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僵尸》（24/11：更新完毕）

梦芸

《我是僵尸》

我是个僵尸!被仇人杀死灵魂封印在自己体内不得解脱的僵尸。。。

天若有情天亦老
僵尸有情哪里找

[ 本帖最后由 梦芸 于 24-11-2009 09:57 PM 编辑 ]

梦芸

卷一 复仇篇(引子)

第一章 〓僵尸的心〓

黑！不着边际的黑，死心塌地的黑！这是我睁开眼睛的第一感觉。

我的卧室很小，比任何人的都小，因为它只是一口棺材。我的院子很大，大到可以再住上一百个僵尸，因为它只是个荒废的宅院……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子里蛛丝密布，这种环境很适合僵尸居住。然而，别的僵尸不愿意跟我住在一起。因为，我不和他们一起去吸人血。

自命清高和我扯不上关系，并不需要什么做作的伪装……曾经，我也是个人，充满活力的人。虽然需要鲜血来维持尸命，但我的内心里却不能容忍‘人吃人’的行为，只好把目标锁定在动物身上，维持着我的生存问题。尽管现在的我是个僵尸，毕竟，曾经在世的我还算是个好人。另外有个原因，我觉得喝人血十分的恶心。

对于行头，我没什么讲究。有地位的僵尸都套着官服，看起来威风气派的样子，但我觉得人都死了，还追求什么虚荣？僵直的身体穿什么都是一个造型，脸面变得苍白中带着青紫，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太子……另外，金钱在僵尸界里是不流通的，官服无法购买，即使买来自己也没办法穿。现在的我，依然穿着生前的长衫，青布长杉。生前，我是个穷酸秀才；现在，我是个潦倒僵尸……这长杉穿在身上有二十年了，还没换洗过一次。它的味道一定带着浓烈的腐酸气息不怎么令人舒畅，反正我早已习惯，也没理喻它的闲心。幸好质料十分结实，尚能掩饰住春光外泄。

成为僵尸，有很多事情不甚方便。肌肉逐渐僵硬，关节不能灵活弯曲，一双手要同时进行才可以顺畅活动。脖子转动的时候一般连着身子，所以摇头有时就像小孩的撒娇。走路就更麻烦，还要一下一下地往前蹦……这些都可以将就，最令人头疼的是撒尿。

说到撒尿，有人笑了。僵尸也会撒尿？对，僵尸也会。因为僵尸曾经也是人，我们的器官是一样的。僵尸拿鲜血当做食物，虽然新陈代谢非常缓慢，也能分泌出尿液来。可是，手脚已经不能大幅度弯曲，腰带没有办法解下，只能直接解决……尿是红色的，那是只饮血液的缘故，所以僵尸的裤裆都有这个‘传统’的颜色。不是我们僵尸不讲卫生，只是没办法而已。

我是被人杀死的。

生前，我只是个秀才，并没有什么仇家。因为恶人看中了我的妻子，起了歹毒之心，眼看着美丽的妻子被那恶人强暴，我没有丝毫办法。我所学的东西都是四书五经，并没学过搏斗的技巧。悲愤中，我拿起了菜刀。可是它在我手里不听使唤，本来要砍向他的，却莫名的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会武功，我知道是他动了手脚。就这样，我被砍倒了。我的父母也被他杀了，妻子是上吊死的。虽然我先中刀，可是我躺在血泊里最后一个死去，缓缓地失去意志……

其实，我宁愿自己先死掉！看着父母被砍得血肉模糊，妻子羞辱难当，上吊自尽……我不止脖子在流血，心也在滴泪。最后，我终于死了，怀着莫大怨恨，悲愤地死去……我的死相难看，连眼睛都没有闭上。这怨气堵在我的喉咙里，让我的灵魂不能离开身体。于是，我成了僵尸。

死后，我感受到了飘渺、徘徊，却没有经历过传说中的奈何桥，更没有机会去喝碗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的孟婆汤……僵尸是有灵魂的，那是生前的灵魂，被禁锢而不得解脱的灵魂……所以我有感觉，有思想也有记忆，所有的记忆！在我的记忆里，有快乐的童年，有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有求学的酸甜苦辣……更有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仇恨！

那个恶人，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我渴望杀死他比活着的时候渴望空气还要来得强烈！然而他没化成灰，我却沦为僵尸。做僵尸也不是坏事，就凭以前柔弱潦倒的我，再跟他斗上一辈子，也只有自取其辱的下场。现在，有个好条件，报仇的条件——我已经死过一次，不再怕他的武功，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掐死他。

如果可以这么简单的掐死他，很多事情就会彻底地改变了……

行行有道，做坏人也是如此。阴阳相生相克，一物降着一物……僵尸最怕的是道士。自我首次撞开大门，就知道他请了个道士养在家里。每当我晚上去杀他的时候，都会被那些符咒打得晕忽忽的，仓惶地逃回来。也许，那道士的道行还不够高深，到昨天为止，我已经连续的去了二十年又十三天。每次都伤痕累累地回来，却不曾受过要命的重伤……道士的出现，报仇的条件转变成了一种累赘。

也许是那恶人本就打算如此长时间的羞辱我；亦或是他良心里存在着些许的所谓慈悲，不欲让凄惨极至的我魂飞魄散。不过我更以为他该是自顾不暇吧，若他再多请些道士，或者烧了我的院子，怕是我早已骨肉成灰了……

毕竟，与一个僵尸玩复仇游戏，便如一场毫无意义的赌局，输赢都得不尝失。

二十年，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那恶人已经四十岁，如果我不死，也应该是这个年龄。幸好我只有报仇这一信念，才能坚持到现在。挫折，给我带来的是更大的勇气。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去，风雨无阻。虽然我的法力有限，攻击也没有什么创意的花样，不懈地骚扰却给了他们莫大的压力。让他们的弦绷得紧紧，锻炼成了白天睡觉晚上活动的“夜猫子”。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道士从四十岁打到六十岁，道法比以前高明多了，“撒豆成兵”这么高深的法术他都能施展地行云流水。我也在他的“锻炼”里，法力逐渐地强大，杀伤力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也许是道士老了，就最近这几天，我已经打下那恶人一颗门牙，折断他一只胳膊……胜利的喜悦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来表达，只能在属于自己的宅子里乱蹦，偶而也吱吱叫上几声——这声音叫出来比哑巴还难听，毕竟，我的舌头早就烂掉了……

白天，我不能出去，阳光是我的克星。皮肤被阳光照耀，会迅速腐烂。因为僵尸的力量是靠尸气累积出来的，阳光可以蒸发尸气。所以，在白天，明知道他们睡着大觉，却无法杀他们。雨天，我怕打雷，身体里充满着雷火（也就是现在所说的静电），是个目标太大的磁场，很容易被闪电打中……这是我被打伤几次后的结论。本来想在既没有阳光，又没有闪电的阴天下手，他们家里却都会摆上宴席。人多了阳气就重，阳气如果太重了，我的尸气就会被压下来——想必这是那老道士的“鬼点子”。因此，我只能躺在棺材里祈祷着道士快点死去，让我早日手刃仇人……

或许苍天听不到我这一心愿，苦苦地祈祷了二十年，没有一点儿效果。所以，我只能靠我自己。活着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人定胜天”，现在，我依然默默念着“尸定胜天”。然而，连那小小的道士都对付不了，我怎能胜天？

还有，我不希望那恶人早死。我要杀他！如果不是亲手被我杀死，那么他的死对我来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我要用我尖利的尸牙咬下他几口肉来，还要用长长的指甲把他撕个粉碎，这就是我仇恨的强度！也是我的尸道！

讲了这么久，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僵尸！

ViOs_i_WaN

看来很不错，顶一下

梦芸

原帖由 ViOs_i_WaN 于 19-11-2009 11:22 PM 发表
看来很不错，顶一下

谢谢你的回帖。。。
请继续支持。。。。。。

梦芸

第二章 〓僵尸之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灵魂是一种拥有附属物的东西——有的人虽然活着，却没了灵魂，和行尸走肉区别不大。有的人生命终结，精神却令人怀念，这样的人永远活在别人心中。

我是僵尸，不同于上面的两种。虽然我的生命终结，却开始了现在的第二个生命。与平常鬼魂不同，我有着实体。尽管那身体已经干瘪地令人恶心，却依然是属于我的。好比我们的样貌发肤，来源于父母，却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足，而去怨恨父母，毕竟，他们给了我们生命和在这世界上生存的机会。

一般来说，人死了会成为鬼魂，然后投胎转世，再成为人……这个过程叫做轮回。

僵尸没有轮回的权利，自己的怨气成了轮回的枷锁，只有解开这口怨气，把灵魂解脱出来才可以再死上一次成为鬼魂。死多少次倒无所谓，只是鬼魂还要有道士或者和尚超度，才可以投胎……这过程，很长，我却不觉得麻烦。然而我并不想再轮回，因为，我痛恨道士！二十年的交道，真是刻骨铭心啊！！

僵尸的地位在冥界很卑微，而我，是卑微中的卑微！

天地之间，分神、魔、妖、人、鬼五个等级。僵尸在排行中没有位置，可见僵尸的卑劣。冥界里，冥王只能算做是一个小神，下面是各地的魔头，修炼成精的妖怪，然后是游荡的鬼魂……就连那有形无实没什么本事的鬼魂都比僵尸的地位高。说实话，在冥界中僵尸就好像讨饭的乞丐，不被关注，也不被尊重……`

我没见过冥王，听说他比我现在的样子还丑。真不敢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造型。

阴界和阳界没什么区别，至少我是这样认为，‘弱肉强食’依然是这里的生存之道。

看着肩膀上的伤痕，我无奈地笑着……

有一天傍晚，我出去找食物。溜遍了附近也没找到个可以吸血的动物，所以我飞得比往常远了。也因为这次飞得远，我遇到了以前没遇到过的事……

“不要过来……救命……救命……”一个女人的声音。

飞上了树，看到一抹白影在移动。她边跑边喊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一个不留神，摔倒在地上。也许是崴了脚，她刚刚爬起来又跌倒了。但是她没有放弃，依然用双臂往前探着身子慌乱地爬行……看到这个景象，我以为是有人要非礼她，所以准备教训一下那个欺负女流的混蛋……

家人的死和这种行为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我要让那些犯色心的人不得好死！

于是，我蹦到了她身边，准备收拾一下后面的家伙，过过“行侠仗义”的干瘾……她看清楚我的样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摊在地上，不住地摇着头，往后挪行……

她一身雪白的衣裙，凄惨的表情因为害怕变得有些扭曲。面色苍白，眼泪挂在脸颊上尚不曾抹去，刚刚涌出的晶莹却有了‘后浪推前浪’之势……

后面的家伙终于来了，和我一样，是蹦着来的……

他看到了我，以为我是在抢他食物，对我着呲牙裂嘴……我没理喻他，抱起那女孩飘走。经过一片茅草地，我把女孩丢下去，引着那僵尸到处飞。终于，被他赶上了……

他想杀我，却并不容易。打我没有任何效果，想撕烂我又太坚硬。如果可以吸血，他甚至会咬住我的喉咙……结果，他发泄了好久才恨恨地离去。走的时候，他用指甲在我的肩膀上抓出几个深深的指印。

身为僵尸，有一个好处——没有知觉。就算谁把我的肩膀或者大腿卸下来，我都不会有什么痛楚。所以，用身上几片臭肉换取一个美丽姑娘的生命，我觉得非常值得。

他走后，我又飞到茅草地，寻到了那个姑娘。想想那姑娘临走时感激的表情和温柔的笑容，我感受到生命的美丽和做好事的心安理得……也许，这算是一种人性。秀才出身的我，为自己身为僵尸还保留着善良而庆幸。或者，这还是一种悲哀。有时候，对别人仁慈会成为对自己的残忍……

人性，对于那恶人来说，存在与否尚是个问题。他虽有血有肉，做出的事情却禽兽不如，令人齿寒，不知道人性在什么领域而定义呢？

那恶人叫甄永生！

不知道是不是谐音出的问题。‘真永生’在我成为僵尸二十年的不懈攻击下还没丢掉性命……虽然困难，但我没有放弃，我不相信真的有人可以永生，于是我加紧修炼。白天，我躺在棺材里运行尸气，晚上，我吸收月光精华直到三更就去攻击他。

听别的僵尸说，吸人血会增加功力。

因为不吸食人血，我的法力一直不能突破。但是，我不能打破自己的原则。我和家人的死，本就是个悲剧，我不想再给别人带来这样的痛苦。这痛苦，已经折磨我二十多年了。所以，我努力从修炼上取得进步。尽管这样，我依然无法追赶上其他的僵尸。因此，他们都嘲笑我的愚蠢。

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去杀死仇人。

恒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格言。岁月的年轮没有虚度，辛苦的修炼和复仇的实战让我强了很多。我现在的能力已经不下于绝顶高手，只是没有招式和动作的灵活。我可以把离自己数丈远的东西吸到手中，也可以飞行几里地，更可以把大块的岩石击碎。可是，我学不会隐身……

隐身并不难，但那个法术需要人血来修炼，而且要吸食四十九个人的血才能练成。如果可以不伤害人的话，我也去修炼了。但是，只要正常人被我咬上一小口，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个临时僵尸。活动两个时辰必将倒下，当然，生命也就没了……

怨气，更深了，那是报仇心切而不可得的压抑！我要杀他，杀了他我就可以解脱，完成这多年的心愿和目标！仇恨可以湮没理智，但在我的仇恨中，别的都不重要，只要能把他杀了，就算再让我做一万年僵尸，我也愿意！

