濫的關係，正在河邊玩耍的阿弟仔還來不及發出求救聲，整個人就已經被急喘的河水沖到了河心當中。。

而正巧阿福剛從河邊走過，可能是心靈相通的關係吧，它一眼就看見了在水裏掙紮的阿弟仔。

沒有多餘的動作，阿福直接就跳下水去咬住了阿弟仔的衣服，然後劃動着四肢，一點一點地拚命往岸上拉。直到終于遊囘了淤灘裏的時候，阿福其實早已耗盡了身上的所有力氣。。。

但阿弟仔仍然昏迷著。。。。

也許動物都有預測大自然災害的能力，它可能是感覺到了下一波的激流就快要到達，雖然已經筋疲力盡，但阿福還是撐起了它那濕淋淋的身體去覆蓋着阿弟仔，想拼盡身上最後的力氣去保護他。。。

那時候正值日落時分，太陽照著田地，橙焰焰的。在田裏幹活的人都停下了工作，操起工具就往家裏走。林大旺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只狗兒趴在他唯一的兒子的身上。他急匆匆地跑了過去，也不管是不是阿福就用鋤子去砸。阿福悲鳴地叫著，但沒有躲避。阿福本來是可以跑的，可是它並沒有，它還是繼續壓在阿弟仔身上。

壓。。。。再壓。。。。

林大旺的鋤子也沒有停。。。

砸。。。再砸。。。

直到最後的一次重擊落到阿福的頭上之後，一陣不大的激流突然間就沖到了河岸上。。。。

而就在這一瞬間，本來已經攤倒在地的阿福突然就挺起了渾身是血的身體死死的頂住了阿弟仔。。。。

那是它唯一的人類朋友，也是它唯一的親人。。

它付出了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他。。

此時此刻。。

阿福它絕對不容許河水再次把阿弟仔帶走。。。

可能是太突然而且水流太快的關係，等林大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一陣河水早就已經過去了。。

雖然說只是小潮一個，但對於一個只有五嵗的小孩來説，那一陣激流，其實已經很足夠把阿弟仔再次帶進河道裏去了。。

耗盡了生命的最後一點，阿福哀鳴了一聲，終于癱倒了在阿弟仔的身上。。。

阿弟仔吐了口水，最後還是悠悠地醒轉了過來。。。

林大旺一把推開了狗，痛心地抱起了兒子。。。

“寶貝仔。。你沒事吧。。。還好吧。。。你嚇死阿爸了啊。。”

阿弟仔有氣無力地微微呢喃：

“剛才，我在捉鰍鰍（泥鳅），然後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一下子就在河中間了。。。”

“難道。。。”林阿旺望著血泊中的阿福。。。

“難道是阿福救了阿弟仔的嗎？？”

小阿弟仔看著爸爸的臉。。。突然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那時什麽都不知道了。。。嗚嗚。。阿爸。。。我們回家好不好？？”

可能是驚動了其他農民的關係。。

大家都人頭湧湧的圍了過來，人群裏大家都議論紛紛。。

有人說：“这是大旺家的狗啊，平日里很乖顺的啊。。。”
有人說：“阿福以前可是救过人的。。。”
有人說阿弟仔这回肯定伤心透了。。。
有人甚至大罵林大旺沒良心。。

你一言，我一語。。。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套無關痛癢的鬧劇一樣。。。

人雖然很多。。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走前去幫阿福一把。。

而更不堪的是。。就連林大旺也和他們一樣。。。

也許是他不敢正視阿福吧。。也或許是在他眼中，死了一條狗根本就不算什麽。。。

他也不管阿福是否會曝屍荒野，就這樣一手扛起了兒子。。。頭也不囘的就直接踏上歸途去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當阿弟仔意識到事情的發生而趕到河邊去的時候，那裏早就已經沒有半個人影了。。。

阿弟仔能夠看見的。。就只有阿福那血肉模糊的狗屍,像瀉了氣的皮球一樣攤在了淤泥之中。。。

他抱起了阿福的屍身，眼淚傾刻間就像洪水爆發一樣的湧了出來。。

小小年紀的他。。似乎比那一個個的大人更加有情有義。。

他一路放聲大哭。。一路就用着他那小小的身軀去拖著阿福的屍身走。。

太陽收起了他的炎熱。。似乎不再忍心去傷害這一對陰陽相隔的好朋友。。

清風吹拂著他的臉頰。。似乎是在安慰著這一雙始終連在一起的心。。

阿弟仔也許根本不清楚這樣做到底會有什麽意義。。

他只是個五嵗大的孩子。。

但他知道。。。

阿福是他的朋友。。他不要阿福躺在那骯髒的淤泥裏。。

此時此刻。。。

他的心靈深處就只有一個小小信念。。

那就是帶阿福回家。。

“阿福。。阿弟仔帶你回家！！！”

