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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步步驚心(舊版) 作者:桐華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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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2005年,深圳
華燈初上的街道,比白天多了幾分嫵媚溫柔,張小文身著淺藍套裝,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疲憊。剛進樓門卻想起浴室的燈泡壞了,忙轉身向樓旁的便利店走去。
開門,打燈,踢鞋,扔包,一氣呵成。張小文從陽台上把沉重的梯子一點點挪到浴室,試了試平衡,小心翼翼上了梯子,突然腳一滑,「啊」的一聲驚叫,身子後仰重重摔倒在瓷磚地上,一動不動。
清、康熙43年,北京
湖邊景亭的走道,面對面站著兩位十三四歲的姑娘。穿鵝黃衫子的已是賞完湖景,正欲下樓,著淺藍衫子的也就差著兩步,即可上到亭間欣賞美景。但樓梯較窄,一人走富裕,卻絕不能兩人同行。雙方又都不想讓路。二人同時提腳,邁步,擠在了一起,淺藍衫子的小姑娘因在下方不好用力,腳一滑,「啊」的一聲從樓梯滾下,摔落地上,一動不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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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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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一章
正是盛夏時節,不比初春時的一片新綠,知道好日子才開始,所以明亮快活,眼前的綠是沉甸甸的,許是因為知道絢爛已到了頂,以後的日子只有每況愈下。一如我此時的心情。已是在古代的第十個日子,可我還是覺得這是一場夢,只等我醒來就仍然有一堆的財務報告等著自己,而不是在康熙四十三年;仍然是芳齡25的單身白領,而不是這個還未滿十四歲的滿族少女。
十天前,我換燈泡時從梯子上摔下來,醒時已經是在這具身體前主人的床上了。據丫鬟說,我是從閣樓的樓梯上摔了下來,然後昏迷了一天一夜。而對我醒後一切都忘記了的「病情」,大夫說是驚嚇過度,好好調養,慢慢就能恢復。
「二小姐,我們回去吧,雖說已經過了正午,可這會的地熱氣才最毒,您身體還沒完全好呢!」姐姐的陪嫁丫鬟巧慧在旁勸道。「好!姐姐的經也該唸完了。」我轉身應道。
我現在的名字是馬而泰.若曦。而這個白得的姐姐叫馬而泰.若蘭,是清朝歷史上頗有點名氣的廉親王八阿哥允禩的側福晉,不過現在八阿哥還未封王只是個多羅貝勒,而且也未需避諱雍正的名字而改名,所以應該叫胤禩。
姐姐的性格說好聽了是溫婉賢淑,說難聽了是懦弱不爭,一天的時間裡總是要花半天唸經。我猜恐怕是不受寵,至少我在這裡的十天,從未聽到八阿哥來。不過從這十天來看,她對這個妹妹卻是極好的,從飲食到衣著,事無鉅細,唯恐我不舒服。我心裡嘆了口氣,如果我不能回去,那我在這個時空也只有她可以依靠了。可想著未來八阿哥的下場,又覺得這個依靠也絕對是靠不住的。不過那畢竟是很多年後的事情,現在也顧不上。
回到屋中時,姐姐果然已經在了。正坐在桌旁吃點心,見我進屋,她帶點嗔怪地說:「也不怕熱氣打了頭。」我上前側坐在她身旁笑說,「哪就有那麼矜貴呢?再說,我這麼出去轉了轉,反倒覺得身體沒有前幾天那麼重了。」她看了看我的臉色說:「看上去氣色是好了一些,不過現在天氣正毒著,可別在這個時候再出去了。」我隨口應了一聲「知道了。」
冬云端著盆子過來半跪著服侍我洗手,我暗笑著想,知道是知道了,照不照做下次再說。巧慧拿手巾替我擦乾手,又挑了點琥珀色的膏脂出來給我抹手,聞著味道香甜,只是不知道什麼做的。
弄完了正準備挑幾塊點心吃,突然覺得奇怪,抬頭看,姐姐一直盯著我呢,我心一跳,用疑問的眼神看回去。她又突然笑了,「你呀以前最是個潑皮的性子,阿瑪的話都是不往心裡去的,摔了一跤倒把人給摔好了,溫順知禮了!」我鬆了口氣,復低頭去看點心邊笑問「難不成姐姐倒希望我一直做潑皮。」 姐姐揀了塊我愛吃的芙蓉糕遞給我,「再過半年就要去選秀女,也該有點規矩了。哪能一直混吃胡鬧呢?」
一口芙蓉糕一下卡在喉嚨裡,大聲的咳嗽起來,姐姐忙遞了水過來,巧慧幫我拍背,我連著灌了幾口水,才緩過勁來。姐姐氣笑著說,「才說著有規矩了,就做這個樣子給人看,可沒人和你搶!」我一邊擦著嘴,一邊心裡琢磨,該怎麼辦?
告訴她我不是你妹妹若曦?肯定不行! 心思百轉千回,也沒有一個主意。只能安慰自己,不是還有半年的時間嗎? 最後只能若無其事地問姐姐,「上次聽姐姐說,阿瑪在西北駐守,我是三個月前才到這裡,難道是因為選秀女的原因,阿瑪才把我送過來的?」 「是啊!阿瑪說額娘去世的早,你又不肯聽姨娘的話,越管越亂。想著你倒還肯聽我幾句,所以送來,讓我先教教你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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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是早上吃了飯就去溜圈子,晚上吃了飯又去溜圈子,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想出來的鍛鍊方法。雖說簡單,但效果很是不錯,越來越覺得這個身體像是自己的了,不像初醒來的幾天,總是力不從心的感覺。
也曾用言語誘使巧慧領我到真若曦摔落的閣樓,立在樓上,幾次都有衝動跳下去,也許再一睜眼就回到現代。可更怕現代沒回去,反倒落下殘疾或摔成傻子,而且潛意識裡隱隱明白後者的可能性也許更大,畢竟這種事情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一而再的發生?那歷史不早就亂套?順其自然吧!
巧慧陪我溜完一大圈子,兩人都有些累,假山背後正好有塊略微平整的石頭,巧慧鋪好帕子讓我坐下,我拖她坐到旁邊。太陽剛下山,石頭還是溫的,微風吹在臉上,帶著點涼意,分外舒服。
我半仰臉,看著頭頂的天空,天色漸黑,藍色開始轉暗但仍然晶瑩剔透,看上去是那麼低,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它。我心想這的確是古代的天空,在北京讀書的時候唯一一次看到類似的天空是在靈山上。
正在感慨,聽到巧慧說,「二小姐,你的確是變了呢!」,這句話這幾天姐姐老說,我也由開始的緊張到現在的不太在意,仍舊看著天空問:「哪裡變了?」「你以前哪能這麼安靜,總是不停的說,不停的動,老爺說你是頭『野馬駒子』!你摔了之前,常勸主子少唸經,我們還慶幸著終於有個人勸勸了,可現在你也不提了。」我側頭看向巧慧,她卻一碰我的目光就把頭低了下去。
我想了想,「姐姐現在這樣很好。」巧慧低著頭,聲音略帶著顫說,「很好?都五年了,別人後進門的都已有了!」我不知道該如何給她解釋,難道說告訴她八阿哥將來下場淒涼,現在越親近,將來越受傷。嘆了口氣,道「遠離了那些子事情對姐姐未嘗不是件好事,姐姐現在心境平和,知足常樂。我看不出來哪裡不好。」巧慧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想看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最後側過了頭說「可是府裡的那些人……」我打斷她的話說:「抬頭看看天空,看看這麼美麗的天空,你會把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都忘了的。」她有點反應不過來愣愣地抬頭看了下天,又看了看我,還想說什麼,我半仰著頭看著天一動不動,她終是把話嚥了回去,也隨我呆呆地看著天空了。
突然傳來一陣笑聲,從假山側面轉出兩個人來,領先的身量較矮,略微有點胖,大笑著對後面一個說:「這小丫頭有意思!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怎麼說起話來竟像已經歷世情的人,不合年齡的老成!」巧慧一看來人,立即站起請安,「九阿哥,十阿哥吉祥!」從到這裡以來還沒見過外人,我一時愣在那裡,看到巧慧請完安後才突然反應過來,也急忙躬身請安,心裡卻直為剛才他所說的話打鼓,我又忘了我現在的年齡是13,而非25了!
前面笑著的那個,也不說話,只是用手摸著下巴上下打量我,我心想這個應該是十阿哥,側後站著的那個身板格外挺直的,應該是九阿哥。九阿哥平平的說了聲:「起吧!」我和巧慧直起身子。我心裡想著原來我首次見到的是傳說中的草包和毒蛇,一邊琢磨剛才的話有哪句不妥當,沒說什麼不敬的話,即使被他們聽去了,應該也沒什麼吧?
十阿哥笑問:「你是馬而泰家的?」我道「是!」他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九阿哥催道:「走吧,八哥還等著呢!」十阿哥一拍腦袋,急忙從我們身邊走過,大嚷著:「是啊,我一看熱鬧就把正事給忘了!走,走,走。」等他倆走過,我抬頭看著他倆得背影,一邊想著剛才十阿哥的樣子,感嘆倒「古人誠不欺我」,真是有點象草包,不禁笑起來,笑容剛展開,正對上十阿哥回轉的臉,一下子有點僵。
往回走時,巧慧一直不說話,不知道是因為剛才有點被嚇著了,還是對我不滿。我也一直在想著剛才的事情,如果我那可憐的歷史知識屬實,十阿哥腸子可沒有幾道彎,只怕剛才的事情他肯定會告訴八阿哥的,至於八阿哥會有什麼反應,我完全不知,那只能先給姐姐說一聲,雖不至於有什麼大事情,但有個準備總是好的。心裡拿定了主意,也快到了,慢了慢腳步說:「我總是希望姐姐過得好的,放心吧!」說完也沒有管巧慧什麼反應就快步進了屋子。
姐姐正側臥在榻上,小丫頭跪在腳踏上給捶腿,我做個禁聲的手勢,找了正對著姐姐的椅子坐下。要擱到現代,恐怕追姐姐的人要不排個營也肯定有一個連。下巴尖尖,我見猶憐,膚色尤其好,細白嫩滑,在燈下看來更是晶瑩。
姐姐睜開眼睛,看我正在打量她,讓丫鬟扶起來,靠著墊子坐好,笑問,「你現在是越發靜了,回來了也不說話,我有什麼好看的?」我也笑著說「姐姐若不好看,這好看的人只怕也不多了。」丫頭端了水給姐姐,我看姐姐輕抿了兩口,復遞迴給丫頭,又半眯著了。我淡淡道,「剛才在園子裡碰到九阿哥和十阿哥了。」姐姐等了一會見我沒有下文,睜眼看了我一眼,對旁邊的丫頭說:「你們都下去給姑娘準備沐浴用品。」 丫頭們都退了下去。我站起,走到她身邊坐下,把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姐姐聽完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側邊的美人屏風發呆。過了一會,嘆道:「妹妹,你真長大了!」她替我理了一下耳邊的亂發,溫柔地看著我說:「你現在倒不像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倒是好像是一跤摔大了十歲。」我心想,的確是摔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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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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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在凳子上扭了扭,穿成這樣實在是遭罪。晚膳的時間早過,可八阿哥卻遲遲不來,剛開始的那股子新鮮勁也漸漸消失,越發坐不住,站起來,從丫頭手裡搶過扇子,一陣猛扇,姐姐皺眉說:「哪就那麼熱了?」我一邊扇著扇子,一邊說:「要是再不來,我就回去換衣服。真是活受罪!」話音還未落,就看見簾子挑了起來,三人魚貫而入,走在前面的二十二三歲,身材頎長,著月白色長袍,腰間繫著碧色腰帶,上懸著同色玉珮。面如美玉,目如朗星。我暗讚,這八阿哥長得雖有點陰柔了,但仍然是個美男子。
他看見我,眼裡幾絲驚詫,神情微征,瞬即恢復如常,嘴邊噙笑的轉開視線看向姐姐。此時滿屋子的丫頭僕婦已經都俯下了身子,我這才反應過來,忙也俯下身子,唉,我好像還未習慣這拜來拜去的規矩。
他微笑著扶起姐姐,說了聲「都起吧!」笑對姐姐說:「有點事情耽擱了,回頭我和九弟,十弟還有事情商議,所以就一塊過來。因是一時起意,所以也沒有通知你。」
姐姐笑了笑說:「這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情。」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都坐定後,丫頭服侍著擦臉、洗手,姐姐轉身出去吩咐外面的太監傳膳。我在旁邊站著,心裡想著,姐姐阿!你怎麼把我給忘了呢?九阿哥面無表情,十阿哥還是那一副痞子樣,自打進門,就時不時地瞄我一眼,八阿哥嘴角帶笑,好像是有點累了,微眯著眼。姐姐轉身進來,微笑著說:「可以用膳了。」八阿哥點點頭,這才睜開眼睛,看著我笑問:「這是若曦吧?前段日子說你身子不大好,現在可好些了?」我回道:「好得差不多了!」八阿哥又笑說:「你身子剛好,別站著了,坐吧!」我看了姐姐一眼,見姐姐沒什麼反應,就坐了下來。
席間八阿哥時不時和姐姐笑說幾句,九阿哥默默地吃著,反倒是十阿哥,許是我和他恰好坐了個斜對面,他是邊吃飯,邊笑眯眯地看著我,胃口極好地樣子。我本來就因為天熱沒什麼胃口,他又這麼瞅個不停,我是越發地難以下嚥。心想,我對他而言算不算是「秀色開胃菜」?
我偷瞅了一圈,看沒人注意,立即抬眼狠狠盯了回去,十阿哥正邊吃邊瞅的開心,冷不防我這一盯,立即愣住,筷子含在嘴裡,竟忘了拿出來。我盯了幾秒鐘,看著他那個傻樣又覺得可笑,抿嘴笑了一下,復低頭去吃飯。低頭時眼神不經意一掃,發現姐姐,八阿哥和九阿哥都看著我。我心一跳,再不敢抬頭,快吃了兩口,可一下子又嗆住,側著身子,扶著桌沿一邊捂著嘴咳,一邊對姐姐搖手表示沒事。聽到十阿哥大笑,可我是再不敢去看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漱口,接著吃飯,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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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湖不遠的大樹下,我背靠大樹正在讀宋詞。昨天和姐姐特地要了宋詞。因為以前偏愛宋詞背了不少,兩相映照著讀就能認識不少繁體字。
想想我在現代也是苦讀十六年書,自認為也算是知識女性,可到了這裡,變成了半文盲。前日,因平時負責書信往來的太監不在,我就自告奮勇給姐姐讀信,可一封信讀來竟是一小半不認識。在我什麼,什麼的聲音中,信還沒讀完,姐姐已笑軟在榻上,「你說要讀信,我以為幾年不見,倒是長進了。沒想到,的確是長進了一點,會用什麼代替不認識的字了。」姐姐笑得太厲害,短短一句話,斷斷續續說了半天才說完。我也是又羞又惱呆在當地,當即決定,不行,我要脫掉文盲的帽子,堅決要做知識女性!
想到這裡,不禁自嘲地笑笑,幸虧是落在這具小姐身體裡,吃穿不愁,否則只怕要生生餓死我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眼角一掃看見草叢裡幾隻螞蟻,突然想起小時候掏螞蟻洞的事情,不禁來了興致,在這具小身體裡,我好像有點反老還童。拿小樹枝擋著螞蟻不肯讓它走,走兩步,就被我撥了回去,走兩步,就又被我撥了回去。
正在偷笑,忽覺得耳邊呼哧呼哧地喘氣聲,一側頭,就看見十阿哥蹲在我旁邊也正在看螞蟻,我瞪了他一眼,再看旁邊還有一雙靴子,順著靴子往上看,正對上八阿哥似笑非笑的眼睛,趕忙站起請安。十阿哥從地上站起,一副憊賴的樣子,笑對八阿哥說:「看著鬼丫頭的樣子,我還當什麼好東西呢!看來我是太看得起她了。」我心想,讓你看得起也不見得是榮幸。
八阿哥笑問:「讀宋詞呢?」 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書,「是!」 十阿哥插嘴道:「在看螞蟻呢,擺了個讀書的樣子給人看罷了。」我側頭看著他,也不過十七八的樣子,在我面前倒成了大爺。回道:「你不知道『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嗎?我看的是螞蟻,可又不是螞蟻。」
他有點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看向八阿哥。八阿哥笑點頭,「老十,你可要好好讀書了!」又笑問我:「你看佛經?」我忙答道:「只是聽姐姐念多了而已。」他笑了笑,轉望著湖邊,過了一會說:「念的是多!」
我琢磨了下,看他仍然是臉帶笑意,辨不出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只能淡淡回道:「求得只是心平氣和。」他沒有說話,只是笑看著湖面。
旁邊的十阿哥等了半天,好像插不上話,有些無趣,過去撿起地上的書問:「這些你都認識?」我看著他挑釁的目光很想說,都認識,可事實擱在那裡,只好說,「認-識-!是它們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們,不過我們正在彼此熟悉中。」他又是一陣爆笑,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到十阿哥那副痞子樣就有點暴躁,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經大腦的。八阿哥笑問:「那你如何讓自己認得它們呢?」我想了想說:「自己猜!」十阿哥笑叫:「這也行?我們都不用請先生了,自管自己猜就行了。」
八阿哥嘆笑著搖搖頭說了聲,「走吧!」先行了。十阿哥忙把書扔還給我,追了上去,剛走了幾步,又轉身問我:「我們去別院遛馬,你去不?」我一聽大是心動,自來了這裡還沒出過院門呢!頗有點諂媚地跑上前去,「我這樣能去嗎?還有我姐姐那裡怎麼說?」
他說:「這有什麼不能去的,給你找匹溫順的老馬,讓小廝牽著就行了。至於你姐姐那裡,關我什麼事?」我看他又擺起譜來了,有心想刺他幾句,可是又惦唸著這難得的出門機會,只好──忍──。
看他走的倒是不快,可我也要小跑著才能跟上,我裝作突然想出個好主意的樣子說:「八貝勒爺說得話,姐姐準是聽的。」他看我一眼說:「那你就去和八哥說吧!」我覺得自己能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怎麼這個老十是個順竿子就往上爬得主呢?惱道:「是你請的我,你要負責到底,要不我就不去了!」他斜睨了我一眼,一副你愛去不去的樣子。我轉身就往回走,他連忙拉住我說:「得!得!我去說,行了吧!」我這才笑看了他一眼,甩掉他的手,跟著他疾步快走。
到了門口,小廝們迎上來說,馬車已經備好。八阿哥不說話,頭裡領著就上了馬車,十阿哥也縱身一跳就上去了。跪在地上給我作腳踏子的小廝不過十二三歲,一臉稚氣。盯著他的背,可這腳是怎麼也不願踏到他背上去。
十阿哥在車廂裡嚷嚷:「磨蹭什麼呢?」八阿哥正好坐在對側面,笑了一下,把手伸過來,我鬆了口氣,讓小廝讓開,拉著八阿哥的手就著力,爬上了車。十阿哥嚷著「麻煩!」一邊往裡挪了挪,示意我坐他旁邊。
我趴在窗口,一直往外看,街上人熙來攘往,店舖林立,馬車過處,人們都主動立往兩邊讓路,所以人雖多,但馬車的速度卻不算很慢。我看著外面「咦」了一聲,可轉念一想又明白了,只是搖了搖頭。
十阿哥探出窗戶頭向後張望了一會,又縮回來,納悶地問我「你剛才看見什麼了?」我一愣,又一笑說,「看著什麼不告訴你。」又看向窗外。他恨恨地瞅了我眼,不理我,可過了會究竟是沒忍住,復問道「你剛才究竟咦什麼?」我轉回頭,目視前方,不理他。十阿哥推了推我,我說:「告訴你可以,不過你也得給我點好處才行。」
他驚叫:「問問你看到什麼而已,還要給你好處!」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是我看見的有趣的玩藝,你要聽當然要給點好處,難道你聽說書的時候都是不付錢的嗎?」我說完,又掀開簾子向外看出去。過了一小會,感覺手裡多了樣東西,一看是張銀票,他說:「可以講了吧?」我把票子扔回給他「哼!」「那你到底要什麼?」
我笑了起來,心想逗著你玩的,還真不知道要什麼。突然想起《倚天屠龍記》,「我這會子也想不起來要什麼,這樣吧,你以後答應我一個要求就行了。」看他想張嘴,我又接著說,「絕對不會是什麼你做不到的事情。再說,你一個阿哥答應我一個小丫頭的要求,又能有什麼難呢?」他有點不甘,不過終於笑著說「好!我答應你!」我拍了拍手笑說:「你可記好了,我可是有證人的」。上車後,八阿哥就一直閉目養神。這會聽到我的話,睜開眼睛,看了十阿哥一眼,又笑看著我說:「記住了,可以說了!」
「嗯,嗯!」我清了清嗓子說:「街上人很多,可馬車行得很平穩,看見的路人都老遠就讓開了,可我們並沒有表明貝勒爺坐在裡面,我當時有點疑惑這怎麼回事,所以就咦了一聲。」「那你搖頭呢?」我接著道:「後來又想,這樣的馬車,絕非一般人能坐的。這又是在天子腳下,升斗小民也是多有見識的,所以即使不知道究竟坐的什麼人,可知道讓道總沒有錯的。至於說搖頭,只是因為我想到自己成了狐狸而已。」
「狐狸?」十阿哥疑惑地看著我,又轉頭看向八阿哥,八阿哥笑著說:「狐假虎威」,十阿哥反應過來,剛要笑,又頓住,嚷道:「就這樣呀,這就換了我一個要求。」我看著他懊惱的樣子,實在忍不住,低頭笑起來,一抬頭看見八阿哥正看著老十也在笑。只不過這次的笑和以往好像很不同,我盯著思索,哪裡呢?八阿哥一側眸,正好對上我帶著探究的目光,我們倆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對方,最後還是我有些抵受不住,低下了頭。心裡想,果然厲害,不愧是玩心眼長大的人,想當年我盯著我們班男生看的時候,無人敢正面迎我鋒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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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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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坐在桌前臨帖,唉!我的毛筆字不提也罷,現在那是我心頭一痛。這幾日被十阿哥已經不知道嘲笑了多少次。我也由剛開始的臉紅到現在坦然受之。
那日騎馬玩得是十足開心,十阿哥就不用說了,為「滿人馬背上得天下」做了現場演示。就連略顯單薄的八阿哥也是身手矯健。我在馬上坐了一會,覺得坐在馬上還不如坐到草地上去,就索性坐到草地上遠看著他們。回來的路上,十阿哥還嘲笑我說,像是漢人的小姐。我心想,本來就是漢人的小姐。只是回來後,雖因為八阿哥派小廝事先打過招呼,姐姐沒說什麼,可臉色不是很好看。不過因為玩得開心,我覺得還是值得。
從那日後,十阿哥隔三茬五的總會來看看我,有一日我問他「旮旯」怎麼寫,他也回答不上來,我們互相嘲笑對方幾次,只好作罷。這段時日若說我有大的收穫,那就是我和十阿哥的爭吵友誼飛速發展。借用巧慧的話說,「十爺是隔幾日不被小姐刺幾句,心裡就窩得慌。」我竊笑,他一小屁孩和我斗?不過這麼一來二去,我覺得他已經不是那個我心中的草包了,也許胸無城府,文墨不通,莽撞衝動,有時還不講道理,可我覺得他倒更像我在現代的朋友,我不用去揣度他心底的意思,我可以直接地把喜怒哀樂表現出來。
我又寫了幾個字,覺得再難集中精神,也就索性擱筆。透過珠簾隱約看到姐姐正在聽一個小太監說什麼,然後揮了揮手,小太監就下去了。我走出去,讓丫頭給我端茶過來,姐姐對我說「晚上貝勒爺要過來一塊用膳。」我喝了口茶,問:「十阿哥也過來嗎?」姐姐道:「不知道,說不準的事情。」她突然定了一下,吩咐丫頭們都下去,坐到我旁邊。
我覺得架式不對,可又猜不出她想說什麼,只好沉默著。姐姐看著我欲言又止,我實在忍不住,只好問:「姐姐,我們姐妹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嗎?」
姐姐點點頭,像是下定決心,問:「你對十阿哥有意思嗎?」 「啊!」我有點驚,忙道:「這什麼和什麼呀?我們倆只是玩得來而已。」姐姐看我臉上的神色不是裝出來的,鬆了口氣說:「沒有就好!」緊接著又嚴肅地說:「咱們滿人雖沒有漢人那麼多規矩,可你一個姑娘有些分寸要把握好了。」我有點氣又有點笑,氣的是,說了幾句話,玩了幾次,還都是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就好像我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笑的是,姐姐和當年找我談早戀問題的高中老師可真是象。
八阿哥來時,我和巧慧正在院子裡踢毽子,我已經踢了四十下,我現在的最高記錄就是四十,我想著要衝破記錄,所以明看見了他,但裝作沒有看見繼續踢,巧慧和別的僕婦要請安,八阿哥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大家只好都呆愣在當地看我踢毽子。45,46,47,唉,終是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自己停了下來。裝做剛發現八阿哥的樣子,慌忙請安,這才一院子的僕婦丫鬟們紛紛請安。
八阿哥取笑地看著我讚道:「踢得不錯!」我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心裡想,虛偽!這裡的丫鬟踢得好的簡直是好像全身上下到處都能踢毽子,而我只會用右腳踢,這也能是好?
