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貝克特先生 Bonjour！Mr.Beckett

weeboon

1906年，貝克特出生，但大部份的時間生活在巴黎；1969年，「等待果陀」讓貝克特拿到諾貝爾文學獎，同時卻拒絕出席諾貝爾頒獎典禮；2006年，是貝克特百年生日。四月的陽光午後，BP乘著coach，興奮地前往倫敦參加「貝克特藝術節」盛事；同時心理焦慮著兩天後，到愛爾蘭的簽證。今年全世界都同步紀念這位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劇作家，不管在台北、倫敦、法國、或是貝克特的家鄉愛爾蘭。

愛爾蘭首都都柏林（Dublin）VS倫敦巴比肯藝術中心（Barbican Centre）兩地同時重新將貝克特的劇場作品、電影作品搬上舞台（銀幕），BP知道台北也趕上國際熱潮，台北的觀眾一樣可以欣賞到貝克特原版劇本與舞台。BP即將要去的都柏林，更是舉國慶祝貝克特誕辰，有一系列的演講、攝影展、裝置藝術展、研討會，向世界發聲，驕傲喊出愛爾蘭的民族精神。

臨時抱佛腳的BP，回台灣的短暫旅程，特別安排簡短訪問台南人劇團藝術總監，關於這次搬演貝克特作品，還用台語發音的花絮。因為藝術總監呂柏伸本身是英國教育系統背景，執導起重視文本與舞台的劇場，特別有說服力。在前往倫敦前一天，BP特別把這次要看的演出劇本通通快速K了一遍。本文首先介紹重頭戲「等待果陀」（Waiting for Godot）。BP一定要大力聲明，在英國砸了這麼多錢看表演，這一次貝克特的作品，沒有驚豔的舞台、演員等等，卻是讓我眼睛一亮，鼓掌遲遲不肯停的表演。

「等待果陀」BP第一次看的是電影演出，老實承認，看到很想睡覺，結局也沒有看完；第二次BP選擇看英文劇本，有點眼睛一亮的興奮感；第三次真正看到stage的演出，完全可以了解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審腦袋想什麼，簡直就是平凡中見宇宙的偉大作品。完整演出有一百四十分鐘，分兩部份。英文劇本是這樣介紹的：Waiting for Godot~A Tragicomedy in Two Acts，上下兩幕、兩個糟老頭的自娛娛人與對生命的無力。

傳言都柏林真的存在著那棵樹，傳記上記載著貝特特與「尤里西斯」「青年藝術家自畫像」的作者James Joyes曾經有親密的友誼關係，這也難怪這兩位鬼才有同樣的強韌性格、與不服輸的表情，那是愛爾蘭大自然又冷又粗曠的民族性使然。記得一本書的底頁，放著貝克特身穿灰色大衣、斜背學生式大書包的背影，那是劇作家的簡單外表、及奔放的心靈，那個畫面在我心中永不磨滅，那是靈魂的重量。這裡不再介紹作品內容，但是簡單紀錄BP的個人心得，對照英文劇本的台詞，希望給讀者不同的觀賞角度。

Never neglect the little things of life
Didi和Gogo兩個人原本是好朋友，因為Didi說要等待果陀，所以縱使Gogo老是想離開，但也只好留下，兩個人，在時間的沙漠裡，荒蕪地發呆、做一些無聊的事。Didi害怕時間就這樣過去，兩個人會無聊到死，所以總是建議找些樂子打發時間，他生性樂觀，堅信果陀會來解救他們，不肯放棄。最深刻的例子，當商人與奴隸準備離開，Didi希望他們可以留下來，很怕被丟在靜止的時間，他相信上帝會來、不曾懷疑，直到上帝的信差小男孩，來了一次又一次，所有人都讓他失望，所有人都不記住發生任何事，所有人都患了失憶症，最後連Didi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的信仰。