我在不懈地报仇，不能让他自生自灭，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如果可以知道他能活多久，倒真希望这样和他耗下去，晚些杀他，让他多感受几十年的恐惧和压力……毕竟，这也算是一种折磨！

为了知道他的阳寿，我费了很大的工夫。

行贿，在冥界也是行得通的。我用现在的能力帮黑白无常两位大人抓了五十个亡魂，才得来生死簿上那恶人的阳寿数字——四十四岁。

我有些担心，担心不能亲手杀他，还有三年多就到期了，万一他到时候病死，我的仇该找谁报？……真令人矛盾，对于我的仇人，此刻，我倒是希望他能多活上几年。

三更了，漆黑的夜。星星眨巴着眼睛一闪一闪的躲入云层，好像是对我的嘲笑。夜风吹拂着树叶刷啦啦地摇曳，偶而还飘过几个阴魂卷带着磷火去村庄上吓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习惯了这样的夜。阴森的场景我并不恐惧，也没有理由恐惧，因为我自己本来就是个可以吓死人的僵尸。

今夜，我没有去找那恶人。现在，心里满是困惑。要杀他并不容易，如果容易杀早就得手了，也不会拖延到如今。他有着万贯家财，足不出户就能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把道士收买做保镖，还经常请乡邻吃酒宴……钱财哪里有白花的？这手段，一方面保护了他自己，另一方面也增加了他的名声——我和家人的死甚至他的恶行，已经早被人们淡忘而吃进肚子丢弃在五谷轮回之所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在天地间，如果没有一些律法来维持，早就乱了……神仙杀生，会扣除功德；妖怪杀生多了，会被神仙通缉；人杀人，比较严重，会减少阳寿。另外，还有人间的法律制裁，毕竟，同类相残没什么好结果。

鬼魂和僵尸不大一样，天条对我们没有限制……

鬼魂没有实体不能杀人，死在他们手上的，都是被他们吓死的。鬼魂可以掌握人的脑细胞，产生类似噩梦的恐惧压迫，把人的心跳提至极限，惊吓而亡……所以，罪过并不在他们，是死者本身的原因。如果他们胆子大点，就不会有事了。所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就是这个道理。

僵尸是仇恨的产物，杀人也不会违反天规。我们，只是老天惩罚人们的一种工具……虽然天条不管我们，人类却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就有了道士和尚。或许因为僵尸的嗜血违反了天和，疯狂的捕食会影响人类的生息……道术和佛经是老天不忍心人类的灭亡，赐给他们的自救法宝，虽然世人多愚昧，但这种压力也能让良心还没完全泯灭的人逐渐清醒……

我不去攻击人群，也不吸人血。所以，道行高深的隐士不会来专门消灭我。因此，可以帮那恶人对付我的道士一般都学艺未精，帮人驱鬼消灾，图个温饱……其实，我挺佩服那恶人家的老道士。他和我对峙了二十载，竟然能领悟出比较高深的道术了。善恶是非，暂且不提。恒心，他拥有了……换个角度来考虑，难道，是我在养活他？

也许，我是唯一‘吃素’的僵尸。曾经有几个盗墓贼来到我的宅院，掀开我的棺材盖想偷些值钱的东西。我没有攻击他们，因为我了解生活所迫的难处。可是，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当我把身上仅有的一块玉佩递给他们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张张惊恐的表情和苍白的脸。他们的狼狈已经不可以用屁滚尿流来形容，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慌乱中，有一个人被擦伤流下一滩血。可是，看着那滩血发呆了一晚上，我一直没有去碰。因为我怕吸食了人血会变得残暴，所以我不想知道它的味道。尽管我急着想报仇，也不想让自己接触那挑战性的诱惑。

我出于一片好心，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怕我呢？

梦芸

第三章 〓僵尸无罪〓

出身，是一个被重视的问题。很多人因为出身不好，被贬得一无是处。我是个僵尸，这好像不能算是出身，也许只能称之为变身。

出身也好，变身也好，僵尸在人们心中的位置是迷惘的。人们都痛恨僵尸，因为僵尸吸食人血，残害生命。

我不吸食人血，却和同类一起承受着人们的辱骂，鄙视。久而久之，却也习惯。并不是没有自尊心，因为我的脸已经和身体一样僵硬，不会再有红晕的羞涩。虽然内心里想做个好僵尸，却要承受着莫大压力。不被了解的人最可悲，如果我有朋友，那该多好。哪怕能得到一个人的认可……这是我的心愿。

虽然不嗜血，但我要报仇！

死心塌地的报仇，二十年如一日地在脑子里重复着这个意念。要报仇就得杀人，可我必须杀了那个恶人。即使全天下的人都骂我，也绝不会动摇。尽管他现在在很多人的眼中是个“好人”，我也愿意接受所有的指责！……他叫永生也好想要永生也罢，必须先消灭我再来考虑这个问题。

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僵尸，也是一样……

别的同类，不完全都是邪恶。僵尸和人一样，需要吃东西。人可以选择很多食物，而我们僵尸，只可以饮血。我们的牙齿尖利，但不能咀嚼食物，因为舌头都早烂掉……人长时间不吃饭会饿死，僵尸长时间不饮血也会失去活力。

僵尸的尸气，是一种邪恶的兴奋物质，控制不好就会发狂。只有人血，才是压抑发狂的“良药”……我用自己的意志和善良决心才勉强克制住这种对人血的冲动。别的僵尸，也许是因为复仇心切忍不住这个增加功力的诱惑，才去伤及无辜……

我们的生活很单调，吸完血后就找地方休息，饿了再出去吸血。不能像活着的时候那样精彩，不能找人闲聊，也不能找几个朋友坐下喝酒，更没有享受友谊和爱情的权利。说白了，僵尸就是具行尸走肉。大部分僵尸脾气比较粗暴，也许就是因为这长久的寂寞和压抑。虽然我也孤独寂寞，但我还有个目标和理想，我顽强地坚持着……坚持着我的信念！

信息，是任何生物都需要也会传递的一种沟通方式。僵尸之间也可以交流，吱吱呜呜地能形成音调。我用了这么多年，才弄明白僵尸的语言。以往，我听不懂，只能用肢体语言来表达。

曾经，我是个书生。我认真地去学习四书五经，人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抱着这个希望寒窗苦读了十年。结果，书中的东西没得到一样，却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的遭遇让我了解，书经里学的东西并不完全是正确符合现实的。伦理道德是虚伪的东西，功名利禄是过眼云烟。现在，就算给我金山银山，都不及给我只兔子吸上几口血来得实在……

我是个僵尸，我为自己身为僵尸而无奈，但我没有感到自卑。我有着很多活人没有的正义，理智，观念甚至情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天色暗了，又一个不眠之昼。墙壁和房梁上的蛛网里有几只飞蛾在挣扎。我为它们可悲，粗心大意堕落进了敌人的陷阱。可我不能救它们，因为放了它们蜘蛛就会饿死。优胜劣汰，这是大自然的法则，也是人类的法则，更是我们僵尸生存的法则！！

又是那一幕浮现在脑海：“也是一个黄昏，我在书房里读书。卧室里传来妻子的尖叫和父母乞求的声音。我丢下书本去看怎么回事，原来是那恶人来了……我到厨房摸了把菜刀，第一次拿菜刀……倒下去的悲愤和莫名，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还有血肉模糊的双亲……衣衫不整含羞自尽的结发妻子……妻子的腹中，还有我三个月的骨肉……我恨！我恨……我恨天下所有的不平！！”这个片段每天都重复地激励着我，也是我复仇的动力！

我要修炼，只有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可以复仇。打败道士才可以把那恶人的心肝都掏出来，看一看是不是黑色的。但是我不想走捷径，不能因为自己的仇恨而让别人也有这样的痛苦。我很矛盾，我一直这样矛盾着……

今夜，我依然不能去报仇。今天是十五，月亮最圆最亮的日子。每到这一天，要全力吸收月光精华，炼我的内丹——僵尸明珠。

每个十年以上功力的僵尸，都会用尸气凝结这么一颗珠子。只是，根据功力的大小，时间的长短，珠子的大小和效用也不同。另外，明珠还有颜色的差异，一般的僵尸明珠是血红色的，邪恶的僵尸明珠是紫黑色的，而我的明珠颜色很不同，是七彩的……它像个耀眼的夜明珠，散发着美丽的光芒。尽管我只是一个僵尸，审美观点却并不牵强。我知道美丑，也理解善恶！

我的明珠还有其他僵尸明珠没有的功能。一般的僵尸明珠只能给本身增加功力，而我的却还能当做灵丹救自己或者救人……无论伤得多么严重，甚至气绝，只要还没被黑白无常锁走魂魄，我的明珠就可以把人救活。只是，那样会消耗它的精力，甚至寿命。

我只有这一颗珠子，仅有的一颗！我不能用它来救人。天下这么多人，我能救得了几个？我受欺负，被杀死的时候，谁来帮过我？我是自私，但我不是因为自私而自私！我有我的目标，我有我的仇恨，我不能把自己的这一点点权利也贡献给世人。我想，我不去伤害他们，已经足够了……

月朗星稀，银河里散落着数颗星星。几片轻云已经飘得很远很远……院子里荒草丛生，杂乱不齐。那杂草已经有人高，密度不均地散落在院子的四处。杂草丛的中央有一块长方形的大青石，是我刻意放进去的，可以躺在上面修炼，吸收月光精华……

我飞进去，身体笔直地躺下，把珠子吐出来，让它浮在空中……我用意念控制着它的走向，让它尽量多吸收光芒。明珠有无限的容量，周围十丈距离的光芒都被它给吸过来，收进里面。夺目的七彩环绕着它，闪烁着动人的光华……这是一个奇景，美丽的奇景！……如果看不到明珠主人我的话。

请人们原谅僵尸的嗜血，那是一种无奈。如果可以选择，我们不会拿血液当作食物。我们也曾经是你们的同类，有过美好的人生。我们中的大部分，甚至是你们的先辈。成为僵尸有几个条件：在死的时候，有很深的怒气、怨气或者正在生气，才有可能成为僵尸。你们可曾想过，这些气是从哪里来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己种下的恶因，就得有勇气去面对恶果。

僵尸虽不是神佛，但我们的生存也无罪！

毕竟，我也是个僵尸，不坏的僵尸……

梦芸

第四章 〓僵尸先生〓

求学，是一个宏观的话题。

活着的时候，我为功名而读书；死后成为僵尸，我为复仇而学习法术。

当然，法术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想象出来的，如果那样的话，这世上的神仙未免也太多了……在我们僵尸的世界里，也有着教法术的老师——僵尸先生。

提到僵尸先生，那得往前推进十八年来说……

那时候，我是新僵尸。肌肤还没有完全硬化，关节尚可以僵硬地周转。我去报仇，只是仗着自己的仇恨和不怕创伤的身体。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当时的道士正值壮年，体力充沛，上蹦下蹿活像个猴子……我对付不了他的道术，往往被打得遍体鳞伤而回。

又一个夜晚，久攻不下，败……

我慌张地逃回宅子，仓促中身体发生碰撞，往后倒去。躺在地上，极尽目力观望。原来，刚才是被一个比我还要瘦小的黑影给撞倒在地上……我惊诧着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僵尸都有千钧神力，被比自己小的生物撞倒是不可能的事情。

猜对了，他就是僵尸先生。

他比我矮上半头，略微有点驼背，一身紫袍官服半新不旧地打着补丁，头上带的花翎已经只剩下发黄的几束残留。如果不是同类，我会被他的脸吓死。那是一张乌黑的脸，面孔泛着铁青，脸上布满狰狞的皱纹，眼睛很小发着红光。两只长长的黑黄尸牙尖端，有着些许弯曲……就以人类的审美观点来说，如果全天下要评一个最丑的，没几个人敢把他排在第二。

惶恐中，我躺在地上尚没准备立起身来。只见他动了动手指头，我就身不由己地站起来。我很害怕，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竟然可以操纵我的动作……可是想到自己已经死了，还是个僵尸，又有什么好怕的。同为僵尸，他应该不会因为被我碰到而杀我。何况，摔倒的不是他……

本以为他会因为被我撞上而发怒，然而，并没有如此。他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对我笑了……那表情在我的脑海里十分深刻，直到现在尚不曾忘却，就他那尊容，笑脸是恐怖的皱纹带着半抿的眼皮还有稍微翘起的嘴角组成的。

模糊中，心思紊乱，十分忐忑。看着那类似笑容的表情，我似曾感受到些许亲切。也许只有我这落魄的僵尸能欣赏得了他此刻的神态。至少，这比那恶人杀我一家时的面目好看得多……

冥冥中，对于他的友善很想回敬一个笑脸。可是我的脸皮已经和坚硬的肌肉融合在一起，想咧咧嘴，甚敢不妥。只能把嘴角稍微一歪，算是个道谢。

不曾想过，连婴儿也会的笑，我得这样来表达……他吱吱地对着我哈出几句，抑扬顿挫非常生动。可是，我听不懂。摇头的时候，注意到身子跟着左右摇摆，才想到僵尸的语言问题。

先生就是先生，阅历自然丰富。他注意到我的书生打扮，以及对尸语的莫名，指向地上的一截断枝……说也奇怪，那断枝呼地立起，在地面上划起线条。眼睛不禁圆睁，我感到非常新奇。

