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過後,變天不成,她收拾心情,到了台灣中原大學宗教研究所讀書,課業與兼職令她忙得不可開交,但在2015年凈選盟發動Bersih 4兩天一夜的集會時,她仍不顧一切,從台灣飛回來吉隆坡,她抵達機場後便直奔集會現場,不想錯過這場重要的集會。但來到2016年,凈選盟再度發動Bersih 5集會,她的心情卻起了不一樣的變化。
她當時在集會現場,突然看到馬哈迪一家出現,「馬哈迪是以那種明星和救世主的姿態,站在臺前,接受群眾的歡呼!」奕慧完全不能接受,「我覺得被出賣了,自己就像是一塊紅地壇,被他踩著進來。」
奕慧的童年,正是馬哈迪當首相的時期。當年的馬哈迪,把國家推向現代化,建立馬來西亞在國際社會的地位,但他打壓人權的記錄同樣劣績斑斑,製造種族撕裂、發動茅草行動逮捕異議者等。在2016年,馬哈迪為了拉倒他的接班人納吉,再度復出政壇,他成立新政黨「土著團結黨」,加入反對陣營「希望聯盟」,及後,馬哈迪更被推舉為反對派的首相人選,希盟的最高領袖。
馬哈迪成為首相人選,在公民社會內部引起頗大的爭議,這是關鍵的轉捩點,奕慧和「群議社」成員認為再支持馬哈迪等於捍衛貪腐獨裁。
「之前我會覺得,一些反對黨領袖態度高傲、除了評判執政黨,就提不出其他東西來,我是有感到失望,但這還不至於讓我站出來,我還可以用容忍。」
但自希盟宣佈馬哈迪為首相人選後,她與反對黨的分歧便再也沒有修補的餘地。「在我們的國家,首相的權力太大,而權力太大也是馬哈迪一手造成。現在,我們要把權力交回到這樣一個沒有誠信的人的手上,這個風險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奕慧認為這不是對馬哈迪主觀的不信任,而是她從希盟的競選宣言裡,處處看到種族主義的成分,這現象在2013年時是沒有的:「希盟的種族主義,不只是他的修辭,還有給土著的優惠政策(註)。房屋的問題尤其明顯,宣言提到增加土著公共房屋,為什麼不是一視同仁?為什麼要特別強調土著,那其他族群是second class嗎?他是不是沒有解決到新經濟政策遺留下來的問題,只是惠及朋黨和少數精英,最後那些廣大的馬來群體,並沒有受惠,更不要說那些非土著了。」
這也許反映了馬來西亞政局的兩難,國陣自大馬獨立以來,執政超過60年,馬來西亞是同區域裡,鮮有未曾實現政黨輪替的地方。這一次,馬哈迪的復出,其政治魅力和影響力,被視為分裂國陣選票的武器,有反對黨人形容這是一種「騎馬(馬哈迪)殺雞(納吉)」的策略。但奕慧不同意策略能合理化一切,「馬哈迪的出現,突顯出馬來西亞的政治仍然依靠種族主義跟英雄崇拜的動員。希盟為了爭取傳統的國陣選票,決定用回種族主義策略,但以這樣的方式奪得政權,你是不會換來一個更包容、更全民的社會。」
上屆大選未能出現政黨輪替,她回望過去,發現更深層的問題是我們如何理解政治。「我們的老百姓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期望,然後失望,再到冷漠?是因為在我們的觀念裏,民主就是等於政黨輪替。我們習慣一切都要給政黨包辦,生活的大小事、 公共事務,都是由政黨來決定。」投票的目的是為了選一個比較好的政黨,「但我認為, 真正的政治應該是所有人都能夠參與進去。」
她始終難忘在Bersih集會時看到的另一幕:警察把一處街道封鎖,街上空無一人,當她橫跨天橋時,看到一名流浪漢,獨自在無人的街上,到垃圾桶裡翻找食物,他什麼都找不到,於是就在路旁的樹下躺下睡覺。他的前方正是遊行者要去的方向。奕慧從天橋往下看,看到兩個世界,一方示威者在激動吶喊,一方只為掙扎求存。她反問:「我們的正義觀到底是什麼?如果我們是那種比較有機會能夠貼近政治資源的人,這些無人注視的基層,就是我們需要留意的人。」
選舉在即,她還是鼓勵選民出來投票,但她也強調:「對於換政府這件事,我是沒有期待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