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堰鈴《威尼斯商人》劇評會的草稿分享

文/徐堰鈴2006.11.5


前提是恭喜各位演員在整體上的勝利：演員整體上一致表現出一種光鮮、自信的性格，每個演員在舞台上都很亮眼，或者說，服裝塑造人物，以及在舞台設計的對比之下，包括歌隊在內的各個腳色，歡樂的、誇張的表情，和繁多的動作設計、還有完全以演員的肺活量力拼空間的活力，依然令觀眾印象深刻，我想不僅是馬老師帶得好，各位也實踐得賣力。演員光鮮、自信、飽滿的活力（甚至雜耍特技道具全都使上的熱鬧）是北藝大此次公演威尼斯商人，給我這個觀眾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這次劇組裡的演員，都一定程度地被語言所考驗所挑戰，像多種語系、大聲公的特寫、各種語言層次內容也都一一被訓練統整到可以靈活運用的水準之上，尤其是威尼斯商人哥兒們之間的歡樂party小到數句話，大到化妝舞會，都執行得很流利，也表現出流利語言後面快速的樂趣。

從導演在節目單裡表明的［金包銀］理念談起表演的部份。以現代歌隊寓言／講述莎翁原著。倘使導演精心營造現代舞蹈(歌隊)的部分，實為重要精神、氛圍。姑且不論其份量，在導演慾念中，有無超越整個莎士比亞原劇(也許根本無法＜計算＞的)，但顯然出現的次數，和盡在下舞台區位給觀眾的親切感看來，整個演出透過歌隊想要展現的抒情個性，是非常明顯的現代舞的符號配合商人。


我是觀看第一周星期四的彩排場，以及第二週的星期五場次。多半更流暢、更自然，像Salarino就比第一週更自然，更遊刃有餘不緊張。秀冠的Jessica也更把溫柔甜美的部份執行得更有信心。

既是有部分後設地讓觀眾感受，透過演員來說故事、唱感情、舞身體。那麼演員合腳色並列亮相，我猜想也是導演心目中最理想狀態的要求之一。比方小帥詮釋出率真的Lorenzo，他在獨舞時候的迷人，應該在回到定位後更加趁勢延燒，而非把舞蹈段落戲劇段落視為兩個分割，那顯得Lorenzo莫名奇妙壓抑了起來。同樣有雙人舞蹈動作之後的許多腳色們，都可以重新想想如果把自然流程的結果（從戲劇段落到舞蹈段落或是相反），你的身體的自然狀態更［自然地］帶入，是不是會更有味道？又比方Portia的熟女之舞，從上個戲劇段落尾巴，緊咬著故事情境投入...慾火焚身的意態....總之是不要音樂一下就認定現在要做動作、我要跳舞、我要作肢體表演了.....表情、故事暫時一旁去......不一定，有時候反而會削弱。但是有時候，像最後一場月光下的漫舞，又會是遠鏡頭的詩篇。所以，演員可以透過這齣戲，去慢慢琢磨如何在寫實非寫實之間，如何掌握、利用詩意效果，希望觀眾是和人物被放大的、內心的秘密在一起，還是和一種環境風景情趣在一起。提醒有餘力的演員去注意、珍惜如何轉換自己跨表演風格的時刻。


對劇本劇情的整個觀點，這個劇本內容有複雜的議題要討論或未解決，看了節目單中洪祖玲老師和紀蔚然先生、耿一偉先生等人的分析和意見，再加上我自己的觀感，我會覺得（我選擇覺得）整個劇組演員們都要完成的兩項任務像是/(比喻是)：學會「一腳踢走你懷疑會亂尿尿的狗，一腳踩進抒情的沙」除了夏洛克之外，每個人都涉及或談論金錢／交易行為，也涉及或討論愛情的追求。而似乎相加起來就等於是她們生活或生存的價值。所以我面對這次演員的表現，拿演員他「懂不懂現實？能不能抒情？」挑選這兩個標準來做以下的觀感重點。比方我很不加以描述不負責任的先說一個我的結論：如果昆達演的Bassanio談戀愛時，再抒情一點就完美，安排幾個重要的地方，展現發自內心的神魂顛倒或是停頓，那也會使Bassanio對Portia的渴望（雖然財富也是他肖想的！），有機會展露真正有別於和Antonio的交往關係，有機會展露像在劇末沙灘起舞（可以展現該腳色擁有愛的充裕感、滿足感，也向觀眾證明什麼時候你在享受，享受錢、享受到手的愛、肉體）；如果尹真演的Portia更現實（勢利或老練）一點，取代他身為演員已有的非常誠摯的特質，就比方說多去體會她，幾乎是命令Bassanio先完婚後救人的心情。兩位男女主角的互動肯定不太一樣。Lorenzo& Jessica也是一樣的，Jessica對偷錢離家出走被判父親這件事情，若能還原一點壞女兒的叛逆模樣，或是Lorenzo接下Portia給的財產贈與契約時顯得稍微貪婪投機一點，也許就和羅密歐與茱麗葉的關係，有了差別，其他很多小地方也可以試試看用這種方式來重新檢視。