专心注视着断枝划出的线条，原来，那是在写字。

虽然不用手掌握，树枝写的字已经有了楷书的样子（写道）：“你不用奇怪，这是门很简单的法术。如果修炼的话，你也能做到。我是僵尸先生，负责教新僵尸法术。”

我不能说话，也不会那样写字，只能对着他眨巴几下眼睛。

断枝接着写道“你如果想学法术，有时间就去北面五十里的死亡山谷，我住在那儿的一个山洞里。这段时日，看你一直在报仇，却一直没能成功。说真的，你勇气和毅力都值得称赞。至于失败的原因，我想，那道士并不强，是你太弱了……以后跟着我好好修炼，学会了法术才算真正的僵尸。如果你愿意交出自己的灵魂，我倒是可以帮你报仇……”

我心里一颤，本想答应。可是，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报仇，那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至少我可以存活数百年，自己不动手，等着他老去不也一样么……所以，我坚定地又晃了晃身子。

断枝又写到，“你不想学法术？”

我依然晃了晃身子。对着他，很想喊出自己的心声。然而，没有舌头不可口吐人言，尸语暂时并无通晓。沟通起来，真难！憋滴慌啊……

“你到底在想什么？”断枝飞舞的字成了草书。

灵机一动，我看到了旁边的土墙。于是，我用指尖在上面横平竖直地划道：“我要学法术！但是，我要自己来报仇。不能出卖灵魂，我要做我自己……”写完我转向他，等着他的回复。

他留下了那么一个生硬莫测的笑容，转身消失了踪影。

一阵秋风，带起大片灰尘和落叶从我的身边擦过。呼啸的声音显得更加阴森恐怖，远远观望自己的宅院，似可怕的结界，透露着死的气息……冷，是这世界冰冷！却没有感到凉意，记得刚刚成为僵尸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冷暖……

与僵尸先生的邂逅，让我明白了自己的位置。片刻感到怅然所失，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想象着刚才的场面，仍然注视着地上的线条。忽然，我瞥见刚才没有的字迹“……孺子可教也，能把握自己的意志，来日方可大成。有时间就去我那里学习法术，你棺材里我留下了一张口诀，你可先学习如何运行尸气。”

运行尸气并不难，只是些吐气纳气的法门……生前的苦读，终于派上了用场。学会运气之后，找过僵尸先生很多次，学会了低微的法术。因为不吸食人血，有很多高深的法术不能修炼。我既不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又不愿意去伤害无辜的人类。所以，先生拿我没办法，只能这样耐心地教我僵尸界的规矩和僵尸的法术。不能走捷径，我当然比其他僵尸更加努力。对于我的成长，他的心里有底。

在僵尸的世界里，别说二十年，四十年，就连上百年的僵尸也是很年轻的前辈。几千年修炼的僵尸王，控制着各个地界。他们和人类一样按区域划分地盘，群雄争霸。有很多僵尸都参加过那僵尸之间的肉搏战争。我只是一个流浪的僵尸，基本上算没有法力。我想，尸王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毕竟，连小兵的资格我都没有。如果去打仗，我想逃跑都非常不容易。战争就是战争，是强者对抗强者。至于我，在僵尸里或许可算个平民……冥王不管这些，僵尸之间的战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我乐得清闲，专心学法术，报仇……整整十八年了……

现在，我不用再经常去找僵尸先生。不需要吸人血就可以施展的法术，我都已经学会。有时候偶尔去他那里看看，陪着他到处蹦蹦，享受一下夜色的宁静……在我的意识里，僵尸先生和在人世教书的先生没什么两样。都有严厉的一面和慈祥的一面。同为先生，他们在阴阳两界无私地奉献着。

我学法术，是用来报仇的！僵尸先生了解我的仇恨，因此，他教我特别用心。我也没有令他失望，把该学的都努力学到最好。所以，我炼出了七彩神珠。

教法术是他的责任，但不是他的义务。所以，我把他对我的栽培记在心里，永世感激！

有时候，我感到失落的时候，会想起那面色铁青生硬的笑脸，那笑容里满是关切……笑容的主人就是僵尸先生——我的老师！！！！！

梦芸

第五章 〓僵尸决心〓


今夜，不能再让那恶人轻松了，我要去找他报仇！

每当知道他还好好活着的时候，我就会有种咬牙切齿的悲愤。“不共戴天”这个词语，对于我来说，异常深刻……其实，我在为报仇而生存！

吸够了月亮光华，我把明珠收回腹中。虽然没有功力突加的膨胀感，但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比往日强大多了。因为，七彩明珠的光华比以前来得炽烈。

围着院子多转了几圈，我回到睡了多年的棺材旁边。不知该怎么表达这种告别的情愫，只能用干枯的带着长长指甲的手去僵硬地抚摩‘卧室’片刻，甚至站在蛛网下面跟觅食的小家伙们道个别……

我下定了决心，今天晚上就算被炸烂也不能再逃回来。就算死，我也要和他们玉石俱焚！如果再不成功，万一那恶人悄悄地寿终，我这二十多年的辛苦，岂不白费？

昨天，我从僵尸先生那里得来消息——那恶人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减了三年的阳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谁能脱逃？……

这消息，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莫大的喜悦。但对于我，对于复仇心切苦斗了二十年的我，简直是个震惊。如果再去掉三载的话，那就是今年了……已经是深秋，天知道他哪一天死掉？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去杀他！马上去杀他……

听不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地紧张着。毕竟，这是我的最后一搏。如果拼上这条尸命还没有完成心愿，那么，我就只能呐喊苍天无眼了。天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夜，依然是如此宁静。除了几只挣扎的小虫在哀叫，再无其他声音。月亮拉了一块乌云披在后腰上，给大地添上了些许昏暗。星星散落在银河的周围，眨呀眨的，好像要充当这场决斗的观众。

前面就是甄府。

一个我来了无数次想拆掉而又屡次逃离的地方。

大门上的红灯笼依然飘荡着，门口前面的两尊石狮子仍旧卧在那里。缕缕光线从甄府的墙上透射出来，照亮了附近的许多大树。因为我多年来的侵扰，甄府已经是个不夜之宅。院子里和屋子里不知道点了多少火把和蜡烛，就为了预防我的到来……我想，多年进攻的失利和这夸张的准备肯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个被我推倒无数次的大门，依然阻挡着我的前进，只好在统计上保持沉默。这个数字会永远停滞住，因为，我没打算给大门的主人再修复它的机会……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我被消灭了，以后就不能再把这大门推倒了……

那恶人，伤还没有痊愈。听到大门轰倒的声音，知道又是我来‘光临’了。他和老道士一起出来，身后跟着不少家丁和护院。琐碎的步伐，杂乱而有章。他们的动作都是那么的流畅，并没有如临大敌的惊慌，好像是每天历行的工作，从容而又自然……

他，其实长得蛮像个人。

身着紫红色员外马甲，挺拔的身高没有影响他的横向发展，浓浓的眉毛下面是双狭长的眼睛，鹰勾型的鼻梁，宽阔的嘴……如果要问有什么特征，那就是他嘴里的两颗虎牙。现在的他，因为受伤还包扎着左臂，右侧虎牙的旁边，闪出了一颗牙齿的空隙。一颗门牙把着大嘴的关口，毕竟不太好看。他这个样子，失去了往日娇纵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凄惨。也许，他就是拿着这套皮囊，骗取别人信任的。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歹毒，憎恨……

人人都有伪善的面具，但是面具的‘精致’程度决定着这个人的‘城府’问题。换个比较俗的词汇来说，那就是‘阴’……如果让我评价那恶人，我会毫不吝啬地把这个字送给他。并不是所有的坏人都令我讨厌，坏，也要有坏的性格。我欣赏真小人，但我鄙视伪君子……

老道还是那副打扮，一身牙黄的道袍。灰白的头发上挽着一束发髻，眉毛长得已经快遮住眼睛，右手里握着一柄桃木剑，左手抓着一个八卦镜。他的腰间有个百宝囊，还挂着一大把的符咒，令我头疼的符咒。

曾经，我和他们有过无数次这样的邂逅。每天晚上来找他们，如果不是因为无奈，我都感觉自己烦得要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忍受的……或许，他们习惯了此种叨扰，也适应了这样的夜生活。我不来，他们睡得着觉吗？……

蹦了没几个起落，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只隔着两丈距离。我环视着众人，并不急着出手，因为偷袭在这几十年里已是不可奢望的幻想。我左右地挪转着身体，把这些人的影象全都加深些，如果杀死他们，以后多给他们些‘怀念’；如果我被他们消灭，那么，我记下的是一段段仇恨……

他们并不怎么怕我。

做了二十年不速之客，他们对我都很熟悉。铁青中带着苍白充满狰狞的脸已经不能再让他们产生任何恐惧，屡次的攻击和失败换来的甚至是频频的嘲笑。所以，我恨，更加地义无返顾！我要杀了他们，杀掉那恶人还有这些助纣为虐的肮脏嘴脸！

阵阵秋风在院子里打着涡旋，把紧张的气氛渲染地淋漓尽致。末暑的蛤蟆也被这焦躁压抑的忍不住长鸣，断断续续的声音隐约地自四周传来，为接下来的战斗打气……

老道士‘一马当先’的又挡在那恶人面前，像是一条忠实的老狗。其他的那些杂碎都抡着棍棒或者刀剑，在他们的眼神里，我能读出鄙视和不屑。也许，他们对我的感觉不是可怕，而是可怜！尽管我是一个复仇的僵尸，在他们心中，却没什么不同……

弱者，无论是人或者僵尸，在屡遭打击后，生活和行为都会被那些高傲的人鄙视。现实的压力和冷嘲热讽的侵袭抨击着很多失败者的上进心，也把多数的浪子回头再赶回绝路。即使以后做的十件事里有九件是对的，但那一件做错的事，会被放在评语的最前面经常使用……毕竟，这是我活着和死后成为僵尸的总结。

我，是被人杀死的。

仇人就站在对面。前后左右都是他的帮手，把他‘包裹’得十分严实，也非常安全。用金钱换来的‘拥戴’一样让他飘飘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可恶表情……

我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双臂和身体因为恼怒而不住地颤抖。我，快要爆发了……

没有说话，也无法沟通。他们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也不主动上来攻击……场面就这样僵持着。我，怒意盎然！他们，‘坦然’得多了……

梦芸

第六章 〓僵尸决战〓

甄府，灯火通明的院子里。

我和对方依然僵持着，寻觅那一击必杀的机会。老道士和我的‘交情’不短了，他明白我的心思，把我想要进攻的几个位置都堵得严实。

我虽曾是个书生，却也会骂人。

怨毒狠绝的咒骂使用我吱吱的语言，他们却茫然相视。我悲愤的尸语在他们听来好像是无奈的挣扎，这一点，我能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中感受得到。而且，他们的表情，很到位……

我没有兵器，所拥有的武器也只是自己长长的指甲和尖利的尸牙。

对手，充其量不过老道士一个。其他的人，只能算是帮衬，他们伤害不到我。坚硬如铁的肌肤早就不畏惧普通刀剑，他们的进攻，我连躲闪都觉得没有必要……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道士手中的桃木剑和他的符咒，那才是我的客星。

夜，出奇的安静，并不因为人多而有响动。我紧张，因为压迫感而焦虑。老道士不是神仙，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渗落的汗珠泄露了他的不安……毕竟，近日的对决让他了解了自己的力不从心和我的越战越勇。只是，其他的人不了解罢了。前几天，他们看我像往日一样匆匆地逃去，心中的老道士依然是不败的‘战神’……

那恶人懒散的很，和这紧张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让家丁搬了个太师椅坐在后面观战。在他的身前，布置了两名强悍的打手，用来阻挡我的进攻。我要碰到他，必须先把前面的护院和他身前的两个打手先撂倒。另外，首当其冲的，还有个难对付的老道士……毕竟，他上次失去的那颗门牙和扭断的胳膊是我的杰作。

气愤中，我蹿上前，双手对准那恶人攻去。可是，第一道防线还未曾突破，就被道士迫退。桃木剑虽然并不锋利，但是用符咒把它包起再加上道术就可以刺穿我的身体，流失我的尸气……我没有疼痛，但如果被刺得多了，只有力尽等着被烧成灰烬的份。

虽然报仇心切，却不能逞匹夫之勇做无谓的牺牲……

我现在的速度和力量，已经快得惊人，别的家丁和武师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他们在这里算做那恶人的挡箭牌而已。只有老道士可以判断我的走向和意图，阻挠着我的攻击。他迈着八卦步左蹿右跳，尽管比以前缓慢迟钝，但是，有效的紧……

平举着双臂不停地进攻，忽左忽右疾飞。虽然屡受阻挠，但我依旧“见缝插针”……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日月灵光，听我号令……”几句咒语后，他的桃木剑发出耀眼的光芒，刺痛着我的眼睛，干扰着我的视线……他又用这讨厌的灵光剑法对付我了……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对付灵光剑法不能硬攻，看不清东西的乱打一气只是徒劳的浪费功力。我转过身，把手插进地板，用我无比的神力带起几块地板朝着人群砸去。借着地板的掩护，我飞起，瞄准那恶人扑去。

人群乱做一团，没想到我会这样对付他们，有的用棍棒和刀剑砍劈着地板，还有的躲开逃窜。我丢地板的力道岂是他们所能抵挡的？有几个人被我丢出去的地板砸伤，甚至吐血……

这效果，让我感觉成功的接近。于是，我加快了速度，聚集功力把僵硬的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平行地射向目标。

