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個地方總是有太多不知為何的事情,比如,入夜特別快,更何況在密林,似乎要穿上一件大大的黑衣。一個人的能量是來自精神,一旦精神慢慢孱弱,很容易被未知之物入侵意識。以軍在走回原路的當中,發現又一個墳場,他非常確定這個墳場不是初來乍到遇見的那個,第一個墳場是他可以預見的,以軍不是第一次來到此地,以往都是到達第一個墳場就回去,這次特地冒險再走遠一段路,沒有想到這里還會有另一個墳場。
在這個墳場的入門,面對正中心有間小廟宇,供奉的神像似乎是地藏王菩薩,前方豎立著兩只石獅子,總覺得右邊石獅子姿勢有點奇怪,而且銳利的牙齒,走近一點,看到的似是染了點滴的血跡,不像涂塑上去的彩色殘渣,幾乎可以肯定,不是人為。
殘渣?牙齒與牙齒之間又似乎有著殘余的肉塊,分不清是哪種禽類的血肉,也無法推算確實的時間,就是嗅起來像是新鮮的氣味,這是什么石獅子。
整個廟宇看上去,沒有半點正派的陽氣,多了點陰暗的冷清,沒有香火,變成陰宅陰廟也不是沒有可能。你不要告訴我,你想打算在這里過夜吖?有把女聲在后面傳過來,以軍迅速回過頭去,你是誰。上衣略濃粉色,軍色格子褲,右手戴著金箔七彩艷色的手環,乍現顯擺的光暈,少女顏如玉嫣然一笑,卻格外反添上妖氣,只是頸上兩條佛牌,有條是黛蕓送給自己的。
以軍臉露起疑,心想那不是自己的嗎。回到瀑布外面,我自然會還回給你,怕什么我會偷你的,女聲說道。我叫以軍,你呢。
羅絲。殿中涼風陣陣,倆人直感四周的環境開始有點變化,樹木飄搖,塵埃裊裊,像在一張網要撲在墳場上面,天空頓時變得很靠近,真的快要入夜了。媽的,我不想在這里跟你演什么聊齋志異,你不走我走。
說完,羅絲往后移步,豈不知進入墳場的門檻被關住了,困在里面了。以軍趕上去,遂不禁感到一股寒氣,有時遇到艱難時刻會出現鼓氣大作的情況,尤其在女生面前,不可氣勢弱了下去,何況現今這陷阱擺明了要做困獸之斗,避無可避的局面。
以軍轉身昂首望著身后的廟宇,更為陰冷的風氣緩緩往倆人吹來,強龍不壓地頭蛇,這里畢竟是別人的地方,先禮再后兵。如果講數是有效,那么不必拿符咒費心機去破局,這個擺明是一個局。怕是怕不慎惹到山精或山神就更復雜,休想安然全退。羅絲拿出手機,手機顯示通訊極度不良。有心要玩你的,哪里可能會讓你找到救兵,以軍側過身看著羅絲,羅絲雖極力保持大小姐的矜持,卻仍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愁緒皆上了眉頭。
以軍在廟宇停下腳步,鞠躬了三次,又合掌膜拜了三次,內外方向皆是三次,然后從背包里拿出用防水袋密封的一個塑膠信件,里面抽出兩張符紙,念念有詞。把掛在腰邊的純銀匕首,割破右手的手掌,手指蘸了點血,飛鴻支指,符紙霎那見“災”一字,不過是倒轉了來寫,有其用意,藉有告誡與勸說之意譯。
羅絲深感不解,為何不直接爬出去,一講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圍繞墳場的籬笆,似乎與時間抗衡,不曾生銹,於風雨中保留著聳立又長長的尖刺,可刺破人的胸腹與肺腑。
手機響了,羅絲跟以軍都不禁嚇了一跳,羅絲按下接聽鍵,聽見風沙沙沙聲,似近又遠的呼吸聲。以軍見時機確實迫在眉睫,一個手印印在兩張符紙上面,打開點火機,燒成灰燼,站起來再往廟宇方向,憑空中兩指揮灑潑去從里面吹來的風塵,嘴里念念有詞,結果疾風越急,墳場周圍已經要昏暗起來了,手表時鐘顯示即近六時,五時四十七分左右。
對方還是沒有什么表示,羅絲又不敢擅自出聲,傻傻地看著以軍。以軍快速觀察了附近的地勢以后,發現在東北方有個漏洞,那里的籬笆有被硬生生地撬開過的痕跡,估計可以從那里溜出去。正要拉著羅絲走過去的時候,廟宇里面傳來類似瓷器爆開的聲音,聲音間隙聽到有生靈的顫音,落地滿是回響。
里面有人?羅絲疑惑問道。管他是不是人,敬茶不喝,喝罰茶,就當作打個招呼。以軍講完,拉著羅絲急速地越過那些墳碑,上面的名字已經被歲月洗滌,連雕刻的凸凹處也被磨平。到了籬笆破爛的地方,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行過。以軍先讓羅絲臥住地上緩緩地蛇行出去,背后廟宇有聲,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兩只石獅子仿佛有了靈魂,生活著肢體,跳下石墩,一步步逼近以軍。羅絲沒有察覺到以軍面對到的生死窘境。
