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每个人,天生就带着一把“锁”。
它无影无形,却矛盾的存在着。
束缚着你,限制你的能力,遮蔽你的智慧。
更甚,它能夺走你的信念。
你开始不相信天空可以是鲜红色的;你开始不相信你能像小鸟一样在空中飞翔。
当你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有各自的定式时,正是它在悄无声息的侵蚀着你,掣肘你的才能。
而后,你慢慢变成一位庸庸碌碌,只为三餐温饱而活的人。
现实总是残酷,却不曾缺过幸运的人。
总会有那么一撮人,得到了老天爷的馈赠,变得如此得天独厚。
他们在机缘巧合下,提前预见了身上的“锁”,或是感觉到了手中的“钥匙”。
但是那一如既往都如此吝啬的老天爷,岂会轻易的让你看清这世界?
想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付出代价,这是铁一般的定律。
而这代价的价值,就在于你对于它有多在意。
说起来,人不还是如此身不由己吗?
在得到的同时,也失去了些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太沉重。 对啊,上天赐予的东西,就算再不喜欢也无法拒绝。 因为无从选择,所以依然身不由己。 所谓馈赠,不外乎是一场不公平的强买强卖而已。
人们称那已打开的“锁”为天赋,意喻上天赋予的礼物。 那是一种超越常人的才能,注定了这一撮人终身必须如日光照耀般,璀璨夺目。 就像从原石被打磨成耀眼成品的钻石,人们永远都不知道在那过程中,它们究竟缺失了多少。 就如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一般。 这样的际遇,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 「是幸运的。」 梵龙轻轻自语,笑着,有一丝淡淡的苦在空气中游荡。 …… …… …… 梵龙其实很平凡。 健全的双亲,一个当足球教练的爸爸,一个全职家庭主妇的妈妈。 小康之家,不负债,有一间别院式的家,不算大,有个美丽的小庭院。 庭院摆着一个四人秋千,上了浅黄色的漆,点缀着满地的绿草坪。 小梵龙总爱和妈妈坐在秋千上,然后故意把秋千晃得很高。 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草香,还有小梵龙欢快的笑声和妈妈的惊叫声回绕着整个庭院。 闲暇的时候,爸爸还会拿出足球,细心的教小梵龙一些足球技巧,抑或是和妈妈一起在空旷的庭院玩着开心的老鹰抓小鸡。 偶尔,调皮的小梵龙还会和爸爸一起,抓了庭院大大小小的虫子,逗弄胆小的妈妈。 有时,能听见妈妈抱怨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种种的琐事。 有时,能听见小梵龙顽皮被教训后嚎哭的声音。 有时,能听见爸爸抱怨足球俱乐部的种种腐败和不得志。 有时,很平凡,所以很幸福。
对啊,本来可以很幸福。 …… …… ……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们,可是替老天找了一个理由,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些拼了命想改变自身或是不知和老天交换了什么的可怜虫,就这样被扣上了好大的一个帽子。 这是一道无法回头的路,后方是不停陷落的断埑,前方是永无止尽的黑暗。 大任什么的,天赋什么的,所谓英雄,所谓枭雄,其实都是一群被赶上架的鸭子。