“哐……哐……嘣……啪……”挡在我身前的石板突然炸开，还有一道符咒打在了我的腹部。它闪着火花爆炸，把我前进的身体打偏，撞在了右侧的墙壁上。墙壁上的砖头被我撞裂了好几块，然后我的身体摔落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虽然没有被炸和撞在墙上的痛楚，却被符咒消耗了我不少功力。这些并不重要，我懊恼的是失去了一个杀死那恶人的机会。我平移起身子，蹦了一下又转向他们。愤怒中，我可以想象到自己的眼睛应该是红色的，血红色的……

道士的剑依然闪着刺眼的光芒，我飞起又重复了刚才的进攻动作。虽然又砸伤了几个小卒，自己却被符咒打中了额头，重重地摔落在地板上……沙子涌进了嘴里，满脸都是……

我立起身子，用自己独特的音调吼叫着，吼叫中发泄着我的无奈和世态炎凉的悲哀……

耳朵里充斥着笑声，眼睛里看到的是他们前后摇摆颤动不止的身影。

我，是来报仇的。

二十年了，我时刻想象着这样的战斗，也没停止过战斗的实践。但是，我依然是这样的无奈，依然无法把眼前的道士打倒。他，还是个人不？六十岁了啊！动作仍然是那么流利，反应也如此地迅速……他的身体应该不能长时间战斗才对啊！他老了！……对……他老了……

以前，我的功力有限。我怕自己还没有报仇就被消灭，所以我打持久战：遇到挫折，遭受打击，我就放弃，回去修炼……修炼完再来，来了不敌我再回去……可是，时间已经不能再给我修炼的机会，不能再等了……我一天天的成长着，道士的功力也强大着，可是，他老了！我曾经也是人，我明白一个六十岁的人应该没有太多的体力才对！

想到这里，我笑了。

我的吼叫转变成了一种兴奋。狰狞的面目复杂的笑容是他们都不能理解，也觉察不到的。

针对着老道士的体力问题，我想到了一种战术……

我把地上的石板丢向他们，砸向那恶人，然后换个方位再丢再砸……就这样，老道士用符咒抵挡着我的进攻，显得手忙脚乱。因为我的远程攻击，自己并不过去，他拿我没有办法……

直到院子里的地板都丢完，老道士腰间的符咒也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不知道对功力有没有影响，反正僵尸应该不存在体力问题的。

此时再看看那老道士，因为这段时间的折腾，满脸的汗水和散乱的头发已经显示出了他的疲惫已极。我却只有刚才被符咒打中的两个地方显得狼狈一些……

那恶人失去了刚才的镇静，旁边的那些爪牙更是神情惶恐。有几个胆子小的，丢掉手中的武器，转身奔逃。从墙上翻过去的时候，连鞋子都掉了……毕竟，老道士还能抵挡多久，在他们的心里已经没底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兵神将，速来助我，急急如律令……”老道士从百宝囊里抓出一把‘仙豆’，口念咒语，往天上一撒。天空中出现了一大片身披铠甲，手持神兵利器的天将向我扑来。他们气势如虹，威猛刚劲，很是骇人……

唉，又是这一招撒豆成兵。多次的经验告诉我，那些出现的天兵只有气势，并没多少战斗力，只要打中一下，就烟消云散了……我抵抗着“天兵”的围攻，没多久，他们都被我长长的指甲和掌力全部击溃……这夸张的幻象消失得无影无踪，老道士也不支地倒下……

我朝他们的位置蹦了几个起落，来到他们面前。

语言的障碍让我没有那罗嗦的对白。我能做的，只是瞪视着那恶人，看看他这么多年有没有良心的谴责和忏悔。可是，他蜷缩在那太师椅上不停的颤抖，在他的表情里，只有着害怕和不安……我对这个呆呆的面目很憎恶！至少他如果有勇气做到从容些，或者拿起武器跟我较量一番，我还能敬佩他是个男人。可是，他没有……

已经快五更天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这样跟他们耗着，得尽快来个了断。

我聚集所有的功力在指甲上，对准那恶人的胸口插下……

梦芸

第七章 〓僵尸惊变〓

二十年的积怨啊！充斥在我干枯僵硬的手上。

没有即将报仇的激动，也没有情绪高涨的兴奋。我想做的，就是要把我的手插进他的胸膛，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然后把他撕碎……

等这一刻，我付出了比其他僵尸更多的时间、痛苦以及期待。

我希望，他能在死的时候有我当时倒下的痛苦、悲惨或者无奈。可是，他的表情里却只有害怕、恐惧，甚至连些微的不甘心都没有……我知道，想让一个坏蛋撕心裂肺地痛苦并不容易。然而，就这样杀死他，好象对他太过仁慈……

我下手了，双手都插进皮肉里，溅了自己一身的鲜血。

他死了，两眼翻白的死去，壮硕的身体砰然落地，激起一片尘土……死者不是主角，只是那恶人身前的保镖。虽然他也不能算个好人，但护主的勇气和行为令我敬佩。他，还能被称为汉子。

我不能因为这样就手软，那恶人还没死掉！其他人的死只是强做爪牙的代价，在我的意识中，连一点点儿的愧疚都不会施舍给他们……

又出手了，毫不拖泥带水……也许，这是我复仇的执着。

那恶人已经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等死……他的眼皮晃动着，或许内心里在极度挣扎……我不能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心慈手软，当初，他的刀劈向我父母时，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他，该死！

当马上就可以用手插死他的时候，我愣住了……一个白影出现，多了个人挡在他前面，这个人不是打手也不是家丁……她，是个女人，美丽的少女！

雪白的衣服，凄婉的面孔，满脸的泪水，憔悴的容颜……多么熟悉的样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是我用身上的几片皮肉换来生命的女子……

“请放过我的爹爹，不要杀他。是我爹爹不好，他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曾经是个好人，现在也是个好……僵尸……”她跪在我的面前，胡乱地拨开遮住眼睛的长发，睁大眼睛，努力想在我铁青的脸上寻觅些仁慈……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我也不会说什么，就算我说出来，她也听不懂。此时此刻，我怎么能放弃自己的仇恨？……我并不欠她什么，况且是我救过她的生命。望着她凄楚动人的模样，我的思想里有些挣扎，我想杀的是她爹爹，可我不想杀她，虽然她是那恶人的女儿。

“我，是被你的爹爹杀死的。”

我真想这样告诉她。可是，她听不懂的。或者，也没有说这个的必要。我理清了自己的信念，还是把手抬了起来……二十年的痛苦，不能再让这悲愤继续下去了。此刻，必须把这段恩怨解决，让我的家人和妻子得以安息……我非杀他不可！！

手一挥，把她丢到一边。尽管她惨叫着不要，为了我的仇恨，也只能让她受点痛苦。毕竟，她只是失去一个爹爹，一个坏蛋爹爹。我失去的，要多得多了……

我再一次把手举起，也许，它只能称之为爪子……手也好，爪子也好，能杀人才有用。它上面灌注了我所有的仇恨、怨怒和力量。

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对着那恶人的胸口插去，动作里，没有丝毫的做作……杀人就是杀人，杀该杀的人！

可是，当瞬间便可以完成心愿的时候，我的动作又停滞了。

并没有什么痛楚，是一把桃木剑透体而过。我可以看到它的剑尖出现在我的胸前，带出的是乌黑色算做血液的东西。另外，按在我头顶的八卦镜和符咒的力量消逝着我的尸气……全身都冒着黑烟，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不甘心！我不能这样就倒在这里。苦苦地坚持到现在，我怎能放弃？

老道士拼上了所有的功力对我施以最后一击，他气喘着期待我倒下。可是，他不知道我的体内有辛苦修炼的七彩神珠。它像是备用能量，支持我的生命……有了它，我不会这么快就倒下，所以，我毅然反击了……

转过身来，我双手掐住老道士的脖子，使劲把它扭断。尽管他死命的挣扎，我也不松开，直到他翻白了眼睛，不信地死去……

当老道士倒在地上颤动了几下不再呼吸的时候，我轻松了许多，好像卸掉了压在身上多年的包袱一样畅快……

我仰天凄厉的吼叫，发泄出多年遭到压抑的愤懑和终得解脱的快感。然后，我把桃木剑拔出来丢在地上，阻止功力的继续流失。

他，终于死了啊！我二十年的对手，令我敬佩和怨恨的对手！

我好像受伤了。因为我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景物和周围的人影在我看来是那么的模糊……难道，僵尸和人类一样在死的时候也会出现眩晕？我不知道，以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转向那恶人，即使看不清楚，我也知道哪个是他。毕竟，仇恨之深，让我不得不记得他，熟悉他的样子……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蹦了一下，我有些踉跄。来到他面前，双手依然执著地对准他的胸膛插下……

一个白影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胸口起伏着无言地抽泣。

我知道，她还是不想我把她的爹爹杀死。可是，在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我没有时间了，我得报仇……没有理她，又把她丢到一边……

忽然，一道符咒打在了我的胸口，炸得我摔落地上。本来迷茫挣扎的思绪，一瞬间清醒。

难道老道士又活了？真是老不死的东西！！

我看了看地上黄色模糊的尸体，才明白不是老道士所为……原来，又来了一个道士，可恶的道士！

他飘落在女孩的面前，把女孩扶起，尽量做出些‘绅士’的样子……听声音，他，是个年轻的道士。

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就算他貌似潘安，在我眼里也是卑劣的嘴脸。他跟那恶人客套了几句，介绍了他的来历，师承之类的……根本不把我这个僵尸放在心上……

说完那些恶心的话语，他转向我吼道：“呔！孽畜，竟敢在此伤人，速速受死！”

言毕，他用符咒猛烈地攻击我。虽然他的道行不怎么样，此时的我，却连躲闪都很困难。一道道符咒轰得我狼狈已极，起身乏术。听着他的冷笑，我觉得，他比被我掐死的老道士卑劣多了。

被这畜生折磨，我体会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哀。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咆哮着，眼角逼出了红色的晶莹，颗颗地滚落……无奈啊……无奈……

“哈哈哈……跟我斗，还早得很呢！……”那恶人整了整心情，也嚣张地大笑起来，年轻的道士此刻成了他的救命符，让他的真面目又流露出来。或许，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真命天子多遇贵人的概念……

“住手！不要再打了……”这个时候，女孩跑到我的身边，双臂摊开挡住他的攻击。

“姑娘，你这是为何？没看到他杀了很多人吗？别挡着我消灭这个祸害的孽畜啊……”年轻道士诧异着，转身看了看那恶人。

“该死的丫头，你是不是疯了？快过来，滚回房间里去，这里没你的事……”那恶人气愤地骂道。

不只是他们诧异，我也很莫名，没想到她会帮我……也没想到，她会过来救我。

远方传来了五下隐约的更声，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五更了。

虽然受伤严重，但我知道自己有神珠护体，暂时还死不了。今天这个局面，不能再无意义的挣扎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尽管时间所剩无几，毕竟还有机会。再不走的话，即使他们不杀我，自己也很快会变得魂飞魄散……

女孩对着她的父亲依然哭泣着，不顾那恶人的责骂和道士的劝阻，紧紧护在我的身前。我不知道是该感激她或者怨恨，刚才如果不是她拦着我，我已经报仇了，唉……

趁着他们分心，我在她身后，用双臂夹住她朝我的“住所”飞去。

身后，传来了咒骂声、哎叫声，还有……

梦芸

第八章 〓僵尸无情〓


睁开眼睛，进入视线的是我所熟悉的一切。

窗户上的雕花已经因为风吹日晒变得腐朽，半扇木门的底部一侧垂在地面上，摇摇欲坠。房梁和墙壁上布满了蛛网，几只飞蛾在上面晃荡着挣扎……我，躺在自己的棺材板上。

当我往身上看时，愣住了。

一个女孩趴在我的胸口。

想起来了，她是那恶人的女儿。昨天，我逃回来时，顺手也把她带了回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她带回来，也不晓得当时怎么会有这种行为，莫名中，就把她带回来了……

我记得，我杀了老道士，受了很重的伤……被一个年轻道士侮辱……她挡在我身前救了我。

望着她惨白的脸和那睡着都略显凄楚的表情，我不知道是该感谢她还是怨恨，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已经把那恶人杀了……但如果不是她后来救我，也许我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报仇也好，被杀也好，总之不用再忍受这长久的仇恨压力和孤独的折磨……了结了这段恩怨，我就可以化解胸中的怨气，再去投胎，享受轮回的乐趣。可是，我该怪谁呢？

忽然，我注意到她的脸色不是一般的惨白，那不是因为惊吓而有的颜色——惊吓过度，应该是蜡黄才对，何况，她敢趴在我身上睡觉，胆子已经是出奇的大了……

我开始感激她了。

我的感激，不是因为她抱着我睡觉，请各位把想法放端正一些。我感激她是因为我看到了她的手，还有她血疤还没完全凝固的手腕。本来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受那么重的伤好这么快，就算有七彩明珠撑着，也不会那么迅速。原来，她看我这么虚弱，用她的血喂我喝……

我虽然是个僵尸，但从没吸过人血。她用自己的鲜血喂我，让我感到很羞愧，也有点无地自容。曾经，我不顾她的阻拦，两次把她推倒，还要杀她的爹爹……她不但不恨我，还救了我，现在又用自己血给我喝，让我恢复功力……我茫然了。

她是那恶人的女儿，她和她的爹爹体里流着相同的血，喝她的血也算是喝那恶人的……想到这里，我有些报复的快感。可是再看看她的面容和凄惨的样子，我又感觉自己的想法十分卑劣。毕竟，上一代的仇怨，不能牵扯在她身上啊，她，是无辜的。