僕婦們挑起簾子,八阿哥率先進去,我隨後跟著進去,還不忘轉頭對巧慧說了聲「記住了,47下!」。站定了,發現正對八阿哥站著,姐姐正低頭幫他挽袖子,我四周看看,不知道該幹什麼,就只好看著姐姐和他。
姐姐挽好袖子一抬頭看我正盯著看他們,臉一紅道:「杵在那裡幹什麼?」我這才覺得是有些不太對,臉有些燒,轉過頭訕訕地說:「就是不知道幹什麼,才杵在這裡的。」八阿哥笑說:「這麼多椅子,你不知該做什麼?」我心想,這是賜座了,找了把椅子忙坐下。姐姐說:「你也擦洗一下,準備用飯。」
吃過飯,漱完口,撤了桌子。丫鬟們又端了茶上來 。我想著上次八阿哥雖來用了膳,可很快就走了。看這次不急不忙的樣子,今晚怕是要歇在這裡了。正在胡思亂想,聽到八阿哥說:「再過幾日就是十弟十七歲的生辰,因不是什麼大生日,宮裡大概也就隨便意思一下。我們哥幾個卻想借這個機會私底下好好熱鬧一下。十弟還未有自己的府邸,所以我琢磨著就在我這裡辦。」
姐姐想了一下說:「我沒有操辦這個的經驗,不如問問嫡福晉的意思。」 八阿哥喝了口茶說:「她現在身子不方便,再說這也是十弟自己的意思。」姐姐看了我一眼道:「那就我來辦了。」
八阿哥緩緩說:「既是私底下,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大家只是找個地方熱鬧一下而已。」「太子爺來嗎?」姐姐問。「帖子肯定是下的,來不來說不準。」姐姐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姐姐垂目不語,八阿哥看著前方也不說話。我端起茶盅要喝,卻發現已經喝完,只得又放下,丫鬟上來添水,我擺了擺手,她又退下去。我覺得氣氛越來越怪,只好站起,乾巴巴地說:「貝勒爺若沒什麼事情吩咐,若曦先行告退。」
八阿哥剛抬手,姐姐忙道:「這麼早就睡嗎?」我笑回:「不睡,回去臨帖。」姐姐又道:「這才吃了飯多大會就臨帖,回頭胃疼!」我心想,反正我是現在不能走,只好幹笑兩聲,復又坐下。招了招手讓丫鬟添水。八阿哥嘴角含笑看著我們。我琢磨不出來他是否不悅,只好放棄。
沉默,沉默,一直沉默。我修身養性的功夫不能和他二人相比,實在無法忍受。我站起道: 「拿圍棋!」我忙叫道:「我不會下圍棋,我們下象棋吧!」八阿哥卻搖頭說:「不會!」我「啊!」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又坐回椅子上。
是沉默,又是沉默,還是沉默!跳棋,軍棋,撲克,官兵捉賊,仙劍奇情….我發現我想的已經對解決現在狀況毫無幫助了,趕快扯回了思緒。
「我們下圍棋吧!」八阿哥問:「你不是不會下嗎?」我問:「不能學嗎?」他想了想,嘴角的那絲笑容最終變成了一個笑臉,說:「那好!」我有些恍惚,想起那次在馬車上的笑眸。然後突然明白,原來當時覺的不同是因為他的眼睛,上次他的眼睛也在笑。平時他的笑從未進到過眼睛裡。
八阿哥粗粗講了規則,說邊學邊下。他讓我執黑先行。小時候愛慕虛榮時,也打過圍棋譜,最後上了高中學習越來越忙,本來也沒興趣,就把這個極其費腦的圍棋給丟了,轉而玩簡單易學的撲克。我想了想,惦記著那句「金角銀邊草肚皮」,就找了一角落子。姐姐側坐在我身邊。我本來有意讓姐姐多學一點,可看她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只好作罷。一會的功夫,棋盤已經是大半片白色山河。我心裡有點鬱悶,「貝勒爺也不讓讓我?」八阿哥說:「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讓你?」我哭喪著臉說:「讓了都這樣,這要不讓…..」他問:「還繼續下嗎?」我說:「下!」既然已經輸了,只能儘量爭取少輸一點。腹中只能割捨,讓白子吃吧。守著兩個角,絞盡腦汁地,拚命地想當年一些殘存的印象。最後不知道是我想出來的方法真起了作用,還是他讓了我,反正我的兩個角是做活了。
八阿哥看著棋盤問:「你學過下圍棋?」我說:「看別人下過,知道一點點! 怎麼樣?」他戲謔地看著我說:「不怎麼樣! 不過知道『壯士斷腕」,不做無謂糾纏,也不錯了。」我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心想八阿哥今天肯定要歇在這裡的,於是站起說:「若曦告退!」八阿哥點點頭,姐姐站起吩咐丫鬟們準備浴湯。我做了個福,就退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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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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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甜一覺,睜眼時,天已大亮。想著貝勒爺應該已經上朝去了,叫丫頭服侍著洗漱。弄妥當後,忙去給姐姐請安。進屋時,看見姐姐正望著窗外發呆。我挨著坐下,想著昨晚的事情,也是悶悶的。
靜了一會,姐姐頭沒回問道:「想什麼呢?」我往她身邊擠了擠,挽著她的膀子反問道:「姐姐在想什麼?」她不吭聲,只看著窗外,過了會才說:「沒想什麼。」一時兩人都沉默不語,我臉挨著姐姐的肩,也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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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精巧的亭子座落在小山坡上,三面都是翠竹,另一面連著長廊彎下了山坡。背向長廊,面朝修竹,我一手支著頭斜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一手拿著卷宋詞。一闕詞沒有讀完,人已經痴了。
「重來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壟兩依依。......」
突然,手中的書被奪走,一個歡快的聲音嚷道:「看什麼呢?人來了,都不知道?」我唬了一跳,從石凳上跳起。見十阿哥正看著我。他捉弄我成功,正在開心,可見到我眼中含淚,臉帶愁苦,又有幾分驚怕。本來的歡快表情僵在臉上。他身旁站著的九阿哥,和另一位年紀不大的俊朗少年也都有些愕然。
我俯下身子請安,順便整了一下臉部表情。再抬起頭時已是一臉淡然。十阿哥還傻在那裡,九阿哥愕然的神色卻已褪去,對我說:「這是十四爺。」我想著,十四爺啊!一直想見的人物。可現在時候不對,實在高興不起來。一時大家都無語。我看十阿哥已經緩過勁來了,就問:「十阿哥怎麼在這裡?」他說:「我們去見八哥,老遠看你坐在這裡一動不動的,就彎過來,看你幹什麼呢?」他停了一下,看了看我臉色,問:「是誰給你氣受了嗎?」我淡然一笑道:「我姐姐可是這府裡的側福晉,你看誰能給我氣受?」
他用捲著的書拍了拍旁邊的石桌,剛想張口,九阿哥道:「走吧,八哥要等急了!」十阿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把書放在桌上,陰沉著臉從我身旁走過,九阿哥轉身隨著十阿哥沿長廊而下。十四阿哥卻笑嘻嘻地走到桌邊瞟了眼桌上的書,冷不丁問了句,「多大了?」我疑惑地回道:「十三了!」他笑點下頭,轉身離開。
我等了等,看他們走遠了,撿起桌上的書也往回走。昨天巧慧的話卻仍然在腦裡迴旋不去。「主子出嫁前和老爺手下一個軍士很是要好,主子的馬術就是他教的。他雖是個漢人,可騎術極好,在整個軍營是有名的。可是後來,主子卻嫁了貝勒爺。初嫁貝勒爺時,主子雖說不怎麼笑,但別的都正常。三個月後,還懷了小阿哥。可沒想到緊接著就從北邊傳來消息說,那個軍士死了。當時主子就暈了過去,強撐了幾天,終是病倒了,然後孩子也沒了,後來病雖好了,可身子卻一直很弱!從那後,主子就每日頌經,平常待人越發冷淡。嫡福晉雖說比主子晚進門兩年,可現在已經懷上小阿哥,主子卻仍然……」
當時我還氣問:「起先姐姐就沒有求過阿瑪嗎?」巧慧苦笑著回答:「怎麼沒有?可老爺說,做夢都不要再想了,她是定給了阿哥的,再胡想大家都不用活了。」我又問:「這事情,貝勒爺知道嗎?」巧慧說:「不知道,老爺當時處理的極為隱秘,府裡頭也只有老爺,主子和我知道!」我卻想起了當時八阿哥在湖邊大樹下的表情,覺得只怕阿瑪巧慧都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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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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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雖說心裡苦悶之極,但日子總是一日日過的。這幾日姐姐很是操勞,貝勒爺雖說不用太緊張,可畢竟十幾個阿哥,再加上皇太子,哪能不緊張?我幫不上什麼忙,反倒很是輕閒,因為心裡煩,哪也不願去,整天窩在屋中胡思亂想。嘆一回姐姐,想一回自己,選秀女前面又是一條什麼路等著我?雖知道歷史的大走向,可個人的命運卻操縱在他人手裡。自己一點也把握不了。
冬云端了一碗銀耳湯進來,笑說:「病的時候,整日往外跑,叫都叫不住。現在身體好了,反倒整天賴在床上。」我起來,坐到桌邊,端起湯就喝,不是說把悲傷溺畢在食物中嗎?冬云看著我喝湯,一面道:「明天晚上就是十阿哥的生辰了,小姐備了禮沒有?」我一下子停住,心想,怎麼忘了這個茬了?心裡開始琢磨,送什麼呢?姐姐看我苦惱的樣子笑說:「已經替你備好了。」我心想,那怎麼能算呢?
不過有事情琢磨還是好的,至少我不那麼煩了,而且開始期待明天的盛宴。想想,多少個歷史上有名的人物!而且齊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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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早爬起,吩咐冬云一定要把我裝扮得能有多漂亮就多漂亮!然後衣服,首飾,一套套,一件件的看,又一套套,一件件的否決。屋子裡床上桌子上攤滿了。姐姐說我瘋了。我心想如果不這麼沒心沒肺的,只怕就真要瘋了。
姐姐吃過午膳就去忙了。我和冬云從清晨折騰到下午,全身美麗工程才總算搞定。冬云對我連眼睫毛,眼瞼這些地方都不放過,已經快要抓狂。因為以前上班的時候也經常化淡妝,和當年我那一大包化妝工具來比,這裡實在是太小兒科了。不過經過我不懈的溝通說明,冬云的巧手裝扮,再加上這個馬而泰.若曦本就是個小美人,一個宜古宜今的宮裝麗人出現了。巧慧看到我,都很是看了一會,嘆道:「二小姐真好看!」我溫婉含蓄,含羞帶怯地低頭一笑,巧慧大叫道:「天哪!小姐,這是你嗎?」我又抬起頭,向她眨眨眼睛,笑問:「你說呢?」巧慧笑道:「現在是了!」
日漸西沉,我一切準備妥當。姐姐派來接我們的太監正好到了。然後,前有太監領路,身後兩個丫鬟相伴,一路裊裊婷婷地行去。
已經立秋,白天雖還有些熱,傍晚卻不冷不熱剛剛好。姐姐挑了湖邊的一塊空地舉行晚宴。戲檯子就搭在湖上,湖邊正好種了幾株金銀桂,微風從湖面吹來時,浮動著若有若無的暗香。
我到時,姐姐正坐在湖邊閣樓裡看戲牌,頭一抬,看見我也是一愣,不說話,只用眼睛上下打量我,最後笑嘆道:「竟比那畫上的人還美!」我笑說:「姐姐這是誇我,還是誇自己?我們可是有六分相像呢!」姐姐笑罵:「貧嘴!」
我問:「人還沒有到嗎?」姐姐說:「頭先小廝來說,爺和九阿哥他們一道過來,這會子應該要到了。」話音還未落,就遠遠看見一隊人行來,姐姐忙站起,走出閣樓,在前面候著,我也跟著站在她身後。姐姐一面看著前邊一面說:「旁邊你沒見過的兩位是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正說著,一隊人已經到了,姐姐上前請安,我也隨後跟著,起身時,看見八貝勒,九阿哥,十阿哥都是一愣,反倒是以前沒見過的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雖多看了兩眼但面色如常。
大家走進閣樓各自坐定,我站在姐姐身邊,八阿哥笑說:「今兒晚上就圖個樂子,沒有那麼多規矩,坐著吧!」我這才在姐姐身後坐了下來。十一阿哥笑說:「上次喝酒,十三弟逃了,這次可不能放了他!」十阿哥興奮地接道:「等的就是他!」八阿哥笑道:「你可喝不過那個『拚命十三郎』。」 大家都哄笑起來。
姐姐笑聽了一會,看到小太監在外面伸脖子向裡看,站起來說:「女眷到了,我去安排一下。」領著我出了閣樓。不知道在講什麼,只聽到身後十阿哥嚷嚷聲,和一屋子的笑聲。我聽著,心中滿是感嘆,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地跟著傻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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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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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南北兩個閣樓,南邊的是備給貝勒阿哥休息用的,北邊的是給女眷休息的地方。姐姐讓巧慧陪我去北邊先歇著,待會看戲時再來叫我。說完,太監丫鬟陪著徑直去了。
進了閣樓,裡面兩個十四五歲的秀麗女孩正在笑談,聽到聲音都住嘴抬頭看向我們,其中穿湖綠宮裝的女孩看是我,先是驚愕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撇撇嘴瞪了我一眼,把頭轉回去了。巧慧上前請安。她也不理,自顧說話,倒是旁邊的小姑娘有點過意不去地道:「免了!」
我心想,這是什麼時候結的官司。上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問巧慧:「怎麼回事?」巧慧委屈地小聲道:「二小姐結的梁子,倒霉的卻是我。郭絡羅.明玉,人稱明玉格格,是嫡福晉的妹子。」我心裡想了想大概有些明白。以前的若曦行事無法無天,只怕是因為覺得自己姐姐不受寵,找了對方的茬子。可對方的額娘是和碩公主──順治堂兄安親王岳樂的女兒,康熙的堂妹,阿瑪是明尚額駙,姐姐又是嫡福晉,豈能讓若曦討了便宜?
巧慧在耳邊小聲說:「小姐從樓上摔下來時,只有她在場,她說是小姐自己腳滑摔下來的。我們私下裡想肯定和她脫不了干係。」我點點頭想以後只要她不犯我,我絕不去再招惹她。
讓巧慧取了些點心來吃,一面向窗外打量,看到太監小廝們圍著三個人向南閣行去,其中一個正是俊朗的十四阿哥,走在旁邊一個和他個頭差不多,一身寶藍袍子,眉目英挺,但又比十四阿哥多了兩分不羈。我猜大概是十三阿哥。那領頭走著的穿藏青長袍,臉色略微蒼白,但眉目冷峻的就應該是大名鼎鼎的四阿哥!我站起來,從窗戶使勁探出去,想把未來的雍正看的更清楚一些!