[ 本帖最后由 須彌 于 13-5-2009 03:24 AM 编辑 ]

須彌

夜色低迷，月光下兩道朦朧的身影不停在往前奔跑，似乎就像是被什麽怪物追趕一樣，跑得特別急促。。。這個城市的治安一向不太好，十二點過後基本上都不太有人願意逗留在街上，這兩個人的出現，讓一向來寂靜的街道突然間變得有些詭異。。

除了這一男一女的奔跑聲之外，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陣的摩托車聲，很明顯。。這兩個人是在逃命。男的長得很壯，月光下還能隱約看得見他那藏在背心後的下山虎刺青，蒼鬱鬱的，格外冷酷。。。他那佈滿了傷疤的雙手，一只拿着鉄制的棒球棍，一只則拖着一個小巧細白的女生，看得出是一個滿美麗的二十嵗上下少女，一頭長髮隨着奔跑而變得混亂，伴隨着那急促而不規則的呼吸聲，似乎已經在預警她的體能已到達極限。。。

拼命的奔跑，不停的向前。。但似乎還是逃不過命運的糾纏，一瞬間。。他們的去路已經被三台摩托車擋得死死，強烈的探照燈把漆黑的道路照得像白晝一樣，暗夜中的白光，仿佛籠罩着死亡的陰影，顯得格外淒涼。。。

避無可避，男的握緊了手上的棒球棍，把女生推到一旁的草叢去。。。然後對着前方爲首的摩托車冷冷的説道“人是我殺的，不關我女人的事。。江湖事，江湖了。。。要報仇，我人在這裡，不要傷及無辜！！”

很明顯，這是黑道之間的仇殺，拿着棒球棍的男人名字叫阿虎，是當地出名能打的混混，他背後的下山虎，也是因爲這樣而刺上去的。被阿虎拖着的少女，名字叫小彤，在十六嵗那年就跟了他。爲了阿虎，小彤離開了自己的家，在她生日的那一夜，趁著家人都睡着后，她悄悄的從媽媽錢包裏拿了一張一百元大鈔，便這樣不顧一切的跟着阿虎逃了出來。那一夜，阿虎就像現在一樣，牽着他的小手，兩個人在月光下狂奔，那一刻，是小彤一生中最感動的時光。

可往後的日子卻和他們當初的想像有着天壤之別，他們在城市裏受盡了欺淩，再加上年紀小又身無分文，而且書也念得不多，爲了養活自己和小彤，阿虎自然而然的就加入了黑幫。在短短的半年裏，憑着他那好勇鬥狠的性格和矯健的身手，阿虎很快的便打出了自己的名堂，當老大第一次發獎金給他時，他就這樣興沖沖的用了大半數的錢，買了一枚白金戒指，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送給小彤的禮物，小彤嘴上雖然什麽都不說，但心裏面卻早已經把這一枚戒指當成一生中最寶貴的東西了。在往後的日子裏，雖然錢是一天比一天賺得多，可這黑道的世界實在是太殘酷了，爲了延續現在的風光，阿虎需要更多的金錢，他開始放高利貸，開賭甚至殺人放火，雖然也因爲這樣而生活有了明顯的改善，但小彤似乎活得比以前更不快樂，她自己也知道，這是一種沒有將來的人生，她從來都不敢肯定明天的早晨到底還能不能看見阿虎回家，每一個晚上她都會被同一個惡夢驚醒，夢裏面的阿虎被人用機槍打得支離破碎，全身上下都是如蜜蜂窩般的子彈孔。而事實上，她每天都可以在阿虎的身下找到新的傷疤，一開始她還會流着眼淚擔心阿虎，可是久而久之。。她似乎麻木了，眼前的一切她早已習以爲常，她很清楚的知道，有些東西一旦牽涉在内，就很難在回頭。。而江湖。。就是一個這樣子的世界，一步監獄，一步地獄。。。想回頭？？死或許是唯一的方法。

阿虎的話說完之後，前面的人似乎有了些許動靜，一個染紅髮的彪形大漢從摩托車上走了下來，手裏還拿着一柄鋒利的開山刀，一開口便是髒話。。

“干你娘的。。跟我講條件。。你老爸我的表弟你也敢殺！！！哇靠。。你非得那麽狠嗎？他肋骨都斷了五根。。今天若不讓你好看。。我紅炮以後就不用混了”

“呵呵。。人人都說你下山虎很能打，媽的。。今晚老子就要見識見識。。兄弟。。給他死啦。。”