我感觉自己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原来，人血对于僵尸来说，比灵药还管用，怪不得别的僵尸那么喜欢吸人血了。但是，在我的意识里，还是认为吸人血是很不人道的事情。

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我有些不忍。我把七彩神珠吐出来，让它飞到女孩的手腕处，来回的飞旋，为她的伤口治疗，算是我对她恩惠的报答。

七彩神珠的效果果然神奇，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她的伤口已经痊愈，甚至连个疤痕都没有。

天色，已经开始暗淡了，黄昏已经来临。屋子里非常阴暗，湿气也比较重。我怕她就这么睡着会着凉，所以我晃了晃身子，想把她弄醒。

“不要……不要伤害他……他是个好僵尸……是爹爹对不起他……他还救过我……”女孩梦呓着，凄惨地述说着她梦境的话语……

我不敢动了，也不想把她的梦惊醒。她在梦中，话语却让我无比地震撼。多么善良的女孩啊！虽然出身在那样一个家庭，有那么一个做恶多端的爹爹，却有着大家闺秀也难有的气质和善解人意。如果我不是个僵尸，或许会爱上她也说不定……但是，已成定局，无力回天了……

我用法术招过来一个我感觉还没完全烂掉的被子，披在她的身上，为她遮挡一些寒冷。那被子是我和妻子二十年前用过的，现在没腐烂完，已经是莫大的奇迹，还能再苛求什么呢~？

看女孩的面容，有些地方甚至和我的妻子神似。我的思路，在回忆的原野上奔驰……

妻子曾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她常常拉着我去田野里散步，在院子里晒太阳，晚上，一起看月亮，数星星。有时她也会莫名的惆怅，依偎在我的怀里让我陪她看着雨景发呆。另外，她还会唱些曲，唱得非常好听……她对我的父母很孝顺，做好饭先给两老送去，有什么家务，她都抢着来做……唉……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我的妻子，我的家人……

女孩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眉头皱了皱，睁开了眼睛。她看到我的眼睛睁着，又摸了一下身上的被子，对着我露出感激的笑容。那笑容很甜，也很酸楚，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我用眼神示意她挪挪身子，也好让我起来。没想到她竟然看懂了我的意思，虚弱地站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样跟她交流，我觉得自己和她无话可说。

她，是个惆怅的美人胚。

她的眼睛宛如一汪秋水，清澈中透着多情，配上长长的睫毛和细细的柳叶眉，清纯中带点哀怨，成熟中带些伤感。玲珑的鼻梁称着小巧的嘴，两侧还有着隐约可显的酒窝。披肩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能看到的，只是似笑还泣的表情……

但是，别说是她，就是四大美人同时出现在我面前，又有什么意义？我是一个僵尸。美丽对我来说，是毫无价值的。

她也不说话，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我。

在这沉寂里，我有些不安。被她这样盯着，我比被火烤着还难受几分。

我受不了了，立起身来平移到地面上，用手招来一张还算结实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她坦然地把被子一裹，坐在了上面，虚弱的身体不住地打颤。看来，她适应不了屋子的冷湿……

我又用手招来一段树枝，在她的面前写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和她说些什么。

我控制着枝条写道：“你饿了吗？”

她对着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又写道：“我只饮血，不吃饭，在这里没你吃的，我送你回家吧……”

这次，她对着我只是摇头……伤心地摇头……快要哭出来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了，收回了法术，树枝摔落在地上。她好像认识我好久好久似的，对于我的法术，她一点儿都不好奇，对于我的样子，她也不害怕。我真的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了……

她开口说话了，“我回去，爹爹会打死我的。求求你让我跟在你的身边，服侍你……让我代替爹爹补偿他所犯下的罪过，请你不要去杀我爹爹了……”说完，她眼睛里又泛出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断枝又写道“你是我仇人的女儿，待在这里，不怕我忍不住吃你？……”

“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如果你需要的话，吃了我，我也甘心情愿……”说完，她低下头述说着，“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我，我被关在房间里像是一只牢笼中的金丝雀。我没有朋友，没有知己，也没有选择……我的一切，都是被爹爹早安排好的……爹爹做尽了坏事，我知道，他也从没有关心过我，母亲死后，我很少见他……甚至，母亲是被爹爹活活打死的……但不管如何，他始终是我的爹爹，失去了他，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求求你，不要杀他……你是这世上第一个关心我的人，虽然你是个僵尸，但你的心肠比谁都好，况且，我还是你仇人的女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丫鬟，服侍你。或者，我做你的……其实，我……”

对于她的请求，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背过身去，尽量不去看她凄惨的表情。她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人鬼疏途啊……我甚至可以做她的爹爹了，况且，我还是个僵尸……

我感觉，她非常地可怜！但是，我觉得自己，死心塌地的悲惨！她比起我来，幸福得多了……

梦芸

第九章 〓僵尸情缘〓


“记得原野初会遇。有惊无险，解脱佳人虏。造化作弄来又去，僵尸居所惨相聚。

那日决战相见处，一波二折，险入不归路。敛尽惆怅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

望着窗外，我默默吟了一首词。我知道她听不懂，更理解不了我此刻的心境。对着仇人的女儿，对着如此善良的女孩，我复杂的心情涛声依旧。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的江城子在我的心中回荡，思念着妻子，思念着我的家人。回忆在惨淡的凄凉中，碎了……我不晓得该如何发泄自己的情绪，飞出屋子，去院子里摧残那人高的杂草，用我长长的指甲从墙上抠出几块砖头来……我，快要疯狂了……

她奔出来，小跑几步就摔倒在地上。乞求的眼睛望着我，她想阻止我的冲动，可是，她太虚弱了。挣扎着爬起来，又踉跄地倒了下去……

她哭喊着要我停下，眼泪已经流淌下来，滋润着地上的枯草.雪白的罗裙被地上的灰土染浊了颜色，两截袖口都撑在地上往前攀进……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她，转身飞出了院子。耳边似乎充斥着心底最深处的冷笑，身心都为之绞碎。如果再待在这里，怕自己会沦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已经逐渐地黑了。

地面迅速地向后退去，周围的景色是那么的模糊、荒凉。一片树林阻挡了去路，让我的情绪更加激烈。落下身来，我发狂地乱蹦，用双臂横扫树干……

人粗的大树应声而折，轰然倒地。接着，我转向别的树木，又是一阵挥斩。片刻，一个小树林被我摧毁，成了一片荒地。我的心，也因为发泄舒畅得多了……

惊动中，蹿出几只兔子，蹦蹦闪闪，向远方逃去。鸟儿失去了栖息地，发出刺耳的鸣叫振翅高飞，黑暗中，那叫声显得如此凄凉……

我抓了两只兔子，用我尖利的尸牙刺进一只的咽喉，把它的血液吸入腹中。另外一只，在我手中挣扎着，两个后腿左右地乱蹬，眼睛比我的还要血红……

她应该饿了，我把你拿给她吃吧。小兔子，遇到我，是你的不幸……想到了她，心里依旧泛着矛盾，但是，自己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关心。难道，我变得软弱了？

飞回了院子，我落在屋子门口。

她坐在门栏上发呆，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把兔子丢给她，示意她吃了填填肚子。她却高兴地看着我不住点头道谢，又爱怜地抚摩着那兔子雪白的皮毛。把它抱在怀里，用下巴不停地摩挲着它耳朵上的绒毛。

“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好可爱哦……”说完，她甜甜地笑了。

看她不明白意思，我对着她摇了摇头，指着那只兔子摇头。说不清楚，我只好指了指兔子，又指了指她的嘴……

“哦，原来这个小兔子饿了？……好可怜呀，来，小兔子，我喂你吃东西。”说完，她从旁边抓下几根青草送到小兔子的嘴边。

无奈之余，我写道：“它不是拿来玩的，是吃的。”

“不！不！它这么可爱，怎么能拿来吃呢？我不要。”说完，她惊恐地抱着兔子拥在怀里。

没办法，我又飞了出去。她再不吃东西，会倒下的……

寻觅中，我来到了一户人家。这家人睡觉比较早，灯熄灭了，还传来阵阵鼾声。我蹦进了厨房，找些可以吃的食物。可是，这家人很穷，翻遍了厨房也只有两个发硬的馒头。如果拿走这个，不知道这家人会不会挨饿。于是，我去抓了两只兔子，摔死放在厨房里的桌子上。我把盛馒头的竹筐一并拿来，免得她看到我干枯的手会觉得恶心……唉，没想到我成了僵尸，却来人家里偷东西……

回到了院子，她依然坐在那里，抱着兔子发呆。洁白的衣裙，惆怅的神态，还有那兔子……如果别人看了，也许会认为是月宫下凡的嫦娥……

看着她凄楚的样子，我觉得手中的馒头似乎无比地沉重。拿这个给她吃，是不是有点虐待了她？我……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下次，我不会再让她吃这个。

我把竹筐放在她的身边，示意她先吃些东西。然后我招来一段树枝在地上写道：“对不起，世上的穷人比富人多太多了。今天你只能将就着吃这个，它很难吃，我知道。可是，吃下它就不会饿了……如果受不了苦，我送你回家吧。毕竟，虎毒不食子，你回去，他不会难为你的……”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坚定，吃力地取出馒头扯了一块塞到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她的吃相，让我真想甩自己几个耳光---如果手臂可以弯曲的话。

泛起阵阵的酸楚，像被蒺藜扎在心口上，忽远忽近，忽强忽弱……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种感觉。对于她，我有同情，也有厌倦，还有关心，甚至有些敬佩……她把我的僵尸生活打乱了……

她的爹爹是我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和她在一起，总有些不伦不类的感受。虽然我是个僵尸，但是作为男人，我得照顾她。起码，得照顾她的生活。

她吃完一个馒头，把另一个包好，小心奕奕地准备收起来……看到这里，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蹦过去，一下把她包好的馒头打落在地上。

她不解地看着我，想知道我的举动为何。我招来树枝写到：“如果你吃饱了，就不要再吃这个。下次，我会找好些的东西给你。”她告诉我那馒头很好吃，以前都没吃过。我不相信，看着那滚落的硬馒头，我知道她是在骗我。

我继续写道：“你叫什么名字？”

“甄……珍……”她小声地回答。

“一会你去卧室里睡觉，那床，好像还没烂掉。明天傍晚，我送你回家。你在这里，太辛苦了。况且，你和我在一起，本就不伦不类。一会儿我出去给你找些明天白天的食物……白天，我无法出去……”我考虑了许久写道。

她的愁容又泛了出来，眼睛里闪着泪花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其实我是真心地想服侍你，为我爹爹所做过的错事赎罪，你救过我的命……我应该报答你的，况且我心里还……不用去找食物了，我已经吃过了。希望你不要去杀我爹爹，你要杀的话，现在杀我好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摇头接着写道：“如果杀了你可以解决，我怎么会等到现在？……我是个僵尸，不用你服侍……昨天夜里你也救了我的命，所以，你并不欠我什么，也不用对以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你不吃的话，去睡觉吧……”

我转身蹦向屋里，躺进了棺材。

我不打算再理她，因为，她阻止我去报仇——我仇人的女儿阻止我杀仇人……自己还和她说了这么久，虽然我内心里有莫名的情愫在作祟，回头想想，却有点可笑……

漫长的夜，不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她，没有去睡觉——我能从她的脚步声中听得出来。

我思考着很多问题，良久，良久……

梦芸

第十章 〓僵尸情缘②〓


漫漫长夜，黎明是个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棺材盖动了。它一点点一寸寸艰难地移动，许久，才闪出了一角的空隙……我没有惊讶，因为我知道是她——外面没有别人，如果换做别人，推个棺材盖也不会这么吃力……

我把棺材盖翻开，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立起身来。

她，跌坐在地上，长长的头发被额际的汗水粘贴在脸上，双颊嫣红，气喘地用手捂着胸口。她的手中还有条湿毛巾，因为惊吓被她捂在了身上。湿毛巾贴在胸口，把雪白的衣服浸湿显得非常玲珑……

她竟然帮我打扫卫生……我蹦出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老旧家具上的积尘已经没有了，窗子和墙壁上的蛛网也不见踪影，虽然比原来显得整洁，却失去了生机……哎呀……可怜的小家伙……可怜的蜘蛛们……

今天是个雨天。窗外的雨水滴答个不停，时而落在窗台上，溅进屋里……

看我忽然出来，她的话语有些凌乱，“你吓到我了，我正……没想到你……”说完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到我身边，用毛巾擦拭我的脸……看着毛巾没擦几下就变了颜色，我感觉很龌龊……

我闪身跳到一边，阻止她为我的清理……让一个美丽的姑娘清洁我肮脏的身体，毕竟极不自在。对着她，我晃荡了一下身体，表示拒绝。看到外面的雨下个不停，我蹦了出去……

站在雨中，我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任雨水冲刷我的躯体，解决那被人‘服侍’的不安。雨是老天爷的眼泪，它是最纯洁的水。我希望雨水可以洗净我的肮脏，洗净我的灵魂，冷却我内心深处那压抑已久的悸动……她，太像我妻子了……

雨水，汇聚在一起，分成数道走向蜿蜒地流淌向各个洼地。从我身上过滤下去的雨水，是黑色的。它们混淆在积流中，让流水的路径显得格外明显。渐渐地，黑水越来越淡，越来越稀，地上消失了黑色的轨迹……一切转变得那么自然……