八阿哥迎了出來,向四阿哥請安,然後側身讓四阿哥先行。落在後面的十四阿哥,突然停下,抬頭看過來,十三阿哥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來,然後就看到抓住窗棱,半個身子探在外面的我。我趕忙縮回來,站直了身子。兩人都面無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在窗邊,俯了俯身子,做了個請安的樣子。十四阿哥嘴角一挑,朝我笑了起來,十三阿哥也是一笑,兩人轉頭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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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全黑,宮燈一盞盞點亮,雖不如電燈明亮,但朦朦朧朧中反多了「霧裡看花」的美。人都聚在樓下,樓上就我和巧慧坐著,嬌笑聲從樓下傳來。我伏在窗口,隨意地看著底下的丫鬟小廝們忙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巧慧說話。
巧慧低聲叫道:「小姐!」我「嗯」了一聲回頭看她,卻見她恭敬地站在身後,低著頭,我疑惑地轉回頭向對面看去。看見四阿哥、八阿哥長身玉立,正並排站在窗口。隔窗望去燭火一明一滅之間,兩人的臉忽隱忽現。我下意識地站起,心想著,這玉般的美貌男子,今日並排相站,但終有一日要持戈相對,你死我活。雖對著良辰美景,一絲哀傷卻從心裡泛起。巧慧在身後拽我衣袖,這才發覺我竟只是痴看著對面。忙擠了個笑容出來,俯下了身子請安。對面兩人同時抬了抬手,我緩緩起來。側身站在巧慧身旁。
一個小廝快步走到八阿哥身旁,低聲說了些什麼,八阿哥又和四阿哥說了幾句。四阿哥點點頭,兩人遂一前一後地下去了。過了一會,丫鬟來說開席了,我問:「太子爺不是還沒有到嗎?」她笑回道:「剛才太子爺遣了人來說,他剛辦完事,要先換了衣服才來,讓大家別再等了,先開席吧!」我點點頭,隨她下樓。
和我同桌的是兩個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我到時,兩人正在談笑,看我來,彼此欠了欠身子。坐定後,我環視四周,看見最前方正中的桌子空著,我猜該是留給太子爺的。左側依次是八、九、十、十四阿哥,右側依次是四、十一、十二、十三阿哥。
一個太監托著木盤,搭著大紅緞子,上放戲單,站在四阿哥桌旁,四阿哥沒有看,只朝太監說了幾句話,只看他捧著盤子走到十阿哥桌前回話,十阿哥聽完沒說話只點了點頭,拿起戲單草草一看,接過筆勾了下,遞還給太監。太監這才轉回四阿哥桌前,四阿哥也勾了一下。小太監捧著盤子又請八阿哥點戲,八阿哥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不一會的功夫,戲台上已經咿咿呀呀地唱起來。此時京劇還未誕生,唱的是崑曲。只可惜在三百多年後,崑曲早已不再如此盛行,我所知道的也就《西廂記》、《牡丹亭》那極有名的幾齣而已,再加上昨晚剛和冬云學的《麻姑拜壽》。不過看了行頭,也知道這一出是『武松打虎』,暗道,是十阿哥點的戲,只圖熱鬧。剛演到武松騎在虎身上提拳要打,一個太監高聲喊道:「太子到!」一下子,台上台下全拜倒在地上,我從人群中望過去,一個身穿黃綾長袍,面容端秀的人緩緩走來。
隨著眾人起身,坐回桌前。太監又捧了戲單過來,太子朗聲道:「今兒是給十弟作生日,讓壽星先點吧!」十阿哥站起回道:「先頭已經點過,就等二哥點了。」太子這才拿過單子細看。
這下我是完全不知道上面在唱些什麼了,旁邊的兩個姑娘倒看得分外入神。
幾個大阿哥,時有說笑,酒喝的並不多。可自十阿哥往下,酒是像水一樣往下灌。十阿哥和幾個阿哥都站在十三阿哥桌邊要他喝酒,他也不推拒,舉杯就干。幹完之後,大聲道:「我們可要多給今晚上的壽星敬幾杯。」眾阿哥又紛紛向十阿哥舉杯!我心想真是引火燒身。
吃也吃飽了,台上的戲換了一出,可我仍是不知道在唱什麼。瞧到十阿哥起身離席。轉眼看姐姐正在一面看戲,一面和別的福晉說話。我遂起身尾隨十阿哥而去。巧慧要陪來,我說:「你就在這裡候著,我去去就回。」前面一個小太監打著燈籠領路,十阿哥歪歪斜斜地走著,我心想果然是喝不過十三,人家仍是神清氣爽的,他卻已經頗有醉意。看到前面的屋子,才明白過來他是要去小解。我忙轉回身子往外走了一段等著。
過了一會,小太監陪著出來。看我站在那裡,他緊走了兩步上來,問:「站在這裡幹什麼?」我說 :「給壽星送禮來了!」他看我空著手,問:「禮在哪裡?」我看了眼旁邊的小太監,他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太監紮了安自去了。
我領頭走著,十阿哥跟在身後,又問:「禮呢?」我不理他,自顧走著,他隨我進了湖邊的水榭。離戲台不算遠,那邊燈火通明,還看得見戲台上的人,戲曲卻只是隱約可聞,畢竟現在沒有音響。我站定,指了指連著欄杆的木長凳,對十阿哥說:「坐那裡!」他一臉困惑,還有點不耐煩,但還是走過去靠著欄杆坐下。面向他,我認真地請了個安。水榭裡沒有燈,只有天上的一彎半月,他坐在暗處,我不太能看清楚他的臉。只聽到他問:「你的禮該不會就是請個安吧?」我清了清嗓子,柔聲唱道:
……
壽香騰壽燭影高,
玉杯壽酒增壽考。
今盤壽果長壽桃,
願福如東海得壽比南山。
青鹿御芝呈瑞草,
齊祝願壽彌高。
畫堂壽日多喧鬧,
壽基鞏固壽堅牢。
京壽綿綿樂壽滔滔,
展壽席人人歡笑。
齊慶壽誕中祝壽間妙。
尾音剛落,就聽見水榭外的拍掌聲音。「我說十哥到哪去了呢!原來這裡搭了個小戲台。」十四阿哥一面拍著手,一面進了水榭,身後跟著一臉笑意的十三阿哥。我請了安,一時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十阿哥卻極是反常地沒有出聲反駁,只是站起來道:「酒氣有些上頭,所以坐一下,回吧!」十四阿哥繞著我走了一圈,邊上下打量邊道:「什麼時候也給我唱一出?」我被他看得有些生氣,「十四爺生日的時候,如不嫌棄,奴婢一定唱。」他笑了兩聲,還想說什麼,十阿哥卻緊著聲道:「十四弟!」十四阿哥忙擺手笑說:「好,好,好!這就走吧!」三人先後出了水榭。我一屁股坐下,想這算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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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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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坐了會,估摸著再不回去,巧慧肯定要急了,遂起身往回走去。看著前面歌舞昇平,心裡卻一片蒼涼。覺的那是一個更大的戲台,而我是一個看戲的。上演的是一幕悲劇,如果不動情,那麼看完也就算了,可我現在卻是看得入了戲,感同身受,卻又無力回天。
正低頭慢走,突然一個聲音喝道:「你長眼睛了嗎?往人身上撞。」我一嚇,忙停下,抬頭看,是郭絡羅家的明玉格格,正俏生生地立在我前面約十步遠的地方,身後跟著個小丫頭。我沒有心情理她,想快步從她身邊走過,她行了兩步擋在我身前。譏諷道:「真是個『野人』,一點規矩沒有。」我側走了一步,想繞過她,她也隨著我側走一步,仍舊擋在身前。我有點煩,抬起頭盯著她,想看看她究竟想幹什麼。她得意洋洋的笑說:「聽說你腦子摔壞了。」我也笑說:「有些人,不用摔,腦子也早就壞掉了。」她收了笑容,氣道:「有娘生沒娘養的野人!」我盯著她,笑道:「有些人倒是有娘養,可卻是連野人也不如!」她有些急,看她越急,我卻越是覺得好笑,真是個小姑娘,這兩句話也值得急。想當年我和同桌吵架,葷俗雅不忌,一邊罵著還一邊要笑得越坦然越開心,這樣效果才越好。看我笑眯眯地看著她,她突然脫口而出:「和你姐姐一樣,都是不知禮數的賤蹄子!」
說我賤沒什麼,只不過是我的罵人詞典中的初級詞彙而已。但說姐姐卻不行。從我在這個世界剛睜開眼睛時,姐姐對我的細心體貼照顧愛憐嬌寵,已經一點點,一滴滴涔進了我的血液中,她是我在這個時空中最在乎的人!我唯一的親人!我冷冷地盯著她:「你從哪裡聽來的話?」她看我急,有絲得意,「從哪裡聽來的不重要,反正就是賤──蹄──」她有意地拖長聲音重聲道。我「啪」的一巴掌甩過去。小丫鬟衝上來攙著她,叫道:「格格」,她捂著臉看著我,一臉不敢置信。我仍是盯著她,冷聲問道:「從哪裡聽來的?」她突然推開丫鬟衝過來想扇我。可惜我氣勢是25歲的,可身體是13歲的。所以接下來的場面,可以用『慘不忍睹』四字來形容。
見過女生打架嗎?就是抓,掐,撓,摳,擰,外帶扯頭髮。因為腳穿花盆底,所以當我們摔在地上扭打起來後,我們還動用了『咬』。只聽到,旁邊小丫頭哭喊著「格格,格格」,她試圖分開我們,可是兩個扭打在地上的女人,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拉。最後只聽到她大喊:「來人呀,來人呀!」太監小廝丫鬟紛紛聞聲而來,叫嚷著:「別打了,別打了!」可惜地上的兩個嬌貴主子打得正歡,哪裡聽。他們又不敢使大力,怕傷了哪個都不好交待。
本來就在酒宴旁邊沒有多遠的地方,最後終於驚動了太子阿哥福晉格格們,幾個小阿哥跑得快,很快就過來了,大阿哥們和太子爺也隨後跟了過來,女眷一則走得慢,二則離的本來就遠一點,所以過來得晚。十三、十四阿哥當先過來,八阿哥,九阿哥隨後,十阿哥身子不太穩也晃悠著跑過來。四阿哥,太子爺比較矜持,所以走的慢一些。
十四人未到,聲先到,叫道:「你們這是干什麼,還不快住手!」十三也喝道:「住手!」可誰聽他的呢?我們繼續!沒辦法,十三,十四隻好快走過來準備動手拉。
忽聽得一聲「撲通」,眾人齊聲驚叫。原來我們倆打架的地方本就在湖邊,這會子滿地滾著扭打在一起,早昏了頭,連著翻了幾個滾就掉進了湖裡。
我剛掉進湖裡時還有幾分竊喜,心想我在大學裡可是考過蛙泳200米的。可緊接著就發現自己錯了。腳蹬花盆底,身穿美宮裝,頭戴重頭飾,再加上還有一個人緊拽著我的衣服亂動,我和不會游泳沒什麼本質區別。只好閉著口氣等人來救,心想應該很快的。可時間過的好像很慢,我覺得我胸裡已經很悶了,越來越緊張。正覺得已經不行時,感覺一個人貼著我的背,手從我腋下穿過摟著我,拽著我衣服的手也被拉開,然後慢慢浮出水面。剛出水面,我就開始大口喘氣。上了岸後,發現抱著我的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正抱著明玉格格爬上岸,她大概嗆了水,雙眼緊閉,身體一動不動。我雖然比她好,可也是身體無力,軟倒在地上,靠在十三阿哥懷裡只知道喘氣。十阿哥衝上來,拉著我問:「有事沒有?」我沒什麼力氣地微微搖了搖頭。明玉格格那邊已是叫聲嚷聲一片,我看他們拚命的壓她肚子,心想難道實在不行我還要過去給她做人工呼吸?正想著,看她吐了幾口水出來,慢慢睜開了眼睛。
姐姐這個時候才剛到,看我坐在地上,撲上前來,只是模我,手有些抖,我安慰她道:「我沒事,沒事的!」她確定我安好無恙後,這才站起,又沖到明玉格格身邊去查看。巧慧和冬云過來,從十三阿哥懷裡接過我,扶我站起,又拿了披風把我裹起來。八阿哥板著臉一絲笑容也沒有,身旁明玉格格的那個小丫鬟正在低頭回話。四阿哥和太子爺無語站在一旁。那廂明玉格格緩過勁來,用力搡開身邊的姐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姐姐踉蹌一下也坐倒在地上。我一看用勁掙脫巧慧,衝了過去,姐姐厲聲喝道:「你想幹什麼?」我這才聞聲狠狠地站住。姐姐高聲問道:「怎麼回事?」我裹著披風立在那裡,輕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明玉格格,「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姐姐又轉向明玉格格柔聲道:「別哭了,小心傷了身子。若曦欺負了你,告訴我,我替你作主。」邊抽出絹子想替她擦眼淚。她把姐姐的手狠狠打開,帶著哭聲喊道:「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是……」我厲聲大喝道:「你再說一個字!」她狠狠地盯著我,我也極其陰曆的盯著她,跟我比氣勢?她終是把話吞了回去,張嘴又想哭,我上前兩步喝道:「不許哭!」她坐在地上仰著頭,張著嘴看著我。顯然是從沒有見過這麼不吝的主,有些嚇傻了。
不過傻在當場的可不止她一個,姐姐,十,十三,十四他們都有些震,四阿哥,八阿哥,太子爺也都靜靜地看著我,一地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最後太子爺輕笑了兩聲道:「沒想到十三弟在這裡倒有個妹子了!」大家這才反應過來,明玉格格依舊哭了起來。姐姐恨恨地看了我兩眼,讓巧慧冬云扶我回去。自己忙著照顧明玉格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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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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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落水後,已經五天。可任憑我是做低俯小,溫柔可憐,還是裝瘋賣傻,姐姐都不和我說話。屋裡的丫頭也凡事都靜靜來,悄悄去,人人都當我是『隱形人』。我心想自動禁足在屋,也不能換來原諒,索性出了門。
一路晃悠過去,只覺得路上碰到的太監小廝丫鬟僕婦們眼光都不對,待我比平時更多了幾分恭敬和小心。我也不太在意。仍舊在園子裡晃來晃去。遠遠瞅到十阿哥,十四阿哥的身影,忙追了過去。
他們回身見是我,都是一愣,只管瞅著我。我也歪著腦袋吊兒郎當地回看著他們。最後,十四『噗哧』一笑說:「你這是什麼樣子?」我裂了列嘴說:「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十阿哥嘻皮賴臉地道:「我以為你對我就夠凶的了,現在看來,以前對我還是很好的!」
十四搖頭笑嘆道「初見還以為是嬌柔美佳人!」我問:「那現在呢?」他抿著笑,反問道:「你可知道你已『一戰成名』?」我心想,當時這北京城裡最尊貴的少爺小姐們恐怕都在場,總是會有人替我宣揚宣揚事蹟的。緊了緊嘴角,說:「猜也猜得到。」他笑道:「這幾天全紫禁城的公子哥們談笑的都是『拚命十三妹』!」我「啊」了一聲,他接著道:「連皇阿瑪都開玩笑地問十三哥『什麼時候認了個妹子?』」我不敢置信地捂著嘴,瞪大眼睛看著十四阿哥。心想,天哪!連康熙都知道我了。十四看我的反應,越發笑地歡。
正笑鬧著,就看見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抹了抹額頭的汗上前請安,然後對我躬身道:「園子裡轉了好幾圈可找著您了!爺說要見您,在書房等著呢!」 我心想審判結果終於要揭曉了。心裡惴惴的。不是怕他對我怎樣,而是怕會牽連到姐姐。十阿哥看我臉色憂慮,粗聲道:「現在知道怕了?」十四阿哥卻斂了笑,柔聲說:「別害怕!我會幫你說情的。」我詫異地看他,他微微一笑,我低聲道:「那謝謝了!」
我們進去時,八阿哥正坐在桌前寫字。只向十、十四阿哥點了點頭,瞅也沒瞅我一眼,繼續低頭寫字。十阿哥,十四阿哥找了椅子各自坐了。我站在中間一動不動,低著頭心想,又來了一個把我當『隱形人』的。
過了好一會子,十阿哥,十四阿哥茶都喝完了一盅。八阿哥才放了筆,封好寫的東西,對旁邊的太監道:「把摺子直接遞到吏部。」太監揣好東西自去了。八阿哥抿了口茶,對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說:「你們對今兒早上彈劾常授招撫廣東海盜阿保位的事情怎麼看?」十阿哥嚷道:「能怎麼看?對這些海上橫行的海盜豈能手軟?不殺一儆百,其餘將更猖狂!」
八阿哥沒有理他,只是看著十四阿哥。十四想了會說:「皇阿瑪雖沒發話,但我揣摩他心裡早拿定了主意,只怕是讚許常侍郎如此做的。這二百三十七名海盜都驍勇善戰,又對周邊海域極為熟悉,個個都算是好漢!招撫他們為兵,既增強了海兵實力,讓其他海盜心生忌憚,又揚了我們大清威儀,知道但凡有本事的人,又肯為國效力的,皇阿瑪就會給他機會。」八阿哥聽完點了點頭。後面他們又說了什麼我是一概沒聽進去,只心裡想著,政治、權謀!然後我就站啊,站啊,站……。
天已經黑透,一個太監進來問是否該備膳。八阿哥笑說:「光顧著說話,竟忘了時辰!這麼晚了,您們回去也難得折騰,若是沒打緊事,就在這裡用膳吧!」十阿哥,十四阿哥都笑說好。太監領了話轉身出去。
八阿哥看著我,手指輕扣著桌子,臉上仍帶著笑。屋裡靜悄悄地,只聽到低低的敲桌聲音。我還是低頭站著不動,拜當年軍訓嚴格所賜,我還就這麼站了兩個多時辰。八阿哥轉頭對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笑說:「你們先去吧!我隨後就到!」兩人站起後,十四阿哥徑直去了,十阿哥卻期期艾艾地說:「我們還是一塊走吧!」八阿哥笑著深看了他一眼,道:「還不走?」十阿哥看了我一眼,終是走了。
八阿哥讓屋裡的太監也退了出去。然後走到我身前站定。只覺得一股無形地壓力壓得我好像快要站不穩。低頭看著他的鞋子,心『撲通,撲通』地跳,心思千回百轉,卻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過了半天,他低聲道:「頭抬起來!」我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終是沒膽,遂乖乖把頭緩緩地抬了起來。脖子,下巴,嘴巴,鼻子,終於對上了他的眼睛。如深湖,好似清澈卻不能見底,我很想轉開視線,可不知為何卻沒有動,只是看著。
他面色沉靜,帶著絲探究盯著我似乎從我臉上找尋著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有一秒鐘,也許有一個時辰。他從嘴角漸漸逸出一絲笑來,然後這笑意慢慢地擴散到臉,最後眼睛裡也盛滿了笑。我卻覺得我真地站不住了,不禁捂著胸口倒退了兩步。他大聲笑了起來。我心想,原來他笑的聲音這麼好聽!像是微弱的電波流過心臟,讓你的心麻麻的,酥酥的。
他嘲笑地問:「你那天晚上的潑辣勁哪去了?」我頭有點蒙,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傻站著。他又笑了幾聲,提步往外行去,到了門口,回頭笑道:「你是還想再站嗎?」我一聽,忙轉身跟出去。他吩咐完太監送我回姐姐那裡去,自轉身走了。
站久了,腿有些僵,我一步一挪的,太監在前面提著燈籠領路。邊走邊琢磨,八阿哥這是什麼意思,這就算完了?正走著,前面的太監忽躬身請安:「十阿哥吉祥,十四阿哥吉祥!」原來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正站在路邊。
十阿哥看我臉含悲悽,急問道:「怎麼樣?」我咬著嘴唇,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幾次後終是低下頭什麼也沒有說。十阿哥抓起我的手,急道:「走,我們找八哥去!」我抽出手,幽幽看他一眼,然後目無焦點地凝視前方,臉上無限淒苦,緩緩搖了搖頭。
「哈,哈,哈……」十四阿哥彎著腰,捂著肚子大笑,叫道:「天哪!」十阿哥被他突然而來的笑給笑蒙了,帶著怒氣看著他。「噗哧!」我也笑了起來。十阿哥看看我,又看看十四,突然一甩袖子轉身就走,邊怒聲道:「我是白擔了這個心!」我和十四忙趕前攔住他。斂了笑意,我軟聲道:「下次不敢了,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十四阿哥也連連做揖。十阿哥這才臉色和緩。
我轉頭盯著十四,問:「是誰說要給我求情的?」十四笑說:「八哥是出了名的溫潤君子,待人接物從來都是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如果你進去時,他對你一切正常,我倒是要好好想想該怎麼求這個情。」頓了頓,接著道:「後來,看你站的時間越長,我心想,得,這情不用求了!」我聽後無語。十阿哥卻怪道:「那你怎麼不提醒我?」十四笑說:「等著看戲唄!」十阿哥氣道:「好你!十四!你……」十四截道:「這人也看了,心也安了。該吃飯去了吧!」
剛走了兩步,想了想,我回身又叫住他們,問:「郭絡羅阿附府是什麼反應?」十阿哥張嘴剛要說話,十四搶道:「反正這事到這裡就算揭過去了。你也不用再想了,趕緊回去讓丫頭好生給捶捶腿吧!」
回了屋子,姐姐看我進來,沒有什麼表情,只對旁邊的丫鬟吩咐道:「讓廚房把飯菜熱熱,送過來。」丫頭應了聲,自出去了。不一會,又進來陪笑回道:「剛出門碰到小四子,他提了個食盒子,說是給小姐的。所以我回來問問還要廚房熱菜嗎?」身後一個小太監提著食盒子站著。姐姐看了眼小太監說:「既有現備的,就不用熱冷菜了。」丫頭轉身接過食盒,打發了太監,服侍我用飯。站了兩個多時辰,早餓狠了,我忙開始大吃。姐姐坐在榻上,只管盯著我,一臉若有所思。一時吃畢,姐姐淡淡道:「洗洗早點歇著吧!」我嘆了口氣,心想氣還沒消,可又無計可施,只得回房歇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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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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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日子一天天過,我開始覺得生活無比沉悶,翻來覆去就那麼些事情可做,姐姐還是冷冷淡淡。整個貝勒府能去的地方我也蕩了無數遍。我開始無比懷念深圳的紙醉金迷,狐朋狗友,燈紅酒綠。而這裡只有男人才能享受那些。我坐在石頭上,面對湖面:
………
「唉!」
「唉!」
「唉!」
………
忽聽到身後十四阿哥的聲音「我贏了!」,回頭看見九、十、十四阿哥正站在身後,忙起身請安。十阿哥大聲道:「你怎麼嘆個沒完沒了的?你這幾口氣嘆得我二十兩銀子沒了。」九阿哥加了句:「還有我的二十兩。」我困惑地看著笑地合不攏嘴的十四阿哥。他笑道:「我們打賭你究竟能嘆多少口氣,九哥賭你不超過二十聲,十哥賭你不超過四十聲,我賭你超過四十聲。」我想了想,問道:「我有嘆那麼多聲嗎?」三人異口同聲地道:「怎麼沒有?」我努了努嘴,沒有說話。
十阿哥問:「你幹嗎嘆氣?」我剛想回答,十四就說:「先別說,我們再猜猜,還是二十兩。」我笑說:「賭上癮了!」十四催道:「九哥先猜!」九阿哥擺擺手說:「我猜不出來,你倆猜吧!」十阿哥仔細地看看我的臉說:「無聊。」十四笑說:「看來今日只能賺四十兩了。我也猜是無聊。」我板著臉搖了搖頭說:「不是無聊!」兩人都是一愣,疑惑地看著我,十阿哥問:「那是什麼?」我嚴肅地說:「是非常,非常,非常無聊!」說完,一時四人都笑了。
十四笑說:「別再無聊了,快要過中秋節了,宮裡有宴會!」我算了算日子,說:「居然要過中秋了!」續問道:「你們是要去見貝勒爺嗎?」十阿哥回說:「是!不過姚侍郎正在書房。我不想見那呱噪老頭子,所以在園子裡先轉轉。」我想了想說:「待會我和你們一塊去給貝勒爺請個安,可好?」十四挑了挑眉毛說:「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我瞪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進書房時,八阿哥看我和三位阿哥一塊進來,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微笑著讓我坐。我笑了一下說:「我的話很短,說完就走,站著就行了。」他向後靠在椅背上,隨手把玩著個玉扳指,嘴邊帶笑道:「你的事情,我幫不上忙。解鈴還需繫鈴人。」我愣了一下,沮喪地做了個福,道:「若曦告退!」他笑說:「去吧!」我轉身出了書房。
邊走邊想,救兵沒搬到,看來只好自力更生。回屋時,姐姐還在經房唸經。我在屋裡一邊繞著圈子,一邊想怎麼說呢?正想著,姐姐進了屋,看我在地上打圈子,沒有理我,自去斜靠在榻上。我忙跟著坐過去。默了半晌,幽幽地道:「額娘去時,我才剛出生。從小到大, 只知道,爹爹說我是『闖禍精』,姨娘討厭我頑劣,別的兄弟姐妹,雖有個別還算要好的,可畢竟不是一個娘生的。只有姐姐,我倆是一個娘胎裡的。姐姐對我又一向疼惜。妹妹有什麼不對的,不管姐姐是打也好,罵也好,我都是聽的。可姐姐對我不理不睬,我…..我……」說著時,一面想到也許永遠無法再見父母,一面也的確難過於姐姐這幾天的冷淡,眼淚湧了出來,哭著說不出話來。姐姐聽著,也是眼淚直往下掉,直起身摟住我,兩人抱著又哭了一會子。才在巧慧,冬云的勸下慢慢收住了眼淚。
姐姐一邊用絹子印著眼淚,一邊說道:「你以後可要把這暴烈脾氣都改了,要不然自己的小命是怎麼丟的,都不知道。」緩了緩又說:「你以為郭絡羅家的明玉格格是好打的?這次若不是貝勒爺替你兜攬著,不管是嫡福晉還是阿附府都放不過你的。」我聽完,看姐姐如此難過,只知道點頭答應。
自那天姐妹抱頭哭完後,姐姐的氣才算是全消,待我更是溫柔體貼。因快要過中秋節,嫡福晉身子不便,所以府裡過節的事情還都是姐姐在操持。日日忙得不消停。我心裡的疙瘩沒了,心情也好過了不少,又做起了富貴閒人。最令人開心的事情是自上次在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面前嚷嚷完無聊,他倆時有些新奇小玩藝派人送過來。解了我不少的悶,又時時猜測下次會送什麼過來。惹得滿屋子的丫頭都跟著興沖沖的,笑鬧聲不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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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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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轉眼中秋在邇。府裡一片喜氣洋洋。因為要入宮赴宴,姐姐每日都把規矩一講再講。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讓我一背再背。唯恐我當日舉止不當。
至十五日下午,貝勒爺,姐姐都裝扮妥當,我也收拾停當,遂一行人各自乘了轎子往紫禁城行去。因上大學時選修『捲軸畫史 』 課,故宮常有畫展,所以經常去,不過只熟悉繪畫館附近的幾個地方,太大了,從來沒有逛完過。今日即將欣賞到這個宮殿的全盛狀態,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一道道門,一重重禮,一排排衛士,我已經完全暈了,精神高度緊張,唯恐行差踏錯。根本顧不上看周圍的環境。這才暗自慶幸,姐姐訓練得好。好不容易坐定,感覺腳有些發軟。緩了緩勁,四處打量:懸燈萬盞,亮如白晝,銀光雪浪,珠寶生輝,鼎焚龍檀之香,瓶插長青之蕊。暗自嘆道:好一派皇家氣象,根本不是現代的電視劇可以描摹萬一的。
眾位妃嬪阿哥福晉格格漸漸到齊,各自坐定。又等了一小會功夫,只見一隊太監快步而來,各自按方向站定,一個聲音遠遠傳來「皇上駕到!」大家都起身站定,又過了一會,才看見一個中等個頭,身穿黃袍,帽飾美玉,面貌古拙,臉帶笑意的中年男子緩步行來。大家呼拉拉地全部跪倒在地上。我心想,千古一帝,康熙爺!