名叫紅炮的彪形大漢話剛說完，他身後的四個人便已經操起了開山刀，向阿虎的方向殺了過去，可阿虎他金牌打手的名號也不是白混的，四個人四把開山刀在他的棒球棍前似乎也佔不了什麽便宜，但雙拳始終難敵四手，更何況一旁還站着一個虎視眈眈的紅炮。。他正等待着適當的時機，才出手給阿虎致命的一擊，眼看他的小弟們都不是阿虎的對手，他的眼光瞄向了草叢邊的小彤。。。。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響起了一陣警笛聲。。負責把風的小弟飛快的騎着摩托車趕到了紅炮面前。。

“炮哥，老水（警察）就快到了，我們趕快跑吧！！”

紅炮把刁在嘴上的香煙大力地往地上一扔。。。一手便把草叢邊的小彤拉了過來。。

然後繼續惡狠狠地説道：

“干你娘的。。。今天算你走運。。老水（警察）來救你了，可我老表不能白死。。今天一定要有人他媽的陪葬！！”

說罷手上的開山刀便往小彤腰間刺下，一進一出。。。就這樣一瞬間而已，紅炮已經乾脆利落的騎在摩托車上絕塵而去了。。現場只剩下傻了眼的阿虎，他像發了瘋似的沖進草叢裏，抱起了小彤，看着一陣陣的鮮血從小彤的腰間不停的留出，他嘗試着用雙手按着傷口想要替小彤止血，可血還是一直湧出。。他能感覺到小彤的體溫一直在下降，她似乎好像想說些什麽，可是正在抽搐的身體不允許她發出一丁點聲音，她只能拼着最後一股力氣用她那沾滿了鮮血的手摸了摸阿虎的臉龐，然後再把頸項上挂着的戒指扯了下來，塞到阿虎手上。。。隨著生命的逐漸消失，她那顫抖的手也慢慢的滑落。。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她那依依不捨的手才完全的攤倒了在地上。。。。

老天似乎有感而發，下起了一陣如眼淚般的大雨，雨中的阿虎緊緊地抱着已經死去的小彤。。。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小彤的血粘滿了他全身上下，他瘋狂的呐喊，瘋狂的哭泣。。甚至開始瘋狂的自言自語。。

“小彤。。。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結束了。。我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說罷便抱起小彤往前跑。。可就在這個時候。。兩把冰冰冷冷的點六四左輪警槍從后頂住了他的頭部，但此刻的他已經接近瘋癲，只懂得不顧一切的往前跑。。。。警察在沒有其他方法之下，只能操起警棍往他頸項狠狠的來了兩下，就這樣，阿虎眼前一黑，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

十五個小時候。。。阿虎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灰色的水泥天花板，冰冷的木床，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這就是他常常戲言的第二個家“警局拘留所”。。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已被扣押，此時此刻，他仍然不敢相信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他是多麽的希望有人能告訴他小彤尚在人間，恐懼在一瞬間充斥了他的心頭，眼淚也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一旁的值班警員冷冷的目睹了這一切，他用警棍狠狠地敲了拘留室的鐵門一下，隨之而來的便是對阿虎的一頓臭駡。。

“你他媽的哭什麽哭。。。如果不是你這種流氓，昨天的事情會發生嗎？？可憐那個女孩啊。。才二十多嵗就這樣沒了。。你他媽的拿個鳥去陪給人家父母。。。。老子最看不慣就是你這種人。。如果我不是警察的話。。現在一定揍死你”

事實終歸事實。。。透過警察的口，阿虎才正式相信小彤已經過世，突然而來的悲痛已經超越了他能忍受的極限。。他甚至連眼淚都流干了。。。到了這個地步，他似乎也沒有什麽可以做的了，現在的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可以見一見小彤的最後一臉，可他很清楚明白，不關個四五天，警察是不可能會輕易放他走的，他在心裏開始盤算“就算要我死，我也一定得出去”。。