人生,有太多的苦痛。 有人说,得不到,所以苦。 有人说,失去了,所以痛。 其实,所谓最痛,并没有什么公式计算。 直到后来的后来,当你得到过,也失去过,你才发现,其实得不到并没有想象中的苦,而失去了也没有想象中的痛。 而后,你才明白,失去和获得,并不是痛苦的根源。 因为你终于了解到,命运无法被人掌握,只能顺着它的轨迹行走。 所以,身不由己,最痛。 无法控制自己去争取得不到的。 无法阻止想珍惜却还是失去的。 很痛,却无法自拔。 最后,在更多的时间里,你甚至宁愿选择不去回忆。 …… …… …… 「小龙,你看这是什么?」 刚进门的爸爸,穿上室内拖鞋,手中摇晃着三张票装纸张。 小梵龙蹭蹭蹭的下楼,瞥见爸爸手中拿着的东西,略微红肿的眼睛里突然变得很明亮。 「爸爸,我最爱你了!」 一个飞扑进爸爸怀里,小梵龙原本有些怨念的脸庞像是绽放了一朵花。 那可是他活了九年来,除了家之外第一次对一个地方有所憧憬。 班上同桌从暑假结束,新学期一开始就不断的重播着,那个地方有多好玩,有多少他未曾见过又有趣的事。 东方之珠,香港,海洋公园,从那天起变成他心中唯一朝圣地。 为了得偿所愿,他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最终,在撒娇任性了将近半个月,海洋公园的门票带着翅膀飘进了他的眼里。 除了欣喜,更多的还是欣喜。 …… …… …… 开心的收拾了行李,在那个周末他们一家就浩浩荡荡的拖着行李,坐上开往机场的计程车。 快乐的出发。 提早办好了登机手续,顺利的通过安全检查,在候机厅等待了不到一小时,终于登上了飞机。 毕竟不是旅游旺季,航班也较多,所以商务舱里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人。 小梵龙欢快的四处奔走,巨大的飞行机器里的每样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如此新奇。 一直到飞机即将起飞,一脸激动又兴奋的小梵龙才被空姐哄着骗着坐上了座位,系上安全带后四肢还在乱晃着,像个典型的过动儿。 他们被安排坐在商务舱的左侧的四人座位上,靠窗的位置早就坐着一位微胖的中年人,让第一次上飞机,想好好看看窗外风景的小梵龙有那么一点失望。 不过很快小梵龙那一点点的不满就被面前的卡通片给消除了,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荧幕看。
「先生你好,是本地人吗?」 闲来无事,梵爸爸转头向身旁的微胖中年人善意的搭讪。 「啊?对啊,呵呵。」 微胖中年人拿着折叠好的灰褐色手帕,轻轻的擦拭额头的汗水,边客气回答着梵爸爸的问候,轻笑的眼睛眯得像弥勒佛一样。 互相交换了名片,两人有一段没一段的聊着,填补着起飞前的空缺。 微胖中年人姓李,是一位刚荣休的警察,当警察二十年了,几乎可以算是把他全部的人生都放到这个岗位上。 李先生每每提到那段岁月,隐隐都有种骄傲的情绪弥漫了整个机舱。 「我这次去香港,是打算看看在那里念书的女儿,还有和她一起过来的妻子。之前一直想来,却因为工作的关系没有机会,现在终于乐得清闲,能够去啦。哈哈!」 李先生喝了一口附赠的柳橙汁,说出了去香港的目的,转头看了看正在沉醉在卡通海里的小梵龙,还有清丽可人的梵妈妈,眯起的眼神有点羡慕,还有些莫名的意味。
一阵轻微的震荡,起飞的飞机稳定的飞在云层中,机舱只能隐约听见机翼划过空气的声音。 时值正午,空姐空少忙碌的派送餐点。 小梵龙开心的吃着绿茶口味的冰淇淋,一边好奇的和李先生聊起天来。 「李叔叔真的是警察吗?好厉害啊!小龙长大以后也要当一个警察!抓光那些坏蛋!」 小梵龙两眼发光,举着小茶匙脆生生的喊道。 小男孩天生就对警察这种富有正义感和英雄气质的职业很感兴趣。 「哈哈,真的吗?那小龙要加油啊!」 李先生笑着摸了摸小梵龙的头,对乖巧可爱的小梵龙有着深深的好感。 「嗯!小龙会加油的!」 小梵龙嘻嘻的笑了笑,转头继续对付剩下一半的“坏蛋”,绿茶冰淇淋。