雖跪了一地的人,但一個大喘氣的都沒有。待康熙坐定,旁邊太監高聲叫道:「起!」大家這才紛紛起身立著。康熙笑看了一圈底下的人,說道:「都坐吧!難得過節,都隨意些!」眾人齊應:「喳!」各自落座。話是這麼說,我看大家都是該守的禮一點也不敢差。嘆道,這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子威嚴。
酒過三巡,席上的氣氛這才有些活絡。幾個小阿哥們也開始互相逗起樂子來,紛紛相對舉杯。其中十阿哥的嘈嘈聲最是響亮。太子爺,四阿哥,八阿哥也自談笑飲酒。我正遊目四顧,突然對上明玉格格的視線,她恨恨地盯著我。我立即衝她露了個無比燦爛地笑,心想,氣死你!她越發恨恨地瞪過來,可突然之間,像是反應過來什麼,抿抿嘴角,也朝我嫵媚一笑,然後轉過了頭。我立即感覺全身一股涼意,打個哆嗦。心嘆道,果然還是笑面虎最可怕。
吃吃喝喝,飲飲停停,笑笑看看,雖沒人搭理我,但我也很是自得其樂。幸逢盛會,豈能不盡情享受?正低頭樂,突然變得很安靜,一抬頭,看見大家都看著我。聽到太監說:「馬而泰.若曦上前覲見!」
我一驚,一時反應不過來。突然一個激靈,忙起身,出席,上前,跪倒。低頭脆聲道:「皇上吉祥!」康熙道:「起來回話!」我一邊立起,一邊想,所謂何事?康熙笑道:「這就是『拚命十三妹』?」側旁的一個妃子陪笑說:「真沒想到居然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眾目睽睽,只覺得非常緊張。康熙看著我笑問:「你見朕,很緊張?」我覺得再不說話肯定不行,只得應道:「是!」康熙好像覺得頗為好玩,接著問:「為什麼?」我想了想,回說:「初次得見天顏,覺得威嚴無限,所以緊張。」康熙『嗯』了一聲,又問道:「你覺得我很威嚴?」我心想,天哪!怎麼沒完了?心裡仔細思量著怎麼回答,一個答不好,只怕就要玩完。
康熙見我沒有立即回答,繼續笑著問:「你怕朕?」我心想,只有暴君才希望人人怕他,自古明君都要得是人心服,再不敢遲疑,趕忙說:「不是,皇上一代聖君,奴婢怎麼會怕呢?只是奴婢第一次進宮,覺得天家氣象威嚴,心裡有些緊張。」康熙笑著問:「一代聖君?你為什麼認為朕是一代聖君?」我心裡那個苦呀!為什麼?歷史早有評斷。可又不敢直接照搬什麼八歲登基,擒鰲拜,平三番,收台灣,平定噶爾丹之亂……,因為那是康熙晚年自己給自己的品價,我不敢搶他的台詞。只好拚命琢磨,腦子飛速轉了好幾圈,冒出的竟然是高中課本上的《沁園春.雪》,心裡也覺得很是貼切,顧不得那麼多了,救命要緊,只好朗聲說道: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康熙聽完,點點頭,笑說道:「聽慣了堯舜禹湯,今日這話倒是新鮮!」我心裡大嘆,怎麼把堯舜禹湯給忘了呢?不過現在看來效果甚好,這個馬屁算是拍得還不錯!康熙說道:「看來你不是光知道『拚命』!」又對旁邊的太監說:「賞!」我又忙跪倒在地上。領完賞賜,退了下來。坐回位子,發現手心都是汗。抬頭看,發覺太子爺和四阿哥正在仔細打量我,又趕忙把頭低下。
這麼一鬧,康熙心情好似大好,眾位陪著的嬪妃也跟著談笑炎炎。眾位阿哥紛紛上前給康熙敬酒,說吉祥話。九阿哥走回座後,只看得十阿哥走上前,端著酒說道:「皇阿瑪,吉祥話都讓哥哥們說完了,我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恭祝皇阿瑪身子安康。」說完一仰脖子喝了酒。康熙搖了搖頭,道:「記不住文章詞句,只有說俗話。」 康熙身旁一個容貌嬌豔的妃子笑道:「雖是俗話,但說的倒是實在!」康熙點了點頭。看著十阿哥,想了想說:「已經十七了!」那個妃子陪笑著道:「九阿哥在這個年紀已經立了福晉,也該給十阿哥立福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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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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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她話音剛落,眾位阿哥都很是注意地聽了起來,十阿哥低著頭一副思索的樣子。康熙說道:「是到年紀了!」妃子又陪笑說:「前日靜格格剛和我提起,小女兒明玉年齡差不多了,要我幫忙參詳合適的人。我看和十阿哥倒是般配!」十阿哥聽到這話,猛然抬頭看著康熙,滿臉緊張。康熙點頭道:「是般配!」
康熙默想了會,看著十阿哥說:「就立郭絡羅.明玉為你的嫡福晉吧!」十阿哥早漲紅了臉,趕忙高聲說道:「皇阿瑪,兒臣還小……」話還沒有說完,康熙就打斷道:「十七還小?」十阿哥急得直在頭上亂撓,一面急聲說:「四哥,八哥都是先立的側福晉,要不,也先給我立側福晉吧!」康熙板著臉道:「胡鬧!明玉做你的嫡福晉,還委屈了你不成?」十阿哥急得不知道怎麼回話,忙跪倒在地上說:「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只是,只是……兒臣,只是想……」
話未成句,八阿哥已經站起,面帶微笑,態度從容地緩聲說:「皇阿瑪,兒臣看十弟只是感覺有些突然,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而已。等醒過神來,只怕高興還來不及。」十阿哥猛然回頭瞪大眼睛盯著八阿哥,紫漲著臉,臉上幾分急,幾分怒,幾分痛,更多的是幾分哀求。八阿哥也盯著他,嘴角仍然帶著笑,叫道:「十弟,還不快謝恩!」十阿哥盯著八阿哥只是看,八阿哥卻仍然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眼睛幽暗深重,辨不明那裡面盛著什麼。
最後十阿哥滿臉的哀求,心痛,憤怒全部化去,只剩一臉漠然。他慢慢轉回頭,手趴在地上,慢慢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腦袋觸地的聲音清晰可聞,高聲說道:「兒臣謝皇阿瑪!」八阿哥也緩緩坐了下來。
我只覺得那三個響頭,全磕在了自己心上。一聲,一聲,又一聲,重重地壓下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早知道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個人很難有自主權。可是真實面對這一幕時,才感覺到它的殘酷。我憤怒地盯著明玉,她也一直看著我,臉上幾分悽楚,幾分得意,幾分不甘,還有幾分恨。
最後,她臉上的悽楚,得意,不甘都慢慢消失,緩緩化為一個嫵媚的笑容。她在我憤怒的目光中,婷婷站起,儀態端莊地上前謝恩,像一隻驕傲的孔雀正在展示它絕美的風華。看著十阿哥和她並排跪著的身影,我只想大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是阿哥嗎?他不是有最尊貴的身份嗎?為什麼這最尊貴的身份剝奪了他最珍貴的東西:自由!想到姐姐,再看看眼前一幕,還有漸漸逼近的選秀日期。難道這就是這紫禁城中所有人的命運?一直隱藏著的恐懼全部湧了出來,全身簌簌發抖。
我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宮門。只記得在府門前,轎子剛停,我就衝了出來,跑進了大門,身後一片驚叫聲。
我只是跑著,飛快地跑著,拚命地跑著,使勁我全身力氣地跑著。我覺得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要不然我也會莫名其妙地要嫁給一個人。身後,丫鬟,小廝都在追我,姐姐邊跑邊喊「若曦,若曦……」,八阿哥一面快步走著,一面冷聲吩咐侍衛去抓住我。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看見一個侍衛跳到前面攔住我,我想繞過他接著跑,他伸手拉住我。我拚命地掙扎,只想趕快掙脫他,快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後來聽到八阿哥的聲音遠遠傳來:「打暈她!」我後脖子一疼,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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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中秋宴後,我就很少說話。巧慧,冬云使盡渾身解數,我不為所動。每天不是坐在桌前臨帖,就是找個地方發呆。我第一次開始嚴肅審視自己在古代這個事實。我認真地思考著我可能的命運。我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我難道就這麼坐等著一切的降臨嗎?
府裡的丫鬟小廝們都用怪異的眼光偷偷打量我,我知道大家都在議論我為十阿哥發瘋了,可是我不關心這些。姐姐總是沉默憂傷地看著我。我自己一天天瘦下來,姐姐也一天天的瘦下來。有時聽到巧慧悄聲說:「主子,你勸勸小姐吧?」姐姐柔聲道:「勸是沒有用的。時候到了,她自然會想通,認命的!」我心想不會,不會。我永遠不會想通,為什麼我的命運會由他人隨便一句話就決定?從小到大,我只知道我現在的努力決定明天的結果。「今日花,明日果」是我的座右銘。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命運就是別人的幾句話。不能,我不能!我痛恨老天,為什麼要讓我到這裡。要麼索性讓我就出生在這裡,這樣我也許可以認命。可是我已經在現代社會活了25年,接受的教育是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現在突然告訴我,一切都是命,認命吧!我不能接受!
已是深秋,樹上的葉子開始紛紛掉落,我經常站在樹下,看著風吹過時,隨風飄舞而下的樹葉。每一片都是一個舞者,它們在風中飄左,飄右,飄上,飄下,又忽地打一個旋,象戲台上青衣小旦的一個腰身輕擺,無限嫵媚,最後終是敵不過地心引力,慢慢地,帶著對風的無限眷念落下
八阿哥,十四阿哥站在我身旁,陪著我看了一會落葉的舞蹈。我輕輕地說:「它們都是憂傷的,不想落下,卻最終逃不脫落下的命運。」十四阿哥柔聲說道:「你現在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等過幾日,心情好了,就不會這麼想了。」我沒有說話,只繼續看著那風中飄舞的片片葉子。
十四阿哥等了一會,問:「若曦,你真的很喜歡十哥,是嗎?」我隨手抓住一片飛過眼前的黃葉,道:「是的!我很喜歡他。他爽朗,活潑,能讓我開心。最緊要的是他待我好。」我把放在手心的葉子用力扔起,半仰著頭,看著它在風中的搖曳舞姿,「不過我的喜歡不是別人所想的那樣。他只是我的要好朋友。」十四阿哥詫異地問:「那你為什麼對十哥的婚事這麼難過?外面的人都在說『十三妹因為十阿哥的婚事氣瘋了』。」
我轉身看著他,道:「我難過不是因為他的婚事,而是因為他的婚事是別人強推給他的!他並不想要!」吸了口氣道:「我難過是因為為什麼自己的命運要聽別人擺佈,為什麼不可以自己決定?」話剛說完,十四阿哥倒抽幾口冷氣,瞪視著我,八阿哥緊盯著我,冷著臉,嚴肅地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以後不許再說!」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側過了頭。他上前兩步,一隻手卡著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扳向他,眼睛緊盯著我的眼睛,冷聲說:「聽到沒有?」我扭了扭頭想掙脫,卻發現他手勁出奇的大,根本無法掙脫,只好倔強地盯回他。他慢慢加大了手裡的力氣,一字一頓地肅聲問:「聽到沒有?」我下巴生生地疼著,越來越疼,最後恨恨地瞪著他,高聲喊道:「聽見了!」。他盯著我,慢慢收回手,甩袖就走。十四阿哥沉聲道:「你瘋了?這個別人可是大清的天子!」說完,匆匆轉身,緊追八阿哥而去。
我就那麼呆立在漫天飛舞的落葉中,凝固成了風中的一個畫面。直到巧慧來找我,她看著我,嘆了口氣,溫柔的扶著我的胳膊說:「小姐,這裡風大,我們回去吧!」我隨著她無意識地慢慢往回走。
進屋時,姐姐看到我,忙迎了上來,拉過我的手,驚道:「手怎麼這麼涼!」 一邊扶我坐下,一邊緊著聲吩咐巧慧快去拿熱茶。姐姐雙手握住我的手替我搓手,她手心的暖意一點點,一絲絲地傳給我的手,又漸漸從我的手傳到我心裡。我看著姐姐頗為削瘦的臉孔,心裡又是難過,又是溫暖,又是委屈,忍不住抱著她大哭起來。姐姐摟著我,一面拍著我的背,一面喃喃說道:「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
哭了半日,覺得嗓子已經啞了,才慢慢收了眼淚。卻仍是不肯起身,只是抱著姐姐。姐姐也不說話,只是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我的背。過了半晌,我頭窩在姐姐懷裡,悶聲問:「是因為我打了明玉格格,她才要嫁給十阿哥嗎?」姐姐扶起我,拿絹子替我擦了擦臉,說道:「你打不打,她都是要嫁給十阿哥的。」她輕嘆口氣,「我們這樣的人不過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罷了!你看著像是皇上臨時起意,其實只不過是貴妃揣摩對了他的心意,尋了個合適的時候陪皇上演場戲罷了!」我聽後無語,心嘆道,我是高估了自己。還認為是明玉以為我喜歡十阿哥,就搶了去來報復我。不過這樣也好,我對十阿哥的內疚之情總算減了幾分。這些宮裡的人啊!突然一個冷戰,全身直冒冷氣。想起先前說的話,一下子抱住姐姐,心裡無限害怕地想著,不可以再亂說話了,絕不可再亂說話了,否則會害死姐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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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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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樹上的葉子越落越少,我一點點地正常起來,至少表面上是。時而也會與丫鬟笑鬧兩句,只是飯仍然吃的不多。不是沒有想過逃出府去。可如果我只是個丫頭,也許逃也就逃了,大家找一找大概也就算了。可我是大清正二品官員駐守西北總兵的女兒,八貝勒爺的妻妹,又是待選的秀女。這裡整個天下都是愛新覺羅家的,我能跑到哪裡去?再說,我還有姐姐,我若真走了,她只怕承受不住。
一日正在屋中臨帖,巧慧說十四爺來了。我擱下筆,走出屋子,看十四正站在院內。我上前請安,「為什麼不進屋子呢?」他道:「我們去園子裡走走!」我點了點頭。巧慧拿了件水綠織錦繡花披風給我披上,又叮囑不要站在風口,我答應後自隨十四阿哥出了院子。
兩人一路都是默默的。走了一會,我強笑道:「你這是做什麼?半天一句話也沒有,會悶死人的!」十四乾笑了兩聲道:「來之前好像滿肚子的話,這會子倒不知道說什麼。」我立定,側頭看著他說:「我已經沒事了!」他隨我停下,嘆了口氣道:「你沒事了,可十哥還是很有事!」我沒說話,只用眼睛瞅著他。
他又嘆了口氣道:「十哥自從中秋宴會之後,就沒有去上過朝。皇阿瑪問了幾次,八哥都回說是身體不適。再這樣下去,皇阿瑪要派太醫去看了。」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問:「那你想讓我做什麼?」他回說:「去見見他,然後勸勸他。」我沉默了會,點點頭答應了他,「什麼時候?」他道:「明日下朝後我來接你進宮去見他。」我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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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十四坐在馬車上,兩人一路都是沉默著。出門時姐姐什麼也沒問,想來八阿哥已經遣人給姐姐打過招呼了。到了宮門口,下了馬車,小廝伺候著換乘了轎子。半日後,轎子方停。
十四領我進了個院子,指了指正對著的門,道:「我就不進去了!」我點點頭,正要提步,他又補道:「過一陣子,我支開的太監們就會回來,儘量快些!」我『嗯』了一聲,上前掀簾而入。
一進門,是個側廳,屋中一股子酒味,卻無人。我看了看側旁一個拱門,上垂珠簾,於是分簾而入。身後的珠簾,串珠之間彼此碰撞,只聞清脆悅耳的珠玉之聲。側臥在榻上的十阿哥眼睛不睜,吼道:「我說了別來煩我,滾出去!」我上前兩步,站定看著他,起先想好的話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猛地睜開眼睛,一臉怒氣。看見是我,滿臉怒氣化為錯愕,然後又是黯然,緩緩坐了起來。我走到桌邊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壺搖了搖,裡頭還有些酒,復又放下。
靜了會,我問:「你就打算這麼醉下去了嗎?醉了就能不娶明玉格格了?」他默了一會道:「我只是心裡煩。」我問:「煩什麼?」他低頭套鞋,悶著聲音說:「你看我在煩什麼?」
這會子,我心裡已經沒有剛進屋的慌亂,倒是越發冷靜,「一煩是因為你不喜歡明玉格格,卻要娶她。二煩是對我有好感,卻不能娶我。」他站起來,也走到桌邊坐下,倒了杯酒端在手裡,凝視著酒杯發起呆來,過了半晌,他細聲問:「你肯做我的側福晉嗎?」我一時愣住,所有準備的談話內容中,可沒有這一項。我忘了『二女共侍一夫』在古代的普及性了。
他抬起頭,熱烈渴望地看著我,重聲道:「我會待你很好的。我一定……」我趕忙打斷他,「我不願意!」他緊咬著牙,看著我點了點頭,猛然端起酒杯,一乾而盡,「我知道!即使讓你做我的嫡福晉,你也不見得會答應。可我總抱著絲希望。現在……」他苦笑了聲,「更是不可能了。」
我拿起桌上的一個酒杯捏在手裡把玩著,「你既然什麼都已明白那就索性做個明白人!不要再讓貝勒爺他們擔心,又招皇上生氣!」他又倒了杯酒,飲完說道:「我已經任皇阿瑪擺佈了,難道連個脾氣也不能發?」
我拿過酒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大事都已屈從,又何苦在這些小事上 『親者痛,仇者快』?」說完自己也喝了一杯。
喝得有些急,被嗆住了,拿絹子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正拿絹子拭嘴,聽見他柔聲問:「若曦,你喜歡過我嗎?」我抬頭,看見他眼中企盼、緊張、害怕夾雜在一起。我低下頭,手裡揉著手絹,過了一會低聲道:「喜歡過的。」他重重地釋了口氣,輕笑起來,「若曦,我很開心。知道嗎?我這幾天一直想當面問你,可又怕是我不想聽到的,所以不敢問。」他又喝了杯酒,「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以後想著你曾經給我唱過曲子,曾經逗我開心,曾經為我難過。我已經覺得挺開心了。」
停了一會,他慢聲說:「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覺得我蠢,不好好讀書,不上進。可是他們哪知道,我已經盡力了,我再努力也沒有辦法象四哥,八哥,十四弟他們。他們讀一遍就記住了,我讀三遍也還是記不住。皇阿瑪說什麼話,他們很快就能明白,我卻想破腦袋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意思。脾氣又急,所以經常魯莽闖禍,大家都明著暗著嘲笑我,只有八哥凡事護著我,時時提點我。」
他沉默了會,輕聲問:「若曦,你覺得我笨嗎?」我抿嘴笑了一下,道:「笨!不笨能老讓我欺負嗎?」有意頓了一下,接著道:「可是我喜歡和你玩,就是因為你笨。因為我知道你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說喜歡就絕對是喜歡,說討厭也就是討厭。所以我在你面前也可以高興就大笑,不高興就生氣給你看。你知道嗎?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很開心。」我說話時他一直看著我,等我說完後。他一下轉過頭,靜了會,帶著濃濃的鼻音輕聲道:「我也很開心。」
一時兩人都靜了下來,正沉默地坐著,聽到外面十四阿哥的聲音:「該回去了!」我站起來,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自己拿了一杯,遞給十阿哥一杯。我朝他舉了舉酒杯,然後一飲而盡,將酒杯倒扣在桌上。他看我飲完,也一飲而盡。我笑了一下,俯身行禮道:「若曦告退!」然後起身挑簾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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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頭一天天色沒有任何異常,第二日醒來時,已發現是一個粉裝玉琢的世界。
自從大學畢業後去深圳工作,已經三年多沒有見過雪。今日冷不丁地看見這一片晶瑩玉色,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驚喜和興奮。興沖沖地要去雪裡走走。巧慧見勸不住,只好由我。忙給我尋斗篷雪帽,我挑了件大紅羽縐面白狐狸皮的斗篷,戴了相配的雪帽,急急地踏雪而去。巧慧直在身後叫:「早些回來。」
雪仍然飄飄蕩蕩地下著,雖不很大,可天地間也是一片模糊。十步之外已看不太清楚。我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所以隨性而走。四處無人,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只覺得頗有『天地之間我獨行』的孤寂感覺!