之後的兩個小時裏，阿虎只是不停的在思考出去的方法，就這樣，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裏默默的誕生了，他自言自語地對着牆壁説道：“也就只能這樣了”。。說罷便從褲袋裏掏出了一柄平時用來防身的小刀，只見他往左手動脈一揮。。一道淡淡的傷痕浮現了出來，慢慢就是一陣陣鮮血的湧出。。。值班警員被他的這一舉動給嚇呆了。。“哇靠。。死流氓，你要死也別在這裡死，媽的！！老子前世是不是欠了你的？？”。。他一邊罵一邊慌忙的打開拘留室的鐵門，另一只手則操起電話叫救傷車，說實在話，如果真的有人死在這裡的話，值班警員可是要負全責的，他可不想因爲這樣而丟飯碗，無可奈何下唯有趕緊拿了塊佈死死的綁在阿虎的傷口上，血才稍微縮減了流出的速度。。。由於是突發事件，救傷車在五分鐘后便已經感到，救傷員為阿虎做了一點簡單的急救措施后，便趕緊把他擡到擔架上，就在這一瞬間，阿虎的臉上隱約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當擔架被擡到警察局外的救傷車時，阿虎在任何人都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如其來的從擔架上跳起並且踹了救傷員一腳，趁著這個空當，他拔腿就跑，原來。。阿虎就是想要用這個方法來逃離拘留所，雖然這一舉動無疑是危險至極，可是對小彤的思念和愧疚卻早已讓他連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這一刻，他只想往小彤家狂奔。一路跑。。手上的傷口便一直在淌血，如果是正常人的話，因該早就因爲失血過多而昏倒了，但他對小彤的信念淩駕了他肉體上的傷痛，就算連追捕他的警察也傻了眼，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剛剛割脈自殺的人，竟然可以展現出這種體力和速度。。。但人始終是人，就算跑得多麽快，也不可能贏得了交通工具，一瞬間，警車已經在他身邊發出了警告訊號，而阿虎卻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他只是繼續奔跑，直到其中一個警察撲到了他身上，他才作出了第一次的停滯，爲了擺脫糾纏，阿虎在混亂中搶了警察的佩槍，槍口對準了警察的頭部，可他並沒有開槍的意圖，他只是想嚇唬警察，讓他們停止追捕。趁著警察猶豫的瞬間，他拔足便往左邊的暗巷狂奔。。

“嘭嘭”，兩下槍聲劃破了寧靜的夜空，本來一直在跑的阿虎突然停止了動作，伴隨着暗巷裏彌漫的火藥硝煙味，一道鮮血從阿虎背後的下山虎刺青裏慢慢的留了下來，他的腦中一片空白。。視線也開始模糊，他仿佛已經聼不見任何聲音，雙腿一軟，整個人就這樣倒在了水泥路上，口袋裏的戒指也因爲他的到下而輕輕的滾了出來，伴隨着微微的月光，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戒指裏刻着的四個字。。。。。“不離不棄”。。。

。。。。。。。。。。。。。。。。。。。。。。。。。。。。。。。。。。。。。。。。。。。。。。。。。。。

第一次夜奔，他們情竇初開，仰望未來。。。

第二次夜奔，他們生離死別，悔不當初。。。

第三次夜奔，他已無怨無悔，不再回頭。。。                    全文完

[ 本帖最后由 須彌 于 16-5-2009 02:27 PM 编辑 ]

須彌

序--太陽曆

玛雅，一個地球上的最大秘密，一個有如神話般的迷樣民族。。

他們的文明是在一夜之間誕生的,而無獨有偶，也是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沒有人知道爲什麽，也沒有人能夠窺探她的全部。人們至今所能掌握的，就是瑪雅人在天文和數學的領域方面曾經达到過很高的成就。

通過长期觀測天象,他們已經能在數千年前就成功的掌握了日食周期和日、月、金星等運行的規律，而與此同時的，他們也掌握了年曆算法,和其他文明的曆法公式不一樣，瑪雅人在计算曆法方面用的數字出奇的大，並且也能准确無誤的預測出两顆行星吻合的準確時間。。。

由於他們的推算是基於太陽的軌跡周期而定斷的，所以瑪雅曆，一般也被人們稱之爲太陽曆。

根據太陽曆上的記載，太陽紀只能循環五次，而從進入公元1992年開始，太陽紀就易經到達了第五個階段。對於這一個階段，瑪雅人的描述並不多，他們只是僅僅的推算了20年就停止。對於這一點，人們個說個法，有人說這也許是瑪雅曆法的局限性，同時，也有人說這個曆法根本就不能相信，但姑勿論如何，人類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太陽曆在2012年之後就會停止運算，而玛雅人的日历也是到那年为止，從此再没有下章。。。。。。

。。。。。。。。。。。。。。。。。。。。。。。。。。。。。。。。。。。。。。。。。。。。。。

公元2012年2月15日，日本東京

这是一个令人感到輕鬆的早晨。細膩浮雲飄蕩在蔚藍的天空中，遠處秀麗的富士山，仿佛就像更換了淡藍色春裝的少女一樣，屹立在雲霧的彼端。

"又是櫻花盛開的時節了！"當我独自一个人，漫步在原宿寬闊的街道上時，望着飛散在周圍的花瓣，我是如此想的。。

爲了所謂的創作靈感，我已經在這個世界名城整整流浪了二十八天。自大學畢業以後，我從沒干過一份體體面面的工作，爲了寫作，我失去了家人對我的信任，也失去朋友對我的耐心。在所有人的眼中，我就是那麽的終日無所事事，像一個幽靈一樣，總是飄蕩于天地之間。