這是幻覺罷了。以軍一再告訴自己,可是心里仍是斷斷續續出現自己被撕裂成破碎的映像,逃不過去了,石獅子牙齒銳利的光影,乍現而過,穿過了以軍的身體。真的是幻象而已,此時羅絲已經到了欄外,直喊著以軍的名字,快點出來快點出來,那邊有個女人走過來了,以軍再望去身后,不遠處確實有個中年女子緩步地走來,腳步都不踏著土地,你不可能看到她的樣子,只有深青色的眼瞳,長發柔順,劉海整齊,這次不能再迎著對峙了,走為上計。
以軍幾下子就爬了出去,倆人迅速往溪流方向奔走。不敢停留,不敢再往后面看,鼓起勁兒來跑啊跑啊跑啊,因為身后的女子似乎追了上來,與其說是追,倒不如說是飛著追過來。
前面有人。搞他媽雞百的,又是誰啊。羅絲認不得那倆個人是自然的了,可是以軍跟眼前這倆人做了幾十年同學又是好朋友,宥荃跟特洛。兩個分開走,特洛大喊著。忽然宥荃在倆人瞬即分開走開的間隙,扔出一團火球,焰火的顏色跟那女子深青色的眼瞳一樣熾熱,拋物線直奔著女子飛來的方向。羅絲差點跌倒,倒在特洛的懷里,緩不過氣來,暈了過去。
那女子發出來不可遏止的噪聲,巨大的聲波影響了附近的樹林草木,怒視著站在眾人中間的宥荃,莫名其妙的大風翻騰於半空中,墜了滿地的野花與樹葉,卻絲毫不敢動搖宥荃。趁著這段時間的空隙,特洛把羅絲背著,跟著以軍繼續往后跑,剩下了女子與宥荃之間的對峙。
女子雖然對前面宥荃扔來的火土混合物給敏捷地閃開了,但途中還是逃不過被飛揚深邃的火光濺到肌膚,導致引發些許致痛的發熱。女子沒有十足把握,知己知彼,對方也不是泛泛之輩,曾幾何時跟自己是修道的同類,道行不於自己之下,加上地勢有利於宥荃,這里附近有一棵生長了接近數十春秋的榕樹,累積了一些陰靈,很顯然的,對方先招引來了一些當地的山精山怪當幫手。一旦瀕臨全盤開打的局面,女子更怕會被收服,道功盡焚,得不償失。
另一方面,宥荃也有暴露的缺點,他缺乏了女子長年累月於幾個墳場所累積到的陰煞,即使自己有山神助陣,怕是傷了自己體內的道術,久久不能康復。尚可點到收手,彼此皆是不敢輕舉妄動。
始料未及,此女子如此厲害,對當地守護的拿督公都敢於侵占其靈位,用其靈氣,攬毒殺害生靈,以冤魂與替身的輪回來增添自己的法力。其中負載著多大的能量,影響不可小視。
此時六時三十一分,天色染黑了周遭,特洛他們這次走的路是較為平順的道路,與剛才以軍他們進去密林的途徑完全不同,穿過了一個黑暗又彎曲的洞穴路況之后,就到了距離瀑布以外不遠的亂葬崗,那里便是剛才他們於密林迷路可以找尋的二個出口之一,其他兩個出口分別是逆流而上,原路往瀑布上游方向前進,但是途中最大的困難是泡在水中,冒著生命的危險,跟水里的不知名之物相抗,處于下風。
當他們安全出到來的時候,背后仍不見宥荃的蹤影。
王老板這次怎么不帶條腸仔出來,好給我們看下,順便可以剪幾塊帶回去開飯下菜。
女子保持著微笑。
上次肚子太餓,半路就自己吃完咯,最衰沒有帶辣椒醬撈著吃,沒有跟你的劉老師一起share來吃,真是對不住。嘿嘿。
女子仍極力保持詭異的微笑。怒氣漸漸加大,影響了周圍的磁場。
接著,彼此安靜下來。彌漫著血腥味的密林,土地有些松動,灌木叢爬出了形形色色的物體,虛虛實實之間,凡人都會看得心驚膽跳。女子見形勢不對,劍拔弩張,實在不好再糾纏下去,難不成要栽在個小伙子手上。
上次差點就在他手上喪命,趕不及於天亮之前回到自己的體內去,好死不死在回程遇到他,不幸被純銀的匕首剪了幾個小塊血肉,痛得以為就此斃命,忍著痛覺歸返宿體,于是閉門修養,恰好不是旅游熱門的檔期,可以暫且關掉民宿的生意。而剛才以軍手握住的純銀匕首,就是宥荃送給以軍作為防身的裝備之一。
宥荃眼也不抬,凝聚來自四方的形神氣體,秉直了厚實的背肌,隨即一揮手,瞄準了對方的要害,鏗鏘如風,幾筆光纖的鋒利,出手陰險而急快,不著痕跡地射向女子的腹部,女子當即轉身不住,料不到對方會膽敢出手,被逼著后退了幾步,嗯哼了聲,循著風向而消失,不見。
徘徊於密林的風力不減,可見女子怒氣難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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