正自顧走著,忽聽到踏雪的聲音,身後一人趕了上來,與我並肩同行。我側頭一看,原來是八阿哥,身著黑色貂鼠毛斗篷,戴著個寬沿墨竹笠,越發襯得面目清潤,風神超拔。我知道我應該請安,可不知為何就是不想理他。於是擰轉頭,仍然逕自走著。他也不說話,只隨我在雪地裡走著。
雪仍在下,整個世界安靜的只剩下我們踩雪的聲音。我覺得這白茫茫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我和他。兩人雖都不說話,但是剛才獨走時的那股子孤寂的感覺漸漸消失了。只覺得心裡很平靜,很安詳,可以就這麼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突然腳踩到雪下的一塊石頭上,腳下一個踉蹌就要摔倒。心裡正大嘆倒霉。一隻手已穩穩地扶住了我。我站定後,沒有吭聲,提步就走。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握住我的手並沒有放開。我甩了幾下,見掙不脫,只好由他去。
他牽著我的手又走了一會子。我根本沒有留意周圍,只隨他而行,早就不辨方向,再加上到處都是雪,根本不知道現在在哪裡。正走著八阿哥的貼身太監李福迎了上來,等看見時,人已很近。我慌得忙要抽手,他卻握得更緊。只聽他吩咐:「讓書房裡的人都退下去!」李福躬身應是,轉身快跑著走了。我又試著抽了幾次手,可他仍是緊緊握住。他牽著我繼續前行。又走了一小會,我才發覺快要到書房了。
院門前只有李福守著,看我們過來,忙俯下身子。八阿哥沒有理會,徑直牽著我進了書房。
站定後,他放開我的手,幫我把雪帽拿了下來,又要伸手幫我解斗篷。我一驚,忙跳後兩步說:「我自己就可以了!」他笑了一下,沒再理我,自顧自己解斗篷帽子,掛好。屋裡籠著火,很是暖和。掛好鬥篷後,不知道該做什麼,只得站著。
他倒了杯熱茶遞給我,我下意識的接過握在手中,暖著手。他走到書桌前坐下,拿起一堆摺子看了起來。我捧著茶,呆立不動。過了半晌,他抬頭笑說:「你很喜歡站著嗎?」我一驚,忙找了把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下。他笑著輕搖了搖頭沒有再理我,繼續低頭看著摺子。不時提筆寫些東西。
我們就這麼坐著,間中李福靜靜進來,換了兩次茶,又添了些炭。動作熟練快捷,一點響動也沒有的很快就退了出去。
剛開始時,我根本不敢把眼神投過去,只盯著自己眼前的地面。後來發現他看摺子看得很投入,頭根本不抬。才慢慢膽子大起來,開始偷偷打量他。他一身淡青色袍子,臉色晶瑩,眉目清朗,嘴邊含著笑。看摺子時,偶爾會微蹙眉頭,但很快又會舒展開。執筆寫字時,姿態高潔。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不能不說他是:論雅緻似竹露清風,看風姿是明珠玉潤。
這樣一個風姿卓絕的人,我完全不能明白雍正他怎麼可能,怎麼可以,怎麼忍心賜他「阿其那」的稱號?也許這才是雍正最大的恨意表達,遠比殺頭來得強烈決絕!
我看著他,心裡千種滋味,百般感嘆。不知道坐了多久,肚子開始餓了。我四處瞅瞅,看見他的書桌上擺著兩碟點心。再三猶豫後,還是決定過去拿。遂起身走了過去,隨便揀了塊點心吃起來。他抬頭,看著我,抿嘴而笑。我道:「我再不回去,姐姐肯定要急了。」他嘴角含著絲笑意,低頭默了一會,復又抬頭,一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叫道「李福!」
李福快步進來,躬下身子聽吩咐。「伺候二姑娘回去!」李福忙起身幫我拿了斗篷帽子,又伺候我穿上。收拾停當,兩人拉門而出。
雪仍在下,四處仍然沒有人。李福在前面領著路。我仔細看了看,他揀的都是僻靜的小路,平時本就人少,現在更是連隻鳥都沒有。七拐八繞的,走到一個小路口,他躬身說:「順著這條路,很快就能看見蘭主子的屋子了。奴才還要回去聽差,就不送姑娘了。」我點點頭,道:「你去吧!」他打了個千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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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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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這幾日我時常不知不覺地就盯著自己的左手開始發呆。覺得好似明白八阿哥的意思,又好似不明白。我上高中時雖然談過一次轟轟烈烈的戀愛,可那時的小兒女心情簡單易懂。現在我完全不知道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有情?無情?玩玩?認真?一時興起?早有蓄謀?我不知道!美麗的女人對於這些沉迷於鉤心鬥角中的宮廷男子們來說,不過是一道開心時賞賞的風景,悶了時逗逗的樂子。直爽熱情如十阿哥,也覺得可以將我和明玉格格兼收並蓄。我已經實在不敢對他們抱有任何期望了。
我從開始學做幾何證明題時,就養成了個習慣。那就是一時想不通的問題,就扔過一邊。過一段時間,也許就會自然明白。所以這次我發現想不明白時,就索性放棄了這個超級難題。時間會告訴我答案的。
現在擺在眼前的事情是再過三日就是十阿哥的大婚日。自那日進宮見過他之後,這一個多月就沒有再見過。只聽說,康熙賜了他府邸。我一直思量,他的婚宴,我去是不去呢?心裡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去的好。
姐姐聽我說不去,淡淡應道那就不去吧!可一轉身,巧慧就拉著我說:「主子除了逢年過節等必須去給嫡福晉請安的日子外,平常從來都不去請安。那邊已經很是不滿了。如果小姐再不去給人家格格道喜,只怕那邊又要怨怪到主子身上。說我們不知禮數。」我只好又去找姐姐說我要去,姐姐仍是淡淡應好,不過緊接著補了句,去了絕對不許鬧事! 我只好笑著保證絕對不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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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是婚禮當天。我挑了件桃紅鑲金滾邊裌襖穿著,讓自己看著喜氣一些,掩蓋住內心的神傷。八貝勒爺自先去了,稍晚,我和姐姐兩人才一起乘軟轎趕去。婚宴在十阿哥新賜的府邸舉行。我們到時,門前已是香車寶馬排滿。
這個府邸跟八貝勒府確是不可比,但在我這個現代都市人眼中已經是美輪美奐。一路張燈結綵,燈火輝映,香煙繚繞,鼓樂聲喧,真是說不盡的富貴風流,道不完的吉祥如意。
笑聲,歌聲,人語聲,整個廳裡是一片快樂的海洋,人人都在笑。姐姐和我卻很是沉默,自管自的坐著,兩人在這個環境中顯得很是不合時宜。我雖低垂著眼睛,但我知道自打我進了這個廳,這裡的每個人都在若有意似無意地偷偷打量我。我坐在那裡,心裡極度不舒服,很想立即起身走人。可是知道如果我這個時候走了的話,只怕笑話就鬧得更大了。好歹得等到新娘子進了門。
心裡嘆了口氣,對自己說,既來之,則安之!試著扯了扯嘴角,發現自己還能擠出笑容來,忙展開一個燦爛笑臉,抬起頭緩緩環視四周。慢慢迎上各種各樣的好奇視線,可笑的是我並沒有怎樣,他們卻剛和我的視線對上就匆匆各自避開。我心裡冷笑了兩聲,越發笑得百媚千嬌。忽地對上了四阿哥的眼睛,那裡面冷冷的,冰冰的,漆黑眼瞳裡好似沒有任何內容。但我卻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感覺心底的難受迷茫都好似赤裸裸地展現出來,在他銳利的視線下無處可躲。我微微吸了口氣,硬逼著自己笑起來,還賭氣似地向他眨了下眼睛,然後笑著迎向下一個好奇視線。
一個小廝匆忙跑進來,叫道:「新娘子就快到府門了!該準備接轎子了。」眾人這才發現一直沒有見過新郎官。我掃視了一圈大廳,發現八貝勒爺也不在。我和姐姐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緊張。我快步溜到十四阿哥身邊,低聲問:「怎麼回事?」十四也是一臉困惑,「昨兒個,我見十哥還一切正常呀!」我開始心裡發毛,心想,天哪!老十你可別這個節骨眼鬧事情。十四看我臉色有些發白,忙道:「不用擔心,有八哥在,出不了大事情。」我只能點頭。
廳裡的嘈雜聲越來越大,我的心也越繃越緊。正在這時,聽見門口的下人們叫道:「十阿哥,十阿哥!」我一看,發現十阿哥身穿喜袍和八阿哥並立在門口。然後,十阿哥就被太監們匆匆領著向府門行去。八阿哥面帶微笑,一面和大家打著招呼,一面翩然而入。他去向太子爺請安時,太子問:「怎麼回事?」八阿哥笑回:「十弟嫌做的喜袍不合身,扭捏著不肯出來。」眾人一聽這話,哄堂大笑!立馬就有人嚷道:「十阿哥這是怕新娘子嫌棄,不肯和他洞房!」眾人越發笑得厲害。八阿哥負手站在太子身邊微微笑著環看著周圍的人,一面用視線和遇上的人打著招呼。看他視線要掃過我這裡時,我忙低下頭。自從那日雪地行後,這是我第一次見他。低下頭時,瞥見在眾人的笑聲中,四阿哥仍是表情淡淡,漠然地看著廳外。
過了一陣子,聽見鼓樂齊鳴,大家都湧向了廳門口,我縮在眾人身後,影影綽綽地看見十阿哥手拿紅色緞帶,牽著頭蓋喜帕的新娘子進來,然後在大家的哄笑聲中,兩人被送進了洞房。
看到這裡,我心裡重重嘆了口氣。想到過一會,十阿哥還要出來挨桌給大家敬酒。我實在想不出來他會怎麼給我敬這個酒。我向姐姐指了指門外,她微微點點頭。再看看四周無人留意,就悄悄溜出了喜廳。
十二月的北京,天是很冷的。可我覺得自己就是需要這樣的冷,唯這樣才能緩和內心的壓抑。我兜著手,縮著脖子,躬著背,哆嗦著淨揀僻靜的地方走。正行著,聽見前面一個聲音道:「既然這麼怕冷,幹嗎在這裡兜風?」我抬頭一看,原來是十三阿哥。他斜跨在欄杆上,一臉嘲弄地看著我。我一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怎麼不在廳裡喝酒?」他嘲笑道:「你又為何在這裡呢?」我無話可說,正默著,猛然反應過來,還沒有給他請安。連忙蹲下身道:「十三阿哥吉祥!」他冷笑了兩聲道:「等著聽吉祥的人在廳裡呢!」因為他並沒有說起,我只能蹲著身子不動。過了一小會,終於聽到他說:「起來吧!」我緩緩站起,靜立著等他離開。
半晌,他都沒動,最後沒頭沒腦地說:「今日你我都是傷心人!不如我們彼此做個伴。」我訝然地看著他。他卻跳下欄杆,大踏步地走過來,抓起我的手就走。
他的步子邁得又大又急,我掙不脫他的手,只能一面小跑著跟著,一面斥道:「放手!」。他牽著我,從側門出了府。守門的小廝被他冷冷看了眼,什麼話也沒敢說。只聞他嘴裡打了個呼哨,就聽見『得,得』的馬蹄聲。一匹黑得發亮的高大駿馬小跑著停在了我們面前。
我『啊!』的一聲驚叫還未完,就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馬背上,他也隨後翻身上馬,環著我的腰伸手挽著韁繩。只聽一聲『駕!』,馬已經飛奔起來。我從來沒有坐過這麼快的馬,只覺得恍若在騰云駕霧,顛得厲害。心裡極其害怕,只能拚命往後縮,靠在他懷裡。迎面的風颳在臉上,直如刀尖刺在臉上,生生地疼,只得扭著頭,臉抵在他肩上。
一陣疾馳,我覺得自己已經凍得整個身子都是木的。心裡想著這個霸王究竟要怎麼樣?他想凍死我嗎?莫非他喜歡明玉格格?要不怎麼是『兩傷心人』呢?
馬速漸漸慢了下來,終於停了下來。他率先翻身下馬,然後把我抱下馬。站到地上,更覺得冷得徹骨,抱著手臂,緊咬牙齒,整個人直打哆嗦!他從馬鞍上解了個酒囊下來,扯開塞子,一手扶著我的頭,一手把酒囊口湊到我嘴邊說:「喝一口!」我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只覺一股辛辣直下肚子。他又說:「再喝一口!」我又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慢慢地那股子辛辣蔓延到五臟六腑,終於感覺自己有知覺了。可還是不停地打著哆嗦。
他不理我,自轉身向林子裡走去。我想出聲叫住他,可發現自己冷得語不成聲。天色漆黑,我一個人站在那裡,旁邊只有一匹馬。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害怕,一邊心裡發誓,以後再也不招惹明玉格格了。我鬥不過這個霸王。
過了一小會,他抱著一大堆幹材回來。一個人擺弄了一小會,一堆火生起來。我一看見有了火,馬上靠了過去,坐在火邊。他又遞了酒囊過來,我也不推辭,拿起就是一口。然後遞迴給他。兩人就這麼坐在火邊,一面烤著火,一面一人一口的飲著酒。
我想姐姐肯定會擔心的,可是瞅瞅這個霸王在火光映照下的冷臉,我實在沒有勇氣說任何話。只盼他念在明玉格格嫁給十阿哥是康熙的主意,和我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份上,不要再搞別的花樣。否則只怕我見不到雍正登基,就要死在這個霸王手裡了。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慢慢的一袋酒已喝完,他起身又從馬上拿了一袋酒。然後我們繼續。喝著喝著,我就覺得前塵往事俱上心頭,想起以前在香港蘭桂坊和朋友買醉,想起小時候偷喝家裡的香檳酒喝得大醉………然後我就一會傻笑一陣,一會又盯著火發呆一陣。然後?然後就是我也不知道再幹了什麼。反正天仍黑著時,他搖醒了我,我暈暈乎乎地看著他,發現我整個人趴在他腿上。
他弄滅了火。把我抱上馬背,然後又是一陣狂奔,我仍然拚命往他懷裡縮,也仍然凍得全身失去了知覺。等到八貝勒府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濛濛的亮。他把我扔在門口,說了聲,下次再找你喝酒,就駕馬而去。
我一面暈乎著,一面打著哆嗦,一面拿頭撞門。為什麼不用手?因為胳膊凍得不太好用了。大門迅速打開,我也順勢一頭跌了過去,一個小廝趕忙扶住我,碰到我的身體,驚叫道:「天哪!怎麼這麼冰的身子。」然後我就被人抬回了姐姐的屋裡,然後姐姐就衝了上來,然後就有人給我洗澡,再然後我就被送進了被子。期間好像姐姐問了我很多問題,看我一副傻傻呆呆的樣子,只得作罷。最後我就昏睡了過去。
丫頭們叫醒我時,已經是晚膳時間。除了頭有些重外,別的都還好,想到自己酒品一向良好,喝醉後從來不哭不鬧,只是歪頭就睡而已,不禁暗自慶幸。
穿戴整齊,進了飯廳,才發覺八阿哥也在。宿醉剛醒,腦子轉得比較慢,再加上從昨日下午到現在一直未吃過東西,草草請過安,就什麼也不顧的吃起來。
吃著吃著,開始反應過來。心想要怎麼交待昨晚的去向呢?正在暗自琢磨,就聽到姐姐說:「昨日,十三弟帶你去哪裡了?」 我一愣,順口問:「你怎麼知道的?」姐姐說:「那麼大的個人不見了,我能不知道?」我心想,不錯,問一下守門的小廝不就什麼都知道了。不過這幹什麼去了,實在不怎麼好說。想著昨晚上的荒唐事情,不禁覺得有些可笑。少女時候,每看武俠小說,就幻想著我和一個長相俊美,武功奇高的俠客共乘一匹馬,奔馳在綠色草原上,他深情地凝視著我,我溫柔地回視著他。沒想到,這個美夢昨日倒算是變相實現了,的確是共乘一驥,不過其餘就全不對。想著,越發覺得荒唐好笑。滿臉的笑意是忍也忍不住,卻還得硬憋著,因為姐姐的臉色不算好看。
姐姐看著我痛苦的樣子,最後帶氣含嗔,沒好氣地道:「別忍了,笑吧!笑完了,好好回話!」我終於把心中的笑意釋放出來。正自笑得開心,覺得兩道沒有溫度的目光一直凝視在臉上,心裡一驚,忙斂了笑意。肅了肅臉,看向八阿哥。他嘴角仍帶著笑,眼裡卻夾雜著幾絲冷意。看得我一個冷戰,再也笑不出來,忙低頭吃飯。
姐姐等我笑完,「說吧!都幹了些什麼?」我簡單地道:「我們出去喝酒了。」姐姐困惑地問:「十三弟為何要帶你出去喝酒?」我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替十三亂宣揚他的個人隱私,於是說:「大概他看我心情不好,同情我唄!」姐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一夜未歸,還嫌你的傳聞不夠多嗎?」我這才反應過來,想著,完了,這下全紫禁城的人更要好好瞧瞧我了。緊張到一半,突然又覺得,瞧就瞧!誰知道前面等我的日子是什麼?當然要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們怎麼看我。
舒了一口氣,臉色如常地繼續埋頭吃飯。姐姐等了會,見我一直低頭拔飯,又接著道:「這次還好,幸虧爺發現得早,又是在十弟府上,爺已經處理妥當,除了幾個心腹小廝外沒有別人知道。當時想派人去找。可若多派人,只怕引人注意,若只派幾個,也沒什麼作用。想著既是十三弟帶走的你,他總得給送回來,所以只派了信得過的小廝守在門口。」停了停,她又續說道:「不過你記住了,只此一回,再無下次!」我心想,難道你以為我想大冷天的在外面吃風?我是被那個霸王逼的!想到這裡又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忙承認:好吧!自己當時也不痛快,正想發洩一下。
用完膳後,八阿哥和姐姐笑著閒聊了兩句,就匆匆走了。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姐姐的面色,沒有不開心,反倒是鬆了口氣的表情。我心中暗嘆口氣想到,姐姐的那個心上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八阿哥如此出眾的翩翩佳公子,都不能讓姐姐忘掉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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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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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雖是冬天,但今日的太陽真是不錯,曬得人暖洋洋的,覺得全身骨頭都酥了。再加上還有精彩的馬術表演看,真是人生快樂事也!