她蹒跚地奔了出来，娇小的身体显得十分狼狈，好几次差点摔到才来到我的身边。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哭，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被她带动了悲伤的情绪，我也哭了。没有眼泪，只能用心去抽泣……我的心在滴血。

雨越下越大，悲伤也在无尽地升华，良久，良久……

她的全身已经湿透，玲珑的曲线完全暴露出来。胸口的起伏因为哭泣而非常剧烈，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到她痛苦的神情。看着那憔悴的样子，我心里十分不忍，抱着她飞进了屋子……毕竟，她还太虚弱，如果这样淋雨，会生病的……

无论我有什么苦衷，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放任而忽视她的健康。

进了屋里，她开始不住颤抖，还不停地打着喷嚏。

我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用地上的树枝写道：“你真傻……卧室里还有我妻子生前的衣服，你去找件干净的换上吧，这样，你会生病的。”

她双手抱在胸前，哆嗦着点了点头，转身向卧室走去。

趁着这个时间，我又飞出了屋子，去外面给她找食物。虽然她那么坚强，但我不能这样让她受罪，毕竟，在她的身上，我可以找到妻子的影子，尽管，她是我仇人的女儿……

外面的雨依然磅礴，我找到一个富家人的院子，趁着大雨，摸进了厨房。不需要翻腾，就拿到了一只烧鸡和两只肥肥的烤鸭。回来的时候，我用一快干净的桌布将它们打包……想到可以让她补补身子，我体会出欣慰的快感。

飞回屋子，我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却没有看到她……

先是一惊，然后我蹦进卧室……眼前一阵眩目，我差点昏倒在地上。原来，她找到的，是我妻子拜堂时所穿的礼服——红色的嫁妆。穿在她身上，我感觉是妻子又复活了——她们太相象了！

她垂着头，不敢正视进来的我，显得非常羞涩，也无比的妩媚……

情感终于爆发了。我再也无法压制住冲动，上去抱住了她。她先是一惊，然后顺从地也抱住了我，坦然地把脸颊贴在我的胸口。

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和妻子耳鬓厮磨的温馨，也好像是找到了和妻子久违的相爱相亲——但是，抱住她的双手没有任何知觉，想吻她，却被嘴里露出的尸牙给拉回了现实……我恨，恨老天这么折磨我……这情感，虽然别人理解不了，但是，非常地真挚……僵尸也有情，可僵硬的身体却成了束缚，让我沉寂已久而又突然爆发的激情忽然冷却……

想到这里，我把她推开，收回自己的情绪。

她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抬头看着我，好像察觉了我的困惑。从床上拿起一件我生前穿过的衣服，让我换上。看着衣服我挥了挥双臂，又摇了摇身体，示意自己是不能穿上的，不必了……

望着自己身上破烂不勘的‘布条’，心里非常无奈。我转身要出去，却被她拉住。她走到我的面前，用纤细的手指解我身上的衣服……我非常惊慌，只能别过身子，打断她的行为。

她却在身后抱住我哭道：“你是我的恩人，我爹爹是你的仇人，但是你们两个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重要。虽然你是僵尸，可我知道你的心比谁都善良……你是这世上唯一关心我的，让我体会到了温暖的感觉，也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就算你是僵尸，我也爱你，死我都不怕，怎么会在乎你的样子……你不让我服侍，也不杀我，还处处体贴我，我心里都知道……你如果嫌弃我，既然打算把我送走，让我为你换一次衣服总可以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样拒绝。她又走到我的身前，慢慢地，解下我的衣服……她的勇气让我震撼不已，她的话语让我无言以对，我心里……非常的羞愧……僵尸的自卑，让我不能像她那样表露情感……

虽然没有触觉，但我觉得火热，木偶似的僵立着，快要被燃烧成了灰烬。她是那样细腻，那么温柔……她的一举一动都进行得如此缓慢，像是个艺术家修饰自己的作品。当看到我肩膀上几个深深的指印和胸口的创伤时，她用手捂着嘴，眼泪簌簌地滴落，尽量忍着不哭出声来。看她的表情，好像是想问我疼不疼，又无端地打住了……也许，她觉得这样的问题比较傻，可是，我能从她的反应里读出关切和心疼来……为我换了一身衣服，并没多久，但我感觉这段时间比我这二十年的僵尸生涯还要长……

窘迫终于结束了。我身上的雨水没有擦拭干净而渗了出来，好像淌的汗。如果我会流汗，我想，这件刚刚换上的衣服早就应该湿透了……

梦芸

第十一章 〓僵尸抉择〓


烧鸡，烤鸭，她都不喜欢吃。

食物放在桌子上，她打开看了看不住地摇头。当然，她连碰都没有碰，别说吃了……皱了皱眉，她转身进了卧室。

不知道她从哪里把昨天那个冷硬的馒头摸了出来，用力扯下一片，有味的咀嚼着。那东西真的好吃吗？……我不禁问着自己。至少，生前的我，看到如此的馒头也会感觉难以下咽。

看她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唉，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窗外的雨已经快要停了，只是零零星星地散落几颗雨滴。院子里的杂草被雨水清洗得干净，透支着青绿。几只黑黄的蟾蜍蹲在墙角磨蹭，寻觅着它们的食物……

我使劲地闭上眼睛，但脑子里的画片依然有她动人的样子。试着不去看她，却禁不住内心的矛盾和挣扎……甄珍，甄……珍……这名字重复又强化地在我脑中回响，一遍又一遍，越来越快！

我，快要疯掉了……

努力回忆起父母和妻子惨死的样子，还有这二十年来的艰辛、挫折，渐渐地，我找回了自己。

我是被人杀死的！

我不能忘记，我的家人也是被他杀死的！而她的女儿，就在我的身边。我……我要杀他！但是我不想杀她，也不能伤害她……不杀她容易，我一直没打算过杀她。伤害，是个好宏观的定义。她失去父亲，一定是很大的伤害！和我的感情，更是伤害中的伤害！……可是我的仇恨？我……

我决定了。

我要报仇！男人要成事就不能被琐事牵绊，就算必须得伤害她也要把她送走，送回家去。

好长时间过去，她总算把那个算做馒头的食物吃进了肚子。我蹦到她面前，用树枝写到：“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动身。”

她有些奇怪，问我去哪里？何以这么着急？

我只写了两个字：“你家！”

她先是惶恐地一颤，犹豫了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趁着这个机会，我抱起她向外飞去。她在我的怀中很安静，只是那么幽怨地看着我。我的决心已定，不能再婆婆妈妈了……朝着她家的方向飞去。

衣衫褶褶地翻动，是飞着前进带起的风。

忽然，我从空中掉了下来，落在一个土岗旁边，差点把甄珍摔在地上。

刚才，在我抱着她飞行的时候。因为冷风，她贴得更紧，忍不住在我的嘴角吻了一下……我本就心思紊乱，被她这‘袭击’，恨不得没栽下来……

站在松软泥泞的地上，我瞪了她一眼。

甄珍也觉得不好意思，在怀里，抱紧我的臂膀，把头深深地埋进我的胸口……

唉！傻丫头，真拿她没办法……如果，我还是个人，也许，就不会这个样子……但是，就算我是个人，我的仇恨绝不能忘却。迷失了自己，我不能把仇恨也迷失掉……

此刻，我对她爹爹的仇恨绝对大于我对她的关爱……如果要拿个尺度来衡量，我觉得还是报仇来得重要。即使我现在还是个人，也不能和她的爹爹共存在一个天底下……毕竟，我为仇恨付出得太多太多了。感情的取舍，和复仇比起来似乎不值得一提……

我再次飞起，没几个起落到了她家的墙外面。

今天是阴天，她家里却没有几个人。我感到奇怪，平日里在这样的天气，她家一定是人来人往，屋子里充满吵闹的喧哗和酗酒的划拳声……难道，他们以为我死了？或者觉得他们有了那个小道士撑腰不用再惧怕我？

猜测归猜测，但是今天这样的天气绝对是报仇的好日子！

我第一个目的是送甄珍回家，所以，我不能就把她这样抱着进去。在墙外面，我把她放下来，让她自己回去。

她站在我面前，用含情的目光看着我，表情里满是挣扎和无奈，眼睛里闪着泪花，久久没有滴落出来。晶莹在框框里打转，越发凄楚。咬着嘴唇，她跟我说了句珍重，转身向门口走去。

其实，从落脚处到大门口并不远，她一路上却回头了很多次。我僵硬的举起双手，一直左右地晃着跟她道别……是啊，珍重！甄珍，保重自己……

良久，她进了院子，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也许是不舍得她的身影，我飞到树上继续为她目送。远远的，我看到有个家丁慌张地跑进大厅。没多久出来一黄一紫两个人影，他们是那恶人和那臭道士！

那恶人起先还不敢靠近自己的女儿，等那道士检察完她的脖子后，他才把女儿揽在怀里，表示一下父亲的关爱……之后，好像还有不少句训斥和辱骂。没停多久，看他指了指远处的房子……我听不到，但感觉这场面不能让人感动。至少，我连丝毫的感动都没有！

他，太无耻了！简直没有丁点儿的人性和良知。如果他对甄珍好，或许在我的心底还会有种杀他的遗憾。但是，此刻的我已经下定决心！

我为甄珍难过，有这样的爹爹，还不如做个孤儿来得幸福……

那恶人这虚假的关爱，也是有限度的。看着女儿没事，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径直和道士进去喝酒了。甄珍满怀心思，孤单地走向自己的房间，丫鬟在旁边问长问短，她却无动于衷。忽然，我看到了她眼中滚落的泪水……没多久，她走进了房间。

我的心随着目光嘎然而止。

她离开视线，我才缓缓地收回了飘远的思绪。我决定了，现在就动手杀他们！杀掉那两个该死的家伙！就算她恨我一辈子，我也甘心……

我的身体因为气愤而发抖，树上枝叶里的积水被摇落下来，滴在我的身上。看着她刚刚为我换的衣服，心里莫名的悲哀……

这一次，我没有去推大门，是从围墙外面飞进来的。

蹦到了大厅门口，已经能听到他们呵呵的笑声。我推倒门，径直进入。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两张惊诧的脸，表情里是怀疑或者是恐惧。

我没有停顿，直接对着那恶人扑去。几个家丁开始尖叫，“僵尸来了！僵尸又来了……”边叫边跑，从我的两侧饶过去，跌撞地蹿出门外。

道士把我挡住，手中的桃木剑指着我的胸口，不屑地冷笑着……

“孽畜，上次饶你不死，你还敢找上门来……算你识相，没有伤害甄家小姐。本打算帮你超度一下让你转世投胎，可是甄老爷已经把小姐许配给我，让我消灭了你……可别怪我心狠，道爷要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不用和他罗嗦，快消灭他……”那恶人也在一边儿煽动。

“是！……孽畜，快块受死！”小道士说完打出一道灵符，桃木剑也跟上……

被符咒和桃木剑威胁，我退进了院子……

梦芸

第十二章 〓僵尸复仇〓


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

失去的地板，没有再补上，显得十分泥泞。或许，这样布置是怕我再玩上次的把戏……

小道士蹿了出来，用剑往我身上招呼，手里的符咒也时不时地打出……他，还算有些能耐。架势老道，招式灵活多变。一把桃木剑舞得烁烁，刷刷作响。可是，就凭这两下子想消灭和道士战斗二十年经验的我，不太容易。

对于他的攻击，我可以轻松地躲开，甚至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然而，小道士怎会明白，我和上次受伤的时候，不一样了……

想起上次被他的羞辱，我的尸牙不住地碰撞下面的牙齿，指甲也跟着发抖。刚才他的话语，已经让我心中的那丝仁慈也抹杀掉了……他，已经和那恶人一起被我‘判定’了死亡。

道士！可恶的道士！……

我的动作迅疾，符咒总是打偏。毕竟，他还不能像老道士那样判断我的走向和意图。另外，他手中的剑更没有老道士的凌厉，也不会发光，可能还没有练成灵光剑法……打斗还算激烈，爆炸声夹杂着小道士的叱喝，传得很远，很远……

又是一剑刺来，我侧了一下身子，指甲前伸插向他的双目，对准他最脆弱的地方。小道士应变也不慢，右臂挥剑格挡，砍向我的手。这个时候，我没给他机会。反正他的桃木剑并不锋利，刺的话可以把我洞穿，想砍下我的手，估计机会不大……即使他砍下我的一只手，也不会有什么痛楚。这个代价已足以让我的另一只手把他插死！非常值得！……

决定了，我左手没打算再要，双臂插向他的面门。不管他的剑挥斩将近，我毅然抱了同归的打法。毕竟，我只是损失一只手，他付出的将是生命。

小道士也不傻，看到我这个样子，慌了。他把剑往前一挥，然后几个后空翻脱离我的攻击范围。尚没有停顿，他打出一道符咒，接着扑进刺来……

在躲避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个红影。多么熟悉的身影，多么令人怀念的嫁衣……

这缓缓行来的红影让我莫名紧张，动作也开始滞泄。仓皇中，我被一道符咒打中肩膀，僵硬地跌倒在地上。

轻轻地，是她来了……

被符咒打到，伤的并不重，可恨的是刚刚换的衣服被涂上了颜色也有了缺口。这是她刚刚为我换的衣服啊！那换衣服的经历，过程的细腻和温柔，至少还可以在我的记忆中停留几百年，也许更长……

“你，为什么又来了？为什么不让那美好的回忆多停留些时间？我知道你要报仇，也拦不住你，可你为什么不能多等些时间，让我……”她对着我哭叫着，声音因为哽咽而打断。

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我心里泛起了阵阵愧意。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甄珍。