對於這一切的冷嘲熱諷，我本該為自己辯護，但經歷了這多年來的所見所得，到了今時今日，我已經開始對自己感到疑惑，我疑惑自己的信念是否理所當然，我甚至開始相信別人的看法也許是對的。。

但姑勿論如何，這一切對與錯在兩天之後，也就是我的生日，公元2012年2月17日，都將會變得明朗，因爲到了那一天，也許我將停止流浪，轉而選擇從新回到社會上去延續我的人生。。

這一天，我的女友阿綿本該是從對岸的臺灣來到東京陪我過生日的，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天氣巨變，卻使到全世界的航班都大部分停止運行。

而至於我們的約定，也就只能以無限期腰斬來收場。。

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也許世上並沒有一個人可以預測到它的情景。一瞬間的天氣異像，帶來了連日的漫天大雨，再加上太平洋的海底斷層衝擊和北極的過量冰山融化，一波波有如猛獸般的海水，就這樣毫不留情的來到了岸上，佔領了大地。。

。。。。。。。。。。。。。。。。。。。。。。。。。。。。。。。。。。。。。。。。。。。。。。

公元2012年2月17日，同是日本東京。。

獨自躺在一快因地核變動而倒塌的木墻上，我已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水上漂流了多少個小時。。

帶着一身的疼痛和傷痕，在一片灰色的天氣之下，我度過了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個生日。。。

也許那是白天吧，也可能已經是黑夜了，但在這個太陽已被塵埃所蒙蔽的一刻，黑夜白晝已變得虛無縹緲。。。

“這世界到底怎麽了？？？” 這是所有包括我在内的生還者都想搞清楚的疑問。。

但在這一個四周都是大水的情況之下，究竟又有誰還能讓我去問呢？？

有時候，尤其是像現在這個時候，世界是沒有疑問的。。。

想要知道事實，眼前所見的一切就是事實。。

因爲天已經不再藍。。

而地也已經不再綠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顔色，都變成了灰色。。

干他娘的無盡灰色！！！

而對於此刻的我來説，灰色讓我想起了渴望。。

“我渴望和她一起過生日！！我渴望再次看見他們的容顔！！我渴望回家！！”

我突然渴望着任何我以前都不曾渴望過的東西。。。

然而四周的情況卻已經很明白的告訴了我。。

我完蛋了！！

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完蛋了！！！

地球表面的水平綫已經離天空越來越近，近得仿佛就像是要融合在一起一樣。。

那不是什麽海市蜃樓，也不是什麽科幻想象。。

那是真真正正的海和天連成一色！！是大自然昭示着世界末日的嘲笑信號！！

再加上那永無休止的連綿大雨。。。仿佛。。就像是老天要哭盡他所有的眼淚一樣。。

這一滴滴屬於老天的淚珠，它们曾经从广袤的大地向上升腾，滿懷着淨化的渴望，想要讓這片大地看起來更美好一些。。

可生存在大地上的人們又是怎麽回報它們的呢？？

我們一次又一次的讓它們帶着劇毒回到天上，我們奢侈，我們自私，我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傷害這個孕育我們的大自然母親。。

所以到了現在，她憤怒了，她讓她的孩子們从茫茫的灰塵中飘飞下来，不再轻轻飏飏，不再象无忧无虑的天使，它們狂暴，它們悲鳴，它們就像是地獄裏的惡魔一樣，要淹沒一切邪惡，甚至壓倒一切衆生。。

而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那到底又是誰的錯？

你的錯？還是我的錯？

都不是！！！

那只是幾十億人類無意中選擇的結果。。。

我們用筷子吃飯，我們開車去上班，林林種種，我們總是做着一些看起來似乎和這場末日災難沒有什麽直接關係的事情。。

但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同樣的。。也都不是。。。

事實是爲了製造我們所用的筷子，我們犧牲了無數的樹木。。

事實是我們開車所排出的廢氣，終日無休的洞穿了天上的臭氧層。。

事實是到了如今這個節骨眼，曾經一切的瑣碎小事都已經通通纍計成了眼前的災難。。

此時此刻。。。。

我多想會有天使從水面或者天上降臨。。

我想讓他仔細聆聽我們即將淹没的心事。。。

讓他知道我們的悔恨，我們的哭泣和我們想還世界一個從新開始的心願。。

可天使他聼得到嗎？？

也許他是聼得到的。。。

但對於我這一刻的控訴和懺悔。。。

還在降下的天雨和還是一樣張狂的颶風或許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已經累了，求生意志對我來說早已遙不可及。。