太子爺前幾日就給各位阿哥福晉格格少爺小姐們派了帖子,上云:馬上競技,大家同樂等等一長串子話。其實照我看就一句話:我好悶,大家都來陪我玩吧!
帖子上說不論男女只要騎得好,都有賞。對於賞賜,只怕在場的各位,沒有一個放在心上。不過是湊個樂子罷了!
姐姐本來不想來的,被我扭股糖似得磨了半天,才答應了。我雖不會騎馬,但也隨大家穿了一身騎裝,平添了幾分英氣,攬鏡自照很是滿意。姐姐也說好看。看看她,看看自己,我嘆道,這兩姐妹的娘親肯定是個大美人!
滿族兒女絕大部分都是會騎馬的,皇室子弟更是從小就勤練,此時三三兩兩的都在外面溜馬。這個三面圍著的大帳裡的座位絕大部分都空著。我和姐姐進去時,正在裡面坐著說話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忙上前來給姐姐請安。我看十三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不禁偷著多看了兩眼。他立即就有所察覺,側頭向我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毛。我忙移開了視線,卻看到十四正看著這一幕。本來也沒什麼,可不知道怎麼的,臉就有些紅了。
突然聽到帳篷外一陣叫好的聲音,夾雜著掌聲。我們都向帳外凝神看去。只見一匹通體雪白的馬,風馳電掣地縱橫在天地間。一位身穿豔紅騎裝的女子坐在馬上,殷紅裙裾在風中翻飛。她時不時的用馬鞭捲起地上預先放好的小彩旗,鞭鞭未落空。引得四周的人喝彩聲越發響亮。我從未見過女孩子有這麼精彩的騎術,不禁看直了眼,隨著眾人拍掌大叫。她一圈跑完,勒著馬緩緩退出了場子,而周圍的人還在大聲喝彩!我看得十分激動,忍不住拉著姐姐說:「天哪!我現在才知道什麼是颯爽英姿!今兒沒白來,竟看到如此人物!」姐姐笑著推開我道:「你要喜歡,趕明自己也好好學學!」我無限欽羨地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幕,嘆氣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了!」旁邊十三和十四聽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正在回味著剛才的驚豔一幕,一個身穿豔紅騎裝,姿容俏麗的姑娘,手握馬鞭走了進來。我一看立即把滿臉的激動回味都尷尬地收了起來。她!她竟然是過去的明玉格格,現在的十福晉。我暗嘆道,十三的確有喜歡她的理由,如此醉人英姿怎不令英雄折腰呢?
她進來後,隨意地打量了周圍一圈。十三和十四都立起身子請了安。我覺得無限同情十三,這個『嫂子』叫得要如何痛苦呀!她抬著下巴,目視著我道:「還是一點禮數都不懂!」我這才想到,她現在身份不同了,我應該給她請安的。可轉而一想,她都沒有給姐姐請安,我幹嗎要給她請安。哼,不理她!剛下定決心可又突然想到,十三阿哥正在身側看著呢!心不禁抖了抖,覺得還是不要招惹這個霸王的好。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向十福晉躬身說道:「福晉吉祥!」 。她哼了一聲沒有理我,自找位子坐下。我等她坐定,自己也坐下了。
一時有些冷場,大家都沉默著。正在這個時候,太子爺領頭走了進來,身後隨著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我們都忙站起來請安。
太子爺笑說:「都起吧!」 一面坐下,一面對十福晉說:「皇阿瑪早就誇過,郭絡羅家的格格最有我們滿族格格的樣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十福晉笑道:「太子爺可是過獎了!那是皇阿瑪誇姐姐呢!」
這是我自婚宴後,第一次見老十,心裡有一點不太自在。他自打進來後,就一直炯炯地瞅著我,我更是心裡直打鼓,一眼也不敢看他。
此時場中一位年輕的男子正在表演。我不得不承認他實在不如十福晉。所以看得也不是很專心。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聽到十福晉說:「馬而泰.若曦,你既然穿了騎裝,為何不上場演示一下呢?」我心嘆,來了,來了!可顧慮到十三就在旁邊,也不敢亂說話。忍了忍沒有吭聲,姐姐投了我讚許的一瞥。
可過了一小會,又聽到十福晉說:「聽說馬而泰總兵的女兒都是在軍營中長大的,騎術一定有過人的地方,為何不趁今日給大家露一手呢?」我心裡恨恨地想,你有完沒完?你那樣的騎術,連一般男子都比不上,你當然想要我去丟這個臉了。一面恨恨地想著,一面看了看她,又瞅了瞅十三,終是接著保持沉默。
可此時太子爺卻笑說:「馬而泰.若曦,上場去給大家演示一番吧!」我趕忙站起來,還未開口,就聽到十阿哥說:「她不會騎馬,上次和我們一塊去遛馬,她只在旁邊看著。」我心想,老十啊老十,你這哪是在救我,根本就是在害我。
果然就聽到十福晉冷笑道:「看來傳聞也不全可靠!都說馬而泰軍營中個個能騎善射,更是有眾多馬術超群者。今日看來,都是無稽之談!」她話音剛落,姐姐就站了起來,微微一笑,對太子爺說:「臣妾願意上場演示一圈!只是臣妾今日沒有騎馬來,要借用一下十福晉的馬!」我暗自想到,這個十福晉,說什麼不好,正好說到姐姐的軟肋。又有些擔心,不知道姐姐的騎術如何。不過事已至此,只能靜看了。
太子點頭同意後,姐姐轉身出了大帳。我心裡有些急,走到帳前觀看。不一會的功夫,只見一驥白馬馱著姐姐奔進了場子,速度倒是未見得比十福晉騎得快。可姐姐時而側騎一會,時而雙手抱著馬脖子身子緊貼馬側騎一會,時而單手支撐馬鞍騎一會,時而還在馬上打個翻身。她根本不是在騎馬,而是一個美麗的精靈正在馬上隨意起舞!
場外已經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喝彩聲,帳內也是一片叫好聲,幾個精於騎術的阿哥,如老十,十三,十四也是滿口叫好!我更是鼓足了勁的鼓掌。
最後,姐姐直立在馬上,策馬從遠處直奔大帳而來。姐姐今日裡面穿了一件窄袖水紅緞裙,外套銀鼠短襖,腰裡繫著一條蝴蝶結長穗帶,頭髮簡單挽髻,以十二顆等圓的瑩白珍珠扣住。站在馬上,裙裾迎風而舞,絲帶獵獵飄動。本就風姿俏美,此時看來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塵。
只看她漸漸逼近大帳,速度卻仍然未減。我有些擔心,周圍的侍衛也都快速護了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大家越來越緊張,漸漸周圍一片寂靜,人人都憋著一口氣。忽聽一長聲馬嘶,馬定定地立在了帳前十步遠的地方,姐姐此時仍然端立馬上。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靜,緊接著帳內帳外爆出了雷鳴般的喝彩聲。
姐姐跳下馬,隨手把韁繩交給了旁邊的侍衛走了進來。進帳後,姐姐俯下身子向太子說道:「臣妾冒失,請太子爺責罰!」太子爺朗笑著道:「如此好的騎術,該賞,怎麼能罰呢?」我偷眼瞅了一眼十福晉,臉色雖很是難看,但也是滿臉欽佩!
太子爺一面讓姐姐起來,一面對八阿哥說道:「八弟,你這個福晉的騎術可真是好!」八阿哥溫文爾雅地一笑說:「太子爺謬讚。」我卻心裡有些微微的心疼,他是知道來龍去脈的吧?
大家經過這兩場精彩的表演,對後面的表演都不是很上心,看得也不是很專注。而姐姐自打落座後,就一直在走神,臉上滿是掩也掩不住的淡淡黯然。八阿哥微微笑著低頭沉思,可那絲笑,怎麼看都滿是苦澀。我心裡也覺得很是憋悶,遂起身悄悄從帳內溜了出來。
漫無意識地隨便走著,心想看姐姐的騎術,就知道那個教她的人只有更好了。如此說來,也肯定是一位身姿矯健的男兒。他們本應該是翱翔在西北茫茫戈壁上一對雄鷹,可現在卻是一個長眠於地下,一個深鎖在候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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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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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正在神傷,聽到身後一個聲音嘲弄地道:「已經是人家的人了,再傷心也沒用的!」我一回頭,看是十三,正一臉懶洋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身後跟著那匹大黑馬。
我一看他那表情,有些生氣,雖知道他肯定又想拐了,但也懶得解釋。嘴裡只淡淡道:「彼此!彼此!」說完轉回身,繼續前行。
他一聽這話,臉上有點楞。琢磨了一小會,突然反應過來。大笑著跟上來。我聽他笑得古怪,不禁停下來。他走到我身前,一面大笑著,一面指著我道:「我說呢?剛剛在帳裡脾氣那麼好,原來……原來竟是以為我看上人家了!」說完更是一陣高聲大笑。
我本來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弄得有些惱。此時,聽完他說的話,心裡有些茫然,漸漸回過味來,也覺得可笑。又想到他對我的誤解,更是覺得可笑,忍不住隨他大笑起來。
兩人相對大笑了一會,漸漸停下來。可仍是微笑著看著對方。經此一笑,兩人之間的那點敵意倒好似慢慢地化了開去。我舉步前行,他也在側旁慢步走著,那匹大黑馬跟在我倆身後。
我邊走邊想,還是覺得怎麼會有這麼烏龍的事情呢?嘴邊含著笑,忍不住對他道:「我也不喜歡十阿哥的。」他一愣,步子停了下來,細看我表情認真。又禁不住地開始大笑起來,我在一旁微笑著看著他。笑完後,他嘆道:「扯平!」
兩人走到一處微高的土坡。我揀了一塊略微平整的地方坐了下來。雙手抱著膝蓋,望向遠處的跑馬場。他也坐在我身邊,隨我看向那些隱隱約約的人、馬。大黑馬隨意地停在我們身旁,蹄子刨著地。
兩人沉默了半天,我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你那天晚上為什麼傷心?」他凝視著遠方半天沒有吭聲。我等了會,輕聲道:「若為難,就不要說了。」他又默了一小會,道:「其實也沒什麼。那天是我額娘的忌辰。」
我『啊』了一聲,側頭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又轉回頭看著遠方沉默著。又過了一會,他強笑了兩聲道:「在很多年前的同一天,額娘嫁給了皇阿瑪。」
我聽完,心裡不禁很是為他感到難過。一個女子就這樣走完了一生。如今只怕除了她的兒子以外,再沒有人記得她是何時在如花美貌的時候出嫁的,又是何時在韶華正好的時候離開的。而那個本應該記住這一切的人,卻因為富有四海而根本不可能記得他是何時拿喜稱挑開了一張似玉嬌顏的紅蓋頭的。
想到在十阿哥的大婚之日,十三面對滿堂刺眼的紅,心中卻是一片慘痛的白。的確是情何以堪!心裡原本因為他那天的粗魯而有的略微不滿完全消失。只餘無限同情。
兩人靜靜待了半晌。他帶著笑意,轉頭看著我問:「你既不喜歡十哥,又為何我看到你為他唱曲子?又為何人人都說你為他發瘋?」我側頭細想了想,問:「知道虯髯客初見紅佛女時,紅佛在幹什麼?」他稍微怔了一下,慢慢思索著回道:「紅佛正在梳頭!」我一笑說道:「男女之間還可以如虯髯客和紅佛女的!彼此關心照顧,卻非關風月,只為真心!」他聽到這裡,臉部表情頗為動容,凝視著我,我坦然回看著他。過了半晌,他說道:「好一句『非關風月,只為真心』!」我看他理解了我的意思,也很是開心,畢竟在古代異性之間平等的友誼只怕比較新鮮,只怕大多數的人都不能接受的。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我看遠方的人好像在準備著離開。站起身道:「該回去了!」他隨我站起身子,突然問:「去喝幾杯如何?」我訝然地看著他,他朝我溫暖地一笑。我心頭也不禁暖和和的,慨然說道:「有何不可?」他看了看馬,問道:「共騎一驥?」我一笑道:「也不是第一次!」
他大笑兩聲先上了馬,然後把我拉上馬,讓我坐在他身後。一聲『駕』,兩人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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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上,十三送我回貝勒府時,天已黑透。十三雖已經放慢了馬速,我還披著件他為我要來的披風,卻仍然感覺有些冷。他扶我下馬後,我道:「你先去吧!」他想了想說:「還是我自己和八哥說清楚。」我笑道:「他們不會對我怎樣的。姐姐不會捨得的。」他一笑沒有理我,自顧上前拍了門環。
我看他執意如此,也就隨他。門很快就開了。兩個開門小廝見我和十三阿哥並排立在門前,一驚忙請安。十三淡淡道:「起吧!去給貝勒爺報個信,就說我來了!」一個小廝立即飛奔而去,另一個忙掩了門,領著十三往前廳而去。我向十三點點頭,自行回姐姐屋。
我回到屋子裡時,別的丫頭都不在,只有巧慧陪伴在側。姐姐臉色鐵青,看著我,說:「你應該還記得我說過『只此一次,別無下回』。」我站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和朋友一時興起遊玩在外的事情,我在現代是經常做的。可是在古代,這麼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竟然讓周圍的人這麼大的反應。我不禁嘆氣再嘆氣。
我一直默默地站著,因為我覺得我沒有辦法和姐姐溝通這件事情,我們有著300多年的代溝。姐姐也一直一臉無奈,傷心地看著我。
默立了半天,最好姐姐疲憊地揮了揮手說:「下去吧!」我看著她的樣子,心裡也很是不好受,可我實在不覺得我有做錯什麼。在這裡我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我不想連自己交朋友的權利都被剝奪,即使這樣做傷了姐姐的心。最後,只得默默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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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時,時辰已經不早。我仍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眼睛望著帳頂,想著昨晚和十三在外面的事情……
他策著馬,在安靜的胡同裡穿來穿去,最後停在了一個精巧的四合院門前。開門來的老僕婦一見是他,忙趕著給請安,陪笑道:「十三爺怎沒事先派人來說一聲呢?姑娘現在正見客!我這就去給姑娘通報,讓她趕緊打發了人過來。」十三道:「不用了,今日只是借你這地方和朋友喝喝酒,你去置辦一桌酒菜就可以了!」那老婦偷著看了我一眼,見我衣容華貴,又正瞅著她,忙低頭應是。
十三對這個四合院很是熟悉,領著我進了一個佈置的極其素雅的屋子。屋中簡單擺了幾件花梨木桌椅,其餘一概裝飾俱無,只在靠窗的案上供著個白瓷瓶,中間隨意插了幾桿翠竹。我四處打量了一下,隨著十三落座。笑問:「紅顏知己?」他一笑說道:「平常煩悶時經常過來喝幾杯酒,能說得上話。」我點點頭,心想這裡住的姑娘應該是個雅妓,等閒之人是絕對不會見的。
不一會,那老婦帶著兩個丫頭,端了酒菜進來。安置停當後,退了出去。我和十三這才開始飲酒吃菜。
幾杯酒下肚後,兩人話漸漸多了起來。從宮中瑣事說到古今趣聞,從浩瀚漠北談到煙雨江南,從山水詩詞聊到古今賢士。最後發現兩人竟然都是嵇康和阮籍的推崇者,本就已經覺得十分投契,這下更是相見恨晚。我心裡更是十二分的激動。
在中國幾千年的思想文化發展中,儒家思想中的三綱五常,像一張巨大的網,把獨立的個體牢牢束縛在以皇權為中心的政治霸權和文化霸權中,從而發展不出完整的個人主義。但生逢亂世的嵇康可以說是一個意外,像一道閃電劃過黑夜的天空,雖短暫但亮麗。他的傳世名作《與山巨源絕交書》中闡述了他認為人性是真實平等的原則。他「非湯、武而薄周、孔」,認為儒家所推崇的聖賢,不過只是一類人的價值準則,並不應該要求一切人都必須傚法。個體的幸福只有個體自己才最清楚,個體有權追求自己認可的幸福。可以說嵇康的思想和現代社會的平等自由,個人主義是有很大共同點的。
我雖早已知道十三是不羈的,但也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推崇嵇康,特別是他作為皇室子弟,身處統治階級的金字塔尖。這份從天而降的意外之喜和覺得在這個古代社會終於有一個人能明白我內心深處想法的感覺讓我狂喜,不禁越發高談闊論。而他大概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儒家文化盛行的時代,碰到我這樣的女子,畢竟連男子也少有對儒家思想敢提出質疑的。他帶著三分驚訝,,三分欣賞,三分喜悅陪我一塊侃侃而談。
還記得最後說得興起時,我端著酒杯說:「其實我這麼喜歡嵇康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他以為我又有奇談妙論,忙凝神細聽。我半眯著眼睛,面帶微笑地道:「中國古代歷史上美男子雖很多,如宋玉潘安之流,可總帶著一股子陰柔美。可嵇康卻是不同的,他是陽剛的,健康的,是金色陽光下一株高挺的云杉。」說完後,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無限神往的樣子。十三越聽眼睛越直,聽我說完後,看著我的表情半天沒有聲音,最後嘆道:「真名士自風流!」……
不可否認剛開始和十三結交時,我是存著私心的。畢竟從表面上看我是八爺這邊的人,姐姐更是八阿哥的側福晉,而歷史卻是四爺和十三獲得了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我雖然不可能扭轉歷史,但我可以盡力給自己留條退路。但後來的交心暢談,我卻真的認為他是我的知己了。畢竟在這裡誰會認為本質上每個人生來就是平等的?誰會認為即使是天子也沒有權利讓所有人都遵照他的要求?雖然十三隻是因為推崇嵇康而對現存的文化體制有所質疑困惑,但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令人驚喜了。
正沉浸在昨晚在這個時代中也能找到一個知己的喜悅中,帳外的丫頭叫道:「小姐,貝勒爺打發人來叫你過去。」我一聽,忙翻身坐起,心裡有些惴惴不安。收拾停當後,忙隨候在外面的太監而去。
到了書房門前,李福正立在門口,替我推開門,讓我進去。他留在門外拉上了門。隨著「嘎嗒」一聲的關門聲,我強自冷靜了半天的心終是開始狂跳。
八阿哥一身月白長袍,正立在一個半人高的青瓷甕旁,甕中隨意插著十幾卷捲軸字畫。聽我進來,他沒什麼反應,仍舊姿態閒雅地看著窗外。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的側臉。陽光透過六棱格的窗戶打進來,照在他的臉上,斑斑駁駁,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昨晚十三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他心裡究竟怎麼想,不敢吭聲,只能呆立在門口。過了半天,他轉過身子,臉上帶著微笑,問:「你昨天和十三弟幹什麼去了?」我想了想,問:「十三阿哥沒有和你說嗎?」他道:「我現在在問你!」我心亂如麻,但仔細一想又覺得昨日雖說有些出格,但畢竟沒什麼不可對人言的,遂坦然凝視著他的雙眼道:「十三阿哥帶我去一個地方喝酒了。」
他聽完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臉上還是那永恆的微笑,只是眼睛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似乎想透過它們直接看到我內心深處去。我坦然和他對視了一會,終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得轉回頭,假裝要找位子坐下,走離了他的視線。剛坐下,他卻輕聲說:「過來!」我抬頭疑問地看著他,他溫和地一笑,仍輕聲道:「過來!」
我確定他是很認真的,只得慢慢站起,低著頭,一步一挪地蹭過去。到他身邊三步遠的時候,我就停了下來,低頭看著腳下的水磨石地板。
他微不可聞地輕嘆口氣,輕聲說:「我就那麼可怕?」一面說著,一面走近了兩步。
我發現,每次只要和他站近,我就有壓迫感,覺得心也慌,腦也蒙,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他輕輕把我的手挽了起來,我下意識地縮手,他緊了緊手,道:「別動!」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晶瑩碧綠,當中有一道殷紅似血的細線的玉鐲,往我手上套去。
鐲子有些緊,他套得時候,我覺得有些疼,皺了皺眉頭。他安慰道:「忍一下,很快就好。」他一點點,慢慢地把鐲子推到我腕上。然後拿著我的手,看了幾眼後,放開了我,走回桌邊坐下。他離我遠了,我覺得我腦子又變得清楚起來。開始琢磨,這個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我不是來聽訓話的嗎?正在琢磨,聽他柔聲道:「吏部的姚侍郎還要過來。你先回去吧!」
我怔怔『哦!』了一聲,做了福退出來。門外的李福見我出來,忙給我躬身請安,我只顧著自己琢磨,沒有理他,自去了。
回來後,姐姐見我一臉茫然,大概以為我被八阿哥訓話了,微微笑了一下,淡淡說:「是該立立規矩。」我沒有吭聲,自回了自己屋子。
晚上吃飯的時候,姐姐瞅到我腕上的鐲子,一愣,問:「哪來的?」我一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在犯愁,姐姐卻點了點頭,道:「十三弟出手真是大方!這可是罕見的鳳血玉。」看來姐姐是誤會了。不過反正我沒有辦法解釋,只能讓十三先白擔這個虛名。
用完膳,茶都喝了半盅,姐姐冷不丁地說:「既然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我們自己,不如永遠不要動念頭。」我端著茶,楞在那裡,想了半天,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沒頭沒尾地回了句:「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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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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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眼看春節將近,人人都翹首期盼!我心裡卻越來越黯然,想著過完春節,再過完元宵節,也就要開始選秀女了,滿打滿算不到一個月。心裡對這個年是怎麼也沒有企盼的感覺,反倒是希望最好能永遠不要到。可天下事少有從人願的,再不情願,我仍然迎來了康熙四十四年。
春節,宮裡是要大慶的。這小半年來,大大小小的皇室宴會,我也參加了好幾次,現在早沒有初來時的新奇感了,再加上心頭有事,所以頗為懶洋洋的。到了那天,我隨便任由冬云擺佈,最後隨貝勒爺和姐姐向宮裡行去。
心裡沉悶,對周圍極盡精巧華貴的佈置根本視而不見。反正讓行禮,就行禮;讓就坐,就就坐,木偶人般地隨大家一舉一動,倒也沒出亂子。
這次不比上次的中秋宴,眾多的大臣和妻眷都在場,場面頗為熱鬧。心想這樣最好,沒人注意我,我可以自管自地發呆。
但古人是怎麼說的?「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十阿哥和十福晉就成了推動這個古語實現的罪魁禍首。
先是十阿哥看到我,也不管十福晉在旁邊,就朝我上下打量起來,然後我就開始忍受四道灼灼的視線,兩道是火,兩道是冰,冰火交加兩重天的痛苦滋味,讓我如坐針氈。最後實在忍無可忍,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十阿哥,他看我一臉想吃了他的樣子,終於移開了視線。十福晉看他不再看我了,不屑地瞪了我一眼,也移開了視線。
世界終於安靜了!我嘆口氣,接著發呆。可沒過一會,感覺又有人看我,心裡那個怒呀!老十,你有完沒完?我抬頭用我所能想像出來的最惡毒的眼神看過去,卻發現是十三熱情友好的大笑臉。他的熱情友好被我的惡毒瞬間凍結在臉上。我趕忙朝他扯開一個大笑臉,表情轉換過快,感覺肌肉扯得疼。笑完後,又朝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也不知他看懂沒有。反正他回了我個笑,朝我端起酒杯,我忙開心地拿起自己的酒杯和他遙遙對飲了一杯。
這邊廂剛飲完酒,正準備低頭接著發呆,卻看見八阿哥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只好忙給自己斟了酒,朝他遙遙舉杯,他一笑,拿起杯子也和我對飲了一杯。
放下酒杯想,現在我可以好好歇歇了吧?眼光一掃,卻看見十四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牢牢鎖定我。我不明白他思索什麼,也懶得去想,只朝他笑眯眯的做了個大鬼臉了事。十四看見我的鬼臉,朝我微微搖搖頭,抿嘴而笑。我也微笑起來。
帶著幾絲笑意轉頭,卻發現坐在十四阿哥身旁的四阿哥好似把剛才一切都看在眼裡。臉上表情雖淡淡,但眼底卻帶著絲玩味瞅著我。心想著,這是個絕對不能得罪的主,否則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忙朝他甜甜地一笑後,自顧轉回了頭。
晚宴結束回府後,覺得很是累,心裡大嘆,這眉眼之間的官司豈是好玩的?更何況是和這樣一群人中龍瑞玩?