反正成了这个样子，我不能再顾虑那么多了，先杀了这个道士，再去杀……那恶人。尽管她在这里看着，我也得动手……甄珍，请原谅我的苦衷！避开她的目光，心里默默地念着，报仇，报仇！

我平移起身子，绕到道士的背后用爪子对付他，开始反击。

那恶人站在门口，看着这激烈的打斗，不住地摇头。似乎，他已经看出小道士不是我的对手。

小道士不量力，拼命打近身战，想把我立斩于剑下。虽然他功力有限，这股猛劲却也逼得我险象环生。没有地板做武器抵挡符咒和桃木剑，是挺困难。

“爹爹……你怎么了？……爹爹……”听到凄惨的叫声，我向她看去。

这时，那恶人已经脸色发黑的倒了下去，眼睛、嘴、鼻子都往外涌着血……他，好像是中毒了。甄珍俯在他身上痛哭，也被这惊变吓得只会哭了……她木纳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震撼不下于她，我……还没杀他……他就这样死了？不会吧？？？？

在我疏神的这时间，那道士用剑刺穿了我的肩胛，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甄珍，你爹爹终于死了，看来我这药效果挺不错的。他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没想到这个笨蛋僵尸看到你那爹爹死掉，还会发呆。现在，他也被我打倒，我可以随时消灭掉他……哈哈哈……甄府，今后就改姓王了。看来，我昨天来的真是时候……我王啸天终于可以出头了……”他猖狂地大笑着，道出了原委。

“你这个畜生！卑鄙……还我爹爹命来……畜生……卑鄙……”甄珍奔过去用她小巧的拳头去捶击那道士的胸口，眼睛红红的，边打边骂。打了许久，那道士并没感到什么痛苦，只是感觉不耐烦了，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上。就这一下，甄珍的脸颊上多了五个红红的指印。她没办法，又俯在她爹爹胸上痛哭……

王啸天露出了猥琐的奸笑，“哈哈……你敢打我？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来人！把她先带到我房间里去。”

旁边的家丁都是看着小姐长大，并不想让她被这坏道士欺负，所以没人动手。

“你们也想死了是不？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快去！！”那道士又狠毒地下了命令，旁边的几个家丁无奈，拉起痛不欲生的甄珍往卧室拖去，尽管她在挣扎，毕竟，她太柔弱了！

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该死！！……

趁着他嚣张的大笑，我蹿起身来径直扑向他。

在惊讶中，我已经咬上了他的脖子。指甲插进他的胸口，在他的内脏里搅拌。血，无休止地往外狂喷，没多久，他表情惊鄂地死去……可是，我没有停手，又从他身上咬下大片的肉来，用指甲把他撕得粉碎……

没想到，我把仇恨的强度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更没想到，我把帮我杀死仇人的道士给撕成了肉片。但是，他的罪行，也不亚于那恶人！两个都该死！！！遗憾的是，我没亲手杀了那恶人！

旁边的家丁看到我这恐怖的杀人手法，早就吓傻了。胃浅的，已经在清理着肠胃；胆小的，眼睛翻白昏了过去……

甄珍失神地走向我，嘴里嘟囔着：“好，杀的好！好……杀……杀……好……”

她这个样子，我也很难过。看着地上的“道士”，和不远处倒着的甄永生，我对自己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甄永生，你死了，不是被我杀死的，你……太可恶了！！看在你女儿的份上，我不把你的魂魄打散，让你转世投胎，再感受一下轮回的艰辛……也许，来世的你，会是个好人……

仇恨，让我们都失去了很多东西！甚至失去了生活在这世界上的意义。今天，总算有了个了结……现在想想……生命，是多么的美丽啊！！不去珍惜，后悔的又是谁？

看着甄珍憔悴的样子，我几乎要哭出来。她和我一样，都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我再也待不下去，对着她挥了挥手臂道别，转身向大门口蹦去。我一下一下地蹦着，身体像心情那样沉重，压抑地透不过气来……转身再看看她，依然无奈……别了，甄珍……别了，女孩……

忽然，又一道红影从墙外飞进来，抱起甄珍向远方飞去。

看着那僵直的动作，我知道掳走她的也是僵尸，红袍僵尸！！

梦芸

卷二 僵尸国度

第一章 〓红袍僵尸〓

盐，吃多了会难受。当吃多盐去找水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喝下的是辣椒油……

我，此刻就是这种感受！

二十年的煎熬，为了复仇。在这么多年里，受够了寂寞，也受够了委屈……然而，就在我马上要报仇的时候，那恶人却被别人杀了！……

冷漠了这么多年，当有人可以在我的心底荡起涟漪时，却发现是仇人的女儿。想恨她恨不起来，想爱她却不可能……矛盾尚没有舒缓，她又被抓走，生死不明……

去救她，我为自己找不到理由；不去救她，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会是这样？仇人死了，我应该高兴才对。二十年来，我一直期盼的目标就是让那恶人死去。也坚持不懈地去威胁他的生命……但是，此刻，我非但不高兴，反而比以前更难受了，为什么？为什么？天啊！你为什么这么折磨我？？

闭上眼睛，出现的是她凄楚的笑容，哀怨的眼神……我，快疯掉了。

内心里有一团火在澎湃，还在扩大。身体仿佛忽然增加了无穷的力量，蠢蠢欲动。所有的辛酸和无奈搅拌在一起在胸前回荡，荡气回肠，尝尽焦燥和自残的冲动……

甄府的围墙被我恼怒地劈砍着，轰轰倒塌，扬起阵阵尘土。可是，内心的急噪依然压抑不住。仿若饥饿的冲动撕扯着胸口，说不出的烦闷……

不行，我要去救她！……她爹爹死了，她再也没有亲人了……她是个好女孩，我……

失去了仇恨的目标，我的怨念非常迷惘。身为僵尸，此刻的我尚在存活倒是个奇迹……没有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去救她吧——这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虽然牵强，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不算坏事。何况……我决定了……

飞起来，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追赶了两个时辰，却没发现任何踪迹。路上的景物越来越陌生，依然寻不到他们的去向。心思本就紊乱，找不到头绪，何去何从？……唉，刚才耽误了太多时间，现在去哪里找？我心里已经没底了……

看看自己，身上的新伤旧伤泛着严重，感觉不到力量的自信。这样没有目标，急也没用。何况，我所了解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在我没有主意的时候，往往会想到我的老师——僵尸先生。

死亡山谷，僵尸洞。

洞口前面，有几个僵尸在那里修习着基本法术，看样子，他们的尸龄还比较年轻。想到自己以前如此的经历和过程，莫须有些亲切感。或许，我此刻的心情实在不适合去回忆有趣的事情。

周围的杂草稀稀松松，怪石嶙峋，地上堆垒着不少骷髅头和枯骨……如果说地狱是鬼魂的归宿，那么这里，也不是人来的地方。

洞壁没有整理过，粗糙得像是“兽居”。黑漆漆的洞内晃动着火把的光芒，忽明忽暗，透露着阴森鬼气。肮脏的地方没有丝毫生机，多次的到来都忐忑着不安……时间久了，却也习惯。

先生的面前有四个‘新手’专心得听着讲解，学习着杀人的经验和手段，我就落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虽然急噪，却不便打搅那份专心。先生看到了我，示意他们出去实践一下。四个“新手”行动迅捷，依次消失在眼前。看着他们的身影，我愣神了片刻……

顿了顿，我蹦到先生面前，身子笔直地往前倒在地上再起来，行了一个僵尸的大礼。对于先生，我有尊敬，当然更有诚意……

先生点点头，充满皱纹的脸颊上多了些笑意。他对着我挥手道：“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出什么事了？……起来吧，不必多礼。”

我感觉非常困窘，如果脸色不被青紫盖着，现在差不多会是嫣红。不曾想先生说话会一针见血，说出了我的来意。既来之，则安之。至少，他不是外人。我只好厚着脸皮回答：“先生，最近我在报仇，拼命地报仇……承蒙先生的教诲和帮助，我的大仇人已经死了！”

“恭喜啊，你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有回报了！”先生也高兴着。

摇摇头，我接道：“可是，他不是被我杀死的……”

先生：“啊？还有别人杀他？怎么会呢？谁有那么大本事？”

“不，他死在一个道士手上。而且，那道士救过他一命，还把我给打伤了……”

先生：“那就更不应该了，那个道士为什么要杀他？……”

“我的仇人答应把女儿许配给道士，但要等消灭我以后。道士第一次打伤我，不知道深浅，非常骄傲，也不把我当回事……那道士想夺取他的家产，所以把他毒死了……”

“哈哈哈……”先生大笑起来，深厚的功力把洞穴上的泥土震落了大片，良久，他愤声道：“真是报应啊，没想到他今日寿尽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只是，你没有亲手杀了他……可惜啊，可惜……”

“唉……非但没报仇，我还帮那恶人杀了道士……”摇了摇头，我无奈道：“而且，我把他撕成了碎片！我也不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可是这毕竟成了现实……”

“怎么回事？”先生的眼神有些迷惘了。

“没什么，我的仇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折磨他，也失去了报仇的意义。就算把他的魂魄打散，也难泄我心头之恨……那道士，可恶之处比那恶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该死！！”

先生：“你的仇人已经死了，以后准备怎么办？……是要继续修行增加功力，还是化解掉怨念去投胎？……”

“唔……”我支吾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说。终于，我鼓起勇气说了句谎言：“我没有亲手杀死他，怎么能算报仇呢？怨念没有解脱，仇恨也没有解决。他有个女儿还没死，杀她也是一样！父债女还，天经地义！……可是，她被别的僵尸抓走了，下落不明……”

先生沉思了片刻道：“原来你来这里的目的为了这个……可是，僵尸界中这么多僵尸，谁抓的你知道吗？另外，抓走这么长时间了，要是被吸了血，你不是白找了？我看算了吧，别找了，就算找到她也早已经死了。你的仇人和他的家眷都落得如此下场，你该高兴才对。”

我急道：“我知道她……可能被那僵尸吸干了血，但是，我……她……”

梦芸

第一章 〓红袍僵尸⑵〓


先生看出我的不安，又听我话语凌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语气充满了暖味，“呵呵，我看你不是去杀她……而且，你是想去救她，对不对？……吸出尸气，再用你的明珠还可以把她救活……”

想瞒也瞒不住，我只好招认了，“她，和那恶人不一样，她是个好姑娘，还救过我的命……虽然她是那恶人的女儿，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先生，你说我该如何……”

先生：“能出淤泥而不染，的确不容易。可是，徒儿，人鬼疏途啊，何况你是僵尸。别怪为师没警告你，你胸中的怨气还没解决掉，再有情孽缠身的话，你的僵尸生涯就没有尽头了。你现在想去投胎都不可能，感情，比怨气更难化解啊！！……”

我沉思了片刻，坚定道：“如果可以救出她，再做上一万年僵尸，我也愿意！……她很像我的妻子，一样地温柔，一样地体贴，一样地动人……她被伤害，我感觉和妻子被伤害没什么两样……对不起，先生，我有辱您的教导了……”

先生注视了我片刻，点头道：“好！不愧是我的学生！想当初为师的也是因为忘不了情，才做了这么几百年僵尸，现在也因为忘不了，才没有办法投胎……但是，我几百年来也不曾后悔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你，好自为之啊……”顿了顿，先生问道：“你说说刚才的情况，看看我能不能知道是谁抓走了她。”

“她是被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僵尸抓走的，速度太快，我追了好久都没追上……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先生可知否？”

先生惊诧道：“你说什么？红衣服的僵尸？……唉！难啊……难啊……”说完不住的摇头。

看着先生的表情，我也很担心，先生从来没有什么事为难过，他说难的事一定很棘手……

我问：“红衣服的僵尸怎么了？难道是三头六臂不成？”

先生在我身边转了几圈，摇头道：“三头六臂？哈哈，三头六臂的僵尸并不难对付……你听说过红袍魔鬼没有？”

我摇了摇头。

先生接着说：“死的时候如果穿着红衣服，还有很深的怨气，那么死后会非常可怕！红袍魔鬼的功力，比平常的魔鬼厉害十倍以上。说起红袍僵尸，那就更不得了，不用修炼也有五百年以上的功力。再说，那个红袍僵尸修炼了多久还不知道。别说是你，就是我连人家的袖子还没碰到就会被打得魂飞烟灭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这里只有一个红袍僵尸，我还见过一次，她是本地僵尸王的女儿，是我们这里的僵尸公主……唉……算了，你放弃吧，不要找死了，没门的事情，就让她自生自灭吧……反正她也是你仇人的女儿，不值得……”说完不住的叹息。

听完这些，我差点摔倒。抓走甄珍的红袍僵尸，竟然是僵尸公主……

可是，我的仇恨没有得到解决，死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怕。或者，死对我来说是种解脱。如果不去救她，我或许会遗憾地度过以后的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想着想着，我害怕了。我不是怕红袍僵尸，也不是怕对方有多么强大，我怕以后的生活会在遗憾中痛苦。尽管她是功力深厚的红袍僵尸，势力庞大的僵尸公主……我也得试试……去的话，可能只有一成机会，如果不去，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死在那里，也比这样负着内疚生存轻松些。

想到这里，我坚决道：“先生，我已经生无可恋。请您告诉我她在哪里，如果不去试试，我……我想您能明白这种感受……求求您……先生……”说完我又俯在了地上。心里的悸动已经无法按奈，强烈的愿望鼓舞着我，没有丝毫恐惧。