Nothing is certain when you are about/ Nothing very definite
昨天？今天？明天？Didi和Gogo老是討論昨天做了什麼？the same？明天過去了，昨天又來了。是那顆同樣的石頭嗎？同樣的靴子嗎？樹看起來又任何不一樣的地方嗎？誰來過了？Didi通通記住了，但Gogo卻一點印象也沒有，他只想離開，不想待再這個鬼地方。那些遊戲，才玩了一下，Gogo就開始覺得無聊，最後他連自己穿在腳上的靴子都不認識了，赤腳扎扎實實踩在土地上，卻什麽也感覺不到。

You are my only hope / Back to back like the good old days
Didi和Gogo在玩掛樹遊戲時，Didi無意說出來的話，卻是真正的心聲。Didi和 Gogo是好朋友，曾經擁有共同的回憶，第二幕，他們曾經分開，但是Gogo又回來了，為什麽？不知道？一切跟昨天一樣，沒有改變。分開很快樂，也許他們應該分開？在劇本最後，Gogo懷疑究竟兩人是不是應該分開，這樣會好一點，Gogo還是安慰著Didi。
兩人見面後，玩背對背，回頭看的遊戲，一、二、三，兩人同時回頭看，Didi問：Do you see anything coming? Gogo說No, Didi說：Nor I。貝克特的趣味在這裡，觀眾來到劇場，期待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以為可以看到新鮮的點子，結果什麽也沒有，時間卻一樣過去了，期待、失落、憤怒、懷疑，這就是真正的人性。

The tears of the world are a constant quantity. For each one who begins to weep somewhere else another stops. The same is true of the laugh.
兩個丑角說出的話，深深地讓人悲傷，是哪句諺語說：You laugh, the world laugh; you cry, the world cry.然而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用在這邊，反而顯的小家子氣，必須借用物理的「能量不變定律」讓人生的起起落落、冷冷熱熱得到合理的解釋。舞台上，Didi和Gogo依然燒著熊熊熱情，觀眾的心，卻慢慢冷卻，直到掉進無底的黑洞，一百四十分鐘，的確很長。真實的人生，有多少光多少年，我們也等著自己的果陀，不知道該不該離去？還是堅持下去？劇場裡，我們看著別人的痛苦，彷彿升華自己的快樂，我們為劇中人感到悲傷，但是落幕之後，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沒有人觀賞，也沒有人鼓掌。

I can’t go on like this.
這句話在劇中出現很多次，第一次，Gogo說的很隨意，一旦Didi提出有趣的點子，兩個人馬上就忘了等待的無趣；第二次，Gogo再說，一次又一次，簡單的一句話，像是有了重量，有了魔力，一天一天過去，看不到希望，生命就這樣消磨而去，沒有新的期待，沒有鼓勵，沒有結果。最後，當熱情的Didi也承認I can’t go on like this.生命有多少life being and life going？曾經發生的一切，是life being；當下的一切，是life going，where to go? Going for what? 人們害怕改變，但一旦發現一成不變，卻又蠢蠢欲動，有人真的改變了；也有人，像劇中的Didi與Gogo，依然留在原地。

The blind have no notation of time. The things of time are hidden from them too.
We have time to grow old. The air is full of our cries. But habit is a great deadener
瞎眼的商人，問Didi和Gogo：what time it is? Didi說：it is night；Gogo更正說：要看我們現在是哪一年？沒有未來，沒有過去，像是漂浮的樹葉，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時間過了多久？昨天是不是發生一模一樣的事？說了老半天，商人一點也不記得發生過的事，結論是：I have never been there，I was not there。發生過的事，像是一場夢，對於瞎眼的人來說，時間是不存在的。整個空氣充滿我們的哭泣。然而習慣，是最大的死胡同。我必須承認，貝克特不只是劇作家，還是偉大的詩人。

He(godot) does nothing.
最後Didi問上帝的使者小男孩說，上帝都在做什麽事？小男孩回答！He does nothing。表演漸漸接近尾聲，人在昏暗的月光下，顯得渺小而單薄，孤單的荒原，除了一棵樹之外，毫無依靠，Gogo即使在身邊，也不在Didi的世界裡。Gogo說要走了，Didi牽起他的手說：let’s go，然而貝克特的劇本悲傷地寫著：They do not move. Curtain（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