和姐姐回到屋子,趕著聲地讓丫頭們服侍著洗漱。姐姐看我一副三百年沒見過床的樣子,忍著笑道:「今兒晚上可不許那麼早睡,要守歲的!」我一聽,愣了一下。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在除夕夜熬到12點了。不過既然在古代,我們就要從古禮,守吧!姐姐讓丫頭端出預先置辦好的果品糕點,拉了巧慧冬云坐在一起,邊聊天邊等著新年的來臨。巧慧看我一副馬上就要睡著的樣子,找了根彩繩出來陪我玩翻繩。
兩人正在你一個花樣,我一個花樣的翻著。冬云和姐姐一邊說笑,一邊看我和巧慧翻繩。忽聽到外面的小丫頭叫道:「貝勒爺吉祥!」,冬云和巧慧唬得忙站起來。姐姐和我詫異地對視一眼,也立起來。
八阿哥笑著讓大家起身,巧慧和冬云退了出去。八阿哥看我和姐姐都站在那裡不動,遂笑道:「不歡迎我和你們一塊守歲?」姐姐忙笑道:「只是沒想到,有些驚訝而已!」一面說著,一面服侍八阿哥坐下。八阿哥笑說:「都坐吧,難得一起過年。」我默默坐下,隨手拿了塊小點心吃起來。
八阿哥和姐姐笑著說了幾句,終因姐姐沉默的時候多,說話的時候少,兩人漸漸默了下來。三人默默坐著,我開始覺得腦袋沉重,頭一頓一頓地打起瞌睡來。姐姐看我一副困得不行的樣子,把我拉到懷裡說,「眯一會吧!過會我叫你!」我忙倚著姐姐睡了起來。
正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外面幾個大響的炮仗聲,驚地從姐姐懷裡坐了起來。姐姐替我捋了捋頭髮,道:「新年來了!」八阿哥也笑道:「是啊!」我忙站起身,「好了,歲守完了,我要去睡了!」說完,也沒等他們答話,就跑回屋子,跳到床上,蒙頭就睡!
第二日醒來,才醒覺我居然平平淡淡地過了在古代的第一個春節,想著似乎有點遺憾,可又覺得如果以後每年的新年都能這樣過,未嘗不是一種福分。
冬云正立在身後給我梳頭,我問:「貝勒爺昨夜歇在這裡了嗎?」冬云的手停下,嘆口氣道:「沒有!姑娘回房後,不大會,爺就走了!」我靜靜看著鏡中的自己,沒再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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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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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的喜氣還未消散,元宵節又到。我雖然愁腸百結,但還是對元宵節有不少興趣。元宵節又稱上元燈節,在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掛花燈,夜間還有耍獅子,舞龍燈,猜燈謎,放煙火。平常難得出門的女子,在今天晚上卻可以和女伴結伴同遊,賞燈猜謎,所以可以說這絕對是女孩子最盼望的節日。再加上古詩詞中描寫的才子佳人月下相逢的綺麗場面的誘惑,我也不例外地盼望著這個節日。
天還沒有黑,我就讓冬云給我挽了雙環髻,套了一身半新的鵝黃衫子,又趕著忙催巧慧換衣服。巧慧笑道:「我的好姑娘!賞燈猜謎也要等天黑了呀!」我沒理她,只是趕著聲地催,巧慧被我催急了,只得快快換好衣服,又拿了兩件披風隨我出了府。
剛出了府門沒走多遠,就聽見身後有人叫:「十三妹!」我一皺眉頭,心想這個外號雖說在紫禁城已是人人知道,卻沒有人當面叫過,誰這麼張狂?一回身,十三阿哥,穿著普通士子長穿的淡藍長袍,身旁跟著個容貌秀美的小廝,正緩步前來。我看是他,很是高興,笑問道:「怎麼這麼巧?」他笑道:「有心自然巧!」我才反應過來他特地等我呢!忙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今兒要出來玩?」他笑說:「這麼好玩的日子,你會枯坐在屋子裡?」
兩人並肩而行,巧慧和那個小廝跟在身後。走了會子,十三道:「我請了綠蕪姑娘一塊賞燈。」我想了想,問:「是我們上次去的那院子的主人嗎?」他點點頭,我笑說:「好啊!正覺得人少不好玩呢!再說上次我用了她的披風,至今還沒當面謝謝她呢!」十三聽完,停下,笑著回頭對那個小廝說:「我說得不錯吧?」我隨著他停了腳步,迷惑地也轉回了頭。
那個小廝忙笑著上前兩步,雙手合攏做了個揖,說:「十三爺說姑娘不是一般人!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才覺得十三爺果然沒錯。」我也笑道:「這應該就是綠蕪姐姐了吧!不知道姐姐今日要來,否則就把姐姐的披風拿來了。」一面說著,一面想,看她上次房間的佈置,就知道她雖流落風塵,但必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唯恐別人看輕自己,所以不願直接與我相識。
天色慢慢黑下來,街上人越來越多。沿街望去,兩邊的燈看不到頭,猶如星海。衣香鬢影,喧笑不絕。我頗為新鮮地不停打量,連身邊走過的女孩子,我也忍不住地一望再望,他們三人都笑起來,綠蕪打趣道:「姑娘竟像是從未逛過街的樣子!」我嘆口氣,搖頭道:「可不是嗎?整天跟坐牢似的。」她一愣,繼而又抿嘴笑了起來。
我對猜謎從來不在行,所以只看燈。而十三和綠蕪也顯是看不上眼,不太感興趣的樣子,所以四人一路只是隨便看看。
十三領我們到了一座酒樓,小二顯然以前見過十三,忙給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安排我們坐下,「待會耍獅舞龍的就從底下過,各位坐在這裡看,既清楚又不擠!」
四人正一面看著底下的人來人往,一面笑談著,忽聽到一個聲音說:「十三哥也在?」我們一回頭,看是十四阿哥和幾個少年郎正站在我們身後。幾個少年郎忙著給十三請安,而我和巧慧又忙著給十四請安,一時場面很是熱鬧!不過十三和十四都沒等我們開口,擺擺手,說:「都穿著便服,沒那麼多規矩!」
場面有些靜,綠蕪站在我身旁側頭看著窗外,巧慧低頭站著,我看看十三,又看看十四。兩人都面帶微笑,可這笑意味卻大是不同,十三是一副無所謂懶洋洋的樣子,十四雖笑的儒雅,嘴角卻含著絲冷意。十四看我看他,冷冷盯了我一眼。我一努嘴,低下了頭。
正站著,和十四一起的一個瘦削的少年叫道:「這不是綠蕪姑娘嗎?」綠蕪這才轉回頭,看了說話人一眼,神色淡淡,沒有吭聲,低下了頭。十四這時才注意到,綠蕪是個女孩子,不禁多打量了兩眼。綠蕪自顧低著頭,神色漠然,我伸手在桌下輕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側頭看我,我朝她抿嘴一笑,放開了她的手。
這時一個矮胖的少年,臉帶嘲笑的說:「可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呀,十三爺竟左擁右抱,大享豔福。」他話音未落,十三的臉已經冷了起來,還未來得及發作。就聽到十四冷『哼』了聲說:「察察林,你胡說什麼?」察察林顯然不明白這個『馬屁』怎麼就惹惱了十四爺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傻呆在那裡。旁邊有認識我的人,想提醒卻已經晚了。
我低著頭抿嘴笑了一下,抬頭問:「你們是賞燈呢?還是賞人呀?」大家這才各自落座。
獅子耍得不錯,龍也舞得很好,不過在場的諸位,真正看進去的大概只有我和巧慧了。別的人要麼若有所思,要麼就在偷偷打量我,還有幾個不停地看綠蕪。
該賞的賞了,該玩的玩了,夜色已經深沉,遂準備回府。十四搶先說:「我送若曦回去。」我聽後,趁十四沒注意,朝十三聳了聳肩膀,十三一笑。最後十三送綠蕪,十四送我和巧慧,其他人各自散了。
天氣頗冷,巧慧把預先備好的披風給我披上。我和十四並肩走著,巧慧尾隨在後,直到府門口,都一路無話。
小廝開了門,見是我和十四,忙笑著請安,一面說:「姑娘可回來了,蘭主子遣人來問了好幾次了。」十四讓他起來後,問:「八哥可在?」小廝忙回道:「在嫡福晉那裡呢?要小的去報個信嗎?」十四一面往前走著,一面說:「告訴八哥,說我在書房候著。」
我自顧想回姐姐那裡,卻被十四叫住,板著臉說:「跟我去書房。」我想了想,覺得隨他走一趟,又如何?遂點點頭。讓巧慧先回去給姐姐說一聲,自和十四一塊去了書房。
兩人在書房默默坐了不大一會,就看李福掀開簾子,八阿哥臉上帶笑緩步而入。看我也在,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十四安也不請,站起身,張口就道:「八哥猜猜,我今日看見若曦和誰在一起?」八阿哥仍然笑著,朝李福看了一眼,李福忙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八阿哥一面坐下,一面笑問:「和誰?」十四看著我道:「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和老十三那麼要好了?她和老十三在一起。」哼了一聲接著說:「這還好了,她居然和個青樓女子斯混在一起。」我一聽,也很是生氣,他是我什麼人,我的事情輪得著他管?反問道:「和十三阿哥在一起如何?和青樓女子在一起又如何?」
十四一面氣看著我,一面說:「如何?你見過紫禁城裡哪個有身份的格格小姐和青樓女子在一起?」我越發生氣,站起來看著他,冷笑了兩聲道:「我只知道以死酬情墜樓而亡的綠珠是妓女,擊鼓抗金的梁紅玉是妓女,不肯服侍金人吞金而亡的李師師是妓女,拚死救衡王的姽嫿將軍林四娘是妓女,慷慨悲歌死無憾的袁寶兒是妓女……」突然反應過來,袁寶兒是明末人,對抗的是清兵,忙住了口,但仍是臉帶怒色地看著十四。
十四顯然沒想到他兩句話竟引得我說了這麼一長串子話,連氣帶怒,一時又想不到該如何反駁我,只是一面咬著牙點頭,一面怒瞪著我。
八阿哥看我倆這麼你來我往的,最後倆人和鬥眼雞似的盯著對方,不禁搖頭一笑,道:「別再瞪了!十四弟,先回去吧!若曦的事情,我會處理的。」十四瞪了我一眼,轉頭看著八阿哥,欲言又止的,最後回頭又瞪了我一眼,甩袖而去。
對著十四,我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可他一走,只留下我和八阿哥,我卻開始緊張。低著頭,手裡揉弄著披風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八阿哥看了我一會,面帶微笑道:「太子爺的一句笑語卻很是貼切。我看你不但拚命勁上象十三弟,連崇尚魏晉,灑脫不羈的名士作風也一樣!」又笑著說:「別站著了!」我聽後慢慢要坐下。他說道:「坐過來些,有話和你說。」我心裡越發緊張,但又無法可施,只好慢慢走過去,低頭坐在他身邊。
他看我坐下後,嘆了口氣,轉回頭凝視著前方,沉默了起來。
兩人默坐了半晌,他突然冒出一句:「害怕嗎?」我一愣,不知道他指什麼,只能不解地看向他,他側回頭看著我說道:「選秀女,你害怕嗎?」我聽後,只覺得那早已充滿全身的愁又狂湧了上來,默默點了點頭,低頭皺著眉頭髮起愁來。
過了一會,八阿哥突然自言自語地說道:「我第一次見你姐姐時十五歲。」我忙把愁苦放到一邊,凝神細聽起來。 「那年,你阿瑪回京述職,她也隨了來。正是春天,天氣出奇的好,天藍得如水洗過一般,微風中夾著花香,透人心脾。我和兩個小廝去郊外騎馬。遠遠地就看見一個小姑娘在山坡上騎馬。」他笑了一下說:「你也見過若蘭的馬術,應該知道那是多麼美麗驚人的!」我回想著那日跑馬場上姐姐的出塵風姿,無意識地點點頭。
他道:「她那日騎得比在跑馬場上得還要好,笑聲像是一串串銀鈴,飄灑在山林間。那裡面全是滿滿的快樂,讓聽到的人也覺得心裡全是快樂,要跟著笑起來。」
他默了一會:「我當時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紫禁城的漂亮姑娘很多,可若蘭卻是不同的。」我心想,那時的姐姐是戀愛中的幸福女人,以為自己和所愛之人可以翱翔在九天之上。她的快樂是從心底最深處散發出來的,當然和這些紫禁城中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擁有一段愛情的女人是不一樣的。
他道:「我回去後,忙著打聽你姐姐,又想著該如何才能求皇阿瑪把她給了我。正在想方設法的時候,額娘告訴我,皇阿瑪要把馬而泰家的大丫頭許給我做側福晉。當時,我覺得我這輩子從來沒這麼高興過。皇阿瑪頒旨的第二天,我就跑遍了京城,花了半年多的時間才搜尋到一隻鳳血玉鐲,想著等成婚的日子送給她。」
我低頭看著自己腕上的鐲子,忍不住舉起手腕,問道:「是這只嗎?要送給姐姐的?」
他看著我腕上的鐲子,伸手握住我的手,接著說道:「我早也盼,晚也盼,終於等到大婚日。可當我掀開蓋頭的那剎那,就覺得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個讓我思念了兩年的人,和眼前的人判若兩人。她從不騎馬,也很少笑。我不停地問自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我認錯了人?後來派了人去西北打聽,幾經周折才知道原因。」他苦笑著,沒有再說下去。
我心裡重重嘆了口氣,造化弄人!想了會,突然心頭一陣狂跳,屏著一口氣,心裡萬分緊張害怕地問:「那個人怎麼死的?」他靜了好一會,深吸了口氣道:「我派去查問的人驚動了你阿瑪,你阿瑪為了讓他避開,派他去做了前鋒,然後……」他停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我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大力跳著。我抽出手,想把鐲子脫下來還給他,他一下捂著我的手道:「不要拿下來!」我低著頭,凝視著鐲子,說:「這是給姐姐的。」他握著我的手一緊,低聲說:「這是給我喜歡的人的。」說完,他另一隻手抬起我的下巴,凝視著我的眼睛說:「答應我,永遠不要拿下來!」我回視著他黑得深不見底的眼睛,裡面盛滿了從未見過的溫柔,還有深深的悲傷,滿滿的,似乎馬上就要溢出,不禁心中陣陣牽動,夾雜著心酸,緩緩點了點頭。他看我答應,不禁緩緩一笑,放開了我的手。
過了好一會,他微笑著說:「不要害怕!我會想法子的,總有辦法讓皇阿瑪把你賜給我的。」
我『啊』的一聲,驚詫地看著他。他又向我一笑。我趕忙搖頭,一面嘴裡說著:「不要!」。他看著我,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臉色漸漸轉青,猛然問:「難道你竟願意做皇阿瑪的女人?」我心裡更是驚惶失措,又是忙著搖頭,我不願意,我什麼都不願意,我只想好好地生活,找一個真正愛我疼惜我呵護我的人,而不僅僅是閒時被賞玩的一個女人。不要把我賜來賜去的,我是個人,我不是東西。
他看著我痛苦地搖著頭,猛然雙手捧著我的頭,說道:「別搖了!」我眼中含淚,泫然欲涕,心裡淒苦,只是睜大雙眼看著他。他看了我一會,突然閉著眼睛,深吸了口氣,然後睜開眼睛,嘆口氣說:「隨你吧!」頓了頓,又說:「我會想法子的。」說完,放開了我。叫了李福進來,讓他送我回姐姐那裡。
剛行至門口,他突然在身後說:「進宮後不要再像十弟過生日那天那樣裝扮自己。」我一時沒有聽懂,頓住身子,回頭看他,他垂目看著地上,慢慢說:「那樣的美麗太炫目!」我這才緩緩明白過來。一時說不清楚是喜是憂,只低低『嗯』了一聲,轉頭隨李福而去。
回屋後,姐姐見我面色蒼白,以為我挨了八阿哥的訓,過來輕撫了一下我的臉,嘆了口氣,讓冬云服侍我睡覺。
我躺在床上,難以成眠,想一會姐姐,又想一會自己。不停地在想,姐姐究竟知道不知道八阿哥對她的感情?又覺得自己笨,其實從很多事情上不難看出八阿哥對姐姐的感情。比如說,八阿哥初見我時的驚詫;姐姐很少去給嫡福晉請安,可嫡福晉卻從沒有正面為難過姐姐;再比如說,表面上姐姐不受寵,下人們也在後面偷偷議論,可是從衣食到起居用品,那些最是勢利的太監下人們卻半點也不敢委屈姐姐。……。越想越覺得,其實很多事情一件件都早放在眼前,只是我沒有深思過而已。
可是我呢?我又算是什麼?姐姐的替身?我為什麼留下了鐲子?為什麼沒有還給他?只是因為那一瞬間的心軟嗎?……難以入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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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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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初夏時節,群芳已過,只有那深深淺淺的綠彼此別著苗頭。天氣雖已開始轉熱,但晚上還是絲絲涼意。
我靠在橋欄邊,望著水中隨波一蕩一漾的彎月,嘴裡喃喃念道:「才始迎春來,又送春歸去。」春來春去,我已入宮三年。
還記得選秀女時,並非如我所想的由康熙親自挑選,而是先由當時宮中地位最高的貴妃佟佳氏和其他幾位地位尊貴的皇妃看後,擬了名單呈上,康熙看完名單准了後才再挑選的。而我在這一輪的時候,就被列在了名單之外。
聽說事後在為各宮娘娘挑選女官的時候,竟然有兩位娘娘不約而同地點名要我,大阿哥的額娘惠妃納喇氏,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額娘德妃烏雅氏。主管太監左右為難,只得呈報了貴妃佟佳氏,佟佳氏左思右想後,最後分派我去了乾清宮,專在御前奉茶。
奉茶看上去是個簡單活,可任何和皇帝沾上關係的事情,不管再簡單,也變得複雜。我雖早已知道喝茶是門藝術,可絕想不到還會有這麼多的規矩。一一從頭學起,分辨茶葉,識別水質,控制水溫,配置茶具,如何試毒,倒茶時手勢,端茶時腳步,還有康熙的特殊癖好,都要記下來,絕不能出任何差錯。整整學了三個月,教導的師傅才點了頭。
一方面我去乾清宮的事情透著蹊蹺,宮裡的大小太監宮女們都不願招惹我,待我很是親善,另一方面自己也的確謹言慎行,態度謙和,很快周圍的人就接納了我。現在我已經是乾清宮負責奉茶和日常起居的十二位宮女的領頭了。
想著這三年的日子,不禁對著水中的月影嘆了口氣,轉身慢慢回房。明日還要當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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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側廳指揮芸香和玉檀選茶,小太監王喜快跑著進來,隨便打個千,趕著聲道:「萬歲爺下朝了!」我一笑說道:「下朝就下朝了唄!你這麼個猴急樣,做什麼?小心被你師傅看到又說你!」他喘了口氣說:「這回可是師傅派我過來的,說是讓姐姐小心侍侯,今日朝堂上,有人參了太子爺一本!」我聽後,忙斂了笑意,說:「替我謝謝你師傅!」他又忙忙打個千,快跑著走了。