先生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不会罢休。唉……真拿你没办法……多情总比无情苦啊……她在西南方三百里处的断魂山尸王洞……如果你到那里，要救的人已经死了，千万不要跟他们摩擦，他们都很凶残，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留条小命回来，以后，陪我赏夜色，看星星……”说完，他的眼眶泛起了晶亮，表情也显得哽咽……

“我知道了，我会的！先生。”

转过身，我不敢再看先生的样子，蹦出了僵尸洞。天色变得有些暗淡，我的心，在澎湃中亢奋。我念着，“甄珍，你等着，我来救你了……”

飞起来，朝着目标的方向——红袍僵尸。

梦芸

第二章 〓独牙僵尸〓


西南方三百里，断魂山尸王洞。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地方，飞往西南方向。幸好是阴雨天，不必等到晚上。否则，就算能找到甄珍，也只是具尸体了……地上的景物一个个一排排地往身后飞快的移动，耳边充斥着呼呼的风声……此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目标——救人。

我在飞，但我还想再多双翅膀，内心里的焦躁不可以用笔墨来形容，恨不得马上飞到地方。毕竟，去得越快，甄珍生还的希望就越大。即使她此刻已经被僵尸公主吸了血，只要灵魂还没离开身体，我就能把她救活。虽然我的功力不能和僵尸公主他们较量，但是我向他们要具已经吸过血的尸体，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所以，我心急如焚……

忽然，一块巨大的岩石对着我飞来。劲风显示着它的霸道，速度表明了它的威力。身在空中，遇到障碍尚可以闪躲。和这样的大石头较劲，非常地不理智……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避开岩石落在地上。然而，还没稳住身形，又是一块岩石袭来。

我恼怒了，现在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耗上。于是，我运足功力一掌对着岩石打去……硕大的岩石像是遇到了火药，猛烈炸开。像碰撞的陨石瞬间粉碎，灰尘张扬着扩散而去，我却被喷洒的粉末盖得灰头土脸……

狼狈，尚不能影响理智。我在跟时间赛跑，并没有因为这些而停止动作，紧接着我又飞起来往西南方行去。这次，没有石头飞来，也没有阻挠……我也不想再去计较刚才的遭遇，加紧去救人……

可是，没飞出多久，我在空中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股大力传来，自己的身躯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原来，是一只手把我从空中拉了下来。

这只手的主人不是人！因为，没有人能把我从空中拽下来……我仔细看了下它的造型，那是属于僵尸的——干枯苍白的手掌，长长的指甲，色泽乌青……

“你跑什么啊跑？只是和你玩玩，试试我最近修炼的功力，又没准备杀你……你刚才那一掌，威力可以啊。看来，你功力还不错……朋友，你是哪儿的？要往哪里去？”我还没开口骂人，他倒是先搭上了话……我立起身子怒视着他，不想多说。转身又要飞起，却仍旧被他拉住……

“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你怎么不说话，还急着走？……”他诧异地问我。

没办法，走也走不成，只好看看他到底想如何……

我现在才有时间观察一下他的样子：身着一套蓝色劲装，衣服上已经千疮百孔，耷拉着不少布条。圆圆的脑袋，浓浓的眉毛，血红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大大的耳朵……奇怪，他和我不一样，和别的僵尸也不一样——他只有一颗尸牙。而且，那一颗尸牙还非常的尖利，非常的长……

“我有急事，请不要阻拦我，好不好？……如果你要试功力，回来一定奉陪，十万火急啊……”我恨不得跪下说话。

“什么急事？我看你是飞往尸王洞的，到那里去有什么好事？”他晃着圆圆的大脑袋问道。

我非常惊讶，他竟然知道我要去尸王洞。虽然知道方向，但我并没去过，别摸错了地方……于是，我急道：“你知道那里？可以带我去吗？我去那里救一个朋友……”说完，我尽量把表情整得舒缓些。毕竟，出门免三辈，骄傲不求人……

“哈哈，你找对人了，我也准备去那里。”他哈哈笑道。

我问：“你去那里是？……”

“我去报仇！”他简单的崩出这么四个字。

“报仇？报什么仇？你自己去？”听他说要报仇，我来了精神。站在同一阵线上，方便说话……

梦芸

第二章 〓独牙僵尸⑵〓


“你看我的牙……”他说完委屈地张开嘴，显得有些滑稽。

我疑惑道：“是被尸王打断的？……尸王不会这么残忍吧？”

“不是，是被僵尸公主弄断的……我去找她报断牙之仇！……”他惨然地回答。

我不禁泛起同情：“她为什么要弄断你的尸牙？……好辣的手段……”

“唉，说来话长啊……八十年前，我在这里抓住一个女孩。正准备吸血，却被一个红袍僵尸拦住，她不仅抢走了我的‘美餐’，还掰断了我一颗尸牙……后来，我打听到她是僵尸公主。”他顿了顿接着说，“以前，我的功力太差，不是她的对手，去找了她很多次，都无功而返……于是，我苦练了八十年，就是要找她报仇……刚才拦住你，就是想试试我修炼的成果……你想想，僵尸一颗尸牙怎么出来混呢？我得去找她，把她两颗牙都掰下来泄恨……嘿嘿……”他说着，表情里充满了自信和期待。好像此刻他的想法就要成为现实，丝毫都不显得做作……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快走吧……我怕迟了，我朋友就没命了……”我催促道。

“急什么？你朋友会没命？难道，你朋友不是僵尸……是人？”他有点奇怪。

“算是吧，现在没什么时间了，我以后再跟你解释，我们边走别说好不好？”

他来了劲头，叫道：“好啊，边走边聊，我也想快点去把她的两颗牙拔下来！哈哈……”说完拉起我就飞。他的功力很高，拉我飞的速度比我自己全力飞还要快得多……

我心里默默轻叹着，很是羡慕。如果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功力，或许，我早报仇了……然而，现实总归是现实，他仍然是他，我依旧是我……

“看你的打扮，带着酸味，生前是个书生吧？……我的出身不怎么样，以前是个江洋大盗……”

我有些好奇，问道：“我是因为仇恨才变成了僵尸，江洋大盗那么高的本事怎么还有怨气？”

“怪不得都说读书人是书呆子……皇帝享尽荣华富贵，又有千军万马护卫，不一样也得死么？人外有有，天外有天。何况，我生前也只是凡人。”

“但是，你独来独往，又有谁能欺负你？”

“唉，造化弄人啊……虽然到处盗取金银，但我和别的盗贼不同。我出身贫困，看不惯他们有钱人做威做福，尽管没读过圣贤书，还懂得仁义二字。我只盗官宦和地主的钱财，分给穷苦的人。因此，乡亲们都称我为‘侠盗’……由于我的武功和轻功都不错，官府拿我没办法。最后，官府和那些地主富商出五十万两银子悬赏我的人头……”

我有点纳闷了，“这样就有了怨气？……你为百姓做事，应该感到自豪啊……”

他的眼皮不住地挣动着，嘴角有些抽搐，“你听我说完啊……官府那边想抓我并不容易，道上的朋友也没谁来动我……也许，是过习惯了穷日子……我有个老婆，是从妓院里买来的，还买了套房子让她住在那里……盗来的银子，大部分都分给了穷人，自己留下的少许只够吃饭零花……可是，我忽略了那臭婊子！……”说着，他的话语带着愤恨。顿了顿接道：“她习惯了挥霍的生活，在跟我还不足一年的时候，暴露了本性。她怨我不给她银子花，老骂我是傻瓜……我觉得她抱怨上几句就算了，以后多给她些银子就可以了事，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她竟然勾结以前的相好把我迷倒，送进了官府，换了赏银……我在牢房里撞墙而死，没有被斩首……”

“你找他们报仇了没有？”我问。

“要是报了仇，我早去投胎了，我只把那男的杀了……那个臭婊子被男的骗了所有的银子，又回去做老本行了……她夜夜春宵，妓院怎么是僵尸去的地方？还没等到退休，她就已经死了。妈的，害老子的怨气没地方解决……你呢？你也没能报仇？……”

听完他的遭遇，再想想我的。想笑，来伪装掉下的眼泪，点点头，承认自己很倒霉……

我把自己的遭遇跟他讲了一遍……

忽然，“喀嚓……嘣……哐当……”我和他都撞在了一颗树上，掉了下来。

那树已经成了两断，我们摔落在地上……立起身来，痛苦和惆怅都一扫而空，我们两个相视哈哈大笑……不同的遭遇，一样的无奈，让我们两个的心走得很近……

“哈哈……兄弟高姓大名？……”他笑着问我。

“……”迟疑了片刻，我说不出口。一想到名字，我就想到了家人……

顿了顿他正色道：“算了，不说也罢……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了，以前的名字不要再去回忆，只能勾起痛苦经历……这样吧，我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但是得再给你起个名字，嘿嘿……”他又仔细看了看我道：“你的特征不大明显，刚才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我看你咬牙切齿的……哈哈……我以后就叫你磨牙……哈哈……磨牙……好名字……”他说完笑了起来……并不是嘲笑，那是一种高兴的情绪。看样子，比拣到个媳妇儿还要高兴……

按他的逻辑，再看看他，天啊！不知道该怎么取名……他的特征太多了……对了，他只有一颗牙……哈哈……我也笑了起来，对他说：“好吧……你以后就叫我磨牙……我叫你独牙……好记……好记……”

没有再耽误，我们又飞起身来朝目标飞去，因为，离目标不远了……

前方不远是一座山——断魂山。

没多久，两个身影出现在山谷中。他们不是别人，那是磨牙和独牙僵尸！

梦芸

第三章 〓勇闯尸王洞〓

断魂山。

听名字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它没有泰山的雄伟，也没有黄山的清秀，更没有华山的婀娜多姿……它的特点：怪石嶙峋、陡峭荒凉、寸草不生……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如果说死亡山谷是个坟墓，那么，断魂山谷就是个偌大的乱葬岗……

“磨牙，你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吧？怕不怕？”独牙问我。

“怕？如果怕的话我就不来了，再说我们都成僵尸了，还怕什么？……”我打量着周围的怪石接着说，“独牙，你不是来过很多次吗？守卫多不多？”

独牙哼了一声，懒散道：“守卫并不多，这个尸王洞里也就几十个僵尸……尸王和公主那么厉害，要多了小兵也没用，何况，这里那么荒凉，找食物不容易……他们的手下都分布在各处，有大事的时候才都过来。平日里，大部分守卫都出去抓人来孝敬尸王，这里就几个小兵兵巡逻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要进去容易多了。”

“哈哈，容易？进去是容易，出来可难喽……你进去打得过尸王吗？……”独牙笑道。

我有点不好意思，就凭我这点能耐，连人家的袖子都碰不到就挂了……我问道，“那我们该如何？你以前是怎么找到公主的？”

独牙看了看我，又往山谷深处望去。顺着他的目光，在里面几百米处，有个山洞。山洞口有两个僵尸守卫站在那里，僵立着，远远的，像两尊雕象……许久，他转过身来答非所问道，“你有过老婆，你说一个女的吃东西有什么特点？”

我有些茫然，努力地想象着妻子吃东西的样子……甚至，我还想到甄珍吃那硬馒头的一幕，可是，我依然寻不出答案。于是，我不解地问，“……这和怎么进去找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亏你还读那么多圣贤书呢……女人吃东西和男人不一样，所以，女僵尸吃东西和男僵尸也不一样……何况我们的食物是人，吃起来区别可大了。公主吃的人应该是细皮嫩肉的那种，尤其挑女的吃，脏的有病的还不吃……甚至，看不上眼的都不吃……哈哈，所以，她一般都自己出去找吃的……我们等在洞口，她一定会出来……以前我找她报仇都是在这里等……”

听了独牙的讲解，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亏他想到这个女人择口的逻辑。但是，我和他的目的不一样，我是来救人的……

“你说的很对，但是，我……来救人的，晚了……她就死了……等公主出来还有什么用？”

独牙浓浓的眉毛一紧，说道：“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救人如救火，如果晚了，你朋友可能就横着出来了……等等，如果僵尸公主是饿的时候出去把她抓来的，过了这么久，可能早被吸干血了，咱们贸然进去，是不是有点……”

“那怎么办？在洞口干等着更不行……公主出来的时候，一定是‘吃饱喝足’了……不行，我要去救她，不能再等了……”说完，我准备飞向洞口。

他把我拉住，责怪我的卤莽，“你看你，别着急嘛，这样去肯定是送死……就算我们要进去，也得想个计策，不能硬碰硬……这里只有你和我，拼一个少一个，拼两个，就没戏了……笨蛋！”

“那咱们用什么方式进去？”

“依我生前做盗贼的经验，先要把门口两个家伙引走，用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老虎’在洞里，外面只是两个小喽罗……”

独牙吸起地上一截断枝，在我头上敲了一下说：“你真是一路笨笨笨到底，‘调虎离山’是计策的名字，我在这里说的，只是把门口两个家伙引开的方法。孔明先生把这方法取了名字，也没规定非得用在老虎身上……怪不得你做书生的时候没考上状元，原来，你迂腐得不轻啊……”说完摇摇头，把断枝丢在了地上。

我的脸开始充血，发涨，热辣辣的感觉。没想到，一个江洋大盗的‘道理’这么多……

想摆脱这种尴尬，我往后蹦了一下。没想到，倒霉常常有，最近特别多……身后有一块突起的尖石绊到我的脚，我在困窘中，反应有些迟钝……一声沉闷的撞击，我整个身子都摔在了地上。身后的碎石都被我压成了粉末…