還世界一個開始？？

這個奢望已不再屬於我。。

也不再屬於一切已經陸沉的生命。。

因爲。。

我和他們一樣。。

也就只能是這個世界想要遺忘的某個記憶而已。。
。。。。。。。。。。。。。。。。。。。。。。。。。。。。。。。。。。。。。。。。。。。。。。

公元2012年2月18日，陸地已經沉沒。。

世上已不再有天使。。

須彌

長空如畫，星光燦爛。。

柔和的新月與這千百年來都籠罩在殺氣之中的邊塞長城顯得異常格格不入。。

時值明崇禎十三年，皇太極的八旗軍已經兵臨遼東城下。。。

本來就已經殺氣騰騰的邊關大軍，在這一刻。。更添加了一份肅殺。。

明朝守軍威嚴的列陣在堡壘的哨位上，上千把纓槍在月光下閃爍出一道寒光。

將軍踏著月光走上了長城，身後跟著的是一大幫參謀和侍衛。

哨兵們以擡頭挺胸的姿勢迎接將軍，隨之而來就是排山倒海的敬禮聲。。

“給督師請安！！！！！”

將軍掃視了一下兩旁的哨兵，然後停在其中一個面前不動了。。

他以幾十年戎馬生涯鑄就的威嚴口吻發問：“想不想家呀？”

“回督師的話，爲了大明皇朝，不想家！”

“胡説！”將軍劍眉一豎，大聲斥責。

哨兵們的腿發抖了。他們知道，眼前這位不怒自威的將軍就是名滿天下並且曾經三炮轟死滿清皇帝努爾哈赤的薊遼督師袁崇煥。

“爲了大明朝就不要家了？沒有家哪來的國？連家都不想怎麽保國？大話、空話、謊話、假話！”

人們被震住了。。。

在這烽火連天的戰爭年代，誰敢說這樣的話？

這話要是傳到急火攻心的崇禎皇帝耳中，難保已經是抄家重罪。。。

“不想家的兵不是好兵。”將軍看出了哨兵的緊張，走上前去，拍了拍還稚嫩的肩膀，
“記著，要想著家裏的父老，才能對得起頭上的大明軍旗。”

將軍話說完就走了。 。。

伴隨著烽煙臺上的火光，依稀可以看見士兵們都在偷偷流淚。。。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悄悄將手伸進褲兜裏去摸了摸那封已看了無數次的家書。。。

他們長年如昔的駐扎在這苦寒之地。。。

他們都一樣面對著未知生死的明天。。。

無情的戰火正一步步的剝削着他們的生存權利。。。

到底為國而戰？？為皇帝而戰？？還是為榮譽而戰？？

士兵們也許並不十分了解。。

但唯一肯定的是。。。

大家都想活着回家。。。

爲了再次踏上故鄉的土地。。

爲了再次擁抱久違的家人。。

他們為自己而戰！！！

不再嗥月

原帖由 須彌 于 12-5-2009 12:34 AM 发表
第九夜
不説話的百合花
又見茉莉開
北京一夜

我看了以上四篇，发现一个共同的问题：省略号是也。
根据wiki（虽然不是什么权威性的参考，不过也不是唬烂 ）：

省略號（……），又稱刪節號，用於省略原文的符號。
文章內使用時機：
引文的省略：

• 她輕輕地哼起了《搖籃曲》：「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櫺啊……」

例舉的省略：

• 辭典可以告訴我們許多詞語，包括人名、地名、制度、成語、典故……的含義。

表示斷斷續續：

• 「我……對不起……大家，我……沒有……完成……任務。」

所以，其实你把省略号滥用了，而且用过头 。

至于错别字，我看到很多“应该”写成“因该”，隐约好像还有看到别的错字……可是一闪即逝忘记了。

也有用得不恰当的词句，比如《不説話的百合花》里有写到“她的聽覺系統被高分貝的爆炸聲給毀掉了……”。
想说……用听觉神经会比较好吧？用“听觉系统”感觉上好像在说机器。


撇开bug不说，来说说故事吧。
我所读的这四篇给我的感觉都没什么差别，叙事手法都是在一条时间线上，像在读日记。
在安排伏笔和故事铺陈方面都很平淡，没有很吸引人的起承转合。
虽然可以说……感情类型的故事不一定要很精彩才好看，不过，这四篇的感情描写都不够细腻。
总结………………就是很像看日记。

（ps: 我完全就站在一个普通读者的立场而已………………没有找茬的意思 ）

有个著名品牌的slogan是这么说的：要用创意来打动人，而不是自我表白。（小小共勉之一下 ）

其他的，下次有时间再看。

須彌

不好意思，短篇伏筆對在下來説有點難度（程度不夠的關係），還請多多見諒，另外說到標點符號，閣下說的很對，在下真的有點濫用加馬虎。。。。。。

而說到故事都在一條時間綫上，那確實是事實，因爲我的習慣了這种寫法，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像日記在所難免，與其説是小説，不如説是故事敍述，也許這麽說吧，在下認知自己的弱點，但卻難已改變。