所以，演員在一齣戲裡的角色扮演工作之外，事實上應該額外花另一部分的心血在觀察整齣戲的流動，這流動之中包括各個面向的故事議題、劇場氛圍、表現能力/技術，縱使你以為離你的腳色十分遙遠。但是用很簡單的哲學來猜測的話，這些包羅萬象都聚集在同一個演出中，她們是一整體的，互相支援互為裏表的思考分析，有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靈感。比方Portia應該多聽多看在台戲時多體會Shylock咬牙切齒的時刻，Antonio應該也要會跳江濤（那位在沙子上抽蓄苦悶舞得很棒令人印象深刻的光頭男）的solo，這樣也許提供兩位腳色在法庭上，適時更犀利的冒出真實的霸道或憤怒，將情緒表現力度適時刻畫立體。


說到真實的突出，或是突兀的真實感，莫過於Baboo所飾演的Solanio，他引起觀眾長期的興趣，不只是他滑稽的外表和行為，在基本丑角的技術設計後面，對我而言，他吸引我在於，他知道自己身為丑角，他用一種持續小衝刺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冒出好像就要突槌的（懷疑是來不及做動作在停滯著又或是動作台詞快到懷疑是演員控制不了還是腳色故意忽略）、把自己推向和觀眾面對面的現實感覺裡（諸多無法判斷的演法讓我真覺得好笑起來）。既像是沒有辦法控制地突然加長了沉默停頓，又好像下一拍他就拿下來利用（在第一個禮拜的彩排場Baboo掉了一個棉花糖在地上，幾句話過去，他選擇撿起來粗魯地塞回嘴裡而且假裝津津有味，當然，觀眾笑了）我是說那種和觀眾面對面的感覺交換，這個演出Baboo可是拼了面子，在每一次可以立即把握自己的情況內做到最現實赤裸，的那種滑嵇。我猜這種效果一定是誤打誤撞，但是這個演員顯然是大膽利用了劇場觀眾和演員面對面的現實空間感。

總是有某一部分是相關聯的，甚至，還可以成就腳色趨於完整的關鍵！或是達到腳色靈活的致勝關鍵！

Antonio到底應該怎麼演他的憂鬱和歡樂？

也許答案在於不完全憂鬱，所以綜合體的Antonio也許身上有滑稽、有勢力、有暴力傾向、有抒情....但就是拼湊起來不舒服。比方他要Bassanio看他受刑被處決的心情也許不見得是大情聖的姿態。


演員扮演的愛情遊戲　觀眾來不來電？給不給Feel？

在這裡我要老實的說，幾對戀人在談戀場的幾場戲裡，給我不是很過癮的感覺。我覺得好像都少了一點味道。也許是台詞真的很多，不容拖戲；也許是在快速台詞的夾縫中要在１０秒鐘給觀眾目睹到發生情愫的來電時刻，顯得做作，但是，這樣想是本末倒置的。戀人演員們應該是要把握底層慾望的醞釀，在那些甜美誇張做作的戀人絮語間，迸發浪漫的火花，也就是說我覺得火力要在一兩個關鍵的時刻，再催一把。這種稍微入骨的真的「當場戀愛給大家看」也許在仲夏夜夢需求量更多我不知道，但是我提醒是因為等到所有技術都到位之後，演員們一定要讓自己有味道，不管是性的氣味、月光的浪漫、計算的偏執、沮喪的潮汐聲響......哪一種是你演這個腳色的靈魂靈光，需要你選擇然後進快在劇場中發生化學效力......，因為，當一群歌隊在我面前讓我選擇目光區域時，我還是發現誰最自得其樂者，我就越想看那一組，歌隊到第二次出現，就不是身材服裝在比較了，就只是哪一組最投入，就最漂亮！好看可愛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