封闭的机舱是令人沉闷的,就算是有海量的卡通,被梵妈妈限制行动的小梵龙终于还是在座位上沉沉的睡着了。 还好飞往香港的路程并不算太冗长,耗时三小时的飞行旅程很快的已经过了一半。 广播中传来机长的问候和通告,让睡了个好觉精神饱满的小梵龙兴奋异常。 平静飞行的飞机突然迎来一阵剧烈的振颤,惊得乘客议论纷纷。 音响刺啦刺啦的传来一阵杂音,接着是一声轻微的咳嗽声,然后是粗旷又娴熟的英语广播。 「先生和女士们,很抱歉,我们遭遇了一些小状况,必须临时更改目的地。」 粗旷的声线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 「下一站,天堂。愿你们好好享受这最后一程。呵呵…」 语气依然彬彬有礼,却让人听了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机舱里的喧闹声渐渐加剧,一些脾气不好的乘客开始叫嚣着说要投诉航空公司云云。 坐在小梵龙前排的一位样子大概三十来岁,胡子拉扎的男子,突然面色铁青的站了起来,穿好身上的黑色外套,大步流星的往驾驶舱的方向走去。 「砰!」 男子才离开不到五分钟,机舱里传来一声超大的声响。 投诉的乘客,忧虑的乘客,安抚客人的众多服务员突然很有默契的同时一顿。 机舱只剩下引擎声和一些机械运作声,静谧得很吓人。 「砰!砰!砰!砰!砰!」 又是接连五声的巨响,然后是大门被剧烈撞开的声音。 驾驶舱的门前,一直焦急渡步的座舱长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舱门的方向,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门的把柄已经损坏得不成样子,一位男子面向驾驶舱,僵硬的站在门口,黑色的外套有几个焦黑的洞孔,猩红的血液从中不断流出,浸湿了黑色的外套。 「嗝嗝……」 男子转头望着她,想说些什么,喉咙肌肉却随着血液涌出不断收缩,空洞的瞳孔有种深深的不甘。 他那僵硬的身躯终于不支倒下,血液渲染着地毯,化成一圈圈的血泊。
座舱长全身不自然的颤抖,在行内服务了十多年,什么场合她不曾见过? 蛮不讲理的女乘客、色眯眯自以为有钱什么都能做的怪伯伯、乘客突然爆发急病,种种的突发状况和紧急事件,她解决起来就像是信手拈来,轻松异常。 就在数分钟前,一位拿着空警证件的男子向她声明,说刚刚的广播造成乘客的恐慌,有必要和机长聊聊。 男子刚进入驾驶舱不到几秒钟,她就听到“砰”的一生巨响,她认为是男子和机长起了一点冲突,让她不禁焦急的在舱门前来回渡步。 但很快的,接连五声的巨响和被撞开的舱门,让她的估算有很大的误差。 刚刚还好好的空警男子,就这样永眠在舱门前的地毯上。 窄小的空间有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飘散着。 她从未和死亡如此靠近过。 那是一种让人心悸的窒息感,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抛到了外太空,严重的缺氧。 然后是一阵发自骨髓中的恐惧,全身的细胞仿佛停止运作,剧烈的颤抖着。 她的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就算是膝盖上的疼痛也无法消除那股寒意。 那股寒意剧烈膨胀着,然后在她胸腔中爆炸。 「啊!!!!!!!!!!!!!!!!!!!!!!!!!!!!!!!」 她情不自禁的尖叫,歇斯底里的,放弃她维持了数年的威严,还有那些硬装出来的修养和气质。
高分贝的尖叫声很刺耳,连处于机舱尾端的经济舱也听得十分清楚。 紧张的气氛在蔓延,渐渐演变成无法驱散的趋势。 一些聪明的乘客终于意识到,自己像是赶上了潮流的末班车。 那是只在新闻里听过的生字,却在今天和他们的命运紧紧的系在一起。 恐怖袭击。
什么天堂? 迎接他们的,是地狱。
本帖最后由 许愿池 于 10-10-2013 03:42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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