我回身對芸香和玉檀說:「都聽見了吧?今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兩人忙應是。
我心中暗想到,自從太子胤礽的舅舅索額圖謀反不遂被抄家監禁後,當時表面上沒牽連到太子,可畢竟太子爺的位置已不是那麼穩當了。雖然他是康熙最喜愛的兒子,從小由康熙親自教導,可也許正是因為從小的特別溺愛,相較其他阿哥,太子實在是德行都不出眾,再加上各位阿哥對他的位置又虎視耽耽,太子的位子已經是岌岌可危。
而康熙現在也在理智和感情中掙扎。一方面他已經看出胤礽實非繼承大統的合適人選,可另一方面胤礽是唯一一個在他身邊由他親手養大的孩子,還有對結髮妻子孝誠仁皇后赫舍裡氏的感情,讓康熙在廢與不廢之間徘徊。想到這裡不禁嘆了口氣,康熙今日又要直面這個痛苦了。
忽聽到外面的接駕聲音,知道康熙已經回來了。忙對芸香說沖茶吧。她倆人急急忙碌起來,我準備好茶具。想著今日康熙的心情不好,只怕不願意看見鮮豔的顏色,挑了一套天藍釉菊瓣紋茶具。想著根據現代心理學來說藍色能讓人心神安寧鎮靜。
捧著茶盤,緩緩走進屋子,看四周的椅子上各坐了人,但卻是一片寧靜。目不斜視,走近桌旁,輕輕擱下茶盅,又低頭慢慢退了出來。
出了簾子,才把那口屏著的氣吐了出來。一面低聲問身側的太監:「都有誰在裡面?」小太監壓著聲音回道:「四爺,八爺,九爺,十三爺,十四爺。」我心想從沒有這麼齊全過,看來康熙是要問問他們的想法。忙又下去,吩咐芸香和玉檀備茶。
還沒有張口,就聽到玉檀笑說:「茶已經備好了!頭先你剛出去,王喜就來說阿哥們來了,所以我就趕忙先備下了。」我朝她讚許地點點頭,走近查看。正在看,玉檀又接著快聲說道:「規矩都記著呢!四阿哥喜歡太平猴魁,八阿哥喜歡日鑄雪芽,九阿哥喜歡明前龍井,十阿哥隨便,十三阿哥喜歡……」我忙笑著擺手道:「夠了,夠了!知道你記的就行!」芸香笑說:「難怪宮裡的人都說姑娘心細呢!以前御前奉茶的人只需記住萬歲爺的喜好就可以了,現在姑娘竟要我們把阿哥們的也背了下來。」我一面擺放茶盅,一面想到我自有我的道理,只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罷了。
芸香捧著茶盤跟在我身後,剛走到紗簾外,就聽到康熙問:「今日朝堂上,禮部的摺子你們怎麼看?」我不禁停了下來,心想,太子惡績甚多,這次又所為何事?旁邊掀簾子的太監看我停下,不禁朝我詫異地看了一眼。我忙邁步而進。
緩緩走到四阿哥身旁,把四阿哥的茶輕輕放在桌上。又轉身到八阿哥桌前,低頭放茶。這才聽到四阿哥慢聲回道:「據兒臣看,二哥平時待低下人一向甚為寬厚,有那不知檢點的人背著二哥私吞財物,卻打著二哥的旗號也是有的。」康熙一面聽著,一面緩緩點頭。我也在心裡暗想,看來是為了太子私自截取了康熙貢品的事情。歷史上此事雖然讓康熙大為生氣,但最後終是沒有懲罰太子,只是把相關的其他人都辦了而已。如此想來,康熙這次還是會感情佔了上風。
正在給九阿哥上茶,四阿哥的話音也就剛落。十阿哥就道:「一個奴才給他天大的膽,若沒有人給他撐腰,他敢隨意截取獻給皇阿瑪的貢品?」我心嘆道,這個老十總是穩不住。
走到十阿哥桌旁,轉身從芸香捧著的茶盤上端起為十阿哥準備的茶,正要擱在桌上,就聽到十阿哥接著說:「四哥這話說得倒是古怪。不過四哥一向和二哥關係甚好,只怕這件事情四哥也……」他話未說完,就一聲驚呼,忙忙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原來我端茶時一不小心就把熱的茶湯傾在了他胳膊上。一旁早有小太監上來幫著擦拭,檢查是否燙傷。我一面忙跪在地上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一面心想,你得罪太子無所謂,反正他遲早要被廢掉的,可得罪了四阿哥的下場卻會很慘。雖然我已經知道結局無法扭轉,但至少我絕對無法忍受這個過程在我的眼前上演。暗嘆口氣想,能阻止一分是一分。
十阿哥看是我,有火發不出,又怕事情鬧大,我會遭罪,只得說道:「沒什麼打緊的!」康熙身邊的大太監總管李德全過來斥道:「毛手毛腳的,還不退下去!」康熙似乎一直沒怎麼留心這場鬧劇,只是靜靜的沉思著。
我起身退了出去,到簾子外時聽到康熙說:「朕今日有些累了,你們都回去吧!」我心想看來是拿定注意了。遂安心回了茶房。
剛回來沒多久,芸香端著盤子進來,臉帶驚色的說:「你今兒是怎麼了?可嚇死我了!」我低頭坐著,沒有吭聲。心想,一則康熙作為一代仁君,只要不是原則性的過失,待下人一向寬厚,二則,我燙得是十阿哥,他無論如何總會替我求情的。所以我雖然也很是緊張,但想來大不了也就是拖出去挨頓板子而已,總是沒有性命之憂的。而且當時心裡一急,也來不及顧慮什麼後果,只想著解決了眼前的事情再說。
正沉默坐著,王喜進來,走到近前,打了個千說:「姐姐,我師傅叫您過去!」芸香和玉檀聽到,都有些慌,站了起來。我沒有管他們,站起身跟著王喜出了側廳。
王喜領著走了一會,前面樹下正站著李德全,走到近前,王喜退走,我做了個福,默默站在那裡。過了半晌,李德全清了清嗓子說:「我看你一向是個謹慎人,今日怎麼這麼毛躁?」我回道:「請諳達責罰!」他嘆了口氣,說道:「下個月的例銀全扣了。」我忙蹲下身子,說:「謝李諳達!」他沒有理我,自轉身走了,一面若有若無地低聲說:「宮裡容不下那麼多好心!」
他走後,我仍是靜靜站著,一絲絲的哀傷夾雜著恐懼從心裡逐漸涔出來,一寸寸的流過全身,慢慢地吞噬著我的力量,只覺得自己根本站不住,踉蹌了兩步,終是坐在了地上。雙手抱頭伏在腿上,緊咬著下唇,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最終卻被我硬逼了回去。
正在埋頭默想著,突然聽到頭頂一個聲音說:「坐在這裡幹嗎?」我聽聲音是十阿哥,不想理他,仍是抱頭默坐著。他蹲下來,在身邊說:「喂!我還沒有怪你燙了我,你倒拿起架子了!」我仍舊沒有理他。他靜了一小會,忽覺得不對,忙伸手把我的頭扳了起來,臉上一驚,大聲問:「怎麼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李德全怎麼責罰你了?」
我一抬頭,居然看見身邊不僅僅是十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在一旁站著,也是一驚,忙一面伸手匆忙抹了一下嘴唇,一面跳了起來,又急急趕著請安。
十阿哥見我只忙著請安,不回他的話,氣道:「我這就去找李德全問個清楚。」說完提步就要走,我忙低聲道:「回來!」他停下腳步說:「那你自己告訴我。」
我看著他,心中滋味甚是複雜,既惱他的毛躁,可又感動於他的毛躁,盯了他一小會,最後瞪了他一眼說:「罰了我一個月的例銀。」十阿哥拍了一下大腿叫道:「為一個月的例銀,你至於氣成這樣嗎?」我努了努嘴說:「為何不至於?那些銀子你自是不放在心上,我可還指望著那些銀子呢,再說了,我還從來沒有被罰過呢,面子上總是有些過不去的!」他笑道:「好了!彆氣了,回頭你想要什麼稀罕玩藝,我給你買進來。」我聽後,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我立在那裡,幾位阿哥都不說話,四阿哥和八阿哥是那永恆的冷淡漠然和溫文爾雅的表情,九阿哥陰沉著臉打量著我,十三看我看他,朝我笑著眨了一下眼睛,又做了個困惑的表情。我回了個笑。十四卻是緊著眉頭,眼光沉鬱地看著別處。
我看了一圈,看沒有人想說話,於是陪笑說道:「幾位爺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奴婢就先回去了。」四阿哥淡淡說:「去吧!」我俯身請了安,自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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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3-2012 03: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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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昨兒晚上值夜到天明,早上雖已補了一覺,可還是覺得乏,又不敢在白天多睡,怕夜裡走了乏,明日難過。斜靠在榻上,隨手拿了本明代田藝蘅寫的《煮泉小品》趴在燈下細看。
現在放在几案上的書基本全是關於茶的書,我現在完全把這當成一份正經工作來看,管吃,管住,發工錢,福利也很好。只不過不夠自由,規矩很是嚴厲,行差踏錯就會有體罰,甚至生命堪輿。不過三年的時間也讓我摸索出一些遊戲規則。在規矩中尋找自由。抱著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的心態,雖是半路出家,但現在在宮中如果涉及到茶這方面的問題,只怕沒有人敢小瞧我。正讀到:
「今人薦茶,類下茶果,此尤近俗。縱是佳者,能損真味,亦宜去之。且下果則必用匙,若金銀,大非山居之器,而銅又生腥,皆不可也。若舊稱北人和以酥酪,蜀人入以白鹽,此皆蠻飲,固不足責耳。」
王喜在門外低聲問:「姐姐可在屋裡?」我直起身子問:「燈既點著,人自然是在的了。什麼事情?」王喜回道:「我師傅讓姐姐過去一趟。」我聽了,忙擱下書,對著鏡子理了理頭髮,整了整衣服,吹滅了燈,拉門而出。
王喜看我出來,忙俯下身子打了個千,一面轉身走著,一面道:「萬歲爺做那個西洋人教的什麼東西做上癮了,我師傅試探了好幾次說是否要傳膳,萬歲爺只是隨聲應好,卻沒有任何動靜。這都多晚了。師傅說請姑娘去想個法子。」
我嘴角含著絲笑,想真是『能者多勞』。記得剛進宮大半年時,一日晚上在暖閣當值。康熙批閱摺子直到深夜。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可這幾天康熙連著三四天熬夜處理公文,身旁的太監李德全已經眉毛全攢在一塊。即擔心主子的身子,可又不敢亂開口。只得一旁苦著臉陪著。
我當時也是新鮮,想著這千古明君果然不是好做的,一面偷偷打量康熙。畢竟已經過五十的人了,再加上幾日連著熬夜,早上又要早早起來上朝,臉上頗透著股疲憊憔悴。也不知當時是鬼迷了心竅,還是怎地,我一下子眼眶有些酸,想到以前也常常看到帶高三班的父親深夜仍在燈下備課批改作業的情景,有時候母親急了,常常直接把檯燈關了,硬逼著父親上床。康熙只怕絕對沒有這樣的妻子。
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腦袋一昏,居然張嘴說:「好晚了,先休息吧!要不然累壞了,更耽誤事。」話剛出口,沉寂的屋裡,人人都臉帶震驚地盯著我看,一下著浮動著驚怕恐懼的氣氛。我也立即反應過來,闖大禍了!忙跪倒在地上。李德全肅著臉,剛想斥責我,就聽到康熙嘆了口氣,微微笑著說:「朕的十格格未出宮前也老是念叨著讓朕休息!」微側著頭,出神地想了一會,又輕輕搖了搖頭,對李德全道:「把這些摺子收好,今日就安歇吧!」李德全一聽,滿臉喜色,忙高聲應道:「喳!」趕著伺候康熙起身。
康熙走過我身邊時,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說:「起來吧!」我磕了個頭,說:「謝皇上!」站起了身子。康熙打量了一下我,對李德全笑道:「這不是馬而泰家的『拚命十三妹』嗎?」李德全忙應正是。康熙再不說話,徑直離去。我這才覺得後背已經濕透,原來我是這麼怕死的!心想著真的多謝那位未曾見過的十格格,看來康熙對她甚為疼愛。
從那件事情後,李德全好像就把我當成了『福將』來用,碰到類似事情,總是讓我去想辦法,慶幸的是雖每次絞盡腦汁,很是擔風險,倒也總能起一些作用。王喜側立到一旁,低聲道:「姐姐自個進去吧!」我點點頭,自輕輕走進了屋子。
剛走進屋子,就看側立在康熙身後的李德全向我微微點了點頭。我也微不可見的頷了一下首,輕輕走近康熙,裝做要給茶換水的樣子,端起茶盅,一面快速瞟了幾眼康熙正在做的幾何題,慢慢退了出來。
進了茶房,一面沖茶,一面想著,題目從現在來看,倒也不難,康熙只是輔助線加錯位置了而已。可做幾何證明題就是這樣的,一旦鑽進牛角尖,總是要一會子功夫才能反應過來。其實他如果現在撂開不做,只不准明日再看見題目時要大嘆昨日怎麼那麼傻,沒想到改動一下輔助線就可以了。
可想是這麼想,我總不能上前告訴他應該如何加輔助線,又該如何證明這道題吧!畢竟我可沒有從法蘭西來的白晉、張誠,葡萄牙來的徐日昇等耶穌會士給教授數學。康熙若問我如何會做,我該如何回答?
端著茶輕輕擱在桌上,定了定神,輕聲叫道:「皇上!」康熙頭沒有抬,隨口一嗯。我頓了頓,繼續說道:「只怕以後那些個洋人不敢再向皇上講解幾何題了。」康熙又嗯了一聲,沒有反應仍在看題。一小會的功夫他突然抬起頭看著我,我忙躬下身子,柔聲說:「他們教授這些東西給皇上,也主要想著這些是好的,可皇上要因此而茶飯不思,傷了身子,他們豈不是要因此而擔上罪名。」頓了頓,看康熙沒有反應,接著說道:「何況那些洋人不也說過,這些幾何題有時靜一靜心思,說不定更容易做出來。」說完,心裡惴惴不安,捏著把冷汗。過了一小會,康熙丟下了筆,站起,展了展腰說道:「李德全!又是你搞得鬼。」李德全忙陪笑彎身道:「奴才這也是實在擔心皇上的身子。」康熙笑了笑,道:「好了!備膳吧!」李德全忙應道:「喳!」快步走到門外對著王喜吩咐。
康熙低頭看著我說:「膽子現在是越來越大了,由著李德全擺佈。」我忙跪倒在地上,「奴婢也是擔心皇上的龍體。」說完,忙磕頭。康熙道:「起來吧!」我忙站了起來。他又說:「你倒是仔細,在旁邊服侍了幾次,這些話就都記下了。」我趕忙道:「只是當時聽著新鮮,所以留心了。」康熙沒有再理我,一面往外走著,一面隨口說:「若大清國人人都能有這股新鮮勁,那何愁四方不來朝賀?」說完,人已出了屋子。我也嘆口氣想,談何容易,中國幾千年地大物博、世界中心的思想,想真正接受新鮮事務絕對不是一個皇帝感興趣就能改變的。非要經過刻骨疼痛,幾乎做了亡國奴之後,才真正意識到原來我們需要向外面的世界學習。康熙他不僅僅是因為稱孤道寡而孤寂,他還因為懂得太多,眼睛看得太遠而孤寂。自古智者多寂寞,更何況他還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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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該我當值,可突然想到,下午有些新茶要送來,怕芸香、玉檀她們放置不妥當,損了味道,忙急急出屋去查看一下。正沿林陰道走著,看見對面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迎面走來,忙側了身子,立在路邊請安。十阿哥粗聲道:「又沒別人,你哪來那麼多禮?」十四阿哥卻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立起身子,沖十阿哥笑了一下,問:「要回府了嗎?」他笑說:「出宮但不回府,我們去八哥那裡。」我想了想道:「好多日子沒有見過八爺了,幫我給八爺請個安,道聲吉祥!」十阿哥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一直站在一旁,冷著臉的十四道:「你若真惦記著八哥,用不著什麼請安問好的虛禮,你若心裡惦記著別人,又何苦做這些給人看。」我和十阿哥都是一愣,不知道他這話從何說起。兩人朝對方疑惑地看了一眼,全都不解地盯著十四阿哥。十四說完後,卻很是不耐煩,催促道:「十哥,你到底走是不走,你若不走,我先去了。」說完,也不等回話,提步就走。
十阿哥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匆匆追了上去,我轉身皺眉看著他倆遠去的背影,一面想著我究竟何時得罪了十四?難道又是因為十三?可這幾年來,他早就知道我和十三很是要好,怎麼就又生起氣了呢?
一面走著,一面下意識地摸著手腕上的玉鐲子,我究竟有沒有惦記著他?他每年都要問的問題,我今年會怎麼回答呢?或者說,他已經問了三年了,今年他還會問嗎?也許他已經厭倦。
正出神地想著,一下子撞到一個人身上,站立不穩,差點摔倒,幸虧對方伸手扶了一把,才站穩。我一看是十三,忍不住,罵道:「你個促狹鬼,看到我也不叫一聲。」他笑道:「看你想得那麼出神,就想看看你究竟會不會撞到人,也好給你提個醒。」頓了頓,他手握拳頭,抵著下巴,忍著笑說:「對我投懷送抱倒沒什麼,若別人看著這麼個大美人冷不丁地跳到懷裡,只怕要想歪了!」我撇了撇嘴,笑瞪了他一眼,沒有理他。他問:「想什麼呢?」我笑看著他說:「不告訴你!我還有正經事情要做,不和你說瞎話。」他笑著說:「去吧!只是可別再邊走邊想了。」我沒有吭聲,只是提步就走,經過他身旁時,忍不住拿胳膊肘猛拄了他一下,只聽得他在身後誇張地叫了「哎喲!」一聲,我含著笑,快步離去。身後也傳來一陣笑聲。
沒走多遠,忽聽得身後跨步的聲音,忙回身看,十三正大踏步而來,我疑惑地看著他,問:「什麼事情?」他近前,急走了兩步,站定說:「想問你件事情,可這陣子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都差點要忘了。」我道:「問吧!」他笑了笑,問:「你上次為什麼要幫四哥?」我一愣,腦子裡想了一圈,仍然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得問道:「我什麼時候幫過四爺?再說,四爺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我幫的?」他微笑著,搖了搖頭道:「貢品的事情,你把茶傾在十哥身上。」我深吸一口氣,微張著嘴看著他。腦子裡轟得一下明白為什麼十四不待見我了。
過了半天,我如霜打得茄子般,沒精神地回道:「那根本就是無心之錯,湊巧了而已。」他笑說:「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反正我在這裡謝謝你了。若不然,十哥那張嘴還不知道說些什麼呢!倒不是懼他,只是向皇阿瑪解釋起來麻煩。」說完,等了一會,看我沒什麼反應,又道:「我走了,你也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木然地點點頭,轉身緩緩地走開。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知道一手摸著鐲子,一面慢步走著。當驚覺的時候,發現自己早走拐了方向,離乾清殿已經很遠,心裡嘆了口氣,覺得實在沒有心力去管什麼茶葉的事情,遂轉身回房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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