但無論如何，還是非常感謝閣下的誠意點評。。。。。。
希望下一次能寫出比較好的

另外，還有在下還三個中篇，希望閣下也看一看，也許看法會稍微改變（本人的癡心妄想），再次謝謝

須彌

回憶已經在泛黃的時光中蕩然無存，過去的懸念也在成長中塵埃落定，

於是乎，在等待了十五年以後，他安排了這一次的約會，

為的，就只是想要再親口問她一次。。。。。。

“你還過得好嗎？”
。。。。。。。。。。。。。。。。。。。。。。。。。。。。。。。。。。。。。。。。。。。。。。

他喜歡下着雨的夏天，即使是滿身濕透也無妨，更何況，他如今是身在一家燈火通明，乾爽舒適的咖啡廳裏。

看着窗外正在冒雨趕路的行人，上班族那種特有的無奈和憂鬱仿佛就像是從前的自己，可再看看落地窗上所反射的自己，雖然兩鬢已現白髮，但卻也成就了自己，成爲人人所稱羡的大律師，擔負起協助弱者的責任和義務。

也許是冥冥中自有着某种力量，操纵着未來的結果，多半的時候，人們都在一種身不由己的狀態下去完成某些使命，就像他一樣，沒有一天不在改變。猛然間，他突然有一種想法，再過二十年，这城市將會如何？他又將在哪裏？是否還會是個律師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此時此刻，他唯一感覺得到的就是整個人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所侵襲，以至連雙眼的目光都已經開始縹緲。

他舉起了手上的伯爵紅茶，輕輕的呡了一小口，然後隨意的瞟了周圍一下，發現幾個鄰座的高中女孩正在全神貫注的敲打着手機上的鍵盤，似乎正在和遠處的某人交換着心情。

他在一旁靜靜的關注，蓦然發現自己明白了，卻也在一瞬間感到了一丁點蒼涼。

或許這世界真的是越來越冷漠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和交流，在今時今日竟然必須在間隔的空間裏進行維繫，然而，唯一不變的是，在人類的心靈深處，關心與被關心的渴求，始終還是如恒古如斯的大海般一樣，原始而不能被取代。

他於是想起了自己和身邊的朋友，大多數時間，大家也一樣是寂寞的吧？歡聚一起的時候，大家貪婪的從對方身上得到些許撫慰，就像這個時候一樣，對桌的一群大學生爲了替一個男孩慶祝畢業，大夥兒都準備了要好好的鬧他一场，其中，有些人更買好了禮物，要給他踐行。遲疑地，男孩看着手上所收到的禮物，他是否真的會喜歡嗎？或許只是爲了取悅其他人，他只能裝着喜歡？人們想表現自己的誠意時，總是不停的給予，但常常卻忽略了對方的需要，因此，收到的饋贈，也往往只能是不需要的比需要的多。

由於約會是定在市中心的咖啡廳裏，爲了避免沒有桌位的情況出現，他甚至推掉了一單報酬不菲的官司，然而，對他來說，這一切一點都不重要，反正早已拒絕了客戶，事不關己，便是不重要的了。

期間，他上了一次廁所，之後他再回到座位的時候，他才發現，要等的人早已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沒來得及調整好思緒，他也如機械般的坐了下來。對面的長髮女人微笑着，以一種準備談話的神情像他發出訊息。

他的心突然變得異常的平靜，隨之很自然的問：

“最近忙嗎？”

“不太忙，只是最近有點事” 女人開始有點暗自神傷

“再忙，也不會比你大律師忙的”

“發生了什麽事？方便說給我聼聼嗎？”他忍不住問她

“沒事，上個月我爸去世了，現在和我阿叔有點遺產上的法律糾紛，還好，其實我也不貪那筆錢，只是不想 違背我爸的遺囑而已”

她繼續說着，語氣上並沒有氣惱，但眉頭卻是微微緊皺的，因此，他看見了她眼角上的魚尾紋。
聼完了她的話之後，他嘗試把糾紛上的法律細節和勝算分析给她聼，並且給她建議。她仔細的聼，直到他的話告一段落的時候才突然問起：

“你過得好嗎？”

“還不錯啦”他把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況向她細細道明，包括這幾年到過那裏，接過什麽棘手的案件，還有去年和別人合夥開律師行的事，加上絕少向別人提起的私生活，也都一一的告訴了她。

“你呢？你這幾年都在幹什麽？” 說完了自己的經歷，他開始回問她。

“我做母亲了。”她由衷的笑了出來

“真的嗎？” 他突然感覺到有點眩暈，曾經在十七年前和自己戀愛過的女人，轉眼間就成了別人的母親，而自己卻至今還未結婚，這讓他覺得似乎一切都是那麽的難以置信。

“是啊！我都快三十三了，女兒都七嵗了啦”

她興高采烈地向他說着，然後開始陳述每天的生活，其中有接送女兒，去超級市場買菜，與昔日昔姐妹逛逛街，喝咖啡與及一切日常生活的種種。說着，說着，她甚至從皮夾裏取出了女兒的照片，推到他面前。

“看！我女兒”

“長得真可愛” 他一面說，眼睛一面從照片中擡起，停留在她臉上，仔細端詳。

“跟你一個樣，尤其是笑的時候”

“是嗎？她的笑容變得更深，憐愛地凝視着照片。

“那你呢？過得還好嗎？” 他突然轉移了話題，並且問得異常固執，連他自己都感覺到詫異。

她停止了笑容，認真的思索了片刻，然後回答：“我現在很好，過得很安寧”。

三十三嵗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不堪回首的細細往事，但卻沒有任何東西會比此刻的安寧更重要。

“我真的很好”她篤定的再說了一次。

“這樣就好”一句連他自己都不甚明瞭的話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之後，他們都不説話了，並且察覺到，直到這一刻，即使多年前他們曾經相愛，曾經無話不說，但彼此間其實都早已成爲了陌生人。可是，在那些兩人之間心靈互通的會話中，仿佛一個三十三嵗女人所受過的煎熬，他都懂得，而對於她來説，一個三十三嵗男人的滄桑，她也都熟悉。就似乎他們一直都在對方身邊一樣，分開了一陣子，又回來了，看見對方，心裏仍不踏實，所以自然而然的還是得親口的問一句：“你好不好？”

“你就這樣保持沉默嗎？”她笑着問

”不是的”被她當頭棒喝，他才從思緒中回到了所在的時空，記起了他们原來是爲相聚而来的。

她點頭，繼續問了一些有關於他的事情，他們兩個都漫無目的地閒聊着，仿佛就像深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跟對方説話了。

他們忘了時間的聊，直到咖啡廳要打烊的時候，他們才滿懷不捨的為這次約會放下了句點。當看見她側身轉進她丈夫的車子時，他赫然發現，原來銀白色的月光一直都大片的映照在他們才離開不久的位子上，再加上他自己那淡薄的身影，眼前的現象似乎就像是在昭示着他們這一次的相會將會是絕唱。

这是一則發生在下雨天的故事，也許幾個月後，他們都會忘記。

但更可能的是，他們彼此間將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天。

後來，在一個下着滂沱大雨的午夜，他開始把这故事寫到自己的日誌裏，期間，沒有人陪在他身邊，而唯一在聆聽他故事的，就只有静静扎根在窗外的幾株芭蕉和常年都陪伴在他身傍的威士忌而已。

除此之外，他也很清楚地明白到，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會去關心這一段過去。但偶爾他自己也會沉思，會不會是很久以前，彼此之間都沒有記憶的一次前世，因爲知道對方過得不好，所以很挂心，所以不能忘懷，他決定下次再有機會和她相聚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的問問她，到底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但姑勿論如何，今生怎樣找回前世？來世又能否回憶今生？這一切他始終都找不到一個答案，他只知道自己依然牽挂已經過去的人與事，縱使不能再互通消息，歲末時節，他還是會在為她寄一張問候卡，然後在心裏默默的祝福她。

或許，在這一輩子中他都會讓自己不再去見她，但夢裏的靈魂卻是拘管不住的，黎明前，擺脫了自我的束擘，他仍然還是會不顧一切的尋到她身邊，雖然筋疲力盡，但卻依舊按捺着心情的澎湃，然後嘶啞地向她問到：

“你過得還好嗎？”

縱然這一切謎底都未曾有過答案，縱然這只能帶來更深的惆悵，可當過去的懸念都在時空中塵埃落定時，這其實就已經是一種最好的結局了。

“你過得還好嗎？”

這聲音也許有點像是在追逐荒涼的悠遠回聲，然而如果有朋友在今生便這樣問你的話，請你一定要真誠的、發自内心的告訴他：

“我很好，比以往都好！”

相聚一刻，讓對方知道自己過得安好，對有心人來説，最好的回報。。。。。。

莫過於如此。

Irumi

暂且不论一些句子结构上的毛病，这篇文我满喜欢的。
你还好吗？这句话，往往是许多人心中的一个遗憾。
而当知道对方很好的时候，仿佛就从此解脱了一般。

一念之间，一句话，一生的挂念或解脱。

[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3-12-2009 02:09 AM 编辑 ]

須彌

回复 17# Irumi

谢谢你的提点，在下本来就像带出这种惆怅一世的意境，文笔仍然稚弱，还请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